第23章
刀影向我襲來時,我的內(nèi)心前所未有的堅定,鮮血與寒光交疊,慘叫與白刃相接,我的感官在戰(zhàn)斗中被無限放大,殺手們在我的眼中如同置身水底,每一個動作都變得沉滯。
這是我與父親學(xué)刀以來,第一次擁有這樣的感覺,早年間我爹教我時,曾告訴我,持刀者不能疑,疑則敗北。
我信了自己,信我自己手中的刀,信我能干掉對面比我健壯的五個男人。
信我能救付庭彥。
當(dāng)最后一個人被我割開了喉管,我早已筋疲力竭,余光卻瞥見一抹披著斗篷的身影,朝著井口沖過去。
對方頭上的兜帽都被氣流掀開,夜色中黑發(fā)傾覆,一張熟悉的側(cè)臉暴露在空氣中。
我的目光陡然一緊,迅速反手持刀,揚(yáng)起手臂,以刀為槍,用盡全身的力氣,擲了出去。
阿嫣沖過去時也是孤注一擲,所以速度極快,她根本躲不開這瞬息而至的長刀,那一刀直接從她側(cè)腹擦過,血漬噴薄,刀的慣性帶著她直接從井沿栽到地上。
我起身便追,阿嫣見勢不妙,捂著傷口匆忙爬起,折身逃進(jìn)了濃濃的夜色中,我跑了兩步終于體力不支,踉蹌著跪倒。
阿嫣的身影已經(jīng)看不見了。
我回頭望向那口枯井,手腳并用地爬過去,
扒住井口向下看去。
付庭彥一身破舊衣衫,臥在井底,人已經(jīng)沒了意識。
我咬著牙,扶著井口站起身,毫不猶豫跳了下去。
22.
雖是枯井,但井底濕寒,濃重的潮氣從地下往上涌。
我實在沒有余力,整個人直接是摔進(jìn)井底的,一時間眼前金星亂舞。
當(dāng)聞到井底濃烈的血氣時,我又瞬間清醒。
我爬過去將人扶起,付庭彥身上有兩處刀傷,最兇險的在肩頭,位置稍微歪一點,就會切到脖頸。
關(guān)心則亂,我心臟狂跳,盡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沿著他的側(cè)頸摁下去。
感受到那細(xì)微的脈動時,我內(nèi)心涌出一陣狂喜,解開自己的衣衫,將干凈的里衣撕成條,為他包扎好,然后將他攏在懷里。
付庭彥失血過多,血跡浸透了半幅衣領(lǐng),四肢冰涼,我伸出手揉搓著他的手掌,不斷與他說話,試圖將他喚醒。
耳邊似乎聽見了一聲細(xì)微的呢喃,我瞬間屏住了呼吸,過了一會兒,付庭彥虛弱的聲音傳來,「蔣暮?」
我應(yīng)了一聲,嗓音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付庭彥的喉嚨動了一下,極為難受地擰了一下眉,「我還活著?」
「你命大,有我來救你。」
我壓住胸腔內(nèi)上涌的酸澀,慢慢說給他聽,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可不能死啊。
付庭彥「嗯」了一聲,聲音里含著困倦,「我有些累,先睡一會兒……」
我環(huán)繞在他身前的手向上移,不斷拍著他的臉,「你別睡,這里太黑了,你跟我說說話,我們一起等救兵好不好?」
「說什么?」
我想起什么說什么,「在宮里你給我的那份文書,上面有個一條待定,那是什么意思?」
付庭彥怔了一下,極慢地笑了起來,伸手回握住我擱在他臉龐上的手,「當(dāng)時還差一條沒有想好,所以留條后路�!�
當(dāng)時的我一直覺得付庭彥心機(jī)深重,這條莫名的規(guī)矩一定別有深意,卻沒想竟如此簡單。
「為了躲追殺,我跑了好幾條街。」他嘆了口氣,捏了下我的手掌,「讓我睡一會兒。」
我捧著他的臉,那些過去被我極力隱藏的情緒,在生死面前不留余地,全部傾瀉而出,付庭彥被我抬起頭,視線與我相迎,我微斂雙目,低頭朝著付庭彥的唇邊,輕柔地印了下去。
「不要睡,你和我聊聊天�!刮液逯�,「再等一會兒,援兵就到了�!�
付庭彥先是沒動,而后緩緩張開眼簾,單薄的神識里終于回了幾分神,半開玩笑地對我說道,「我時間寶貴,一個吻不太夠……」
發(fā)絲從肩頭滑落,落到付庭彥的臉側(cè),我低下頭又親了第二下,第三下,付庭彥的鼻息間傳來清晰地笑意,有不小心牽扯了傷口,悶哼出聲。
我擔(dān)心他再有什么問題,趕緊抬頭,摁住他肩上的傷口。
痛感稍褪,他才低聲開口,「想不想知道,為什么你只用了一年的時間變成蔣貴妃?」
付庭彥說十八歲的時候就認(rèn)識了我,只是我不知道罷了。
先帝在位時便想要打通西域的商路,于是派兵驅(qū)逐匈奴。
當(dāng)時付庭彥身為世子,根基淺薄,根本不是孫太妃的對手,被孫太妃下套設(shè)計到了沙州監(jiān)軍。
路途遙遠(yuǎn),不知要生多少事端,孫太妃早就動了想要弄死世子的心思,路上的兇險程度,可想而知。
前往沙州時,為了保證安全,付庭彥私下與身邊的親信交換了身份,自己假扮文官前往沙州。
一路上相安無事,誰知剛進(jìn)到沙州地界,便遇到了流寇。
沒人分得出那流寇是真是假,他們熟悉地形,加上準(zhǔn)備充分,護(hù)送付庭彥的隊伍幾乎被流寇殺光,最后只剩下假扮自己的親信,還有幾個拼死抵抗的衛(wèi)兵。
付庭彥望著那群流寇在身后策馬追逐,絕望又憤恨,似乎無論怎么做,自己的命運(yùn)都握在別人手上,他親眼看著流寇手中的刀朝自己揮來,一點辦法也沒有。
千鈞一發(fā)之際,斜刺里忽然闖進(jìn)一道人影,那人騎著匹通身烏黑的番馬,個頭嬌小,手上的長刀卻運(yùn)用如飛,她三兩下挑開對方的刀刃,對方的武器直接飛進(jìn)了灌木叢里。
那是付庭彥第一次見到我,當(dāng)時我跟著城內(nèi)的軍隊,前來驅(qū)逐追捕流寇,并未將扮作文官的付庭彥放在心上,接著縱馬去救他的親信。
付庭彥被軍隊帶進(jìn)了城后,依然沒告訴任何人自己的真實身份,讓所有人都以為眼前的親信是真正的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