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這會兒云層稀薄，太陽正大，陽光正濃。
厚重的金黃色斜斜地落在他們身上，雕刻出柔軟的弧度。
錢澈心中一動，打開手機點進攝像，等到他們走到寺廟門口的時候，放大鏡頭，無聲記錄下這一幕。
進寺廟后，正對面的大堂里便是一尊金身佛像，下面跪著參拜的游客。
裴黎也想去看看的，但是祁隱忽然把他的手拉住，“這邊。”
“嗯？”裴黎收回視線，被帶著往右邊一座獨立的小木屋處走去。
走近，裴黎才明白這小木屋的用途，是專門讓游客購買祈愿小木牌的地方。
一旁的紙板上寫了幾個大字——十五元一個，請自覺付錢。
下面就是收款碼。
裴黎看著一疊一疊紅色木牌，一個大約手掌大小。他問：“你要寫？”
“�！钡囊宦�，祁隱已經(jīng)掏出手機掃完碼，準(zhǔn)備付錢了，“我想寫，買兩個。你選�！�
寫祈愿木牌這種東西，在很多古鎮(zhèn)、寺廟那些景點基本上都有，裴黎連一點想的欲望都沒有，畢竟很假，單純是圖個吉利，沒有必要花那個冤枉錢。
但祁隱看起來非常堅定。
于是裴黎從自己身前拿了兩個，“給�！�
筆插在收款碼旁邊的筆筒里，祁隱抽出兩支，遞給裴黎一支，然后打開筆蓋低頭開寫。
他神色認真，裴黎不好意思潑冷水，想了想，還是簡單地寫了四個字“天天開心”。完事側(cè)過臉去看祁隱的。
祁隱還沒寫完，他一個字一個字地掃下去。
要、和、裴、黎、永、遠、在、一、起。
“你這...”裴黎舔舔發(fā)干的下唇，想說沒必要，但是話到嘴邊怎么也說不出口，反而是胸口麻麻的，好像被什么咬住了。
寫好后，祁隱扣上筆蓋，“乖乖你知道我們這樣像什么嗎？”
“像什么？”裴黎順著問。
祁隱把紅木牌提起來，“像在登記結(jié)婚�！�
裴黎：“...我們國家暫時還不允許。”
祁隱：“我說像嘛，都是紅色的。”
裴黎沒說話了。
木屋旁邊放著一個指路標(biāo)識，上面刻著——
掛牌請右轉(zhuǎn)，將寫好的祈愿牌系在欄桿上。
溫馨提醒：山上風(fēng)大，請系好祈愿牌，以免松動吹落。
跟著箭頭指的方向，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走盡頭就能看到，那外面一圈環(huán)繞整座寺廟的欄桿上，密密麻麻系滿祈愿牌，仿佛是一條條紅色的綢緞。
風(fēng)吹，木牌相互碰撞，掀起叮叮咚咚的動靜。
裴黎緊了緊衣領(lǐng)，和祁隱一起走到欄桿處，正準(zhǔn)備系祈愿牌時，祁隱忽然向他伸手，“給我吧�！�
裴黎拒絕道：“系個木牌而已，我自己就...”
話未說完，便見祁隱從羽絨服內(nèi)側(cè)的口袋里，掏出來一個鋼絲密碼鎖。
裴黎：“......”
他抬起頭，“什么時候買的？”
祁隱將木牌上的兩條紅繩打了好幾個結(jié)，然后穿進鎖里，“就那天喊的跑腿�！�
一聽，裴黎明白了，“當(dāng)時我們跟錢澈吃飯，在選去哪兒玩的時候，你一口說爬山，就是為了系這個？”
祁隱坦蕩蕩承認：“對啊�！�
他拿過裴黎手里的木牌，也系了好多結(jié)，一同穿進鎖里，然后扣上欄桿，嘩嘩地滑動兩下一側(cè)的密碼環(huán)，最后落鎖。
做完這一系列，祁隱松手，木牌順著重力垂落下去，發(fā)出一聲脆響。紅色的木牌表面，剛剛留下的字跡顏色新鮮，兩個木牌的落款正正好靠在一起。
——裴黎。
——祁隱。
欄桿外面是崖，空空曠曠，沒有遮擋，地面的建筑蒙著一層模糊的淺金色。
祁隱直起身，轉(zhuǎn)頭看著裴黎，忽然就說：“超喜歡你乖乖�！�
他頭發(fā)被風(fēng)吹亂了，漆黑的發(fā)絲在眉骨上搭著，臉上在笑，眼睛很亮，人特別漂亮。
可能是剛剛的情緒根本沒平復(fù)下來，所以這會兒就更壓不住了，裴黎張了張嘴，喉結(jié)快速地滾動兩下。
祁隱好像不用他回復(fù)，擠著他的肩膀往回走，“出去吧，這兒風(fēng)大，別感冒了�！�
裴黎揉了一下鼻子，再次走到賣祈愿牌的木屋時，停下腳步。
“怎么了？”祁隱下意識問。
裴黎走到窗口，拿起黑筆，飛快留下一句，“我去添點字，你在這兒等我就行，很快�！�
祁隱沒有追上去，留在原地看著裴黎跑去系祈愿牌的欄桿處，找到那個鎖，然后蹲下身。
一分鐘不到，裴黎就補完了，回來把筆放進筆筒，“走吧�！�
祁隱好奇地問：“寫了什么��？”
“秘密�！�
“好吧。”
“你居然不多問？”
祁隱語氣很平常，“等你想說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寺廟外，錢澈圍在算命的小攤旁，滿臉八卦地圍觀，回頭發(fā)現(xiàn)他們出來了，揮手打招呼，“我在這兒！”
裴黎和祁隱過去。
“怎么樣？”錢澈問，“寺廟里好逛嗎？”
裴黎含糊地回答：“嗯，還行�！�
錢澈打開手機看時間。
下午兩點了。
中午飯點的時候，他們就沒吃飯，將就帶的零食填填肚子。
“那下山？”
“好�！�
祁隱看了一眼錢澈下臺階時，明顯在發(fā)抖的腿，說：“要不坐纜車？”
錢澈眼珠子瞪大，“就等你這句話！走！”
他領(lǐng)著裴黎和祁隱，“我剛剛都向工作人員打聽好了，下山剛好去吃山腳那家飯店，他們說味道特別好，還有人專門開車來吃�！�
買完票，三人坐進一輛纜車?yán)铩?br />
坐纜車下山很快，二十分鐘就下去了。
錢澈走出去，站在地上往身后看，突然想起來，“忘了在上面拍照片了，我還想發(fā)朋友圈玩。”
裴黎說：“坐纜車上去拍？”
“倒也不至于�！卞X澈點開攝像，抬起手臂，“在這里拍也行。看鏡頭！”
裴黎和祁隱就站在后面的，聞言下意識抬頭。錢澈拍照快，連著拍了幾張，什么角度也不挑，人和山都入鏡了就行。
“好了好了，去吃飯�！�
飯店就在景區(qū)外面，不是飯點，服務(wù)員都坐在外面曬太陽聊天。
他們走進去，老板便迎出來。
三個人點了不少，招牌菜上一桌，到最后吃不完只有打包回去。錢澈腿還酸，所以回去的路上換成祁隱開車，他和裴黎兩個人坐在后面，抱著手機選照片。
“哎�！卞X澈微微轉(zhuǎn)頭，把手機朝向裴黎，“這張怎么樣？”
就是當(dāng)時在山上他偷偷拍的。畫面里，裴黎在左邊，祁隱在右邊，兩人剛好走到寺廟門口，周圍沒什么人，沒什么遮擋，畫面看起來非常和諧。
裴黎看著，說：“你要把這張發(fā)朋友圈嗎？”
錢澈搖頭，“不啊，我都沒出鏡�！�
要發(fā)朋友圈的照片選得很快了，因為總共也沒拍多少，他選了一張日出、一張山腰、一張山腳的合照。
“發(fā)了�！卞X澈說。
裴黎點進朋友圈，第一條就是。
【幣子】：野外工作者們冒著生命危險，爬山三天三夜終于成功登頂。（圖片）（圖片）（圖片）
裴黎看到第三張合照。錢澈的臉懟在最前面，拍的角度非常刁鉆，祁隱站在后面，臉上沒有表情，冷冷淡淡地盯鏡頭。
車開進隧道，光線一下就暗下去，裴黎靠在椅背上，看了看在駕駛座開車的祁隱，手指長按照片，保存了。
回程的路途很快，不一會兒就到小區(qū)外。
“要停進去嗎？”祁隱問。
錢澈忙說：“不用不用，就停在外面。我們小區(qū)里很擠，不好停�！�
于是祁隱選了個接近大門口的位置靠邊停車。
下車后，裴黎拎著打包的菜，心里還掛著三只抹布貓，“去超市買點貓能吃的東西吧，回去正好看看它們怎么樣了。”
昨天晚上他們只留了水和食物，今天早上走得匆忙，也沒來得及去瞧瞧。
祁隱繞過來，把車鑰匙給錢澈，“走吧�！�
買好東西，三個人加快腳步往昨天安置貓的地方走去。
矮灌叢內(nèi)，原封原樣放著紙箱。
錢澈站在外面，彎腰伸長手臂把紙箱抱出來，輕輕放在地上。
裴黎蹲下掀開蓋子，里面兩個碗空了，三只貓湊在一起窩成一大團，眼珠子黑漆漆地仰頭看著紙箱外。
錢澈心都軟了，嘴巴上“咪咪”“咪咪”地喊，伸手去摸它們。
祁隱打開礦泉水倒進空碗里。
“它們活得過這個冬天吧？”錢澈問，“實在不行，我?guī)Щ丶�，至少熬過溫度最低的時候�！�
裴黎撕開食物包裝喂給它們，“阿姨應(yīng)該不允許�！�
祁隱說：“我可以養(yǎng)�！�
裴黎問：“養(yǎng)在哪兒？學(xué)校那邊？”
“嗯，那房子挺空的。”祁隱補充道：“你也能來看它們�！�
裴黎想了想，點頭“嗯”了一聲，隨即便聽到祁隱心里的算盤噼里啪啦打響。
【正當(dāng)理由。】
【非常地�！�
【時間久了，孩子就能拴住媽了�！�
裴黎：......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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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澈不知道兩個人還有這么豐富的內(nèi)心活動，兜里的手機響起來電鈴，他站起來走到一邊去接。
祁隱用指腹慢慢揉著中間那只貓的腦袋，湊近裴黎，說：“我明天可能就走了�！�
“明天？”裴黎本來還計劃帶祁隱去其他地方玩的，“你不多玩幾天？”
祁隱說：“我爸不是攝影師嗎？跟我媽經(jīng)常出去取景拍圖，在家的時間很少。但是我們今天上午還在爬山的時候，我媽給我發(fā)消息，說他們要回來了，就是今晚凌晨的機票。”
一聽，裴黎不留他了，“那你回去吧，你跟叔叔阿姨多久沒見過了？”
祁隱粗略一算，“大概小半年。”
裴黎問：“打算買明天幾點的票？”
“下午吧，還要把它們帶上。我先回學(xué)校那邊的公寓收拾收拾，然后才回家。”祁隱戳戳貓頭。
裴黎“嗯”一下，算作知道了。
趁著錢澈還在打電話，祁隱貼在他耳邊，幾乎是用氣音說：“乖乖，記得打視頻。”
熱氣噴在耳廓上，酥麻麻的，電流一樣的麻癢迅速竄到耳根，裴黎連忙點頭，卻沒有躲開。
祁隱繼續(xù)說：“可不可以天天打？”
錢澈掛斷電話準(zhǔn)備過去，剛一轉(zhuǎn)身就發(fā)現(xiàn)蹲在一邊的兩個人靠得極近，非常親昵，說什么聽不清楚，但祁隱都快貼上裴黎的耳朵了，裴黎忽然轉(zhuǎn)過頭。
兩個人真的差點親上，祁隱腦袋往后退了些，錯開一點點距離。
錢澈杵在原地，直愣愣地望著他們。
他看到裴黎嘴巴在動，祁隱眼中滿滿的笑意，同時視線緊緊盯在裴黎臉上，里面有一種說不出的意味。
具體是什么，錢澈很難形容，反正他從沒用這種眼神看過裴黎。他腦子仿佛是被揍了一下，猛地聯(lián)想到前天晚上吃飯，祁隱那么自然的動作，以及昨天早上祁隱接的電話……好像一致地怪異。
喂完貓，三人把紙箱放回原位遮好。
到家后，裴黎換上拖鞋，一頭栽進沙發(fā)。好歹是爬了大半天的山，腿還是抖的，小腿肌肉的酸麻感一陣一陣地擴張。
祁隱坐在一邊的單人沙發(fā)上，“我看高鐵票咯�！�
裴黎臉埋在枕頭里的，發(fā)出模糊的回應(yīng)聲，人直接攤平趴在沙發(fā)上，一只手的手臂伸直搭在沙發(fā)扶手上，掌心朝下。
祁隱輕輕伸出手和裴黎這只手反扣住，食指和中指慢慢地摩梭兩下裴黎的掌心。
有點癢，裴黎的手指微微縮了縮。
因為要帶貓，祁隱得先查查流程，怎么辦托運。
“完蛋乖乖�！彼謾C里百度出來的流程，“它們是流浪貓，辦托運要獸醫(yī)證明，還要打疫苗�！�
當(dāng)時說得輕巧，忘記還有這個了。
裴黎抬起頭，“不行就算了吧，大不了我跟奶奶商量一下，先把冬天熬過�！�
祁隱算盤落空，既有不能幫忙的歉意，也失去了一個能讓裴黎三天兩頭去他家的理由。
后者的惋惜更大。
裴黎就聽到祁隱在心里來來回回嘆氣。
【可惜啊，可惜...】
他什么也沒說，偏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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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裴黎先洗完澡，盤著腿坐在床上玩手機，點進和錢澈的聊天欄打字。
【:p】：今天下午那個照片
【:P】：你發(fā)給我一下
【幣子】：哪張？
【:p】：就是你沒入鏡那張
隔了幾秒，對面發(fā)過來一張圖片，裴黎先下載原圖再保存。
退出時，下面有兩條剛剛刷出來的消息。
【幣子】：裴黎，我認真地問你
【幣子】：你跟祁隱到底什么情況？
裴黎一怔，回了一個“？”。
【幣子】：該怎么說呢
【幣子】：你讓我想想
聊天框上方不停地閃著“對方正在輸入中”，過了能有兩分鐘，錢澈才發(fā)來消息。
【幣子】：你不覺得，祁隱和你有些行為太親密了嗎？
【幣子】：我之前還沒有那么那么察覺
【幣子】：但是今天下午在那兒看貓
【幣子】：我看到你倆都快親上了
不等對面回復(fù)，他繼續(xù)發(fā)。
【幣子】：要換做是我
【幣子】：跟你湊那么近說話
【幣子】：你早一巴掌甩過來了
裴黎看著這一串的消息，感覺棘手，手指懸在半空，思索著該怎么回復(fù)。
【幣子】：？
【幣子】：人呢？
【:p】：沒有吧
【幣子】：有！
【幣子】：我靠！今天下午你完全沒察覺你倆湊得多近嗎？
【幣子】：嘴巴子就差一點點
看樣子，錢澈隱隱猜到了。
【:p】：就是你想的那樣
回完，裴黎放下手機等錢澈自己消化。
幾分鐘后，祁隱洗完澡剛一開門，腳還沒踏進來，裴黎放在床上的手機叮叮咚咚狂響起來。
他不動了，“怎么？我這是觸發(fā)了什么隱藏機關(guān)？”
裴黎復(fù)雜地看了祁隱一眼。
電話鈴也響了。
祁隱關(guān)上門，走進來，看到來電人顯示著“錢澈”。
“怎么不接啊？”他問。
裴黎拿起電話，遲遲沒劃開綠色的接通，“他知道我們了�！�
祁隱屁股剛挨床，聽到裴黎的話，直接彈射起身，“知道我們處對象了？”
“嗯。”
“他怎么知道的？”
“連蒙帶猜�！�
“要滅口嗎？”
“腦子怎么轉(zhuǎn)的？”
“開個玩笑�！逼铍[重新坐下，“你打算怎么說？”
“先聽錢澈說�！迸崂瑾q豫地接通電話，點開外放但關(guān)一點聲音，羅玉英還在客廳看電視。
“不是，你認真的？什么鬼？讀個大學(xué)讀得性向都變了？你以前不好這口�。�？毫無征兆就變成男g(shù)ay了�！卞X澈像機關(guān)槍一樣往外突突，“沒個過渡就跟人談上，一丁點都不給我說，不把我當(dāng)朋友�！�
裴黎試圖吱個聲，但錢澈不給機會。
“還是說你中了什么魔法？被鬼上身？不應(yīng)該啊，這是一個科學(xué)的世界，封建迷信信不得……妖魔鬼怪快離開。”
裴黎：“……”
幾分鐘后，等對面終于停住，祁隱試著出聲：“你還有氣吧？”
“…有。你大爺?shù)�，是不是你把我們家裴黎掰彎的？你等著，我這就下來砍死你！”錢澈罵道。
裴黎忙說：“你冷靜，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