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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嘉語:……

    ...................................

    那腳步出去之后,就再沒有回來。

    嘉語等得不耐煩,探頭探腦道:“……我去看看?”被蕭阮一把拉回來:“把衣裳換了!”

    嘉語順著他目光看去,床頭有個布包,打開,是套月白藍衫。摸在手里毛刺刺的。就知道是尋常百姓所穿。她兩輩子都沒穿過這么糙的衣料,當時略略猶豫,迎風展開來,只有袖口幾朵花。

    其實也不算太難看……嘉語這樣安慰自己。

    簾后換過衣裳,走出來還有些怯怯的,不能抬頭。

    蕭阮卻是眼前一亮。她這一路灰頭土臉,到如今換了干凈衣裳,雖然質樸略過,卻是可憐可愛。想起來年初海商送來給他過目的有支柏木簪子,通體鮮紅如珊瑚,卻用藍色在簪尾細細描一輪鳳眼,剛好作配。

    嘉語被他瞧得不自在。

    忽聽他又道:“頭發(fā)也須得換個樣式�!�

    嘉語從前也聽周樂說過,改頭換面,最簡單莫過于剃須換發(fā)——卻缺了梳子。正遲疑,那人手里就多了一把淺黃色的桃木梳子,看得出,也是民間所用——大約是買衣物食物時候順手捎帶的。

    “坐!”

    嘉語不解,蕭阮晃晃手里的梳子。

    “我自己來!”嘉語說。

    蕭阮趨近,在她肩上不輕不重按了按——她肩上原有傷,雖然得了神婆的藥,但是一路也不曾好好護養(yǎng),行動雖然無礙,舉手過頭,卻仍覺艱澀。被他這么一按,登時酸痛難忍,哪里還堅持得住骨氣。

    只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他會梳什么頭——這種從來只有人服侍他,沒有他服侍人的貴公子,他會梳什么頭!雙環(huán)、靈蛇,還是墮馬髻?光想想這些可能,都心里發(fā)毛——這位可是未來的一國之君吶。

    蕭阮已經在動手解她的發(fā)。

    嘉語自德陽殿被劫,一路輾轉,顛沛流離,塵里土里滾過,鮮血濺過,又受過傷,結過痂,半月來風塵仆仆,長發(fā)早就板硬成結……一念及此,嘉語又扭身道:“……還是我自己來罷。”

    “別動!”蕭阮低喝了一聲,聲音有點啞,停了片刻方又補充道,“你亂動,扯痛了我可不管。”

    嘉語:……

    倒真不敢亂動了,腰板挺得直直的。

    蕭阮的手極是靈巧。嘉語幾乎感知不到梳齒在發(fā)絲間穿梭。便是如此,嘉語也自知眼下自己一頭長發(fā)亂如飛蓬,糾結如雜草。要有機會舒舒服服洗個頭就好了,嘉語不無羞愧地想。其實不僅僅于瑾見到熱水和浴桶兩眼發(fā)光,她當時眼中,也是灼灼迸出火光——她比他們倆還更慘。

    簡直慘絕人寰。嘉語十分悲涼地嘆了口氣——這世上的公主和皇后狼狽到她這份上的,大約不多。

    “嘆什么氣?”蕭阮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嘉語哪里有臉據實說,只胡亂敷衍道:“我在想,于賊找不到咱們,不知道會去哪里�!�

    “咱們脫險之后,會去哪里,他就會去哪里堵咱們,”蕭阮隨口道,“大約是衙門、渡口,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蕭阮一向伶俐的口齒忽然遲滯,“或者,如果我南下,你會與我同去嗎?”

    “如果我南下,你會與我同去嗎?”那也許是她前世的夢,不惜山高路遠,路遠山高,終于追了上來。嘉語幾乎不能夠分辨,是夢境還是現實,是前世還是今生。也許她確然已經死了,是魂靈不甘,她被困在執(zhí)念當中,所以假造出這種種……相逢,相守,相依為命。不同于從前的種種。

    門口傳來一聲冷笑:“宋王殿下和三娘子,還真是情深意重呢。”

    于瑾。

    嘉語幾乎是魂飛魄散,手里已經被塞進一樣東西。蕭阮大步迎了上去。嘉語低頭看時,手里是一卷草繩——也不知道蕭阮什么時候弄到的。他這一趟出門,像是為他們逃亡做了足夠多的準備。

    她很知道自己的斤兩,毫不猶豫就往窗邊跑——屋子原就不大,三五步就到了,麻利在窗欞上打個死結,又綁在腰上,抬腳要跨出去的時候還是沒忍住,低頭瞧了一眼高度,內心惶惶——如果是直接跳下去,會死得很難看吧。

    身后傳來打斗聲。

    嘉語沒有見過蕭阮出手,只從他之后的經歷推測,身手該是不弱。但是他沒有兵器——她還記得于瑾的腰刀,有三尺之長,寒光冷冽。

    登時又猶豫起來。這猶豫的片刻,身后風聲一緊。嘉語回頭瞧時,卻是于瑾繞過蕭阮,向她撲過來——拿下她,就能制住蕭阮,這個念頭在于瑾心里,已經想過千百遍,所以這時候行來,倒是當機立斷。

    于瑾快,蕭阮更快!在嘉語看來,不過是眼前一花,蕭阮就到了面前,信手一推:“下去!”她就身不由己,從窗臺上掉了下去。

    下意識抱緊了草繩。天光亮得人眼花。

    忽聽得頭頂“當”的一聲脆響,草繩倏的溜下一大截。嘉語驚恐交加抬頭看時,窗欞已經被于瑾一刀斬碎!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在南北朝那么早,當鋪沒準應該還叫質鋪。

    ------------

    92.冒認官親

    人以越來越快的速度往下墜去……風呼呼的,

    吹散一頭亂發(fā)。說時遲那時快,

    蕭阮折腰,反手,于千鈞一發(fā)之際抓住草繩,在手腕上繞了兩卷,

    替代窗欞承受她的重量,

    下墜之勢登時止住。

    而于瑾森然,又舉起了刀。

    蕭阮只剩了一只手。

    嘉語幾乎看不清楚上面糾纏的兩個人,她只是聽到了風聲。擦過耳際的風聲。遙不可及又近在咫尺,寂無聲息又驚天動地。她覺得眼睛里涌出淚來。

    “啪嗒”!

    有溫熱的液體從很高很高的地方落下,落在她的眼睛里,

    整個世界,

    天與地,所有人海茫茫,

    頓時都紅得觸目驚心。

    是血。

    嘉語覺得自己想要尖叫,

    只是一絲兒聲音都發(fā)不出來。她解開了腰上的繩,

    然后松了手。這一次,

    她沒有往下看,

    她不知道距離地面還有多高,

    有多遠,底下是堅實的土地,還是命運的河流……她松了手。

    她覺得自己會摔成一攤爛泥,

    當然并沒有。

    她也沒有站得很穩(wěn),

    她摔倒了,

    沒有摔實又爬了起來,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受傷,她來不及想這些。她飛奔似的往客棧跑,一面大喊:“救命……救命……”有人漠然過去,有人饒有興致地停下腳步,有人嘻嘻笑著指指點點。

    一聲大喝:“大膽!”

    嘉語被驚得稍稍止步,才發(fā)現自己沖撞了一隊人馬——甲胄鮮明的一隊人馬,也許是儀仗?她幾乎是本能地想:誰的儀仗?這小城里,能用上儀仗的,也就是縣官,或者刺史?或者……她想也不想,伸手拽住馬頭,哭道:“使君救命!”

    “跪下!”又一聲大喝,緊接著飛來一鞭,正正抽在背上。

    嘉語被抽得踉蹌,不由自主屈膝,雙腿跪地。以她的出身,除去屈指可數幾個長輩,這天下能叫她跪的,原也不多。只是這時候也顧不得了,死死拉住轡頭,還待說話,就聽得馬上人道:“不過是個小娘子罷了,如愿莫要如此�!�

    話音入耳,嘉語放聲大哭:“哥哥!”

    就算這時候有人指著太陽告訴元昭熙說,太陽是方的,他也不會更驚訝了。

    距離洛陽幾千里的信都,卻哪里冒出這么個土里土氣的小娘子,大庭廣眾之下,沖他車駕,還呼他哥哥!

    他就兩個妹子,都好端端在洛陽城里,招搖撞騙也該有個限度吧,昭熙對小娘子素來好性子,也不由動氣,沉著臉喝道:“小娘子休得滿口胡言,怎么好冒認官親!”

    對于重逢,嘉語想過千百次。

    她知道自己活過來之后,遲早會再看到哥哥,再看到父親,想過也許是在始平王府,或者洛陽城外,看皇帝郊迎大勝歸來、意氣風發(fā)的父兄——她和昭熙一樣,無論如何都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狼狽。

    但是這時候,又哪里有功夫來解釋。

    她抬頭,信手抹一把臉,滿手塵土與血淚:“我是三娘……哥哥我是三娘!……于瑾要殺我……于瑾在殺宋王……”

    驚慌失措,語無倫次。

    昭熙與她素來生疏,一年到頭也見不了幾次;又不像嘉語,因為眼睜睜看著他在自己面前被殺,之后的許多年里,反反復復不敢忘記他的音容;所以一時竟沒有聽出聲音,到她擦過臉,又喊出“三娘”兩個字,方才怔住,仔細看時,發(fā)現這個披頭散發(fā)、瘋瘋癲癲的小娘子,竟真是他的妹妹。

    昭熙張嘴,發(fā)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圈忽然就紅了。

    他自幼就跟隨父親出征、遠行,更狼狽不是沒有過。但是那是他、或者父親,不是妹妹。他和嘉語生疏不假,但是再生疏,她也是母親留給他唯一的念想——父親總說三娘像母親,他總覺得不像,他總覺得母親應該是天底下最善良最溫柔的女子,絕不像三娘這樣別扭。但是、但是即便如此,這時候看到她仰面跪在馬下,他也不得不承認,她的眉目,真是像極了亡母。

    ——他自小金玉一樣養(yǎng)大的妹子,何曾想,竟落到這步田地。

    饒是昭熙見慣生死,心里也不由絞痛起來,好半晌才穩(wěn)住神,嘉語急得落淚:“哥哥、哥哥!我真是……真是三娘��!”

    昭熙也不應。抬腳從馬上跳下來,脫了披風裹住她:“蕭阮人在哪里?”他問。聲音里怎么都止不住顫音。

    嘉語也沒有察覺,只扭頭指給他看:“那里、就在那里!”隔太遠,又正對著日光,她實在看不清那窗邊如今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誰在流血……

    “如愿你去�!闭盐蹼S口吩咐身后那個因為打錯了人而手足無措的青年,“把他們倆都給我?guī)н^來�!�

    看到他妹子這個樣子,昭熙連問來龍去脈的心思都沒有,滿心只想:到底是哪個混蛋把她騙出了洛陽,到底是哪個混蛋把她害到這個地步……不管是誰,不管他是宋王還是羽林衛(wèi)統(tǒng)領,他都不會放過!

    一念及此,眉梢眼角殺氣外泄,嘉語正抬頭,忍不住叫道:“哥哥!”

    “我們先回營�!闭盐跽f。

    嘉語卻搖頭:“可是蕭郎他……”她這會兒忘了要裝腔作勢,連稱呼都變了。

    “回去!”昭熙聲音冰冷。

    嘉語還要再堅持,頸后一痛,人軟軟倒了下去。

    昭熙用袖子再擦了一把她昏睡中的面孔,焦慮和擔憂還糾結在眉睫。這個傻子,還不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的禍,要讓父親知道了……父親素來疼她,但是這么大的事……這個妹子,怕是天生就是來找他晦氣的,怎么就不能像阿言那樣天真明朗,或者阿袖那樣乖巧聽話呢,昭熙嘆著氣,抱起妹妹,直往營里去了。

    ...................

    嘉語醒來,天已經全黑。她一動,身邊人立時就有了反應:“姑娘醒了!”

    循聲望去,是個三十出頭的婦人,穿著只能說干凈。面目倒是溫婉可親。

    低頭看自己,衣裳換過了,大約頭發(fā)也有人幫忙洗過,擦干。再環(huán)視四周,火盆、軟榻、營帳……是個軍營中的模樣。慢慢想起來,她竟一頭撞進了哥哥的車駕。最狼狽的一面,總是不斷被不想被看見的人看見。

    不過也算是……絕處逢生吧。

    就聽得那婦人道:“奴家姜娘,將軍吩咐來照看姑娘……”

    又過了片刻,就有腳步匆匆而來,帳門一掀,露出昭熙焦急的面孔,看到嘉語睜著眼睛才松了口氣:“總算醒了。可睡了有一天一夜!”

    嘉語心道怪不得精神健旺。這一路來,哪里有機會這么好睡。身體往往比精神更早一步知道哪里安全,哪個人值得信賴。

    猛地記起,憂上眉梢,急急問道:“宋王呢?他、他人在哪里?”

    “他自然也在這里�!币恍褋砭椭绬柺捜�,也不問問自己怎么在這里,不問問父親怎么不在這里——昭熙這樣想的時候,倒沒想過,嘉語從來就不知道他們的行軍路線,無論他們出現在哪里,對她都是個意外——昭熙心里腹誹,沒好氣答道,“還活著。”

    “傷得重嗎?”

    “皮肉傷,死不了�!闭盐蹼S口說。其實哪里只是皮肉傷,到如愿把他帶回來,也就只剩半口氣。不過他比她強,中午就醒了,軍中大夫看過,傷筋動骨一百天,總須得養(yǎng)上三五月,對于此,昭熙是有點幸災樂禍。

    嘉語倒沒想這么多,聽說只是皮肉傷,大大松了口氣,到底仍有牽掛,掙扎著要起來:“我去看看!”

    “看什么!”被昭熙一把按住,聲音也嚴厲起來,“大半夜的,你要去看誰!”

    嘉語:……

    作者有話要說:

    信都其實已經不算小,雖然不能和洛陽比。它是冀州治所。冀州下面有長樂、武邑、渤海三郡,這是小周前世的發(fā)家之地。

    ------------

    93.長兄如父

    “哥哥!”嘉語分辯道,

    “他救了我,

    他救了我好多次!”

    他還和你日夜相對十多天呢,昭熙心里那個愁啊,

    他這妹子也不傻,怎么就這么遲鈍呢。

    嘉語覷著昭熙的臉色,

    知道他是鐵了心不讓她去見蕭阮。只得自嘲地想,怎么從前沒覺得,哥哥心眼恁的多——她和蕭阮是同車一路沒有錯,

    可還有于瑾呢。生死關頭,哪個有功夫去想男女大防。因問道:“那于、于賊呢?”

    說到于瑾,昭熙倒有些佩服:“讓他跑掉了——能從如愿手里逃下命去,

    于家那小子,真是長進了——三娘,

    你還沒說,

    到底怎么到的信都�!�

    竟然到信都了嗎。嘉語恍惚了一陣。她行走過的地方極為有限,

    出了洛陽城,

    認得的就不多了。原來已經到信都了——從前周樂從元昭敘手里救下她,

    就曾帶她來過信都。信都是他興兵之處。不過,那是很久很久以后了。

    嘉語定定神,從德陽殿里被于瓔雪劫持開始,說到于瓔雪暴起殺心,反過來被她殺死,

    然后于瑾出現,

    蕭阮拿話穩(wěn)住他,

    之后一路同行、進城、出逃……她言語平緩,昭熙直聽得驚心動魄——雖然已經聽蕭阮說過一遍,但是從蕭阮嘴里聽到,哪里有妹妹親口說來這么傷心。

    “他日……我定然要為三娘報這個仇!”

    昭熙默默地想,并沒有說出來,良久,方才問道:“于家那姑娘,干什么不劫別個,單單只劫你——你從前得罪過她?”

    嘉語:……

    哥哥就是這樣,嘉語苦惱地想,出了錯,總是她的錯,哪怕她為之吃了苦頭,哪怕他明明心疼得要命,一張嘴,全是她不愛聽的。罷了,念及哥哥尚小……嘉語想到這里,心里也直覺好笑。

    她知道昭熙心思縝密,多半事后會再問蕭阮對口供,也不敢亂來,解釋道:“之前……阿言被人哄去永巷門,紫苑求到我跟前,我也不能不管……后來落在于統(tǒng)領手上,僥幸被人搭救出了宮,也不知怎的,于家兄妹就恨我恨得厲害�!�

    昭熙雖然人不在洛陽,倒也想得出當時情形。聽嘉語推說“不知怎的”,也不知道是該感慨他妹子傻人有傻福呢,還是后怕差一點就……

    作為長兄如父,昭熙盡職盡責地教訓道:“阿言出事,宮里有太后、有母親,哪里輪得到你來多事!要不是你之前膽大妄為,又怎么會招來這等無妄之災!你也不想想,要你有個萬一……”

    說到“萬一”,昭熙就想到自小連雞都怕的妹子竟然殺了個人!要不是恰巧碰到自己,于瑾殺了蕭阮,自然會回頭找三娘,三娘帶著傷,身體又弱,怎么逃得過?一想到他妹子差點真的就死在那個混蛋手里,也許就死在距離自己不過幾百步的地方,昭熙又默默發(fā)了一回毒誓,定要將那廝千刀萬剮——方才說道:“讓阿爺日后怎么和阿娘交代!”

    這個“阿娘”自然是生母宮氏。嘉語也是心里一酸,好半晌才應道:“下次不敢了。”

    還有下次!昭熙覺得自己實在有必要去找個小兵來,抽上兩三百鞭泄泄火氣。卻聽嘉語問:“對了,哥哥怎么在這里?”

    ……總算想到了,昭熙真是淚流滿面。面無表情地說道:“行軍打仗,不就是今天在這里,明天在那里,你個女孩兒,問這么多做什么!”

    嘉語:……

    她不是沒見過打仗好不好!只不過……嘉語眼巴巴又問:“那阿爺呢,阿爺也在嗎?”

    昭熙越發(fā)氣不打一處來:“要阿爺在這里,你還能安安生生坐著?”

    嘉語實在覺得自己也沒做什么不能安安生生坐著的事了,于瓔雪劫她,又不是她愿意的,碰上于瑾,那更是她倒了八輩子霉,之后又是跳樓又挨鞭子,怎么到哥哥嘴里,就都成了她的錯呢。

    唉,哥哥的心,海底的針吶。

    昭熙雷厲風行發(fā)作過,瞧見妹子垂了頭,心里一軟,說道:“阿爺如今還在殷州,我去了信,快則十天,慢則半月,總會過來一趟�!逼鋵嵥烂�,父親軍務繁忙,未必抽得出空來,但是三娘憑空出現在這里,要讓父親不來,恐怕比教豬上樹還難——罷了,父親怎么決定,輪得到他操心?

    嘉語聽說父親不在,也稍稍安心。哥哥看到自己這么狼狽,已經夠難過了,要讓父親也看到,她簡直吃不消。

    她雖然不知道仗打到什么地步了,不過她知道結果,這一仗,父兄是大獲全勝。所以倒并不擔心戰(zhàn)況。只拉著哥哥問軍營中起居,父親安康。

    昭熙不得不敷衍應付,一面心里暗暗詫異,想這個妹子從前,哪里說過這樣貼心的話,詫異之余,不由又是心酸——也不是三娘不貼心,只是她那么別扭的性子,難得好好說話。他這么想的時候,定然沒有想到,他妹子也在心里暗暗腹誹,哥哥還真是一如既往不會好好說話。

    話匣子倒是慢慢打開了。姜娘進來剪了一次燈花。嘉語在燈下看侃侃而談的昭熙。她是有多久沒見過哥哥了,最后一次、最后一面見到的,只是血污里爬出來的惡鬼,那刀傷,從額頭一直劃到下巴……

    嘉語的目光在昭熙的面容上逡巡,照著最后的記憶,那傷在這里、這里——她還記得他當時努力想要微笑的樣子,他大約也知道她害怕,他說“別怕是我”、他說“快走!”

    昭熙正說到打得流匪抱頭鼠竄,忽覺不對,定睛看時,卻見他妹子淚盈于睫,泫然欲泣,心里一驚,想道:莫非是我方才說得興起說漏了,提到了父親受傷?不然三娘怎么這么傷心?試探著喊了兩聲:“三娘、三娘?”

    嘉語回過神來,眼淚簌簌。

    “哭什么……”昭熙生平最怕女人眼淚,何況還是這個從小到大都讓他頭疼的妹妹,登時手忙腳亂,不知道是該先給她擦眼淚呢,還是先說幾句哄她笑。

    卻聽嘉語低聲道:“哥哥!”

    “嗯?”

    “我前兒、前兒做了個夢……”

    做個夢也值得哭,昭熙心里哀嘆,覺得有這么個妹子,怕是前世欠人太多錢。

    “我夢見……戰(zhàn)況兇險,父親和哥哥受了傷……”嘉語伸手去,緩緩撫過昭熙的臉,臉上無形的傷,從眉心一直劃到下巴,這么闊,這么深的口子,深得幾乎能看到白骨森森:“哥哥,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么?”她哭得這么傷心,這么哀戚,這當口提出的要求,莫說是一件,就是百件、千件,昭熙也恨不得滿口子全應了。

    “無論什么時候,”嘉語加重了語氣,“無論什么時候,無論聽到什么消息,都要先給自己留一條后路�!�

    昭熙是真心覺得,妹妹有什么地方不對勁了。也許是受了驚嚇?看來什么時候得空,須得帶她去寺里上幾炷香,請沙門給念上幾天經——最好,天上的阿娘能夠多看顧著點吧,可憐,這次是真吃了不少苦呢。

    這真是種異常矛盾的心態(tài),昭熙想,他愿意三娘成熟一點,懂事一點,但是……又哪里能眼睜睜瞧著她吃這樣的苦。

    但是沒有吃過苦的孩子,到底是怎么長大的呢?

    .....

    ------------

    94.一線之間

    在昭熙的嚴防死守下,

    嘉語愣是沒找到借口去探望蕭阮。

    又過了好些天,

    方才找機會支開無處不在的姜娘溜了出去——她后來也曾被當做奇貨可居,在軍營里輾轉,

    又因為周樂,隨軍過不短的時間,

    雖然不精通扎營技巧,倒也摸得到方向。

    蕭阮極是警醒,嘉語一進門,

    當時就察覺:“誰!”待看清楚來人,目色中許許驚喜,卻問:“你怎么來了?”

    不等嘉語作答,

    又道:“我聽說你挨了一鞭,可好了?”他原本想問,

    她那日突然解開繩索掉下去,

    可有摔傷,

    或者她那日為什么突然放手,

    但是話到嘴邊,

    終于都沒有出口,也許是,她與他生死與共的決心,他并不是不明白。

    “能有什么事。是阿兄的手下,有分寸的�!奔握Z這樣說,

    不肯提背上敷了好些天藥,

    翻身都困難,

    昭熙還唯恐她留疤。

    “阿兄說你沒事,我沒親眼看到,總不放心�!庇衅甙巳瘴匆姡捜畹母觳策打著夾板,顯然是傷到了骨——虧得哥哥只說皮肉傷。嘉語在心里很唾棄昭熙的知情不報——精神倒還好,只是瘦了許多,大約傷得著實不輕。

    “真沒事。”蕭阮但笑。

    嘉語瞧著他猶自蒼白的唇色,其實她也不知道,那日他是怎么從于瑾的長刀下逃出生天的,不敢想,也不能多問。

    只低聲道:“這次……是我連累你了。”

    蕭阮原本想說:“你我之間,何必連累兩個字�!背隹趨s變成自嘲:“我說實話三娘子莫要笑我,當時只是想救人一命,并不知道會有這么兇險。早知道這樣一波三折……沒準當時就不會站出來了�!�

    話說得既客氣又漂亮,嘉語怔了怔,道:“無論如何……”

    “無論如何,我做的決定,我應該承擔結果。”蕭阮笑著打斷她,“三娘子不必為此自責�!�

    那也許是真的。

    真相與謊言,永遠在一線之間。

    蕭阮看著低眉的嘉語,忍不住想。在于瑾刀下的時候,他也這么想,誰知道呢,誰知道會弄巧成拙,偷雞不成蝕把米?他原本……如果他就這樣死了,大概是個很好笑的笑話,夠皇叔笑上許多年。

    所以……所以他其實不必問她,如果他南下,她會不會與他同去——那是他志在必得。

    嘉語不解蕭阮的生疏,她抬頭看了他:“是我阿兄和你說了什么嗎?”

    ——以她對昭熙的了解,這種事他絕對做得出來。從前她和蕭阮訂親之后,昭熙還背著她找過他,聽說還約過架,也不知道誰勝誰負,不過如果是以蕭阮眼下的狀態(tài),昭熙自然保贏不輸。

    “三娘!”背后忽然傳來昭熙氣急敗壞的聲音,昭熙大步流星走進來,一把拉住她,“傷還沒好,到處亂跑什么!”

    嘉語:……

    嘉語被昭熙拖回帳中才發(fā)現有人。嘉語心中詫異。昭熙道:“這是如愿,那日他傷了你,今兒來賠罪�!庇中÷暵裨梗叭锬氵B帷帽都沒戴!”

    嘉語:……

    就算她連帷帽都沒戴也不會比挨鞭子那日更狼狽。

    嘉語對如愿這個名字有印象。

    那時候周樂從元昭敘手里救下她,安置在軍營里。嘉語之前沒有見過他,雖然見面之初,他就口稱“公主恕罪”,定下君臣名分,但是這時候嘉語已經知道,世人口中所言,與真正所為,不一定是一回事。

    元昭敘是她嫡嫡親的堂哥,都不過如此,何況素昧平生的外人。

    她那時候不知道周樂會怎樣處置她,總不會比遠嫁塞外更悲慘。就和大多數洛陽的貴族女子一樣,她聽說過的柔然,是廣袤到一眼望不到頭的草原,稀疏的帳篷,穿獸皮的人,身上終年散發(fā)著牛羊膻氣,以及一生有限的沐浴次數。

    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生活在周樂安置她的營帳里,輕易不敢出門一步——誰知道外頭是個什么世界,聽到腳步聲都會瑟瑟發(fā)抖。周樂有時來看她,有時不。后來也曾笑話說她當時驚惶如受驚的羊羔。

    人會把羊羔養(yǎng)大,用它的皮毛裁剪衣裳,用它的血肉撫慰饑寒,而養(yǎng)她這樣一個廢物,能做什么用呢。那時候她自嘲地想。

    有天周樂遣人傳話,說會帶人來見她。

    設了屏風。嘉語其實不太記得那人長什么樣子,只記得極高,身形極是挺拔,也許有一點點局促。他說:“臣獨孤如愿,從前在天柱大將軍麾下效力,公主可……聽說過我?”

    嘉語怔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天柱大將軍說的是哥哥昭熙。

    其實這時候距離她父兄過世不過半年,半年的時光,發(fā)生太多的變故,多到她總以為已經翻過三生三世。

    尋常人三生三世的劫數,都沒有這么多。

    她茫然地想,哥哥的部將——他來做什么?他見她做什么?

    “公主……要南下嗎?”良久,獨孤如愿沒有得到她的回答,料想是并不知道哥哥麾下有些什么人,只得又自行開口問。

    “南下?”嘉語不解地重復這兩個字:為什么要南下?她為什么要南下?他為什么這樣問她?是因為蕭阮已經南下?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如今她父兄亡故,世間再沒有別的親人——她下意識屏蔽了繼母與弟妹——但這真是個荒謬的問題�。菏捜钅舷�,帶走了蘇卿染,帶走了賀蘭袖,獨獨沒有帶她,已經是很明確的態(tài)度,而他還問她:要南下嗎?

    “公主?”那人催問。

    嘉語搖頭:“不、我不南下�!甭曇綦m然微弱,語氣卻是堅定。

    獨孤如愿像是略略有些吃驚,他轉頭瞧了周樂一眼:“大將軍可否暫且回避,容我與公主單獨說幾句?”

    隔著屏風,嘉語也看不到周樂的反應,興許是不太高興——這終歸是他的地盤。但是也沒有多話,微微躬身道:“我就在門外,公主有事,喚我一聲即可�!睕]等嘉語回答,掉頭就出去了。

    嘉語有瞬間的驚慌——雖然她當時也不知道周樂對她有什么企圖,但是相較之下,這個叫獨孤如愿的陌生人更讓她覺得危險。她幾乎要抓住衣角才能夠制止身體的戰(zhàn)栗。大約也是到這時候,她才恍然意識到,朝夕之間,對一個人生出的依賴。

    ——不信任,也會依賴。

    “大將軍……”獨孤如愿斟酌著說辭,然而再怎么斟酌,這話里的意思,也注定不那么動聽,“對公主可好?”

    嘉語愣了片刻才明白他在說什么,一時漲紅了面孔,沒有做聲。

    “如果大將軍對公主不好,無論什么時候,公主給我捎句話,”獨孤如愿這樣說,“我會助公主離開�!�

    嘉語仍然沒有說話,也是無話可說:離開……到哪里去?天下之大,她能到哪里去?

    獨孤如愿等了許久,終于點點頭,道:“臣言盡于此……微臣告辭。”

    抱拳,慢慢退了出去。

    如果那時候她喊住他,也許他真會帶她離開吧。多年之后,再一次見到的獨孤如愿,從屏風后虛晃的人影,變成眼前的年輕將軍,青澀,俊朗。嘉語忍不住想,原來他真是、原來他真是哥哥的親信啊。

    昭熙見他妹子兩眼發(fā)直,心里不由哀嘆:是是是,如愿是出了名的美貌沒有錯,但是三娘你好歹是我妹子,可不可以有點出息啊!先前還口口聲聲“蕭郎”呢——蕭阮也沒比如愿差呀。私底下扯了嘉語一把,咳嗽幾聲:“如愿也不是有意……”

    他這邊說,獨孤如愿越發(fā)忐忑,哪里敢去看嘉語的臉色,直作揖道:“三娘子恕罪,我——”

    “獨孤將軍做得對�!奔握Z如夢初醒,趕緊打斷道,“沒什么好道歉的,換作我,也少不了一鞭子抽開,誰知道撞上來的是個什么人,哥哥安危要緊�!�

    昭熙:……

    如愿做得對是沒有錯,但是妹子你怎么可以說出“換作我”這種話!你是名門淑女啊……淑女啊……女啊!昭熙在哀怨中越發(fā)堅定了先前的想法。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妹子本來就已經很不著調了,絕對不可以再養(yǎng)在軍營里——那會徹底歪掉的!

    昭熙于是對嘉語說:“我想過了,軍中簡陋,也不宜你養(yǎng)傷,所以和如愿商量,送你去崔家暫住幾日,其余,都等父親來了再說�!�

    嘉語奇道:“崔家?”——獨孤如愿也不姓崔,為啥要與他商議。

    昭熙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點頭道:“清河崔家。”

    時以五姓為貴。北朝以博陵崔氏為第一,其余清河崔,范陽盧,趙郡李,滎陽鄭,陳郡謝。

    這些家族累世公卿,興盛已久,也就皇室勉強能夠壓上一壓。有時候皇室也壓不住——也不是人人都想攀龍附鳳。這五姓是出了名的自矜門第,互為婚姻,若非皇家、宗室,能娶到這幾家的姑娘,都可以告慰先祖了。

    嘉語不知道兄長如何起了這個念頭,只是不舍得離開兄長。

    可惜昭熙認定了他妹子就該去知書達理的人家學一學好,根本不與她廢話,只同她說:“崔家七娘子是如愿的未婚妻。”

    那可不容易,嘉語抗議無果之后,一個人在車里琢磨:獨孤就是個兵頭,能娶到崔家姑娘,完全是祖墳冒青煙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呃,獨孤如愿的原型很好猜吧^_^。

    他名聲好,主要得益于隋唐天子都流著他的血,給他貼金了嘻嘻。

    其實這時候天下還沒有大亂,獨孤娶崔家妹子是有點高攀。原型是有拋妻棄子,不過反正我只取了他的顏值^_^原型也并非始平王屬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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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名門望族

    崔宅給嘉語的第一印象是大,

    足夠大。始平王府當然也不小,

    但是竟然無法與崔家比。望族就是望族,數代積累的財富與名望,

    化作實體,大約就是這么美輪美奐一處家宅,

    大喇喇砸進眼睛里,砸得人頭昏眼花。

    一樹一石都有來歷,疊著時光的年輪。

    嘉語被兄長帶著拜見過崔家老封君,

    被安置與七娘、九娘、十二娘同住錦繡園。七娘年滿十七,近日就將出閣。九娘十五,堪堪及笄,

    已經訂了親。十二娘與她年歲相仿,只小些月份,

    尚未許人。

    嘉語在進崔家之前也有想過,

    但是真正面對,

    還是一場沖擊。她是當過公主也做過王妃,

    論氣派不弱于人,

    但是儀態(tài)、風度,仍有不及——那不是地位的顯赫與富貴身家能夠補足。也許就只有多活一世的眼光和見識,方才稍稍壓得住吧。嘉語在心里想,在宮里時候,謝云然該是對她多有容讓了。

    一來客居,

    二來嘉語也不愿意讓人低看了去,

    一言一行都守著規(guī)矩,

    素日里不過和崔家?guī)讉小娘子一處,看書,游園,說說閑話,因七娘即將出閣,又時不時有機會賞看嫁妝——那自然都是好的。

    也幫著繡一兩塊巾子,半是謝禮,半是賀禮。

    偶爾想起之前,宮里的驚心動魄,出宮一路風刀霜劍,這時候的安逸,也未嘗不是福氣。想到蕭阮還住在營里,長日無聊,嘉語多少有些矛盾地想:哥哥總不至于虧待他。

    她總記得那日在客棧,他推她下去,她仰起頭,眼睛里的血光。當時驚恐,如果不是湊巧碰到哥哥,就算她能大難不死,他也死定了吧。如果他真就這樣死了、如果他為她死了……嘉語泠泠打了個寒戰(zhàn),九娘偏頭問:“三娘子覺得冷?”

    嘉語搖頭。

    “洛陽該暖和一些,”十二娘是個圓臉的小姑娘,性情比兩個姐姐都活潑,“我還沒去過洛陽呢,三娘子,洛陽好玩嗎?”

    “洛陽……”嘉語沉吟,前后兩輩子,她在洛陽時日不短,自然能說出個一二三來,只是,該從哪里說起呢,要這兩個字沉甸甸掛在舌尖,才驚覺,原來已經離開這么久,這么遠……她真有點想洛陽了。

    “洛陽是天下之中,漢晉故都,又是京城,當然遠遠勝過信都�!本拍镞m時解圍。七娘年稍長,多數時候只是微笑,開口時少,大約是要端著姐姐的架子。

    “洛陽的下元節(jié)有咱們信都熱鬧嗎?”十二娘頗有些不服氣。

    嘉語聞言“啊”了一聲:“明兒就是下元節(jié)!”

    “可不是!”十二娘笑著說,“明兒我們要去法云寺還愿,三娘子和我們一起去罷?”

    去佛寺?嘉語有些意外。下元節(jié)原是道家節(jié)日,怎么信都風俗,反倒是去佛阿玉嘴饞,明兒家里寒食,就想去外間玩,恰巧今年……”九娘有意無意瞟了七娘一眼,七娘紅了臉——沒有細說,“祖母答應我們去法云寺,三娘子若是不嫌棄,倒可以去玩玩,法云寺的素齋出名的好。”

    “還有百戲!”十二娘補充說,“法云寺的沙門最會俗講,比別家都好!”

    嘉語算是聽明白了,即便是名門望族,也有網開一面的時候,七娘即將出閣,出閣之后,可就沒這么自在了,所以老封君應了她們姐妹借這個名目出門,橫豎寺里也是素齋,不礙著什么。自然就笑道:“那真要請幾位娘子帶我去見識了——”

    “怎么了?”九娘心細,看出嘉語面色有不對,忙問。

    “我在想,”嘉語吞吞吐吐地道,“要不要讓我哥哥派人跟著……如今這世道,可不太平。”

    九娘因笑道:“三娘子真是心細。不過這世道雖有不平,我崔家的車出去,還沒人敢打主意,就不勞動令兄了�!�

    七娘聞言,轉眸看了嘉語一眼,想道:始平王的嫡長女何等尊貴,怎么竟小小年紀一個人千里迢迢來河北投奔兄長,莫非是與繼母不和?又這樣膽怯,怕是路上遇過強人?倒對她多了三分憐惜。

    九娘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嘉語也不好再堅持,只心里仍多少擔憂——這次她和蕭阮把于瑾害慘了,要是他畏懼昭熙遠遁千里也就罷了,萬一還留在信都,可是個不小的隱患。

    次日一早,被姜娘喚起,梳發(fā),上妝,選的秋香色上裳,金色長裙,裙上蓮紋隱隱,配著墨綠鑲邊。外罩件半透明紗衣。嘉語瞧著衣裳也就罷了,那裙色染得極正,光彩奪目,倒有些躊躇:“這顏色晃眼�!�

    姜娘笑道:“姑娘花兒一般的年紀,穿什么都不為過。到我這把年歲,可不好再穿這么嫩了�!�

    嘉語心里道這裙的顏色不是嫩,是閃瞎人眼。

    隱隱聽到十二娘在廊下嬉笑的聲音,到窗邊一瞧,安下心來:十二娘穿的茜紅裙,柳黃衣,裙上遍撒金點,細看時,一朵一朵綴著的,原是迎春花;九娘是淺灰色窄袖衣,描金團花桃紅裙,白紗帔子,她身量比十二娘略高,更裊娜些;待看到七娘,眼前又是一亮,七娘終究年長幾歲,裝扮上就含蓄得多,卻最經得住看——她穿的是水紅上裳,淺藍腰裙,下面淺米色長裙,風起,恍若凌波。

    真真是個美人,嘉語心里想:獨孤如愿好福氣。

    十二娘待嘉語最是親熱,趕上來拉著她坐同一輛車,喈喈咕咕地笑,說法云寺的素齋:“……那時候我還小,跟著阿娘頭一次去,往食盒里一瞧,呵,搖頭擺尾一條魚,那魚極是鮮亮,眼珠子都好像是活動的,我舍不得下箸,就同阿娘說:‘阿娘,我們把魚帶回去養(yǎng)吧……’”

    嘉語聽得有趣,笑問:“令堂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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