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還有十天,就是陛下的成親大典�!奔握Z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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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十天,就是陛下的成親大典。”宋王府里,大大咧咧闖進來的少年,蕭阮頭也不抬,“你倒是清閑�!�
“連宋王殿下也都閑著呢,我怎么能不閑�!笔尚ξ卣f,渾不在意的樣子,“在看什么,咦,又是三娘子!你的那位三娘子,可真會多管閑事啊。隨遇安——隨遇安是誰?”
“從前是崔九郎養(yǎng)的門客,據(jù)說很擅長下棋�!笔捜铎o靜地說,“但是眼下已經(jīng)不是了�!边@個消息,賀蘭氏并不曾告訴他,大概是她也不知道。
蕭阮并不是個缺乏警惕心的人,他這樣的身份,處在這樣的境地,如果警覺性不夠,早死過兩百回了。所以前日收到桃花箋之后的第一個念頭,是有人找死。第二個念頭卻是:這字跡恁地眼熟。
到多看幾眼,悚然而驚:這字,分明與他一模一樣!
那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只要他稍有大意,只要上頭對他起了殺心,只要適逢其會,這人就能輕而易舉,置他于死地。
不,對方要置他于死地,根本不必來這封信提醒,出其不意,效果更佳。
這個念頭讓他收起了輕視,慎重對待信箋里的內(nèi)容:通天塔頂,阿難尊者。三娘子是不必這樣藏頭露尾的,何況他見過她的字。
也就是說,除了他、鄭忱和三娘子主婢之外,這世上有了第五個人,洞悉永寧寺通天塔頂?shù)拿孛�,而且,已�?jīng)懷疑到了他身上。
蕭阮深吸了口氣,他就是帶著這樣的心情去會的賀蘭——當然那時候他還不知道是她。
會面在霧月館。霧月館比鄰金陵館。前些年南北交戰(zhàn),失手被俘而不肯投誠燕朝的南人,多半被安置在此。為了避嫌,蕭阮并沒有進去過。最多也就打馬從門外經(jīng)過,隔墻能看到石榴累累的枝。
能離它這么近,說起來還多拜匿名信所賜——這是個非常了解他的人。
蕭阮疑惑之余,也很有些啼笑皆非。他走進霧月館的時候,夜色已經(jīng)很深了,初夏的月掛在梢頭,葳蕤的草木,樹影婆娑,花的香氣,也許是茉莉。映在水里的清光,橋影,湖心有亭,亭中有人,娉婷。
白綾細褶裙,裙面上單繡一支臘梅,除此之外,別無紋飾。
瑩白小巧的耳垂,垂一對蓮心珊瑚墜,紅得像滴血。素色帷帽,輕紗從頭一直垂到腳,只露出軟底芙蓉鞋尖尖。
一盞琉璃蓮花燈,燈光里水汽與霧氣氤氳地,從足底升起,暈繞她周身,飄飄然恍若藐姑射仙子。
簡素到了極致,也艷麗到了極致。
蕭阮瞬間想起永寧寺里嘉語,發(fā)髻上的珊瑚簪。莫非他想錯了,來的就是她?蕭阮心口百味雜陳:她是幾時臨摹了他的字跡?他這片刻恍神,亭中女子也沒有開口,只翦水雙瞳盈盈地看住他。
不是她……蕭阮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察覺,少女并沒有掀開帷帽,也沒有說話,只是站在那里,他忽然就從她營造的氛圍中掙脫出來——以三娘子的性情,不會營造這樣、這樣曖昧的氣氛。
她……她從來都是橫沖直撞的多。蕭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意識到的,那就像是寫在掌紋里一樣,明明白白。
那會是誰?蕭阮腦子里迅速浮起一些京城名媛的姓氏。要仔細看,才能看出這名少女比嘉語身量略高,腰身裊娜,微微向上斜掠的丹鳳眼。蕭阮沉吟片刻,說道:“賀蘭娘子約小王到此,可是有話要說?”
他果然能夠認出她!賀蘭袖心里漲滿了歡喜:他果然是記得她的!
這時候的蕭阮,還遠沒有后來的積威。后來……后來他就不再涉足她的寢宮,她幾乎沒有機會再見到他。她想不明白,她是什么時候失去他的,那種挫敗感——讓她覺得,她又輸給嘉語了。
明明她死在燕朝,死在了距離他的國度一江之隔的地方,是他的情人親手殺死了她,他與她再沒有見過面——但凡他對她還有一絲憐惜,當初就不會丟下她,只帶了她和蘇卿染南渡。
但是這一世,一切都重新來過了,他為什么會向嘉語提親呢?那就像是一根針扎在她的心上,明明知道沒有他向嘉語提親,她就不可能得到他的婚約,但是那根針,那樣尖那樣利那樣……疼。
她必須拔掉它!
她必須從他心里拔掉它!
賀蘭袖定定神,說道:“冒昧約見陛……殿下,是有事相詢。”
“哦?”
“通天塔頂?shù)陌㈦y尊者,殿下怎么看?”
如果不是十六郎碰巧留意到兩個舉止失常的羽林郎,他又循著這條線索逮住了半夏,蕭阮想,他這時候該在千方百計接近鄭忱,賀蘭袖拋出這個誘餌,就算他明知道有蹊蹺,怕也會先吞下去再說。
這個賀蘭氏!她不但能夠臨摹他的筆跡,還非常了解他,非同尋常地了解他——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留意他的?什么時候臨摹了他的筆跡?她小小年紀,又怎么會有這樣可怕的洞察力?
難道真如三娘子所說,她心儀于他,只是他沒有察覺?
蕭阮心里驚濤駭浪,表面上卻還能夠維持微笑:“天色已晚,賀蘭娘子是單身一人出來嗎?”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世宗在的時候,周皇后說得上三千寵愛在一身……
據(jù)說她長得非常美。
當時遷都嘛(高祖從平城遷到洛陽),到世宗,洛陽的宮殿還在裝修,所以比較早的時候,皇帝一家子住在金鏞城,后來宮殿修好了,世宗就很歡樂地帶著皇后搬家了。
其他妃嬪被丟在金鏞城……很多一直到死都沒有進洛陽。其中不乏高門貴女。
但是皇后就是沒有生兒子(命吧)
原型其實是晉升了太后的,同年十月,星象有異,就被拖出去祭天了。那之前她也確實住尼寺里。
PS:后面兩章之前發(fā)過公眾章節(jié),看過的就不要再點啦,特別134,就是千余字的小散文,是我存稿時候手抖,不得不放出來湊數(shù)的。倒是135是個甜番外,沒看過的不要錯過了。
小周:就是作者君施恩放我出來證明一下存在感……
表姐去見前夫君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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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洛陽伽藍
寫這個故事,
源起于林志炫唱的《煙花易冷》,我忘了我當時在做什么,是忽然聽到的聲音,“繁華聲遁入空門折煞了世人”,驚艷如破空而來的箭,
那聲音里仿佛有著金屬的光澤,
是銀白的顏色,
熠熠。
習慣聽一首好歌,寫一個故事,
只是很久,
都沒有聽到好歌了。
那歌里唱“雨紛紛,舊故里草木深,我聽聞,
你仍守著孤城”,那歌里唱“那史冊,
溫柔不肯,
下筆都太狠”,那歌里唱“千年以后,
累世情深,還有誰在等,而青史豈能不真,
魏書洛陽城�!�
一朵牡丹,
在洛陽的朝雨里綻放。
千年以后,
那些斑駁的滄桑,
在月影里疏疏浮起,泛著青銅的暈。
循著時光的河流回溯,到洛陽最輝煌的時代去。持續(xù)整整四百年的亂世,有木蘭當戶織的嘆息,也有孔雀東南飛的徘徊,鮮血,白骨,紅顏,一層一層累筑,最美麗的佛寺,最慈悲的神佛,最悲憫的眼睛,漠然這個塵世的苦難。胡塵,漢月,最后孕育出隋唐繁華。
一個花團錦簇的時代。當盛世的牡丹盛開,誰還會記得,牡丹花下的孤魂。
其實仔細說來,南北朝并不是一個太陌生的年代,因為我們都讀過《木蘭詩》,讀過《孔雀東南飛》,讀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那都是南北朝的作品。
南北朝時期,南北以淮河為界對峙。占據(jù)廣大中原地區(qū)的政權(quán)叫魏,因為要區(qū)別三國時候曹操建立的魏國,所以一般稱之為北魏。
北魏是一個鮮卑人的國度。
鮮卑這個民族,千年以后已經(jīng)完全融入了漢族,但是就算是不很熟悉歷史的人,大約也聽過這樣一些姓氏,比如慕容,還記得那個絕色的慕容沖嗎?比如長孫,唐太宗的長孫皇后和長孫大舅子相信大家都耳熟能詳。
——這些都是鮮卑的姓氏。
再比如拓跋。
北魏皇帝復姓拓跋。在孝文帝之后,改姓元。有一句很美麗的詩,說“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它的作者元稹,就是拓跋后裔。
北魏孝文帝拓跋宏是一個偉大的君主,他漢化了他的國度,改漢姓,說漢語,習漢字,他把京城從偏安的平城遷到洛陽。洛陽,是天下之中,那時候通行于我華夏大地的語言,被稱之為“洛下正音”。
后來……洛陽的美麗通常讓我們想起牡丹,想起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一代女皇,但是洛陽最美麗的時候,還是在北魏。那時候的洛陽,是剛剛被建筑師們規(guī)劃出來的一座新的城池,就仿佛旭日東升,其道大光。在它之后,鄴城、長安,一個一個的城市仿照它的樣子,被復制出來。
在北魏的末世,洛陽被付之一炬。
多年之后,有人路過這座被燒毀的城池,寫了一本書,叫《洛陽伽藍記》,紀念他記憶里最美麗的都城——這時候的京都,已經(jīng)遷到鄴城。
那是又一場亂世的開始。
當然整個三國兩晉南北朝,在大多數(shù)人的眼里,都是亂世,但是亂世里也有偶爾的安寧,如曇花一現(xiàn)。因為生與死的間隔這樣近,繁華與廢墟,青絲與白骨,以至于佛教大行于世,僅洛陽,就有佛寺1367所,皇家和貴族舍出自己的家宅,以為佛寺,是當時的風氣,這種風氣,一直延續(xù)到隋唐。
伽藍,就是寺院的意思。
暮鼓晨鐘,奢侈無度的貴族低眉斂容地朝拜,那些虔誠與祈求,最后都零落成泥碾作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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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番外后來
興和三年七月。
周樂從外頭回來,
沒看見他娘子,問左右侍婢,說在通波閣。信步走過去,遠遠瞧見燈火通明。侍婢要出聲通報,被他擺手制止了。
通波閣四面皆琉璃,
隱隱看得見人,
穿得極素,
挽著袖,頭上也未見珠釵,
就只松松梳了個髻。周樂在門外看了片刻,
推門進去,閣中置冰,十分清涼。他腳步輕,
她也沒察覺。
一直走到跟前,方才發(fā)現(xiàn)鋪在她面前的紙,
紙上畫了一半的人兒,
周樂定睛看時,不由失笑:“娘子這畫的誰?”
嘉語受驚,
險些滴了墨,也不回頭,只嗔道:“駙馬如今是越來越放肆了,
進門都不通報一聲……”
周樂湊過來笑道:“原來娘子是真?zhèn)會畫�!�
嘉語丟下筆在他臉上抹了一把。周樂拉開她的手看,
但見手心烏黑,
便知道自個兒臉上也是一團污。也不擦,
反湊過來貼她,嘉語左躲右躲就是躲不開去,被他狠親了幾下:“……前兒問你,你還說不會。”
嘉語悶頭不作聲:他前兒問她,是想在身上刺幅花繡,央她畫個樣子。她素日里不過自個兒畫著玩玩,說不上好,怎么有臉拿出去。況他想繡個狼——要繡只貓兒狗兒她心里還有三分底。
“……卻又背著畫我做什么�!�
嘉語不答,只問:“郎君不是說今兒去五叔府上赴宴,晚上不回來嗎?莫非是落了東西在家里?”她想不出宵禁之后周樂繞大半個城跑回來的理由。
周樂笑道:“不能是我想你了?”
嘉語從青瓷碗中揀了顆葡萄塞進他嘴里。這人嘴是越來越甜了。又聽他說:“我要不回來,怎么知道娘子背地里畫我?”
嘉語面上發(fā)紅:“我就是拿郎君試試手罷了�!�
周樂道:“當真不是娘子舍不得我遠征,畫了來作念想?”
“當然不是!”
周樂道:“娘子是越來越不肯與我說實話了�!�
嘉語略低頭不語。
和大多數(shù)夫妻相比,他們實在說得上聚少離多。特別上次……差點沒把她嚇死。她如今是很怕見不到他。他也是知道這個,才鮮少在外頭過夜。如今又要走。她心里頭未免有些悶悶的。其實他從前也出征,近是一月兩月,遠則一年半載。她父親、兄長當初也是這樣。
她原道自己并不像一般女子那樣懼怕離別。卻原來也是怕的。
周樂道:“娘子索性也給自個兒畫一幅,讓我?guī)е��!?br />
嘉語搖頭:“我畫得不好�!�
周樂看了看案上,畫中人騎在馬上,陽光照著他的鎧甲,恍然若金。他于書畫上無甚鑒賞力,看不出什么技巧,只覺得畫中人眉目里神.韻流動,生機勃勃。因笑道:“娘子總不至于除了畫我,別的都不會了吧?”
嘉語道:“還會畫個貓兒狗兒什么的。”
周樂:……
周樂很堅決地道:“我要繡個狼!”
嘉語:……
“洛陽又不缺畫師,卻賴我做什么!”
周樂瞟她胸口,低頭咬住她衣襟,就要往邊上扯。嘉語打了他一下,那人亦不松口,只歪頭沖她笑。
嘉語下手抓住衣襟,哄他道:“大將軍天生麗質(zhì),原不需這些�!�
大將軍“嗷”了一聲。
嘉語道:“要畫出來像狗——”
大將軍又“嗷”了一聲。
嘉語哭笑不得:“……就不怕人笑話?”
周樂哼哼道:“長公主大作,誰敢說不好,先拖出去賞三十大板再說!”
總算不學狼嚎了,卻還是不肯松口,嘉語無可奈何道:“出去不許說是我畫的!”
周樂笑而不語。他這位娘子也是傻,他身上多了紋身,不教人看見也就罷了,教人看了去,卻不是頂尖的畫師手筆,誰猜不到其中緣故?卻扯開衣襟,在胸口比劃問:“娘子覺得繡在哪里為好?”
嘉語轉(zhuǎn)身去提筆蘸墨,然后左手扶住他的肩,右手持筆,在他胸口點了點。
周樂登時叫道:“好癢!”
嘉語一臉無辜:“是郎君自個兒討的——別動,動就亂了!”
“這哪里能忍得住不動!”
嘉語冷笑道:“我這會兒不過用筆,到時候有人用針,郎君要忍不住,保不定給人扎個大王八出來!”
周樂滿不在乎地道:“扎針不癢�!�
“但是痛啊�!�
“你郎君我又不怕痛�!�
嘉語:……
筆下卻是一滑——這人肌膚原是滑的,也不吃墨,全浮在上頭,嘉語不由又叫了一聲:“別動!”
周樂止不住躲道:“實在忍不得——娘子還是在紙上畫了吧�!�
嘉語眼珠子一轉(zhuǎn):“有辦法了!”
卻不叫人,擱下筆,走到門口,低聲交代了婢子幾句。一面說一面往里看,那婢子面上表情便有些微妙。周樂心里覺得有點不妙,待嘉語走回來,勉強笑道:“娘子又要做什么?”
嘉語環(huán)抱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胸口,笑吟吟道:“郎君不是要狼嗎?我今兒就給你畫一個�!�
周樂舍不得推開她,轉(zhuǎn)了幾個念頭,試探著問:“三娘是叫連環(huán)去取東西了?”
嘉語點頭。
“取……針?”
嘉語便搖頭。
“取……刀?”
嘉語“噗嗤”一下笑了,斜著眼看他道:“我看出來了,郎君是真不怕痛。”
周樂還待再問,外頭傳來婢子的聲音:“公主——”
嘉語歡快地奔了過去,又小心闔上門,轉(zhuǎn)身來,周樂看得清楚,她挽在手里的,是老長一截子白綾——也不知道連環(huán)從哪里尋來。
“娘子這是要……綁我?”周樂有點不敢置信。嘉語眼睛亮閃閃地點頭。周樂但覺得好笑,果然伸手來讓她綁,她卻又搖頭,拉了他到梁柱邊上,一圈一圈繞緊,竟是將他五花大綁了個結(jié)實。
周樂:……
周樂眼睜睜看著他娘子惡意滿滿,在他胸口敏感處刷刷就是幾筆。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三娘——”
“嗯?”
“輕點?”嘉語難得占次上風,甚為得意,果然下手輕了,卻是用筆尖毫毛略略掃過去。
周樂齜牙,覺得自個兒渾身上下寒毛都豎了起來——難不成他岳家不是將門,是刑獄出身?不然怎么他娘子會精通這個?偏嘉語還笑吟吟執(zhí)了筆在他面前亂點:“郎君這回自個兒說,是輕點還是重點?”
周樂苦著臉道:“輕也行,重也行,娘子自個兒拿捏——快點最好�!比镎f得對,誰叫是他自個兒求的呢。嘉語見他苦得臉都皺了,不由大樂,湊上去親了親他——他這會兒動彈不得,全由她調(diào)戲了。
調(diào)戲得夠了,才下筆作畫。其實自他提起之后她也想過幾個構(gòu)思,只是想不出哪個能配得上他。這會兒他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樣,倒是給了她靈感,刷刷刷地往下畫去,耳朵,眼睛——
忽地那人動了動。
“別動!”嘉語畫得順手,頭也不抬,呵斥道。
就聽得那人干咳了一聲:“娘子差不多了吧�!�
嘉語擦了一把額上的汗:“哪里有這么快�!�
“那娘子不妨歇會兒,明兒再畫。”
嘉語聽他這口氣不對,抬頭一看,不由呆�。悍置魉讲攀前阉寤ù蠼�,確定了動彈不得,這里不過半個時辰,如今這白綾卻收到了他手里,正在她眼前晃蕩——他怎么給自己松的綁?
她還在發(fā)呆,周樂已經(jīng)從她手里抽出筆來:“……今兒該輪到我了。”
嘉語“啊”了一聲:“你要做什么?”
周樂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就往回拉,嘉語整個人都摔進他懷里,就聽得他附耳低聲道:“為夫畫工不好,娘子多包涵�!�
嘉語不由嗚咽一聲:“不要!”
周樂倒轉(zhuǎn)筆尖,挑開她的衣襟:“我不綁你……”
“……你不動,我就不綁你……”
“……你要是動,就不要怪我……”
他聲音一次比一次啞,周圍的空氣熱度也在上升,他推開宣紙,將她放平在案上。她原本就生得欺霜賽雪,肌膚柔嫩,肌理細膩,比緞子也不差什么。周樂喉頭略動,咽了一口唾沫,提筆道:“我……給娘子畫朵牡丹�!�
這回換了嘉語束手無策,眼睜睜看著他蘸飽了墨,落在她胸口,卻聽那人問:“……娘子是要輕點,還是重點?”
嘉語額上刷地流下汗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她得承認方才是她玩過火了,不由求饒道:“郎嗯?”
那人口里應(yīng)著,耳中已經(jīng)全聽不進去,手底下卻十分用心,筆尖輕一點重一點地撥弄她。
其實周樂又不是那等風流才子,哪里會畫什么,只貪看她動情光景,硬著頭皮一筆一筆畫下去。他原不如嘉語能控制筆尖輕重,嘉語受不住,他畫一筆,她求饒一聲,到后來,已經(jīng)全然啞了。
周樂這才撂了筆湊過來親她,但笑:“娘子這會兒知道輕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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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霧月相約
蕭阮會岔開話題,
在賀蘭袖意料之中,既然他這么問,她也就配合回答:“……是�!�
“出來這么久,怕是府上該擔心了�!笔捜钫f。從始平王府到城郊的霧月館,距離并不太近。
“殿下真不想知道?”
隔著面紗,
蕭阮也能感覺到,
這時候賀蘭袖臉上,
該是笑非笑的表情。她不信他的話,她篤定他是想知道的。
“知道什么?”蕭阮一臉無辜。
“知道……”賀蘭袖怔了怔,
改口道,
“殿下是擔心我別有所圖嗎?”
“賀蘭娘子多心了�!笔捜畹�,“小王只是覺得,無論是出家人的事,
還是皇家的事,都輪不到小王來操心�!�
這種話,
她信了才見鬼,
賀蘭袖想。明明心里想知道得要命,偏推三阻四,
無非就是不信她。當時冷笑一聲:“怎么,殿下怕了?”
“怕?”蕭阮笑了,華麗如月光的顏色,
“賀蘭娘子,
這不是你該說的話,
你快回去吧。”
“如果我不呢?”賀蘭袖揚起面孔,
眉目浸在燈光里,在月光里,在水光里,如描如畫。有魅惑的氣息,魅惑中又別樣倔強。賀蘭袖知道自己的這個姿態(tài)很美——從前他就這么夸過她。
“那么,小王該回去了——告辭!”蕭阮也不多看她一眼,拱手為禮,就轉(zhuǎn)了身,施施然竟走得遠了。
他竟然、竟然真就這么走了!
賀蘭袖目瞪口呆,看著蕭阮的背影越來越遠,漸漸就要看不到了,她意識到他不是在欲擒故縱,他是真的對她的話沒有興趣。一時竟急了起來,提著裙子緊走幾步,叫道:“殿下留步!”
聲音在空曠的園子里,穿過夜幕與月色,穿過重重樹的影子,尖得有些走音,不如平日清潤甜美。
從容,從來都是有條件的。
她是不夠從容、她也從容不起來——她不能讓他走!
上次永寧寺講經(jīng)壇遇挫就已經(jīng)讓她認識到身份的重要。從前蕭阮能夠憑借佛前十問震驚朝野,名聲鵲起,她同樣的舉動,被謝云然一巴掌打翻在地,沒有人為她出頭,無他,地位使然。
蕭阮的身份,足以讓太后在開口叫好之前三思。太后不開口,自然就不會有眾人附和。
然而她這晚,還是犯了同樣的毛病——也許是急于求成了。她從前能夠與蕭阮合作無間,是她當時已經(jīng)是皇后。當朝皇后,和始平王外甥女,不可同日而語。
她如今沒有什么能夠拿出來與他交換,他當然可以不把她當一回事。在他看來,在大多數(shù)人看來,她不可能有比他蕭阮更好的選擇——因為并沒有人想過,她,賀蘭袖,原本是可以做皇后的!
但是那又怎樣,重蹈覆轍,做一個亡國之君的皇后嗎,賀蘭袖在心里苦笑,沒有人知道大廈將傾時候她心里的惶恐,也沒有人體諒她當時的奮力求生,他們只看到結(jié)果,只看到她再度封后的風光。
如果不在早早讓他意識到她的好處,那么成親之后,她拿什么和蘇卿染斗?那可是青梅竹馬、生死與共的情分。她想得很清楚,所以才有這樣不管不顧,不要顏面的懇求:“殿下留步!”
蕭阮原本是不想停,雖然他不知道賀蘭袖約他來這里,到底有什么話要說。反正鄭忱的把柄在他手里,鄭忱受寵,他絕對有把握從中分到最大一杯羹,所以并不在意永寧寺塔頂?shù)恼嫦唷?br />
只是賀蘭袖喊得這樣可憐,她在奔跑——這樣失態(tài),他只見過嘉語,賀蘭袖的儀態(tài)遠遠好過她。蕭阮對女人一貫的心軟,就只嘆了口氣,背對著她問:“賀蘭娘子還有話說?”
“我……”賀蘭袖呵了口氣,跑得太急,要停一停方才能夠流利地說話,“不管殿下信不信,這些話,我都一定要說,永寧寺通天塔頂,太后遇見阿難尊者,是有人設(shè)局,但設(shè)局的人不是鄭三,鄭三就是個繡花枕頭,只要殿下派人到他身邊去,就能夠把他牢牢攥在手心里。”
粗淺直白,連“繡花枕頭”這樣的俚語都用上了,蕭阮怔住。
一個沒出閣的小娘子,在一個幾乎完全陌生的男子面前非議另一個與她非親非故的年輕男子——雖然已經(jīng)定親,但是沒見過幾面,和陌生人有什么區(qū)別——那無疑是非常不合適。
這樣做,除了讓人懷疑她的品行以外,不會有別的結(jié)果。要碰上有潔癖的男子,甚至可能因此退婚。當然蕭阮不是一般人,他不在意這個,他在意的是,她這是把她的軟肋交到了他手上。
原本他以為,賀蘭袖不過是故作驚人之舉,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博得他的好感,雖然方式有點不對頭——當然他這樣想也不算錯。但是他也沒有想到,賀蘭袖的切入點,竟然這樣驚世駭俗。
選這樣一個地點,說這樣的話,她只差沒指著鼻子告訴他:我知道你想要南下,想要回國,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你想要操縱燕朝的朝政,趁亂拿到兵權(quán)——她是什么時候看穿的?他以為自己掩飾得不錯。
雖然大多數(shù)人都能夠據(jù)人之常情推測他想要南下,但是也大多數(shù)人都認為,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會卑躬屈膝,仰燕主鼻息,討好當權(quán)者,指望借到兵——畢竟,大多數(shù)流亡的皇子王孫都是這么做的,比如春秋時候的公子重耳。但只要當權(quán)者沒有頭腦發(fā)昏,就絕不會真?zhèn)讓他染指兵權(quán)。
最多也就是像他的父親一樣,做個名義上的統(tǒng)帥,在南北交戰(zhàn)的時候,做一面幌子。
這是個很大的隱患,蕭阮想。如果賀蘭袖不是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閨中女子,恐怕這時候已經(jīng)尸骨無存:荒郊野外,這個時辰,以賀蘭袖的性情,知道這場約會的人,想必不會太多。
口中卻奇道:“賀蘭娘子這話荒唐!我要把鄭侍中攥在手心里做什么?”
“我知道有這樣一個人。”賀蘭袖根本不理會他的故作姿態(tài)。蕭阮是個講究實際的人,她很明白,只要她能給他帶來好處,他不會計較她說話的方式,“如今落魄,在崔家做門客,殿下可以自去尋他,他叫……隨遇安�!�
賀蘭袖一口氣說完這些,歇了片刻,不等蕭阮開口,緊接著又說道:“無論殿下信還是不信,話,我都說給殿下聽了。我是殿下的未婚妻,是天子為媒,父母之言,我與殿下,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蕭阮慢慢松開手心的刀。他早該想到,和三娘子一起長大的女人,不會簡單到哪里去。不過……蕭阮笑了起來,那種從唇邊漾開的笑意,并沒有深入到眼底,“賀蘭娘子這話說得不對。”
賀蘭袖微笑。即便按照律法,已經(jīng)定了親的女子,也不能再算是娘家的人。她這樣說,是讓他看到她的決心與誠意。當然她并不指望蕭阮能夠做出回應(yīng)——這個人,從來都口不對心。他沒有拔腳就走,是個好的信號。
“……只要賀蘭娘子一天沒進我蕭家的們,就一天還和賀蘭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說的是“賀蘭氏”,不是始平王府,賀蘭袖姓賀蘭,不姓元——他撕下了她面上最后的遮羞布。
不要以為你從始平王府出閣,就是始平王的女兒!
他還沒有接受她的效忠,至少在他們成親之前,他不會當她是自己人。但是他也讓她明白,她沒有別的選擇,除了他,并沒有什么人,是她可以依靠——賀蘭氏早就拋棄她們母女,始平王對她再好,也是外人。始平王會為三娘子火中取栗,對她,只會錦上添花。
她在這世上,就如浮木,如飄萍,他是她的岸。
他始終沒有回頭,賀蘭袖福了福身,慢慢朝相反的方向,自己走遠了。這一次,她的腳步很從容,很輕,很篤定。她知道他說的對,就是這樣,她沒有別的選擇,所以她把自己,寄生在他身上。
所以這世上,再沒有一個人,比她更可信。哪怕是蘇卿染。
蘇卿染在南方還有親戚,有族人,血脈相連;而她賀蘭袖,孑然一身,一無所有,只有他。只要時間夠久,他會依賴她,就如同她依靠他。
這是一種共生。
回到王府,蕭阮一個人在書房里坐了很久。他不知道賀蘭袖的消息來源。如果不是三娘子,那也許是始平王。都說始平王夫妻和睦,但是內(nèi)幃中事,外人總不會太清楚,沒準宮姨娘也有得寵的時候呢。
賀蘭的身世,沒什么可疑的。年前蕭阮獲悉與自己訂親的不是嘉語,而是賀蘭袖的時候,就已經(jīng)差人打聽過。賀蘭氏是大族,當初跟著元氏起家,東征西討,也立過汗馬功勞,只是遷都之后,慢慢就敗落了。
遷都之后敗落的家族不少,但是敗落到賀蘭氏這份上的,倒也不多。
人一窮就志短。
賀蘭袖的父親早逝,留下的家財說多不多,也就夠母女吃穿而已。就這么著,也讓族中垂涎。反正宮家沒人了——彼時始平王不過是個窮小子,只掛了個元宗室的虛名——就有人琢磨著過繼兒子給宮氏占了家產(chǎn),至于那個丫頭片子,逮機會賣了就是,人販子一走,山高路遠,就說是被牙花子拍走了,誰還能說他不是呢?
這么想,能帶著女兒投奔姐姐、姐夫的宮氏,年輕時候也算是個靈省人了。
原本賀蘭氏還不肯放人,直到始平王一把菜刀砍在他賀蘭氏族長的門上,才把這對母女帶出來。窮的畢竟還是怕不要命的。賀蘭氏被始平王嚇慫了膽,也就拿了財不再要人了——不然,以宮氏母女的姿色,賣出去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蕭阮反復看過平城傳回來的消息,確認賀蘭袖不會為別人的利益陷害他。
除非是她私下另有情郎,為了毀掉他們的婚約,和心上人在一起,陷他于死地——那當然是不可能的。雖然賀蘭袖代替嘉語與他定親的具體過程打探不出來,但是根據(jù)宮里的流言,去偽存真,拼湊起來,大致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賀蘭袖確實是自愿。她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蕭阮有這個自信。
而且根據(jù)他這些日子對鄭忱的觀察,恐怕也真如賀蘭所說,討人喜歡是很有一手,在朝政上,就是個草包。他之前也動過心思,如果合適,安插個把人……并無不可。
這樣,他在嘉語面前,主動權(quán)就更大一點。蕭阮思量著,但是并不覺得,非那個什么隨遇安不可。
賀蘭袖說隨遇安是崔家的門客,他打聽的結(jié)果,這人從前是崔九郎的伴當,擅棋。擅長下棋的人一般都有不錯的戰(zhàn)略眼光,這一點,賀蘭袖說的也沒有錯——多半是始平王這么說過,只奇怪始平王為什么沒把他收在麾下。
沒準,幾個月前他之所以向崔家辭行,就是去做了始平王世子幕僚也未可知。賀蘭袖那里消息不靈通,以為他還在崔家。
幸好他自己有人。
不成想,時隔月余,又聽到這個名字。
三娘子救下隨遇安,送到醫(yī)館,說是一應(yīng)費用都記在她兄長名下。姐妹倆都看好,這個隨遇安,沒準真有點本事。蕭阮這樣想。
“……有什么本事,下棋嗎?”十六郎隨口問。
“還不知道�!笔捜罨卮鹫f,話題一轉(zhuǎn),卻問,“今兒出宮,可有什么事?”
十六郎最近日子不好過。自永寧寺通天塔頂碰到鄭忱這個“阿難尊者”之后,太后頻頻召他進宮,寵信不同尋常,如今雖然還是白身,但是朝里朝外都有風聲,說是大概會給個羽林郎統(tǒng)領(lǐng)的位置。
照說,鄭忱也沒有多大的競爭力,但是架不住太后寵信,不用他,也要用他推薦的人。他推薦的這個人,說起來比十六郎和元祎炬都強——這才是十六郎恨得牙癢癢的原因。
如今大伙兒都猜,十六郎和元明炬兩個人里,會擼下去哪一個。
要說血緣,十六郎比元祎炬差遠了。元祎炬是近親,十六郎遠到十萬八千里以外了。雖然兩個都是孤兒,無父無母,但是元祎炬健在的叔伯親戚不少,雖然雪中送炭自古無,錦上添花,人家還是樂意的。
何況他還有個養(yǎng)在宮里的妹子,有這個妹子在,用起他來,可比他這個光得不能再光的光棍放心多了。
當然十六郎也不是完全沒有優(yōu)勢。他在宮里長大,人面熟,規(guī)矩也熟。和皇帝也親近。不過,沒準壞就壞在和皇帝親近上——這一點,十六郎心知站隊的時候到了。
十六郎說:“陛下差我去了趟謝家�!�
“謝家?”蕭阮拊掌道,“這倒是角好棋�!�
“你知道我去謝家做什么?”蕭阮的心思靈敏,十六郎一貫都知道,卻還是忍不住問。
“大概是……去傳旨,宣謝娘子進宮吧。”蕭阮道,“以謝娘子的家世和人才,至少是個貴嬪?”燕朝后宮,皇后以下,有貴嬪、夫人、貴人,并稱三夫人,位比外朝三公。
十六郎懊惱:“就不能是別的事?”
蕭阮含笑,他當然知道十六郎為什么懊惱,他自認為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一心想要做大事,卻總被委派這些個后宅婦人有關(guān)的私事:“謝祭酒最近在朝中,可沒有動作,倒是謝娘子,聽說前兒去陸家赴宴,席中小恙�!�
“小恙”是委婉的說法,實則京中高門之間早傳遍了,說謝家娘子惡疾纏身。
當初上門求娶被謝家婉拒的人,厚道的暗自慶幸,沒不厚道的直接幸災(zāi)樂禍——叫你看不上我,如今我還看不上你了。陸家更是……雖然族長下了嚴令不許,也還有不曉事的愚夫愚婦陰陽怪氣,說:“太后明鑒,說“未嘗料及,內(nèi)秀如此”,果然謝家女內(nèi)秀�!�
不過謝云然與崔九郎有婚約在,崔家沒有退婚,這些人也就私下說說,怕萬一并無其事,只是謠言。但是一個多月過去了,謝云然也再沒有出門,倒是崔家人不時上門,又像是坐實了這個說法。
皇帝大約也聽說了,這是個絕好的拉攏謝家的機會:謝禮素有清名,族中人才又多。不過是捏著鼻子納個長相不佳的女子,他還忍得住。何況他從前,也是見過謝云然的。就算謝家不答應(yīng),也是示好,惠而不費,萬一到那一日,沒準謝家就肯稍稍偏他那么一點,有時候一點點,就是生死攸關(guān),勝負易手。
“陛下成親,就是成人了�!笔烧f,“親政的事,也該提上日程。”他抬起頭,看住書香翰墨里不動聲色的男子。
皇帝親政,就須得太后交出權(quán)柄。太后會交嗎?因為這個問題夙夜難眠的,朝中不止一個兩個。而對于十六郎和蕭阮來說,也許問題還遠遠不止這么簡單。
“且再看看�!笔捜钫f。
他的宗旨是扶弱不扶強,只有燕朝內(nèi)斗不止,才有他的機會——其實從前中原強大的時候,就是這樣對付匈奴的。
在皇帝與太后之間,如果皇后是姚佳怡,皇帝得不到外援,那么毫無疑問,他會站在皇帝那邊;但是如今皇后是陸靖華,皇帝等于多了一臂,如果再加上謝家,皇帝雙脅生翼,倒是太后,可能會吃力了。
“殿下是認為,謝娘子不會進宮?”十六郎問。
“大概是不會�!�
“為什么?”十六郎奇道。
以他看來,謝家確實有這個意向;謝娘子也確實沒有更好的出路了,她十有八九是毀了容,就算崔家不退婚,成親之后日子也不好過;進宮,最低限度,能夠保住家族和父母的顏面,為什么不呢?
蕭阮轉(zhuǎn)眸往燈火處看了一會兒,覺得要把風骨、傲骨之類的東西,給自小就在宮里當貓兒狗兒一樣養(yǎng)大的十六郎解釋清楚,是個難度相當大的事。就只笑笑說道:“不如……我們一起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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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語得到消息,比蕭阮稍遲,也遲得有限。
是第三日清晨,姜娘送櫻桃上來,澆上奶酪、蜂蜜,色澤鮮明,讓人一見之下,食指大動。嘉語才嘗了兩個,就聽到消息,說十六郎進了謝府。十六郎傳的密旨,嘉語的渠道,打聽不到具體內(nèi)容。
當時怔了一怔。
她知道十六郎與蕭阮往從過密,她相信他一開始就是蕭阮的人,代表蕭阮的利益,但是明面上,他還是為太后或者皇帝所驅(qū)使,那么他去謝家,是皇帝的意思,還是太后?嘉語猜是皇帝。
皇帝想要拉攏謝家,她是知道的。
想到這里,嘉語心里猛地一跳:不會吧——卻越想越覺得可能。崔家隔三差五遣人上門,用心昭然。如果謝家面臨退婚,皇帝這時候伸手……確實是有奇效,甚至比之前立謝云然為后效果還更好。
納一個容貌不出色卻有家世,或者有德行,或者有才華的女子點綴后宮,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晉時左思,容貌丑陋,而才華過人,留下“洛陽紙貴”的美名。他妹妹左芬,據(jù)說才氣不亞于乃兄,容貌也……不比她哥哥強多少。晉武帝慕其才名,召進宮中,一時傳為佳話。
之后,宮里有事,都讓她寫上幾筆,辭藻清華——她更像是被當作清客使用,而不是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