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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正想得高興,嘉語道:“這么晚了,十九兄這是來捉奸?”

    元祎修:……

    他不過含沙射影,指桑罵槐一下,這個堂妹倒是潑辣,捉奸這種話,哪里是個沒出閣的小娘子好隨意說的,正要擺出兄長的姿態(tài)教訓一番,忽聽得一個倉促的聲音叫道:“阿姐、阿姐我在這里!”

    話音落,樹后頭探出嘉言的臉,一角花綢子的裙角——那是紫苑。

    元祎修:……

    嘉語其實也有點意外,白天也算勞累了一天,都這時辰了,嘉言怎么來了?呵,都齊心協(xié)力來看她的好戲不是?

    當然她知道嘉言必不至于此,多半是半夜里醒了,聽到動靜,或者別的緣故,尾隨而來,或者干脆就是真的碰巧撞見,這時候眼珠一轉,卻拉下臉道:“這大半夜的不睡覺,學人家滿園子亂轉算怎么回事!”

    嘉言嘻嘻笑了一聲,轉眼看見元祎修,“咦”了一聲道:“十九兄也出來看星星嗎?”

    “看……星星?”元祎修的臉有些發(fā)綠。

    兩個小娘子,特別是六娘子年紀小,閑來無事看個星星也就罷了,他一個大男人,華陽那句“滿園子亂轉”無疑是送給他的,支吾片刻,忽然眼睛一亮,語重心長教訓道:“六娘也就罷了,三娘才受了傷,怎么不知道顧惜自己?”

    嘉語尚未答話,嘉言已經(jīng)低眉,喏喏道:“十九兄莫要這么說阿姐,阿姐是出來找我的……”

    元祎修:……

    “十九兄該是聽說了這莊子主人不是新平姑姑,是彭城姑姑,想起之前說錯了,也就顧不得時辰,特特趕來告知,不知怎的走錯了路,不過又剛剛好,碰上了咱們,”嘉語淡淡地說,“阿言還不謝過十九兄好意!”

    元祎修:……

    嘉語話這么說,又不等嘉言真?zhèn)道謝,又道:“不過今兒真晚了,我們先走一步,十九兄見諒!”

    姐妹倆略福一福身,不等回禮,轉身迤邐而去。

    元祎修一廂是惱,一廂貪戀美色,目送嘉言的背影一直到消失,方才懊糟地嘆了口氣,自我安慰道反正六娘也不是他能肖想的。

    一離開元祎修的視線范圍,嘉言的臉就繃上了,只是不說話。

    嘉語也不說話,一路聽得悉悉索索衣裙摩擦的聲音,嘉語還惦記著畫舫上的燈,不知道蕭阮有沒有看到這一幕。

    以蕭阮的馭下之能,怎么就讓元祎修這人亂走亂晃的——其實這倒是她冤枉人了,要說宋王府,自然上下嚴整,不至于鬧出什么幺蛾子,但是這不過城郊的莊子,日常也少有人來,奴婢下人少不得懶散,何況元祎修終究是貴人,他說要在莊子里走走散心,底下人也不敢橫加攔阻。

    頃刻,姐妹倆回到屋中,嘉言就把紫苑支了出去。

    嘉語:……

    嘉語給了連翹一個眼色,連翹老老實實滾出去了,等屋里只剩下姐妹兩個,嘉言的臉色就更難看了:“阿姐,你這是做什么!”

    ------------

    173.宣示主權

    嘉語覺得很難以解釋,

    無論是夜會蕭阮,還是與蕭阮說的那些話,也不知道嘉言看到多少……聽是肯定聽不到的。

    只好裝死。

    “阿姐!”嘉言氣得大叫起來,意識到夜深人靜,

    刻意壓低了聲音,然而怒火還是從聲音里噴出來,噴了嘉語一臉,

    “前次在宮里的教訓還不夠么,

    要不是你半夜里……怎么會受傷!”

    嘉語心里說我多冤吶,

    那是明明是賀蘭袖的鍋,

    怎么就讓她背上了。心里這樣想,

    底不能出口。

    “……何況宋王、何況宋王如今已經(jīng)和賀蘭表姐定了親,是阿姐你自個兒不要的,如今你又……你這算什么?你自己說,

    你這算什么!”嘉言都快氣哭了。

    嘉語默然無語。

    要在今天以前,她是真的可以拍著胸脯和她保證她和蕭阮沒什么,什么都沒有,

    然而這晚的對話過后,

    她如何還能說這句話——只要賀蘭袖與蕭阮婚事取消,彭城長公主就該找人上門提親了。

    不,就算是賀蘭不出事,與蕭阮婚事照定,

    以彭城長公主的脾氣,

    也一樣叫他們不成的。

    只覺得頭大如斗,

    好半晌方才擠出一句話:“今兒晚了,先歇著吧。”

    “阿姐!”嘉言叫道,“你不與我說清楚,我、我這就回家去!”一跺腳,揚起聲音就叫道:“紫苑、紫苑!”

    嘉語:……

    嘉語的手按在她肩上:“有些事,并非我不想說——”

    “那是什么?”嘉言急迫地追問,“那這算什么?阿姐,每每我有錯,你說你是我阿姐,你能教訓我,那如今這算什么,我不是你妹妹嗎,你是還想著我娘……所以心存芥蒂,不愿意與我說實話!”

    這什么跟什么,嘉語懵了一下,眼睜睜看著這個一直活潑過分的妹子說著說著就淚眼婆娑:“……自聽說這是彭城姑姑的莊子,我就一直懸著心,想著人人都說阿姐你改悔了,結果——”

    原來她是一直……想是聽到動靜就跟了上來,看著她上的畫舫,又看著她出來嗎,嘉語想,這也是她遲早都會碰到的問題,不是每件事都剛剛好能找到借口糊弄過去,親近如嘉言、昭熙,總會發(fā)現(xiàn)端倪。

    還有姜娘、連翹……不過是不敢問罷了。

    總不能每次都說做夢……哪里來這么多夢。

    嘉語覺得自己的這個笑容有點慘淡:“阿言你莫急,我說給你聽就是,宋王找我,是為著表姐……”

    嘉言一愣,嘉語繼續(xù)道:“……我在宮里受傷和表姐有關,瞞不過彭城長公主,自然也瞞不過宋王�!�

    嘉言沉默了片刻:“那明兒不還有時間么,又不是天不亮了!宋王也是,明知道阿姐你有傷在身——”

    “不過幾句話而已,這點小傷不礙事,”嘉語道,“宋王也是關心則亂,之前我被于氏劫持出宮,到信都一段,宋王救過我不少次,投桃報李,他不過問我?guī)拙湓挕铱偛缓镁芙^�!�

    “可是——”

    “阿言不必多想,宋王他……總還算是個君子。”

    這句話,嘉言也無從反駁,怔忪了半晌,最后道:“宋王他……是不肯娶賀蘭表姐了嗎?”

    嘉語點頭。

    嘉言更是無語了,賀蘭袖與她的關系,不同于姚佳怡,姚佳怡她可以勸,可以罵,可以置評,但是賀蘭袖,她只能心情復雜地沉默,沉默了一會兒,方又說道:“我不管,反正今晚,我就在阿姐這兒歇下了!不管是宋王還是什么王,誰找阿姐出去,我、都、得、在!”

    嘉語:……

    這特么真不是宣示主權?

    ....................

    原本嘉語和嘉言都想好了,天一亮就打道回府,什么狩獵,什么賭注,都見鬼去!孰料次日一早,姐妹倆剛穿戴完畢,就接到始平王快馬加鞭的來信,說是聽說三娘受傷,囑咐莫要亂動,就地休養(yǎng)。

    嘉語:……

    嘉言:……

    這誰走漏的風聲!她又不是折了胳膊斷了腿,哪里就這么嚴重了!嘉語當場回信說不礙事,可以自個兒回家,到姐妹倆坐下來享用早餐的時候,信使又到,這回說的是,始平王將于半個時辰之后抵達。

    嘉語:……

    嘉言:……

    這特么到底是誰走漏的風聲!

    不管怎么說,或者說不管怎么掙扎,嘉語和嘉言都被父親一并帶回了營帳,和皇帝的妃子安置在一處,小順子一見嘉語,夸張地笑出八顆大牙:“我的公主殿下,怎么又受傷了!”

    嘉語:……

    這個“又”字是怎么來的!

    ……好吧,確實是又。

    皇帝這次帶來的只是個美人,嘉語聽到小順子喊她“玉美人”的時候,整張臉異彩紛呈,勉強道:“玉美人可真是個美人。”

    玉美人乖巧地應道:“公主謬贊�!�

    嘉言悶得沒趣,纏著父親要進獵場,始平王縱著女兒,讓她換了騎裝,領部曲跟著自己。

    嘉語就比較慘。她受了點擦傷,被她爹看得比人家掉了腦袋還嚴重;皇帝也還記得上次她在宮里被皇后——如今已經(jīng)是前皇后——差點弄死,心里愧疚;天子尚且如此,上行下效,更是不敢怠慢,都把她看得成了個玻璃人兒。

    嘉語是恨不得手持大錘自己砸自己一下,看能不能聽到“砰”地一聲碎成滿地玻璃渣。

    了無生趣過了好幾日,只能轉了心思去琢磨怎么讓父親拒絕彭城長公主,好馬不吃回頭草什么的,平妻什么的,照理……任何一個理由都足以讓父親將蕭阮拒之門外了。就怕彭城長公主來陰的,或者從始平王妃下手,那就防不勝防。嘉言這孩子心實,是真把她當姐姐了,王妃那頭始終不過面子情。

    就更別說太后了——她都能放過賀蘭袖,還有什么做不出來的。

    正想,門砰地一下開了,嘉言連滾帶爬跑了進來,一頭一臉的汗,一迭聲喊:“阿姐、阿姐!”

    嘉語皺眉:“這是怎么了?老虎追進來了?”

    “不是!哎!阿姐,你還有心思打趣!不好了、真不好了!”

    嘉語:……

    “連翹!”

    連翹知意,早上了水,嘉語摸了一手,溫的,方才點頭讓送過去,又說道:“慢慢來,別喝得急了!”

    嘉言哪里顧得這么多,她這狂奔一路,渴得緊,一仰頭飲盡,水嗆進喉中,不得不連咳數(shù)聲——嘉語也是無語了,她妹子是來告訴她什么叫欲速而不達的嗎:“到底什么事,你慢慢說,事情長不了腿,跑不了�!�

    “哎哎,阿姐你是不知道,是、是——”嘉言說到這里,反而停下來,環(huán)顧一下四周。

    嘉語:……

    “……是表姐來了!”

    嘉語:……

    “來了就來了吧�!奔握Z心里想:姚佳怡來了,要急也是皇帝和玉美人,和我什么關系。

    “不是表姐,是……是賀蘭表姐!”可憐嘉言終于發(fā)現(xiàn)了自己表述上的漏洞,趕緊補救。

    “賀蘭——”嘉語怔住,手不由自主扶到了小杌子上,口舌也慢下來,“袖……表姐怎么來了?”

    嘉言繪聲繪色說給她聽,說今兒如何隨父親出門狩獵,旌旗獵獵,千騎平崗,那叫一雞飛狗跳,豕突狼奔,馬蹄聲,響箭聲,呼喝聲,正熱鬧非凡,忽地山林中飛出一騎來——“阿姐你猜是誰?”

    嘉語苦笑:“袖表姐?”

    嘉言嗤之以鼻:“再猜!”

    嘉語:……

    嘉言見她不搭話,也知道她與賀蘭袖的心結,也不多賣關子,直接交代出謎底:“是咸陽王叔�!�

    嘉語:……

    咸陽王!

    嘉語是真服了:賀蘭袖這么個一個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閨閣小娘子,被她父親發(fā)配到不知道什么鬼地方,了無音訊好幾個月,呼啦啦再出來,就是這么震驚的消息。這兩個人怎么搭上的?

    或者是,幾時搭上的?是得益于從前,還是——

    嘉語思忖了片刻,才發(fā)現(xiàn)嘉言沒有往下說,一時抬頭問:“咸陽王叔來做什么?”

    嘉言面上一紅,眼睛又開始四下里亂瞟。

    嘉語隨便指了件事把人都支出去,方才說道:“這大庭廣眾之下,想必看到的人不少,有什么不好說的�!�

    “就是不好說嘛,”嘉言忸怩道,“他、咸陽王叔他……賀蘭表姐是被他抱進來的……”

    嘉語:……

    她錯過了什么?

    這不足三個月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然而只片刻,涌進來的種種想法譬如周樂最后還是下不了手,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心里把她歸類為心如蛇蝎;蕭阮終于可以放心,經(jīng)此一遭,賀蘭袖再怎么折騰也賴不到他了;彭城長公主……該是最高興的一個吧。

    至于咸陽王,這個在金陵呆了十年的宗室,是如何遇見賀蘭袖,又如何一拍即合?是一見鐘情兩廂情愿,還是互相利用?是賀蘭袖花言巧語哄得他為她效力,還是……她不想嫁給蕭阮了嗎?

    不,不對,和日后的蕭阮相比,區(qū)區(qū)咸陽王算什么,便一時的位高權重,也只是一時,就算是賀蘭袖想要救命草,也不至于——

    不至于投懷送抱。

    這其中,是還有變故,還是賀蘭袖另有后手?

    嘉語記不起咸陽王的模樣了,也記不得他后來發(fā)生了什么,大約是……死得很早?難道說,賀蘭袖是注定要先做一次寡婦,才能攀上蕭阮?這個念頭讓她很有點啼笑皆非,命運啊——

    “……咸陽王叔說賀蘭表姐被人追殺,恰巧他路過救下,因事急從權,也顧不了男女大防,就近送上西山來,一是療傷,二來也給圣人看看這太平盛世,天子腳下,首善之地,尚有此等駭人聽聞之事,而況四十二州六鎮(zhèn)�!奔窝岳^續(xù)道。她記性甚好,雖不能一一重述,倒也說了個八九不離十。

    嘉語心道:這話聽著,倒像是咸陽王叔想要借助賀蘭袖——

    忽然“噯”地叫了一聲。

    “又怎么了?”

    “咸陽王叔怎么會在西山?”

    嘉言:……

    咸陽王的行蹤她怎么知道。

    “阿言你有所不知,前兒出了件事,李司空的孫兒孫女進西山打獵,遇上伏擊,逃到我那莊子上,剛巧哥哥在,后來在永安殿中打了場殿前官司,咸陽王叔被勒令閉門思過,”知道這件事的人并不多,太后一來怕鄭忱事泄,二來也是顧著咸陽王的面子,李八娘的死對外也就報了個病逝,但是嘉語自有渠道,“——算算時間,這會兒,咸陽王叔不該還在府中禁足嗎,卻怎么到了西山,還剛剛好救下賀蘭表姐?”

    嘉言:……

    她阿姐怎么什么都知道,李家兄妹遇襲,她也恍惚聽了一耳朵,但是咸陽王叔——誰會去留意咸陽王叔禁不禁足的。

    嘉語又問:“圣人當時在嗎?”

    “在的�!�

    “那圣人怎么評斷?”

    “圣人——噯喲,”嘉言拍了一下腦袋,“我就是為這事兒特意抄小路先回來和阿姐說,圣人震怒,說要嚴懲不貸,然后吩咐先安置了賀蘭表姐,等她醒來再說�!�

    “安置——”嘉語反而怔了怔,“安置在哪里?”

    “還能是哪里,”嘉言苦笑,“賀蘭表姐可是……咱們家的人,不安置在咱們這里,還能安置到哪里去�!�

    嘉語:……

    皇帝想做什么?

    咸陽王想做什么?

    賀蘭袖又想做什么?

    咸陽王是太后的人,太后費盡心思,花了大筆的錢才把他從金陵贖回來,回京之后,又賜還他府第、爵位,他能在洛陽城里跋扈,仗的就是這個。那么如今,他抱著賀蘭袖沖上來見皇帝,意味著什么?

    皇帝是明知道賀蘭袖在宮中所為,知道她和賀蘭袖已經(jīng)撕破面皮,還把她送到她帳里來——雖然明面上理當如此——又安的什么心?如今賀蘭袖是孤身一人,又受了傷,要是死在她這里——

    既然已經(jīng)到了這份上,嘉語想著,雙手不知不覺按了下去。

    恰又聽外頭傳來匆匆的腳步聲,便脫口道:“表姐受了傷,怎么經(jīng)得起顛簸,但凡慢點,也好過倉促�!�

    簾子一掀,進來的卻是紫苑。嘉言解釋說:“我怕還有事,留了紫苑在——紫苑,可是……他們送賀蘭表姐過來了?”

    紫苑道:“是。”面上卻大有猶疑之色,嘉言問:“又出了什么事了?”

    “賀蘭……賀蘭表姑娘醒了。”

    嘉語:……

    嘉言:……

    姐妹倆對望一眼,嘉語點點頭,嘉言便問:“賀蘭表姐醒了,可說了什么?”

    “她、她……”紫苑看了看嘉語,終于一跺腳,扛住嘉語的眼神,幾步挪到到嘉言耳邊,壓低聲音道:“賀蘭表姑娘她、她喊了一聲“六娘子!””

    “她喊我作什么?”嘉言想也不想,脫口就問。

    紫苑急得汗都出來了——我的傻姑娘,這話怎么可以說給三娘子聽,保不定就是三娘子和賀蘭娘子串通的!

    “后來呢?”嘉語問,“后來還說了什么?”

    “沒……”紫苑不情不愿地回道,“沒說什么了,就這三個字,又昏了過去�!�

    昏得真真好……嘉語冷笑一聲:“表姐好計算�!�

    嘉言奇道:“你又知道什么了?”

    嘉語看了紫苑一眼,這個小丫頭雖然始終防著自己,也不是沒有道理,就這忠心,還是可取的。

    賀蘭袖這句“六娘子”喊出來,當機立斷昏過去,是不給人問詢的機會。如果她進了她的帳篷,還能好端端活著,這三個字大可以解釋是向六娘子求救,或者是她被兇手誤當成了六娘子,或者是眼花把人看成了嘉言。

    要是她死了,這三個字,足以在流言里引起無窮無盡的猜測:兇手是嘉言?還是兇手要害的是嘉言?

    最低限度,嘉言在場?

    始平王府這三個小娘子之間,到底有怎樣的恩怨……都可以出好幾個話本了。

    紫苑只道賀蘭是要陷害嘉言,嘉語卻知道她要威脅的是她:無論她如今和嘉言的姐妹情是真是假,這話自賀蘭口中出,無論是流言還是在始平王妃的心里,就都和她這個做表妹的脫不了干系。

    如此……還真不能讓她死了——至少不能死在這里。

    可惜了大好時機。

    嘉語心里想著這些,回復嘉言卻只簡簡單單一句:“要是表姐在你我?guī)だ镉袀不測,咱們可就百口莫辯了。”

    嘉言:……

    怎么她又躺槍了。

    紫苑反而微微一怔:這等話,三娘子怎么舍得解釋給姑娘聽?

    嘉語微嘆了口氣,門口傳來婢子的問詢聲:“華陽公主、六娘子,圣人囑婢子送賀蘭娘子過來,兩位娘子可方便?”

    “進來罷�!奔握Z道。

    四個宮人抬著擔架,領頭的不是別個,正是小順子。

    幾個人放下賀蘭袖,騰出手給嘉語行禮,嘉語叫了起,又問小順子:“我表姐傷得怎么樣,圣人可有請?zhí)t(yī)?”

    “有的,”小順子答道,“王太醫(yī)剛好在,說是舊傷添新傷,傷得著實不輕,但是調(diào)理得當,性命倒是無礙的。”

    “舊傷添新傷?”嘉語奇道,“新傷如何,舊傷又打哪里來?”

    “新傷在肩上,”小順子應道,“皮肉傷而已,未及筋骨,舊傷卻在心口,只有毫厘之差……”他口齒伶俐,倒是將王太醫(yī)的診斷原原本本復述了一遍,又交代了各種藥物的內(nèi)服外敷。

    嘉語心不在焉地聽著,心里卻在想那個“舊傷在心口”,她原以為周樂下不了手,如今看來,恐怕是賀蘭命大:毫厘之差,多半周樂以為她死了。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念頭讓她生出微微的歡喜來。

    有什么可歡喜——他原本就是個亡命之徒,箭下亡魂不知幾多,這也值得歡喜?

    沒準他就只是重諾呢?

    嘉語硬生生把心思轉回來,想道,周樂既然以為她死了,自然不會繼續(xù)追殺,那么新傷——不知道是她自個兒搗鼓出來,還是咸陽王……

    小順子帶人告退,帳里就空下來。嘉言看著昏迷不醒的賀蘭袖頗覺棘手,轉臉問:“阿姐?”

    嘉語笑了一聲:“表姐還不醒來,是要三娘給表姐針灸嗎?三娘手藝不精,這要不巧,扎到眼睛里,或者別的什么地方,可就不好了�!�

    嘉言:……

    好兇殘!

    紫苑更是小心肝抖了抖:三娘子對這個打小一塊兒長大的表姐都這么兇殘,她家姑娘……形勢不妙啊,不成!等回了府,得稟報過王妃,給姑娘多加幾個婢子……最好是會點拳腳。

    她這廂想著,榻上那人竟真的應了聲:“三娘就這么想要我死嗎?”

    ------------

    174.號令三軍

    賀蘭袖兩個眼珠子骨碌碌一轉,

    看到嘉言和紫苑還大喇喇杵在那里,嘉語也沒有清場的意思,心里可惜道:有她們在,有些話,

    倒又不好直說了。

    嘉語道:“不敢。”

    “這天底下,還有我家三娘不敢的?”賀蘭袖笑吟吟道。

    “表姐這話又錯了,”嘉語淡淡地說,

    “我不敢的事兒可多,

    比如說,

    我就不敢猜,

    表姐和宋王殿下的婚約,

    如今要如何了局�!�

    嘉言:……

    紫苑:……

    她就知道她阿姐三娘子放不下宋王!

    賀蘭袖心頭如野火燎過,閉了閉眼睛,說的卻是:“三娘真長進了�!闭f得出,

    做得到,都是長進。

    “不及表姐。”嘉語道。這句話之后,帳中就陷入到迷之沉默,

    嘉言主婢固然是一臉懵逼,

    賀蘭袖仗著受傷假寐,嘉語想一想道:“我和阿言就不打擾表姐休息了�!�

    嘉語拖了妹子出帳,順便把守在帳外的宮人婢子都支了進去聽候賀蘭袖吩咐。

    嘉言以為嘉語是有話要與她說,誰知道出了帳,

    嘉語只管專心致志地曬太陽。

    到底嘉言忍不住,

    問:“阿姐,

    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

    “里頭那個……賀蘭表姐,”嘉言說得又吃力又別扭,“怎么辦?”

    嘉語道:“再等等�!�

    嘉言不知道她阿姐在等什么,她甚至沒有留意到連翹的離開。太陽好得出奇,流淌在臉上,手上,衣上,眼睛里,就像是酪漿,暖融融香津津的。隱隱能聽到獵場上呼喝的聲音。

    箭鳴,在藍得出奇的天空下。

    忽又聽她阿姐問:“這幾日,十九兄有過來套近乎嗎?”

    “沒有,”嘉言說,“都沒怎么見到人�!�

    也對,在父親跟前找嘉言套近乎,也是嫌命長,元祎修是色.欲熏心,又不傻。嘉語瞇著眼睛瞧了一會兒天色,風吹動她的袖子,逆著光,嘉言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分明她阿姐就在她身邊,卻讓她覺得遙遠。

    或者是,一直都很遠……從平城到洛陽那么遠。

    “姑娘�!币粋人影飄然走近,嘉言定睛看時,竟是連翹。

    連翹看了嘉言主婢一眼。

    嘉語道:“不礙事。”

    連翹點點頭,開始匯報:“巳時一刻,咸陽王在含光門外救下賀蘭娘子,帶回王府;未時末出城往西,申時中抵達西山外圍,被禁軍攔下,咸陽王出示腰牌,沒有得到準許,咸陽王繞路進的獵場�!�

    在含光門遇見賀蘭袖,中間還回了王府,卻不知道他是如何確定賀蘭袖的身份,或者當時賀蘭袖并未昏迷?

    誰在追殺她?是實有其人,還是她自導自演?

    咸陽王舍棄更近的皇宮太后,繞遠路來西山找皇帝申訴,嘉語想,除了咸陽王因為去官禁足怨恨太后,打算投靠皇帝之外,她還真找不到別的理由,來解釋他的行為。然而皇帝敢正大光明接納他,對抗他的母親?她不這么認為。

    嘉語問:“圣人如何處置?”

    “圣人單獨與咸陽王說話,然后咸陽王回了城�!边B翹道。

    果然皇帝并不想和太后撕破臉皮。咸陽王回城,會不會進宮與太后如實交代,是個難以判斷的事,嘉語低頭尋思了片刻,又問:“那追殺袖表姐的兇手,可有查實?”

    “還在查。”

    “那宋王……”嘉語瞟了嘉言一眼。她也知道誤會難免,但是天地良心,說到賀蘭袖,真的無論如何都避不開蕭阮,“可在場?”

    “在的�!�

    “宋王可有說什么?”

    連翹道:“宋王并未說什么�!�

    也對,這等得罪人的事,當然還是彭城長公主出面的比較合適——沒準他會以為是她的安排。

    嘉語這沉思中,連翹不敢出言相擾,嘉言卻有些等得不耐煩,阿姐之前說“等等看”,等了半天,連翹就打聽到這么點子事兒,完全沒用嘛,她拉了拉嘉語的袖,說道:“阿姐,咱們真要和那個女人共處一室么?”

    嘉語:……

    什么叫那個女人,叫表姐!

    不過……算了,嘉言說得也沒有錯,不能趁這個機會掐死賀蘭袖,還要與她共處一室,實在太痛苦了,她才不覺得能從她嘴里問出點什么。無意義的斗嘴……還是不要了。

    嘉語道:“要不,你去和阿爺說,咱們這就下山?”

    其時已近申時末,風色漸漸轉涼,要說趕回城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嘉語很懷疑她爹對她傷勢的痊愈程度不夠信任。

    “為什么是我!”嘉言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樣叫起來,“而且,阿姐你確定阿爺會同意?”

    嘉語眼珠子轉了轉,正要開口,就看見父親的小廝安德滿頭大汗過來,口中叫道:“三姑娘六姑娘,倒教我好找!”

    嘉語與嘉言對望一眼,想的卻是:說曹操曹操到。齊聲問道:“阿爺找我們?”

    “可不是,”安德嘻嘻笑道,“可找了老半天……”

    嘉語姐妹跟著進了始平王的營帳。

    始平王的營帳比她們姐妹的還要大上許多,當然也粗糙許多,始平王不講究奢華,帳中并無太多修飾。這時候是才從皇帝身邊退出來,面上略有倦色,與女兒說道:“圣人讓阿袖與你們同住,當時人多,為父不好駁了圣人的面子,既如此,你們也不要回帳了,就在阿爺這里住下吧�!�

    嘉言叫道:“我就知道阿爺最好了!”

    始平王:……

    嘉語卻問:“那阿爺住哪里?”

    始平王含混道:“不用操心這個,阿爺有的是地方住。”目光一掃姐妹倆的婢子,吩咐道:“你們帶人去,把三娘六娘的衣物用具拿過來�!�

    嘉語瞧著父親神色不對,上前一步,低聲問:“阿爺要回城?”

    始平王抹了一把臉:有這么明顯?

    嘉語道:“我猜的�!�

    始平王:……三兒什么時候這么會猜謎了?

    嘉語又道:“阿爺放心……不礙事�!�

    始平王嘆了口氣,說道:“阿袖也算是了得,我原本想著,那地兒夠偏,誰想還是被她跑了出來,那也罷了,橫豎她就要出閣——”

    “這婚事,如今宋王還肯?”嘉語問。賀蘭袖是被咸陽王抱進獵場,雖然說事急從權,但是這眾目睽睽——

    “他不肯,元景玉就得肯!”始平王發(fā)狠道。元景玉是咸陽王的名諱,被這么連名帶姓叫出來,可見惱怒。

    嘉語沉默了片刻,卻說道:“父親還是與母親從長計議,莫讓彭城長公主抓到把柄�!�

    彭城長公主……始平王不知道這事兒與她又什么相干,但是想著三娘總不會無的放矢,因一點頭,留下安德,帶了安遠出去。

    全程懵逼的嘉言待父親出了帳,忽笑道:“那個女人,不知道會不會氣死!”

    嘉語:……

    嘉言天真了,她們不回帳,賀蘭袖正樂得一個人霸占。沒準玉美人為了在皇帝面前顯示賢惠還會派人……甚至是親自過去慰問,她正好抓緊機會籠絡。嘉語這樣想著,卻并不想回帳阻止。

    她不想看到賀蘭袖,多看一眼都讓她難過——不過,她也不會讓她得到這個機會。

    她這頭尋思,嘉言渾然不覺,只笑道:“……還是阿爺好,看我和阿姐頭疼了這么半天,一句話就解決了�!杯h(huán)視四周,聳了聳鼻子,又拉扯嘉語指點道:“阿姐你看!阿爺打的獵物可打,這頭熊,足足有三百多斤呢!”

    始平王的獵物自然極多,小的兔子,麂子,大的野狼,黑熊,野豬。嘉語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她,心里想:父親這么急急忙忙回城,不知道是他自己的意思,還是奉了皇帝的命令,回城是為了見太后還是……別的。

    一團亂麻,或者說,所有人的行動都掩在濃霧里,她看不透,也猜不透,罷了,都放一放,再等一等。

    總有個水落石出的時候。

    和嘉言馬馬虎虎用過晚膳,就此歇下。

    卻也睡不安穩(wěn)。光想到賀蘭回來了,還搭上了咸陽王,就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簡直汗毛都豎了起來。她父親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軟的人物,連父親都說偏的地方……她從未低估過她,然而她還是低估了她。

    幾分沮喪,更多懊惱,翻來覆去地做夢,一時是蕭阮在畫舫上,一字一頓地說:“母親要為我求娶的是你,三娘”,一時是周樂追問:“如果我當時在,是不是就可以救下你?”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的如果他當時在,他能救下她,如果他想,他能制止元祎修把她交給蕭阮,但是他不在。

    這一次他在了,但是賀蘭袖如約歸來。

    嘉語睜大眼睛,營帳頂上,疏落的星光漏下來,淡銀色的塵在月色里起舞,初冬的月色,初冬的湖邊。

    這是不是再一次輪回,會不會無論她怎么努力,命運都會回到原來的軌跡?她不知道,命運是個巨大的泥淖,每個人都在其中掙扎,再來一次,也還是掙扎,所有腳下堅實的土地,都不過是一場幻覺。

    “鏘!”

    響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什么聲音?嘉語側轉身體,耳朵貼到地上,這樣,可以聽得更清楚一些。

    然而就只有一聲,之后又是漫長的寂靜,就只有風,在帳外呼呼地,過來又過去。

    也許是野貓,或者巡夜的兵士不留神磕了刀劍,嘉語這樣想,心里的不安卻越來越濃,有賀蘭袖在的地方,都讓她不安。特別是她這次回來,該挾了多少怨氣,多少憤恨,光想想都不寒而栗——

    “鏗!”又一響。

    隱隱兵戈交擊的聲音。

    嘉語猛地坐起,推了推嘉言。嘉言猶在夢中,迷迷糊糊道:“讓我再睡一會兒……”

    “醒醒、醒醒阿言!”嘉語叫道。

    “阿阿阿……阿姐……”嘉言差點哭出來了,“讓我再睡會兒……就一會兒……”

    嘉語:……

    發(fā)狠又推了一下,心里尋思著再不醒來她就冷水伺候了。嘉言打了個寒戰(zhàn),卻是醒了:“阿姐?”

    “出事了!”嘉語道。

    “出……”嘉言在暗夜里環(huán)視四周,紫苑都沒有醒來,連翹也沒有——阿姐怎么就說出事了?能出什么事?

    暗夜里看不到彼此的面容,但是感覺得到阿姐按在肩頭的手,像是在顫抖,阿姐其實……也是害怕的吧,她忽然想:阿姐其實……是很害怕賀蘭表姐的吧。她反手握住嘉語,說道:“阿姐莫怕,有我在呢�!�

    嘉語:……

    她妹子就是條披著狼皮的嘉語道:“你聽!”

    這一下嘉言也聽到了,越來越頻繁的兵戈交擊聲,馬蹄聲,驚呼聲,慘叫聲……就好像獵場上一樣,只是獵場上慘叫的是獸,如今卻是人。四面八方都響了起來,不知道來了多少人,來意如何。

    總不會安什么好心。

    且不管來了多少人馬,也不管沖的是誰,姐妹倆在暗夜里對望一眼,這件事最危險的地方在于:皇帝在這里。

    皇帝是個很好的人質(zh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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