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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而穆家,穆家如今還有什么。陸家失了陸皇后,又倒出底子賠了始平王府一堆部曲,然而子弟守邊,尤有一戰(zhàn)之力;反觀穆家,如今除了一堆公主……太后倒是善待幾位長公主,至于穆皇后,如今宮里得寵的是李貴嬪,玉貴人。

    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馮翊公主見廣陽王遲遲不說話,心里憂色更重,仍強(qiáng)笑道:“五郎是不喜阿釗么?”

    廣陽王懶洋洋道:“我才見過穆侯爺幾次,也說不上喜歡不喜歡,只是我聽說,如今宮里,卻是李貴嬪得勢……”

    廣陽王沒有說穆釗不好,馮翊公主安心不少,卻捂嘴笑道:“說到李貴嬪,五郎沒有聽說嗎,李家出事了�!�

    廣陽王“哦”了一聲,仍是不太提得起勁:“不是李御史還是逃了么�!�

    “哪里逃得出去!”馮翊公主“哼”了一聲,“事起倉促……我聽說那天他還在始平王叔家,給華陽的笄禮捧場,事發(fā)急,九門都有他的畫像,除非十三郎放水——大伙兒都盯著呢,諒他也不敢�!�

    廣陽王但笑不語。

    “五郎你猜猜,如今他人在哪里?”馮翊又神神秘秘地道。

    廣陽王還是那副“外頭的事我一無所知”的冷漠樣:“阿姐又來為難我了——我如何知道�!�

    “我和你說啊,”馮翊興奮得臉都發(fā)紅,真是許久沒這樣的熱鬧了,“都說是華陽藏了人在閨房……”

    “誰說的?”廣陽王笑了。

    “大伙兒都這么說,”

    “這話也就阿姐信了,”廣陽王搖頭道,“華陽藏個李九娘也就罷了,藏李御史,當(dāng)王妃死了么?她還有妹子呢,先前……先前始平王府二娘子嫁得可不光彩,華陽又不傻,王妃忍她是有底線的�!�

    “那、那還有誰能藏李御史……”馮翊公主微微有些失望,喃喃道。

    廣陽王微仰了面孔,李十二郎如今人在哪里,是洛陽人都想知道。這風(fēng)口浪尖,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藏匿他的可不會太多,不是姻親故舊,誰肯冒這個險——然而李家的姻親故舊,朝中那位焉能不派人盯著。

    已經(jīng)過去半個月,毫無消息,也是不容易。

    連華陽肯收留李九娘都是不容易的。

    “五郎?”馮翊公主見他又不吭聲了,忍不住問,“五郎今兒什么事,頻頻走神?”

    廣陽王笑道:“哪里走神,我不過是在想,如有那一日,這滿京里人,卻誰肯收留我……”

    馮翊公主“嚇”了一聲:“凈胡說,你身上又沒個一官半職,也不能造反,清算到誰頭上也都輪不到你�!�

    廣陽王輕笑。他這個堂姐就是天真。

    從來人與人之間,他所知道的,他所熟悉的,是利用,是投資,是交易,是買賣。那些傳說中的美好品質(zhì),不過紙上空言。如果一個人不肯出賣另外一個人,如果不是籌碼不夠,就是賞金不夠。

    無一例外。

    人間污濁如此,他是早已深知。只不知道為什么,總還希冀有人例外——就如同李十二郎逃亡,有人肯冒險庇護(hù)他,有人肯伸出援手……雖然未必不是圖謀將來,那也是好的。

    “五郎?”

    “如果呢?”廣陽王淡淡地道。

    “什么?”

    “如果就輪到了我呢?”

    “阿姐救你就是�!瘪T翊公主毫不猶豫地應(yīng)道,又自失一笑,“你我姐弟,要連你都……我還能置身事外?”

    這句話竟難得得到廣陽王的認(rèn)同:“阿姐說得是……今兒就為阿姐這句,浮一大白……如煙,上酒來!”

    “也就五郎想得多!”馮翊公主道,“五郎既不參政,也不為官,見事就躲,還成天怕東怕西,瞧瞧人家,廣懷王叔祖可不這樣,我阿爺退了回來,人家頂上去兩個孫子……一個也就罷了,他家一回壓上兩個,嫌九郎灰頭土臉得不夠么……”

    廣陽王靜然笑道:“那也是人家的本事——便圣人太后要用我,我還頂不上呢�!�

    廣懷王這回是下了重注在皇帝身上。都琢磨著太后這么胡鬧,長久不了,大概洛陽有點(diǎn)眼光的人都這么看,他也不例外,只不過,除了不看好太后之外,他對于朝廷的這次出兵,也同樣不看好。

    要說誰會在這風(fēng)口浪尖上冒著送命的風(fēng)險搭救,莫說廣陽王想不到,就是李十二郎自個兒,也沒有想到。

    他當(dāng)時轉(zhuǎn)身就逃。不敢走大路,轉(zhuǎn)入到小巷子里,后頭追兵的呼喝聲逼了近來,李十二郎估算了下自己的戰(zhàn)斗力——他雖然說不上文弱書生,但是雙拳難敵四手的道理是懂的,忽然不知道哪扇門里伸出一只手,一把把他拉了進(jìn)去。

    聽起來簡直像天方夜譚。

    那人卻說自己不過奉命而為。李十二郎心里咕嘟咕嘟地往外冒一些熟悉的名字,然而也想不起來,到底誰有這樣的神機(jī)妙算,知道今兒李家要出事,知道他會逃入此間——世間當(dāng)真有這等未卜先知之人嗎?

    要問主人家是誰,仆役卻只管搖頭,說:“到時候郎君就知道了�!�

    待主人現(xiàn)身,已經(jīng)是十天之后了。

    李十二郎提心吊膽了十天,連睡覺都不敢睡太實(shí),可恨身邊并無武器,戰(zhàn)戰(zhàn)整日整夜,食物擺到面前,也要再三思慮過方才下箸。仆役道:“我家主人要是想謀害郎君,我出去喊一嗓子就行了,何必費(fèi)這個勁?”

    李十二郎道:“興許你家主人想著奇貨可居�!�

    “……倒叫李兄猜中了�!痹捯舨怕�,有人推門而進(jìn),逆著光,李十二郎看清楚來人,不由“啊”了一聲。

    他想過幾十個名字,沒有想到他。

    祖家子祖望之在他的交際圈里,不是個多起眼的人物,誠然他學(xué)識淵博,機(jī)變有趣,然而門第這道檻,并不那么好跨越。他很清楚祖家子巴結(jié)他,取悅他,為的什么,他不吝于提攜,但是那也不等于他有多看重他。

    祖望之說:“李兄也知道我是個商人,從來商人逐利,我救李兄并不是白救,圖的是日后李兄報答�!�

    日后……李十二郎微微一笑,他知道這話不過是教他心里好過一點(diǎn)罷了,他還有沒有以后,他還回不回得來洛陽——更準(zhǔn)確地說,他出不出得了洛陽,都是個未可知。

    祖望之在他對面坐下:“遲來幾日,李兄莫怪�!�

    李十二郎笑道:“二郎大恩,我會銘記于心�!�

    “我等著李兄回報呢�!弊嫱S口道,卻往下說:“想來李兄也想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所以我這幾日奔走打聽——得了這份邸報�!�

    李十二郎心里一熱:這小子果然周到。

    接過邸報來看,看到祖父名諱,眼眶就是一紅。他不同于李九娘,他是宗子,祖父對他寄予厚望,家族事務(wù),朝里動向,自然知道得比九娘、十娘都要多得多。譬如……與鄭家的恩怨。

    李十二郎很難形容自己知道鄭氏時候的心情,如果是別人家的事,興許他會脫口就罵“禽獸!”然而輪到自己身上,猶如晉明帝聽到司馬宣王起家一段過往,只能伏床掩面,痛哭晉祚不久。

    他知道是鄭忱在背后搗鬼,包括去年的西山遇襲,祖父也知道,只秘而不宣——不然能怎樣?能逼得太后殺了鄭忱?不不,不會的,如果要在鄭忱與他們李家之間選一個,太后定然不會選他們李家。

    這不過是一個證明。便縱然這年余,祖父致力于與鄭家修好,把九娘許給崔家也是出于這種考量。

    都沒有用。鄭忱是恨毒了李家。到如今……已經(jīng)是不死不休。

    他心里恨的,怎么會不恨。即便他的叔伯祖父做了禽獸不如的事,他的兄弟、姊妹、子侄何辜!

    當(dāng)然眼下這都不是最重要的,眼下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李十二郎掩卷,抬頭看住祖望之。

    祖望之說:“我?guī)Щ貋韮蓚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李兄要先聽哪一個?”

    “壞消息�!�

    “壞消息是,”祖望之說道,“如今全城都在搜捕李兄,九門都掛了李兄畫像,李兄要出城不容易。”

    李十二郎點(diǎn)點(diǎn)頭,這在意料之中。斬草必除根。

    “那好消息呢?”——他心里并沒有抱太大的希望,到這份上,他還能有什么好消息。

    “好消息是,李貴嬪有孕,九娘子也得到了華陽公主的庇護(hù),如今無恙。”祖望之微笑道。

    這個消息果然令李十二郎精神一振——十娘也就罷了,他信她有自保之能,九娘能夠得到華陽的庇護(hù),卻說得上是意外之喜。雖則華陽曾遣婢子給他通風(fēng)報信,但那時候,她很有可能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待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興許會后悔與他的婚約。

    卻不料——

    祖望之也笑道:“我也沒有料到華陽公主,長情如此�!�

    “卻不是這個緣故,二郎慎言!”李十二郎即刻否認(rèn),“華陽公主初到洛陽時候,與我家八娘、九娘頗有交情。”他也知道,這件事之后,他和嘉語的婚約定然是不能再作數(shù),自然不能讓她背這個名聲。

    ——她以后的夫婿,定然不想知道她與他之前有多“長情”。

    祖望之唇邊一抹笑:“還有第三個消息�!�

    “哦?”李十二郎心里一緊。

    祖望之卻小飲了一口酒,方才措辭說道:“城中風(fēng)聲是越來越緊,起初查的是李家姻親故舊,到如今,范圍漸漸縮小來……已經(jīng)上門過幾次,雖然都被我敷衍過去,然而如果進(jìn)一步徹查,恐怕是瞞不過。”

    祖望之進(jìn)一步解釋道:“我當(dāng)時也送娘子去始平王府觀禮,卻比李兄早一步聽說變故……應(yīng)是無人防我的緣故。我想著李兄要脫身,恐怕不容易,所以稍作布置,指望能派上用場,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

    洛陽城有多大,當(dāng)時李十二郎逃竄的路徑有多少,便縱是以祖望之對李十二郎的了解,以及胸中丘壑,也布下了十余處人手。那些人固然是他祖家世仆,然而天威懾人,財帛動心,祖望之并沒有十全的把握不被泄露。

    李十二郎點(diǎn)點(diǎn)頭。

    祖望之取了城中布防圖給李十二郎看,李十二郎只掃了一眼,心里就是一沉,這天羅地網(wǎng),要出城可不容易。留在城里,以祖家的財勢,恐怕不能庇護(hù)他太久……即便加上姚家也不能。

    何況姚家未必肯——也多半不知道祖家子膽大包天,敢藏了他在此。

    這細(xì)細(xì)思量,眉目中并無慌亂顏色,祖望之也是服氣。他素日其實(shí)并不太服氣這些高門子弟,他們門第雖高,才能、見識卻未必達(dá)得到門第的高度,空有風(fēng)度、談吐……能有什么用。偏還目中無人。

    當(dāng)然李十二郎的確佼佼不凡,這也是為什么,如果一定要找個高門來攀附,他會找上李十二郎的原因。

    卻落得這樣一個下場,可見朝廷真真氣數(shù)將盡。

    祖望之心中唏噓。

    又與李十二郎細(xì)細(xì)說來,他準(zhǔn)備的人手、物資,從哪些門出,又布置了哪些疑兵,面對可以料想到的意外所準(zhǔn)備的應(yīng)對。

    李十二郎頻頻點(diǎn)頭,忽聽祖望之說道:“……除此之外,我還遣人私下報知了華陽公主。”

    李十二郎:……

    “我夫人……”祖望之笑道,“大約是城中屈指可數(shù)幾個,上始平王府不會被懷疑的人了。”

    姚家與始平王府往來一向頻繁,李家這樣的變故,作為表姐,姚佳怡上門探望嘉語,是名正言順且理直氣壯。

    李十二郎沉吟道:“如何能讓夫人冒這樣的險!”

    祖望之道:“她不知道�!�

    李十二郎這才“哦”了一聲,仍躊躇:“卻讓公主為難了�!�

    祖望之只管笑,那笑容里未免多了一味狡黠——他知道華陽公主無法拒絕。

    嘉語也知道。祖家子會通過姚佳怡的貼身婢子來與她報信,讓她頗有些哭笑不得。這才成親幾日!姚佳怡也是心大,貼身婢子被人籠絡(luò)了去都不知道——真真什么時候被賣了都還能給人數(shù)錢。

    祖家子是個厲害角色,時機(jī),人選,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他怎么就知道不去找盧家,不去找崔家,單單找上她。

    是吃定了她不能拒絕。

    何況他提出的要求亦不算過分,不過是求她布一路疑兵罷了。調(diào)虎離山……用她來調(diào)虎離山,虧他說得出口,然而細(xì)想?yún)s是極妙,人人都知道她與李十二郎的關(guān)系,也人人都知道她收留了李九娘。

    如今是所有眼睛都盯住她,猜想她會不會對李十二郎伸出援手,這個手,不伸是明哲保身,伸是有情有義。

    他就等著看,這個好名聲,她是賺呢,還是不賺。

    作者有話要說:

    司馬宣王就是司馬懿,司馬懿得曹丕父子托孤,信任到了極點(diǎn),后來指著洛水發(fā)誓不會殺曹爽,結(jié)果是趕盡殺絕。

    在他之前,沒人敢殺天子。

    東晉明帝聽王導(dǎo)說完這一段,就覺得自個兒祖宗特別不是東西……

    晉明帝是個好娃,27歲就死了,怪可惜的。本來他不死,東晉還有指望收復(fù)故地……

    不知道該不該說報應(yīng)。曹氏父子命短,以至于國祚不長,司馬懿活那么久,后世到關(guān)鍵時候命短了。趕上五胡十六國,中原被糟蹋慘了。

    ------------

    217.倉皇出城

    嘉語打算在十月初三那天出城禮佛,

    自然要先請示王妃。

    始平王妃皺眉,

    李十二郎如今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流言說還在城里,三娘在這當(dāng)口要出城……什么企圖還用說嗎。她這時候極是懊悔給嘉語訂了這門親——眼見得門第赫赫,

    誰想一朝崩塌。

    她當(dāng)然知道那不是太后的意思,太后定然不至于讓她如此為難。

    如今讓她為難的卻是三娘。

    她雖然不知道嘉語是如何與李十二郎聯(lián)系——她倒不反感她有些消息渠道,說到底,姑娘大了,

    有些手段,總比沒有好。

    始平王妃道:“三娘已經(jīng)收留了李家九娘子……”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這趟渾水,

    何必再蹚?她與她父親自然會想法子再給她找門親,雖然是不容易,但是好在沒有過門,

    不過是從頭再來過……罷了。

    嘉語低頭道:“三娘不過是想出城禮佛罷了�!�

    王妃:……

    這話嘉言說也就罷了,

    三娘?糊弄誰呢。

    王妃也知道她是打定了主意,

    勸沒有用,

    沒的還能鬧僵。揮手叫她下去再想想。轉(zhuǎn)頭就找了謝云然來,推心置腹說道:“三娘這孩子也是倔,這當(dāng)口出城,少不得被人截攔,

    到時候鬧出來……可不好看�!�

    謝云然沉吟片刻,

    卻說道:“想來三娘有分寸�!�

    王妃道:“這孩子忠厚,

    我怕她上人家的當(dāng)�!�

    嘉語雖然各種不省心,

    待人卻說得上真心實(shí)意,從前對嘉言,后來對謝云然,對昭熙,對宋王,甚至是對李家兄妹,并不是那等忘恩負(fù)義的輕薄之輩——如是,倒不需她操這個心,也不值得她操這個心了。

    謝云然卻壓低了聲音道:“如今天下都知道李家冤枉……”

    始平王妃略怔了怔,不由苦笑。天下人皆有后路,唯她沒有——便知道李家冤枉,又能如何?揉了揉眉心,含混道:“……李家已經(jīng)是不成了,三娘日后還須得說親……”

    謝云然見王妃不接話茬,也知道王妃有王妃的難處。換了口風(fēng)安慰道:“姻緣自有天定。雖然是須得母親多費(fèi)心,但是也無須太過憂心,以三娘的人才,不過是好事多磨罷了。”

    王妃不說話:說得輕巧,她是沒見之前她為三娘的親事費(fèi)了多少勁。便只說道:“云娘要是攔不住三娘,好歹與二郎說一聲——要鬧出事來,少不得還是要二郎去收拾首尾。”

    王妃堅持,謝云然也只有應(yīng)聲的份。

    ..............................

    同樣感慨于“姻緣天定”的還有千里之外的始平王——始平王妃做夢也不會想到,與她的家信同時抵達(dá)豫州的,還有宋王的求婚書,看得始平王又驚又駭:這小子,未免也太會趁火打劫了!

    又想道,原以為三兒與李十二郎是塵埃落定,不想這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還是不成——莫非當(dāng)真是命中注定,與蕭家那小子有緣?

    他對蕭阮從前就大有好感,特別他西山上兵變重傷那陣子,幾乎以為三兒回心轉(zhuǎn)意,卻不想還是不肯松口。后來蕭阮與他同在豫州,亦表現(xiàn)出色——大約也有刻意討好的成分在,然而誠意總是真的。

    只不過……三兒不樂意,莫說是宋王,就是吳主求娶,他也是不肯的。兒女都是債,始平王微嘆了口氣,信擱在手邊,并不以為意。

    ............................

    昭熙晚上回來,聽說嘉語要出城,大驚道:“母親說得對,這當(dāng)口,三娘不該蹚這趟渾水……”

    謝云然道:“李御史不過求三娘一路疑兵,并不真?zhèn)要三娘帶他出城�!�

    昭熙仍是搖頭:“李御史計劃得好,真?zhèn)進(jìn)行起來,未必就這么順?biāo)臁团碌阶詈�,還是會拖三娘下水�!�

    鄭忱是瘋了,先前滅了李家滿門,如今又瘋了一樣找李十二郎——還是用的內(nèi)衛(wèi),單單繞過他。對于元祎炬,他可以一拳下去,與他分說個明白,但是他與鄭忱之間,關(guān)系卻遠(yuǎn)沒有親密到這一步。

    誠然他有向他示好,他也勉強(qiáng)算是救過他一命——如今想來,懊悔不迭。早知道他不是個東西,當(dāng)初就不該——

    然而當(dāng)初他不通風(fēng)報信,鄭忱就保不住命了嗎?難說。

    謝云然面有難色:“可是我已經(jīng)應(yīng)了三娘……”

    “那有什么打緊,”昭熙慨然道,“不需你出面,我去與她說……”

    人已經(jīng)到門口,卻聽他娘子吞吞吐吐道:“三娘說,她與李御史婚約未解,夫妻有幫扶之義……”

    這話對始平王妃說是沒有用的,對昭熙卻還管用。昭熙腳步一滯,遲疑道:“這幾日,三娘心情如何?”——他因?yàn)槔罴沂鲁鲆馔�,他竟不能預(yù)料,也沒能阻止,頗覺得愧對他妹子。

    謝云然答道:“……還好�!�

    “還好?”

    謝云然道:“三娘也是知道不能履行婚約,對李御史頗有歉意,送李御史出城,也算是了結(jié)了心愿�!�

    昭熙想了片刻,到底嘆了口氣:總不能叫三娘存了這個心結(jié)。他走回來,躺在謝云然身邊,郁郁說道:“那趕明兒我調(diào)出時間,送她出城�!�

    謝云然笑道:“不妥。三娘出面,便是出了差錯,郎君還能兜回來,無非三娘年紀(jì)小不懂事;郎君出面,人都疑心是父親或者母親的意思,事情就嚴(yán)重了——何況有郎君在,內(nèi)衛(wèi)再傻也知道,李御史不會來了。”

    停了片刻又道:“郎君也不必?fù)?dān)心李御史改變計劃,盯三娘的人多了,他就是有這個心,也上不了車�!�

    昭熙一想也對,稍稍釋然。卻問道:“三娘心情當(dāng)真還好嗎?”

    “還好�!敝x云然道,“依我看,三娘對李御史有義,并非有情。所以送了李御史出城,就算是兩清了�!�

    昭熙不解地別過頭看她:“云娘這話奇怪�!�

    “嗯?”

    “三娘若非對李御史有情,如何會答應(yīng)他求娶?”昭熙道,“三娘可不是肯將就的人。”

    謝云然躊躇了片刻,方才說道:“我聽說年初時候,王妃帶三娘相看了不少人,都未有合意的,李御史已經(jīng)是人中龍鳳�!彼勒盐醪荒芏�,所以并沒有說透,想當(dāng)時三娘的委屈,她能感同身受。

    莫說三娘了,她不也答應(yīng)過崔家求娶嗎——那并不意味著她就有多惦記崔九郎了。

    “那依云娘看,三娘是還惦著……宋王嗎?”昭熙問。

    謝云然搖頭:“這我可看不出來�!�

    “云娘也看不出來?”昭熙許許失望。

    謝云然氣得推了他一把:“你這個做哥哥的都看不出來,我如何看得出來!”

    昭熙撓了撓頭,抱怨道:“我家三娘心眼可多,莫說我,我看,就是母親也……”

    “不是心眼多,是想得多。”謝云然道,“我有時候覺得,三娘年歲雖小,卻像是經(jīng)歷過很多事情一樣——像是比你我還經(jīng)歷得多。昭郎,三娘過去十三年里,當(dāng)真就只是在平城嗎?”

    “那當(dāng)然!”

    謝云然道:“那想來,癥結(jié)還是宋王。三娘從前在平城,未曾見過這等人物,所以一見而驚,到后來……雖然我不知道宋王到底做了什么讓她這樣傷心,但就是傷心透了,心無所屬,人盡可夫。”

    她用的是“人盡可夫”的本意——天底下合適的才子俊彥,都堪為配。

    昭熙默然。

    謝云然又道:“李御史也是誠心。”

    昭熙應(yīng)道:“十二郎可惜了——三娘可有說,誰救了他?”

    “沒有�!�

    昭熙兩眼空空看著房頂,忽感慨道:“敢在這時候收留他的人,也頗有膽氣,要知道,盧家也好,崔家也罷,就連我家,都退避三舍……”說到這里,自失地笑一笑,“如有一日,我淪落到這個地步……”

    ——他并不知道,就在前一日,廣陽王也有過類似的感慨。

    “你我夫妻一體,郎君高居廟堂,我鳳冠霞帔,郎君亡命天涯,我洗手羹湯。”謝云然慨然應(yīng)聲道。

    昭熙轉(zhuǎn)眸看住她,半晌,卻搖頭:“不……不要這樣,云娘,如真有那一日,我定然放你走。我家落敗,謝家未必落敗,云娘回家即可——并非我不信云娘的心意,但是云娘,我舍不得你吃這個苦�!�

    謝云然怒道:“文君尚能當(dāng)壚賣酒……”

    “那是司馬相如不對!”昭熙摟住她說道,“我聽過這個故事,但是不該是這樣的。這并不是一則佳話,他連自個兒都養(yǎng)不活,就算文君能跟著他餐風(fēng)飲露,萬一他有了孩兒,難道也跟著衣食無著,更何況——云娘?”

    謝云然面上露出奇怪的神色,昭熙吃了一驚:“……我、我說錯話了嗎?”

    “你知道了?”

    “什么?”

    謝云然附耳過來,低語了兩句,昭熙蹭得跳了起來:“真的?”

    謝云然:……

    “母親知道嗎?”

    謝云然低聲道:“還沒有確定,也就沒有告訴母親……”

    “那怎么成!”昭熙急得到處找鞋子,“我去與母親說,飲食上……”

    “傻子!”謝云然笑了,王妃向來省事,既不叫她立規(guī)矩隨身服侍,也沒有與他們同案而食的習(xí)慣,她的飲食,和王妃什么相干了。

    昭熙想了片刻,期期艾艾又問:“三娘知道么?”

    “傻子!”謝云然又好笑又好氣,“三娘還未出閣呢,哪里好知道這個!”

    “那、那……是個小子還是個丫頭?”

    謝云然:……

    “好了我知道我傻了,”昭熙湊過來要聽,喃喃道,“哪里就這么快了……這才多久……”

    謝云然:……

    “昭郎想要個小子還是丫頭?”

    “都好……”昭熙笑得一臉傻氣,“要是個小子,可不能長得像你,太秀氣了那可不成,得像我;要是個丫頭,那可不能像她兩個姑姑,養(yǎng)成個霸王脾氣,要跟她外公、舅舅學(xué)詩啊畫啊……繡花什么的,不對,我的女兒,學(xué)繡花做什么,還是得學(xué)騎射,我聽說嶺南有果下馬,才三尺高,剛剛好合適小娃兒學(xué)騎……”

    謝云然:……

    醒醒啊郎君,這娃還沒影呢,就惦記騎射了!

    “也不能像三郎,母親把他寵壞了,豆丁大的娃娃,盡會朝人吐口水……”

    “回來!”謝云然喝道,“你去哪里——你不知道么,沒到三月的娃娃,不能往外說的……”

    “我去說與阿娘聽——”

    謝云然:……

    她算是徹底服氣了。

    ...........................

    早上嘉語出門的時候,還小小慶幸了下嘉言被姚佳怡拉去作客,不然少不得追問到底,然而轉(zhuǎn)念一想,多半也是祖家子所為。

    婢子只帶了連翹,卻讓安平帶了十余人騎馬跟著。雖然料想即便是內(nèi)衛(wèi),也不至于太為難她,但是萬一沖有突,也算是個緩沖。上次昭熙迎親的變故讓她覺得,凡事多備著點(diǎn),總不會有壞處。

    登車出門。嘉語還沒什么,因知道今兒坐車耗時不短,早早叫薄荷準(zhǔn)備了小食,閑書。倒是連翹,神色里頗為擔(dān)憂,雖然礙著嘉語,并不敢掀起簾子,目光卻時時往外飄,在簾與窗的空隙里。

    嘉語被她這神色擾得不安,搖頭道:“你要看就看罷。”真是,要薄荷也就罷了,連翹一向是沉得住氣的。

    連翹聞言,如獲大赦�?戳吮K茶功夫,倒還真讓她看出門道來,與嘉語說道:“姑娘,有人跟著我們�!�

    嘉語“嗯”了一聲:“愛跟就跟著唄�!�

    連翹:……

    “可是待會兒……”

    “什么?”嘉語從書里抬頭看住連翹。

    連翹一下子卡了殼,兩個眼睛又往外張望。嘉語失笑。車雖然不是很晃,但是書她也不是很看得進(jìn)去。李十二郎出城,可以往南走,也可以往北走。以祖家的經(jīng)營,如果往南走,大約也用不上她。

    不過也難說,興許就是定的南走,這花槍耍得可遠(yuǎn)。她知道王妃和昭熙都不贊同她走這一趟,然而她先前已經(jīng)救了李九娘。這不過舉手之勞,她實(shí)在有點(diǎn)拉不下臉來拒絕——可見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興許還有隱隱的歉疚:從前李家并沒有遭遇滅門。

    她猜不透哪里出了差錯,從前鄭三同樣為太后所寵愛,李家卻沒有被滅門。難道從前并沒有李夫人的意外?

    因百思不得其解,而鄭忱上位到底是得她之力,更不知道蕭阮是不是也在其中摻了一腳……嘉語掩卷嘆了口氣,真真飛來橫禍。

    但聽得“吁——”地一聲,外頭傳來車夫的聲音:“公主,安業(yè)坊到了。”

    嘉語應(yīng)了一聲。

    照祖家子的計劃,她這日要去五個坊的宅院,分在不同方向。天知道那些宅院都誰的產(chǎn)業(yè),想必祖家子有的是障眼法。后頭盯梢的見她朝著安業(yè)坊來,只當(dāng)她接了李十二郎會從定鼎門出,便都往定鼎門布置人手了。

    說到底,內(nèi)衛(wèi)不比羽林衛(wèi)。以羽林衛(wèi)守九門,人手輪換,綽綽有余,而內(nèi)衛(wèi)不行。內(nèi)衛(wèi)亦不敢過于迫近,只要她沒出城,連上來問一句都不敢——便始平王不在京中,真當(dāng)始平王世子吃素的么。

    嘉語下車,稍事休息,招呼侍從飲水進(jìn)食。換馬,換車,換人。都是吃飽喝足,休息夠了的好馬,又能跑一輪。

    這時候日頭還早。到中午嘉語已經(jīng)去過兩個坊,人也跑得奄奄一息。在明教坊用午飯——也是早早就有人備下,她到的時候,飯食還熱著,最最難得,竟還能合乎她的口味——這個祖家子可真是個能干人。

    再登車的時候,連翹忍不住了,說道:“姑娘……”

    “嗯?”

    “姑娘不出城么?”連翹問。

    嘉語知她其實(shí)想問李十二郎什么時候登車。當(dāng)然連翹是不必瞞的,只不過計劃里并沒有這一項。便只避重就輕說道:“我問哥哥要了夜行的令牌,便晚些回來,也是無妨�!�

    連翹便知道這日行程還有大半了。過了片刻又問:“姑娘一直都知道李、李御史的下落嗎?”

    嘉語笑道:“我怎么會知道�!�

    連翹“哦”了一聲,不再言語。

    過了午時,倦意漸漸上來,嘉語昏昏然歪在車?yán)�,幸而車�?nèi)極是寬大,容她合衣而臥。倒是連翹精神奕奕,時時往窗外看。一時又說道:“姑娘,他們往長夏門去了。”

    這已經(jīng)是第四處宅院,內(nèi)衛(wèi)跟著車駕從城東跑到城西,又從城西換到城北,差不多跑了有大半個洛陽城。嘉語和連翹不過在馬車?yán)镄蒺B(yǎng)生息,車夫與侍從也換過幾輪,這些內(nèi)衛(wèi)卻跑得筋疲力盡。

    “陳將軍,這樣不成!”便有人喘著氣說,“怎么看、怎么看華陽公主都是在耍咱們啊�!�

    那頭領(lǐng)不過二十余歲,面貌頗有些英俊,眉目里卻大有陰鷙之意——如果是昭熙或者李十二郎在,興許會脫口叫了出來:“陳莫!”——正是正始五年秋,在西山伏擊李家兄妹的羽林衛(wèi)幢主陳莫。

    原本李家的意思,這位雖是奉命行事,但是手上好幾條人命總是真的,不能留。奈何昭熙先前答應(yīng)過保他一命,李家感激昭熙救命之恩,也就抬手放過。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有這句話在,陳莫進(jìn)宮做了內(nèi)侍。

    他那位嫁入崔家的姑姑也被休棄回家,半年不到,郁郁而終。

    到這時候,他自然也知道華陽公主出門的目的多半是為了拖住他們——原本都以為她會仗著始平王與始平王妃,便吃定了他們不敢查她車駕,強(qiáng)行送人出城。雖則上頭交代過,不能驚了華陽公主……

    但是交代歸交代……這千載難逢的機(jī)會,陳莫自問這輩子不會有第二次——他是萬萬不會放過李十二郎的。

    然而……

    即便是如此,最后李十二郎會不會借公主的車駕出城,卻仍然是難以判斷。興許純粹消遣他們一天就完了,興許……

    無非就是看死了內(nèi)衛(wèi)人手不夠。

    如果華陽今日出行純粹只為消遣他們,那么李十二郎會從哪個門出城?陳莫低頭沉思片刻,那要看他是南下還是北上了。南下?南下固然可能得到高官厚祿,然而這滿門血仇,換誰放得下?

    南朝不提北伐,到如今,有近四十年了。

    陳莫唇角上勾,一個嘲弄的笑容——被哄騙跟著華陽車駕跑馬整日,是他失算,但是華陽公主這日出行,卻至少給他們確定了一個時間上的范圍——如果李十二郎要出城,那多半會選在今日。

    畢竟,城里的搜索已經(jīng)越來越緊了,那庇護(hù)他的人……自古以來,能有幾個程嬰、公孫?便有,李十二郎也不姓趙哪。

    “上東門,”陳莫獰笑道,“我們往上東門去!”

    “那盯公主車駕的人……”

    “繼續(xù)盯著!”陳莫一提韁,率先往北去了。

    在陳莫沒有留意到的地方,一個賣糕的小販默默目送了他們的遠(yuǎn)去。然后麻利開始收攤。

    “阿羅,今兒這么早就收攤?”邊上賣梨的小販吆喝問。

    那卻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嗯”了一聲,不太情愿地解釋道:“小舅子這兩日成親,叫我早些兒回去幫忙。”

    “喲,那大喜啊……”

    “可不是……”

    口里說著,人漸漸就走得遠(yuǎn)了。

    ....................

    想到只要去最后一個地方了,嘉語也有些振奮。

    去了這處,就真出城了。城外有菩提寺,進(jìn)寺上一炷香,也算是禮佛了。這時候往外看,日頭遙遙,就要落下。

    進(jìn)城的人多在清晨,出城則多在傍晚。要說驗(yàn)明證身,自然清晨出門,守門人最為疏忽大意,到傍晚,又手忙腳亂,容易糊弄。嘉語也拿不準(zhǔn)李十二郎會在早上出城還是晚上。反正她是一早就出來了。

    早有早的好處,晚有晚的優(yōu)勢——畢竟出了城,有夜色掩護(hù),更不容易被追擊。

    嘉語心里盤算著,卻聽連翹驚叫一聲:“有人、有人——停車!”

    嘉語轉(zhuǎn)眸去,看到連翹目色里的驚慌。

    “停車!”她說。

    車方緩,就有一團(tuán)黑影直躥上來。車外悄無聲息,穩(wěn)穩(wěn)又前行。嘉語定睛看時,不是李十二郎卻是哪個?

    連翹端的好眼力。

    進(jìn)了車,喘.息未勻,李十二郎朝嘉語欠身道:“驚到公主了。”

    嘉語微微一笑,道:“李郎君別來無恙?”心里想的卻是,他怎么在這里?他是要借她的車出城嗎——之前不是說好只作疑兵?

    “坐�!奔握Z又道。

    李十二郎點(diǎn)點(diǎn)頭,亦不與她客氣,坐下勻了氣息,說道:“他們往上東門去了。”

    這話沒頭沒尾,但是嘉語竟聽懂了——祖家子原本的計劃,是以她吸引內(nèi)衛(wèi)疲于奔命,送李十二郎從上東門出城,但是不知道什么緣故……興許是被看破了,如今上東門已經(jīng)出不去了。

    所以不得已,只能折回來,借助于她的車駕。到這當(dāng)口,嘉語自然不能拒絕——這應(yīng)該也是在他們算計之中。

    嘉語點(diǎn)了點(diǎn)頭:“原來李郎君要北上�!�

    李十二郎深吸了一口氣:“讓公主見笑了,我雖不才,終不能容父祖含冤于九泉之下�!�

    “那李郎君是要——”

    “清君側(cè)�!崩钍烧f。

    清君側(cè),真是個好借口,嘉語想,前世她爹進(jìn)京,也是這個借口。

    嘉語沉默。

    李十二郎自知失言,雖然他本意是指鄭忱,但何嘗不是劍指太后。有始平王妃這個嫡母,華陽如何好出聲。只不知道什么緣故,如今在她面前,他反倒沒了顧忌——大約是破罐子破摔了。

    這時候從頭翻悔,訕訕道:“還沒有謝過公主再三援手之恩�!�

    嘉語欠身道:“郎君客氣�!庇值溃骸熬拍镒尤缃褡≡谖椅魃侥_下的莊子里,九娘子想等風(fēng)頭過去,上盧家求救……”

    “不可!”李十二郎脫口道。

    嘉語注目于他。

    李十二郎苦笑:“如今全洛陽都知道九娘為公主收留,如盧家有意,自然會上門來接,如果盧家沒有這個意思……”他原是想說“只能多拜托公主了”,然而轉(zhuǎn)念想道,他如今又有什么立場拜托她?

    一時收住。他要出城已經(jīng)是不容易,何況此番遠(yuǎn)走,禍福難料,他也就罷了,九娘哪里吃得這個苦。

    嘉語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既然李郎這么看,如果盧家不來接,就讓九娘在莊子上等郎君歸來罷。”

    既然李十二郎沒有提崔家,她自然也不提。

    李十二郎起身,五體投于地,以示謝意。他倒是想要承諾日后有所回報,然而即便他此去萬事順?biāo)�,又有什么可以拿來報答她——她什么都不缺,她缺的他又給不了。他此去賭命,難不成叫她等他?

    他還沒有天真到這個地步。要他們原就海誓山盟,生死相許也就罷了。既無前因,只能嘆是無緣。

    因說道:“從前我與公主訂盟,未料有此厄變。李某此去生死未卜,不敢耽誤公主。當(dāng)初走得倉促,婚書并未帶在身上,只好寫了份放婚書——當(dāng)然公主興許不需要這東西,然而李某的心意……還望公主莫要嫌棄�!�

    嘉語應(yīng)了一聲。這等話,如何接都是尷尬。這世上當(dāng)然有堅貞不渝,死生挈闊,在書里。他與她沒有這等情分,連舉手之勞,他都受寵若驚,是識趣,也是自省。和這樣的人打交道當(dāng)然是愉快的。

    車廂里空氣有些沉悶,不相干的人,到底不相干。

    忽聽嘉語道:“郎君敢于北上,想是不看好朝廷這次出兵?”

    李十二郎微微詫異。轉(zhuǎn)念一想,有始平王妃這個嫡母,有始平王這種父親,她對于局勢有所耳聞是應(yīng)該,畢竟,保不定什么時候就輪到她父兄出征了。便說道:“如是令尊北上平叛,我就只能掉頭南下了�!�

    雖然吳國有四五十年沒有過北伐,也還有北伐的可能,但是如果始平王北上,云朔三州,一時半會兒恐怕沒有能力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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