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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他想他是在做夢,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做過這樣的美夢了。他夢見云娘,不知道為什么,云娘在哭�!霸颇铩彼犚娮约旱穆曇�。他一直在與自己說話,他怕有一天他活著出去,卻不知道怎么說話了。

    “我在�!痹颇锟拗c他說,“我在這里,昭郎。”

    他忽然又覺得,這不像是夢了。

    “我在這里,”她抱起他,她覺得他的身體輕得像個孩童,她哭著貼上他的臉,“昭郎,我來了,我在這里……”

    她的臉是熱的,她的臉的濕的,他不安地想,難道這真不是夢?如果這不是夢……他用力推了她一把,卻沒有能夠推開她,他驚慌失措地,卻壓低了聲音喊:“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走、快走!”

    謝云然放聲大哭,她像是有生以來,從未哭得這樣失態(tài),亦從未這樣傷心過。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卡卡君和未央妹子投雷^_^

    ------------

    303.登基稱帝

    吃早飯的時候嘉語和嘉言說:“我昨晚夢見哥哥了。”

    嘉言愣了一下:“哥哥偏心,就來看你,

    也不來找我�!�

    這個話只能她們姐妹說,

    嘉語也不敢與宮姨娘提半句。要讓宮姨娘知道昭熙不在軍中,

    那眼淚肯定是打不住。

    嘉語道:“哥哥還在�!�

    嘉言沒看她,

    低頭吃湯餅,

    過了好一會兒,

    方才含含糊糊道:“他們說元旦要來拜見哥哥�!�

    嘉語道:“就為了這個,

    昨兒大清早的,

    綁了人在院子里抽?”

    嘉言又不吱聲了。

    嘉語道:“有事情你該和我說。”

    “和你說管什么用!”嘉言急了起來,“哥哥不在這里,你我就是變也變不出來!你不就是氣惱我昨兒嚇到尉周氏了么?放心,

    周樂還不至于為了這么點小事就不要你�!�

    “你放肆!”嘉語氣得發(fā)抖。

    要不是她妹子,她能一耳光摑過去。到底沒下得去手,

    盞碟就遭了秧,湯湯水水撒了一地,都濺到衣裙上來。

    嘉言下巴一抬,抬腳就出去了。烏靈烏容對望一眼,追了上去。

    嘉語:……

    何佳人跪下收拾一地狼藉。嘉語當(dāng)初回信都,怕被李琇撞見沒帶上她。后來到鄴城,

    才著人接了她過來。何佳人有一陣子以為嘉語不要她了,失而復(fù)得,

    格外珍惜——她原就比蓯蓉和辛夷更伶俐。

    這時候一面收拾,

    一面自言自語道:“我從前養(yǎng)了只貓兒,

    后來隔壁哥哥打了兔子送我,

    我那只貓兒就不樂意了,連打帶踢地要把兔子趕出去�!�

    嘉語:……

    “阿言又不是貓兒�!�

    “人有時候啊,就和貓兒一樣�!�

    嘉語悶悶出了半天神。

    昨天周樂帶他阿姐過來,是被嘉言嚇了一跳,周樂也沒與她說嘉言的身份,直接帶進來見她。那不過是個老實的鄉(xiāng)下婦人,嘉語也就客客氣氣與她寒暄。后來周樂當(dāng)笑話說與她聽,不知怎的惹到嘉言。

    她尋思何佳人這個話,猛地想起,轉(zhuǎn)頭問辛夷:“阿言出征前晚,是不是來找過我?”

    辛夷搖頭道:“沒有�!�

    嘉語就更想不明白了。她如今身邊就剩了這么個妹子,惱也不是,不惱也不是,良久,只得嘆息道:“我找到了姨娘,母親卻不能從武川鎮(zhèn)過來,阿言從未離開過洛陽,更沒有離開過母親——”

    從前也沒有三郎,昭熙又常年在外,闔府上下都圍著她一個心肝兒。如今都剩了誰。

    又吩咐道:“一會兒你去打聽一下,誰提的這個話頭�!彪m然“始平王世子”久不露面確實可疑,但總該有個由頭。

    何佳人應(yīng)了。

    ....................................

    嘉言甩臉子出了門,直奔馬廄,烏靈和烏容不敢勸,又怕她出事,只得跟著。出公主府恰碰上段韶,段韶與她招呼:“嚴將軍哪里去?”

    嘉言不理他,打馬就走。

    烏靈與烏容兩條腿哪里跑得過四條腿,忙央求段韶道:“我家將軍惱了公主——段將軍快勸勸她——”

    段韶:……

    段韶是周樂心腹,雖然不確切知道嘉言的身份,也清楚她與公主親熱非常,該是王府舊人。起初她到信都,以為她會帶兵護衛(wèi)公主,誰想后來周樂竟將始平王舊部、崔嵬山賊人一發(fā)全都交與了她。

    一個小娘子能管得住始平王手下驕兵、崔嵬山悍匪?他不信。她讓他信了。廣阿之戰(zhàn),他沒有親臨戰(zhàn)場,也聽說她打得出色。有本事的人往往有些脾氣,但是好端端的,怎么和公主鬧起來了?

    這時候也不容多想,翻身上馬追了上去,連聲叫道:“嚴將軍、嚴將軍?”

    嘉言哪里肯停,越發(fā)縱馬狂奔去。兩個人一個跑一個追,漸漸地就出了城。鄴城這些天下雪,雪有一尺來深,沒過了馬蹄。風(fēng)又冷,嘉言狂奔了有近一個時辰,被風(fēng)一吹,腦子漸漸清醒過來,勒馬放慢了速度。

    段韶追得滿頭大汗,終于是追上了。也不敢抱怨。他原就是寡言少語之人,這時候偷偷瞧著斑駁的面具,不知道話從哪里說起。

    就只默默跟著她在雪地里走,雪地上馬蹄腳印越來越長。

    嘉言道:“你跟著我做什么?”

    段韶想了想,找了個理由:“野外有狼�!�

    嘉言哼了一聲:“我又不怕狼。”

    “我怕�!�

    嘉言:……

    嘉言譏笑道:“男子漢大丈夫,還怕狼?”

    段韶老老實實地說:“怕嚴將軍遇上狼,公主不與我干休�!�

    “又關(guān)她什么事了!”嘉言怒道。

    段韶聽她這口氣,哪里有半點“世子姬妾”的影子,更不像是能與人血戰(zhàn)的將軍了,就是個小姑娘與人置氣。他從前在家里時候,身邊是有婢子服侍,但是哪里見過這種小娘子。想了半晌,方才小心翼翼道:“是公主得罪嚴將軍了么?”

    嘉言不說話。她也知道自己方才無禮。前頭她是氣惱周樂乘人之危,后來她阿姐過來鄴城,又不像心存芥蒂,便知道她阿姐也是愿意的。她是一向都知道她阿姐不太守規(guī)矩,但是父親過了才多久,就等不得這一時三刻?

    想父親生前對她有多疼愛,更別提兄長如今還下落不明。那些戰(zhàn)時無暇去想的事,這幾日都翻想起來。

    又默默走了盞茶功夫,方才說道:“他們鬧著要見世子……”

    段韶道:“公主與將軍有安排。當(dāng)初王爺進京,已經(jīng)把親兵都帶了去。留在秦州的這些人雖然也見過世子,但是只要不走得太近,就不會看出破綻�!庇盅a充道:“之前在秦州,公主就扮過世子。”

    嘉言聽他說到周樂,心里又是一堵,脫口道:“你家將軍——”

    段韶是個精細人,聽了這四個字,便知道問題不在公主,心里默默記了。嘉言沒往下說,他也不追問,換了話題道:“嚴將軍這是第一次上戰(zhàn)場嗎?”

    “什么?”

    “廣阿�!�

    嘉言道:“我從前殺過人!”

    “殺人和打仗是兩回事,”段韶笑道,“我第一次上戰(zhàn)場,刀都快握不穩(wěn)了,幸好將軍就在旁邊,救了我的命�!�

    嘉言搖頭道:“我——我父親和兄長從前也是常年打仗……”

    “怪不得嚴將軍小小年紀有大將之風(fēng),原來是家學(xué)淵源�!�

    嘉言冷笑一聲:“這些話,你不妨與你家公主說去�!�

    段韶:……

    什么時候公主變成“你家公主”了,偏嘉言還不放過他:“怎么不說了,接著說�。 �

    段韶:……

    段韶苦著臉道:“我原也知道自己不善言辭,所以話少。”

    “知道就好!”

    “但是我家將軍……”他又接著說道,“去廣阿之前,也并不知道自己還能活著回來�!彼虏怀鲋軜纺睦锏米锪诉@位姑奶奶,就只管把話往慘里說,“幸而嚴將軍與將士同心協(xié)力,才僥幸贏了一局�!�

    后半句嘉言沒有聽進去,前半句倒是讓她心里一動。不到三萬人馬應(yīng)對二十萬大軍,莫說是周樂這個沒打過多少大仗的,就是她父親,恐怕也未必有十全的把握。雖然是用了離間計分化對方人馬,但是在實施之前,誰知道管不管用。如此劫后余生,得意忘形,恐怕也是人之常情。

    他們能打贏這一仗,他能活下來,阿姐心里大約也是歡喜的吧。歡喜之余,恐怕也不能計較他之前冒犯了。

    到這時候面色稍稍緩和,仍悻悻道:“……不知道你家將軍有什么好�!�

    段韶:……

    段韶好說歹說把嘉言帶回了城,時天色已暮,嘉語正著急,原先還有些怒氣,到這會兒也全都沒了,只管與段韶道謝,段韶應(yīng)付兩句就退出來,回頭找周樂道:“二舅恐怕是得罪了嚴娘子�!�

    周樂:……

    “我最近都沒與她說上話!”周樂覺得自己冤枉極了,他知道嘉言在嘉語心里的分量,趕忙著問,“問出什么事了嗎?”

    段韶攤手:“二舅要夠膽,自個兒問去——約莫是和公主有關(guān)�!�

    周樂:……

    嘉言這氣性可夠大。

    .......................

    嘉言臉皮薄,不肯賠不是,就只伏在嘉語肩上道:“阿姐,我心里慌……”她打小是蜜罐子里養(yǎng)大,沒受過委屈,這年余,也實在撐得心力交瘁。她從前有父親,有母親,有兄長,有姐姐,還有個由著她欺負的弟弟。

    如今父親沒了,表姐沒了,兄長死活不知道,不敢讓母親和弟弟過來,唯一可以依靠的姐姐心里又有了別的人。

    嘉語舍不得怪她,拍著她的背說:“待回了洛陽,就算是把洛陽翻過來,總能找到哥哥……”她也沒有想過如果昭熙當(dāng)真不在了,回了洛陽,報了仇,之后的路怎么走。她原也不是什么志存高遠的人。

    自從豫州回來,她就只能一直一直一直與自己說,哥哥還活著,他定然還活著。

    說得多了,便以為是真的。

    那如果不是呢。

    “好好睡一覺,”她與嘉言說,“明兒就好了。”

    .................................

    嘉語叫何佳人去打聽,并沒有真當(dāng)回事,不想兩天之后何佳人帶回來的消息,卻讓她多少吃了一驚。

    原來當(dāng)真有人在背后操作。

    抓人不難,但是“始平王世子”始終不露面,流言漸漸多了起來。最離譜的說法是周樂害了世子,霸占公主。

    嘉語:……

    真是腦洞清奇,要不是有嘉言在,她幾乎要笑出聲來。

    ——之前周樂找了機會與她說嘉言,嘉語實在記不起自己那天哪里沒裹嚴實。又想這兩個人,一個見她嘔吐便疑心她有身孕,一個見她頸上痕跡便疑心她忘了守孝,這么心有靈犀,怎么不去磕頭拜個把子。

    當(dāng)時只惱恨道:“都怪你!”

    周樂點頭如搗蒜:“是是是……都怪我。”

    他低眉順眼都認了,嘉語也不好再追究,要細說來,她當(dāng)時就不該親他。這小子就是個不經(jīng)撩.撥。要有人對他用美人計,恐怕沒幾下他就什么都招了。

    這時候再細問何佳人幾句,就笑不出來了。嘉言之前氣惱也不是沒有道理,這些流言最初,竟起于她營中,而且是跟她最久的王府舊部。

    嘉語沉吟片刻,忽說道:“我聽說,陸將軍還在河北?”

    嘉言道:“是,駐軍在東郡�!�

    “上次雖然是咱們用了離間計,恐怕他自個兒也有保存實力的想法�!�

    嘉言“咦”了一聲,她對陸儼印象不壞。嘉語猶豫了一下:“這件事……陸將軍來了河北這件事,你不要和姨娘說�!�

    “為什么?”

    “袖表姐在陸將軍那里�!奔握Z道,“姨娘也知道的。”要陸儼老老實實守在豫州,她送了宮姨娘過去探望也不是不可行,但是這兩軍交戰(zhàn)的……

    嘉言:……

    她還以為賀蘭袖早就沒了。

    所以說完全沒有道理,姚佳怡好端端在洛陽,沒了;賀蘭袖在朔州失蹤近兩年,竟然還活著,還攀上了陸儼——可找誰說理去。

    嘉言咬牙道:“阿姐是說,那些混賬心念故主?”

    “那倒不一定�!奔握Z道,“他們從前是陸家部曲,想必在陸家親故甚多。人對于親故往往戒心低,有時候只是閑話一句,傳著傳著就走了樣。而且廣阿陸將軍并未參與戰(zhàn)局�!睆V阿陸儼沒有上戰(zhàn)場,定然讓這些人心存僥幸,以為是他心念舊恩,退避三舍,不與華陽公主為敵。

    嘉言“嗯”了一聲,打定主意回去好好清查。嘉語又道:“阿兄一直不露面,也不是個事兒�!�

    嘉言道:“段韶說你和……說你有安排�!�

    嘉語不響,過了一會兒方才說道:“十九兄能夠集結(jié)到這么多人馬,仗的是德陽殿里那個位置,名不正則言不順。”

    “阿姐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明白?”

    嘉語看住她:“真不明白?”

    嘉言垂頭去,斷斷續(xù)續(xù)說道:“三郎才多大,話都說不清楚……姨母之前拿糖果哄了他才上朝沒哭……皇帝哥哥……姨母殺了皇帝哥哥……”

    她不在乎誰當(dāng)皇帝,她只是不能放過那個害了她父親的人。但是她也同樣不能想象弟弟登基,母親臨朝。如有朝一日,形勢將他們母子逼到從前姚太后與皇帝的那個地步——嘉言泠泠打了個寒戰(zhàn)。

    “我也……”嘉語停了一下,“不想母親臨朝�!�

    她不信什么牝雞司晨。當(dāng)初文明太后臨朝,照樣海晏河清,也因此,文明太后過世之后,高祖老老實實守了三年孝。他知道自己的權(quán)力來自哪里,他尊重他的祖母,哪怕她殺了他的父親。但是姚太后沒有這等本事——王妃也沒有。

    就不說姚太后之后洛陽權(quán)貴對于姚氏姐妹的心理陰影了。

    “十九兄……是吳人所立,我燕朝天子,怎么可以由吳人來立,”嘉語冷笑一聲,“他就是偽帝!”

    嘉言眨了一下眼睛,她好像有點明白她阿姐的思路了:“阿姐的意思是——”

    “三郎小,哥哥卻是合適的。哥哥雖然不是高祖血裔,卻也是世祖之后,與十九兄相較,沒有別的優(yōu)勢,但是也沒有他那樣致命的弱點�!奔握Z說道,“他們不是要拜見哥哥嗎,索性就朝拜天子罷!”

    嘉言怯怯道:“這話……阿姐不先問過周將軍么?”

    嘉語這時候其實在懊悔怎么沒早想起這茬�;实鄞魇济幔呔嵊谟耠A之上,群臣隔老遠朝拜,又不能抬頭細看,豈不是最好的掩護?就別提他從前那些親兵——除非天子破格召見,不然根本沒有機會面圣。

    她知道嘉言的心理障礙,她沒有——從前天下大亂之后,各方諸侯,至少先后擁立過四五個皇帝,成了的叫天子,沒成的叫偽帝,嘉言是沒有經(jīng)歷過,經(jīng)歷過的,早不把天子威嚴當(dāng)回事了。

    卻微笑道:“自然是要先問過你。”

    開玩笑,不先問過,萬一她堅持要立昭恂怎么辦?昭恂可是有先姚太后加持,比昭熙更名正言順。

    嘉言卻以為她阿姐是記著她前兒鬧別扭的事,一陣不自在,說道:“阿姐還在惱我么?”

    嘉語捏了捏她的臉:“阿姐怎么會惱你——你不找你阿姐的茬阿姐就謝天謝地啦!”

    嘉言:……

    偏嘉語還添一句:“趕明兒阿言及笄,找了小女婿,阿姐再來找他的茬!”

    “阿姐!”嘉言紅了臉,她就知道,她阿姐不懟回來是不肯消了這口氣的。

    ........................

    周樂帶了李愔和段韶過來公主府。

    李愔和段韶自入他帳中,極得信任和重用,甚至超過了最初跟他的十三人。周樂對此的解釋是:“腦子還是很重要的�!蹦男┤丝梢圆⒓缟详噺P殺,哪些人可以坐下來商議軍情,哪些人更合適一起喝酒吃肉,他分得很清楚。

    嘉言雖然之前也見過李愔,這時候瞧見他和周樂并坐,心里忍不住想,她這個新任姐夫別的不說,氣度還是可以的。

    嘉語自然不知道她在胡想這些,只把擁立昭熙的事說了,周樂聞言笑道:“早有此意�!�

    之前在信都還不覺得,后來戰(zhàn)事一起,就吃了大虧。元祎修至少在名義上是天子,能夠調(diào)用天下人馬、物資——雖然有陰奉陽違,但是皇帝的調(diào)令下來,樣子總是要做做的。而他不過是個征西將軍,當(dāng)初到河北是紹宗手里拿到的調(diào)令,如今紹宗還在元昭敘手下,先天氣勢就矮了好大一截。

    要不是六鎮(zhèn)降軍怕被朝廷賣了去當(dāng)炮灰,奮勇效死,廣阿之戰(zhàn)的勝負是真不好說。

    但是對于擁立人選,軍中分歧嚴重。

    雖然一直都有說始平王世子就在軍中,只是因為傷重不能露面,久而久之,始平王世子的驍勇善戰(zhàn)就變成了傳說。與他們并肩作戰(zhàn)的是周樂,無論從感情上,還是出于利益,都不知不覺發(fā)生了偏移。

    對于周樂來說,擁立昭熙的獲益定然不如擁立昭恂。昭恂小,王妃不過是個婦人。有姚太后這個前車之鑒,朝中也不會允許王妃干政——而且較之姚太后,王妃垂簾并不那么名正言順:王妃只是始平王妃。

    依制,能垂簾的除了太后、太皇太后,就只有長公主。所以如果穆皇后不在了,嘉語才是最名正言順的人選:她是先帝冊封的公主,她是昭恂的親姐姐。

    最妙的是,她還是大將軍的未婚妻——雖然眼下周樂還只是個征西將軍,但是一旦擁立天子,即刻可升大將軍。很明顯她能夠代表大將軍一脈的利益,也能夠在皇室與軍方之間,維持一個微妙的平衡。

    但是擁立昭恂也有弱點:自古以來,擁立幼主通常都會被認為懷有不臣之心。換句話說,天下人都不傻,都知道小孩兒好糊弄,掌權(quán)的只能是成人。

    不過分歧歸分歧,如今這屋里就只有嘉語姐妹和周樂、李愔、段韶幾個:因昭熙不在的事,不能夠泄露出去。

    李愔問:“公主這是決定了?”

    嘉語點頭道:“李郎君該知道,先太后所為,已經(jīng)將人心損失殆盡,再借助她生前名義,恐怕適得其反�!�

    李愔沉默了一會兒,他把握到華陽公主的思路,哪怕不占優(yōu)勢,也不要有和元祎修一樣落下把柄,與人攻擊的口實。這未嘗不可,橫豎昭熙也不一定真還活著,要日后到了洛陽還找不到人,他們就沒有選擇了。

    段韶問:“仍由……代替世子接受朝拜嗎?”在原來的計劃里,那人不過代替“重傷”的始平王世子在屏風(fēng)后哼幾聲,接受大伙兒探望。但是一旦擁立,就是假扮天子,性質(zhì)完全不一樣了。誰知道他會生出什么樣的心思。

    嘉語扭頭看了嘉言一眼,卻道:“不用他。”

    “嚴娘子?”段韶傻了。

    “阿言不能上朝,不須與眾將一起參拜,”嘉語十分得意,“而且,也沒有人見過她�!�

    “可是……”段韶道,“嚴娘子長得可像世子?”總要有七八分像才能糊弄過去罷,要全然不像,又個是女孩兒——

    提到這個,嘉語就更得意了:“比我像�!�

    段韶:……

    李愔看不下去,揭了謎底道:“阿韶沒有聽說過嗎,公主還有個妹子……”

    段韶:……

    “看什么看!”嘉言一把扯掉面具,沒好氣地道,“你看我這張臉,能帶兵打仗嗎?”

    段韶:……

    過了整整一刻鐘,段韶才訥訥道:“……不能。”

    他不由自主按在自己心口,乖乖,那里跳得實在太厲害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卡卡君和小駝君,玉米君投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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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4.少年心事

    “醒醒、醒醒……天亮了!”出了公主府,周樂伸手在段韶眼前晃了幾晃。

    段韶:……

    李愔樂得大笑:“阿韶可算是見識到美人了�!�

    段韶低頭不說話。

    他心里仍然是驚的。之前見到華陽公主,

    也承認公主是個美人,

    但是方才看到嚴娘子……唔,

    那定然是個假名字,不過公主呼她“阿嚴”——那瞬間的艷光,就好像在漆黑的夜里,突然有光照進來。

    他問周樂:“二舅從前也見過嚴娘子么?”

    “見過的,

    ”周樂嘻嘻一笑,“不過我的魂還在�!�

    段韶知他是嘲笑他丟了魂,

    當(dāng)即反駁道:“那是二舅眼瞎。”

    周樂:……

    小兔崽子,還翻天了!

    李愔忍不住搖頭:“少年人啊——”

    “什么?”段韶扭頭看他。

    李愔語重心長:“少年人血氣未定,

    戒之在色�!�

    段韶哼哼道:“李郎老了,

    尚能飯否?”

    李愔:……

    這小子素來話少,今兒為了美人也是拼。

    李愔道:“傻小子別想了。六娘子當(dāng)初在洛陽就有美名,

    卻到如今還沒有訂下親事,

    你猜猜為什么。”

    段韶趕著求問:“為什么?”

    李愔看了周樂一眼,收住話頭。周樂道:“阿言才多大——我當(dāng)初見她的時候,還是個黃毛丫頭。”

    李愔指著他道:“將軍言不由衷了。”

    周樂“哈哈”一笑:“好吧我收回這句話,阿言從小就是個美人,

    就是愛瞪眼珠子,氣呼呼的,倒是三娘不怕我�!�

    段韶奇道:“公主為什么要怕你?”他聽周干說過,

    周樂與公主初見是在信都,

    “二舅是世子親兵,

    就算公主從前沒有見過,也該認得服色�!敝軜沸Χ徽Z,他在寶光寺里綁架長安縣主的事自然不好對人說。

    段韶卻艷羨地想道,他二舅真是好運氣,華陽公主手無縛雞之力,說救就救了,換作嚴娘子,嚇!不被她救就不錯了。

    李愔道:“六娘子年紀雖然小,不過洛陽人家,訂親早的也有�!�

    段韶“咦”了一聲:“不是年紀小,那又為什么?”

    “眼界高啊�!崩類謬@了口氣,“她家里情形你該也聽說過,她這樣的容色,要不是宗室,自然是要送進宮里的。你看看公主的婚事,公主訂下的尚且是宋王這等人才,而況六娘子�!�

    周樂:……

    怪不得這貨要多看他一眼才肯說。

    “這話不是我說,要始平王在世,”李愔看了看周樂,搖頭道,“公主也輪不到將軍。如今始平王雖然不在了,始平王妃還在。王妃是管不到公主,如何能不管六娘子�!�

    段韶:……

    懂了,丈母娘那關(guān)難過。

    周樂喝道:“你好端端教阿韶就成了,干什么又扯到我!”

    李愔大笑:“有人惱羞成怒了�!�

    周樂:……

    這個死鰥夫!自己不好過,還不讓別人好過!

    ...............

    昭熙醒來的時候不是太多。

    他在地牢里呆了近十個月,要加上之前在宮里東躲西藏,足足一年有余沒有得到過充分的休息和好的食物。也就他打小身體底子好,又一直念著要活下去,才沒有徹底垮掉。饒是如此,也就剩了半條命。

    地牢里沒有白天與黑夜。廣陽王有心打亂他對時間的感知,進食也是亂的。

    昭熙出了地牢之后,心神一松,昏昏沉沉了好些天才醒過來。他總擔(dān)心是夢,一醒來就沒了。不分白天黑夜的,時時要有謝云然在才能放心。到過年,出了正月,清醒的時候方才漸漸多了起來。

    他們就住在廣陽王府,并沒有逃出去。

    謝云然殺了廣陽王,在鄭忱的幫助下處理了尸體,再把昭熙扶上來。鄭忱在廣陽王府半年有余。他是有心刺探,并不難摸清楚廣陽王深居簡出的生活習(xí)慣。他是不善于為政,不是不懂得人心。

    三個月前他找到謝云然,手里有了銀錢和人手,漸漸就活動開來。府中雜役,粗使丫頭,然后王府長史。掌握一個王府,特別廣陽王這等人少,與外界往來亦不多的王府,需要拿捏的,其實也就三五七個關(guān)鍵人。

    能近身服侍廣陽王的原本就不多。

    闔府上下都知道廣陽王重視王妃——在他們成親之前就已經(jīng)知道了,又哪個敢冒險多嘴。

    謝云然便在這里狐假虎威地過下去。

    她以“王爺身體不便”為由拒絕了三朝回門,也拒絕了馮翊的上門探望。馮翊堅持要見,謝云然便松松挽了個發(fā)髻出來會她,唇上殘紅未褪,沒開口先紅了臉:“阿姐真要見王爺?”

    馮翊一半是羞,一半也是惱:“他成了親,就不要我這個阿姐了嗎?”

    謝云然道:“阿姐要是不惱,就跟我進來。”

    馮翊強撐著跟她到門口,隔著屏風(fēng),隱約看到斜倚在床頭衣衫不整的男子,披散著發(fā),屋里欲散未散的濃香,到底沒撐住,退了出去。拿住謝云然一頓好訓(xùn):“我知道你們新婚燕爾,但是阿弟他……他不懂你也不懂?”

    謝云然只管唯唯稱是,末了低頭道:“我哪里管得住王爺……想來過得月余,也就好了�!�

    馮翊甩袖走了。

    她管天管地,還能管他們夫妻恩愛?也是看不出來,謝氏從前那么個知書達理的樣兒,和始平王世子也沒鬧出什么幺蛾子,怎么就這樣了,思來想去,還是她那個阿弟纏人。從前也沒人這樣照顧他。

    馮翊這樣想著,便消停了些日子沒有再過來。到后來事發(fā),得知廣陽王這時候早已命喪黃泉,不由放聲大哭。她那天怎么就不能多問幾句呢,她反反復(fù)復(fù)地問自己,如果她早知道、如果她早知道——

    她早知道有什么用,她去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不在了。他去得這樣干脆利落,連夢也不曾托與她。連夢也不曾托與她……這時候她站在長安最高的地方往東眺望,便窮盡她所能,也再不能看到往昔點滴。

    她不知道她的這一生,最后會遠離洛陽,一直到死,都沒有再回去——然而那并不算是不好的結(jié)局。

    .............

    “我登基了?”昭熙再一次醒來,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失笑,“三娘真是胡鬧�!�

    謝云然含笑道:“還沒有恭賀陛下�!�

    昭熙點了點她的額:“你也來取笑我�!彼妓髌蹋制娴溃骸氨闶且獡砹�,也該擁立三郎才是。我人在哪里,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謝云然道:“多半是找了人做替身——不然汝陽縣公有大義名分,三娘那里總是吃虧�!�

    昭熙沉默。

    才醒來時候,他是急于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廣陽王說的那些話里有哪些真,哪些假。但是謝云然并不敢與他實說,一味只是敷衍。去醫(yī)館請人,也不敢請許千秋,就請了他孫兒許之才過來長住。

    到出了正月,他精神漸漸旺健,謝云然才瞅著時機一樣一樣與他說了。父親沒了,他有了孩兒,明明是個女孩兒,卻取了乳名叫玉郎——謝云然沒有帶她來見他,“總會看到的”,她這樣與他說,又忍不住夸耀玉郎乖巧。

    再然后,才慢慢讓他知道三娘與嘉言的下落。河北軍中有個鬼面娘子姓嚴,軍中都說是世子重傷未愈,遣了身邊姬妾出來代為作戰(zhàn)。謝云然猜是嘉言。三娘當(dāng)初被宋王帶走,不知怎的輾轉(zhuǎn)去了河北,口口聲聲起兵報仇,后來又傳聞她與周樂訂了親。

    怎么會是那個小子,他想。

    他不知道是不是周樂乘人之危,挾恩求報,便是,他也無能為力。這么些時日下來,他才能慢慢在院子里走幾步,不能走太久就要歇下。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才能恢復(fù)到從前——光想想都覺得遙遙無期。

    “人總有無能為力的時候,”云娘這樣安慰他,“昭郎在這里受苦,我明明知道,卻——”她從鄭忱口中得知昭熙的下落,到她終于見到他,這幾個月里,哪天不是心在油鍋上煎著,也只能任它煎著。

    “原本為父親報仇,該是我的責(zé)任。”他低聲道。

    “王爺是昭郎的父親,也是三娘、六娘的父親,怎么就不是她們的責(zé)任了�!敝x云然道,“我雖然沒有見過周將軍——”

    昭熙道:“我見過他。從前便覺得古怪�!彼�(dāng)然不是三娘在平城的故人。他始終不知道他如何與三娘相遇,如何得到三娘另眼相待,他不愿意做他的親兵,卻給三娘訓(xùn)兵,難不成他那個時候就——

    可是三娘后來還是與宋王成了親。

    “三娘和宋王……”他猶豫了一下,“是和離了嗎?”

    謝云然只能苦笑:“隔太遠,說什么的都有�!�

    說得好聽,是三娘為了復(fù)仇不肯過江,不好聽的也有,他們困守洛陽,就只能聽聽消息�!皩α耍敝x云然忽地想起,“上月的消息,宋王已經(jīng)進了金陵,這樣算起來,宋王與昭郎,竟是前后腳登基稱了帝�!�

    昭熙:……

    這特么都什么事啊。

    .....................

    新年的喜氣漸漸彌散,像清晨的霧氣。賀蘭袖看著窗外抽新芽的樹,欣欣向榮的綠意,想一年就這么過去了。

    她知道昭熙不在軍中,卻沒有想到嘉語索性就擁立了他為帝。自古以來,這么登上帝位的,恐怕還是頭一位。這樣荒唐的事,也只有她這個好妹子做得出來——就像當(dāng)初非逼她殉葬不可。

    文武朝拜——拜的是誰?

    光想想都可笑,但是她笑不出來。陸儼得到消息也是吃驚,吃驚到過來問她:“袖娘不是說始平王世子已經(jīng)沒了么?”賀蘭袖也只能無奈回應(yīng)道:“多半是使了替身�!彼@是對她的話起了疑。

    “天子用替身?”陸儼駭笑。

    又安慰她道:“就算是真的,也沒什么打緊,他手里才多少人,之先廣阿不過是因著大伙兒不能齊心協(xié)力�!彪m然是敗了,朝廷軍實力在這里,再拼湊起來,也有十幾萬人馬,河北才多少人,死一個少一個。

    又嘆息:“前兒云朔之亂,始平王平得不容易,華陽公主也是知道的,如今正休養(yǎng)生息時候,她卻非要與圣人斗個你死我活,天下百姓何辜?新鬼煩冤舊鬼哭,便是始平王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

    賀蘭袖微微別轉(zhuǎn)面孔,笑道:“三娘不過一個小女子,哪里來這樣憂國憂民的胸懷�!�

    嘴上這么說,心里實在不以為然。

    如果不是她當(dāng)時走投無路,她并不認為陸儼是個合適的人選——她至今這么認為,而且越來越這么認為。

    當(dāng)初他妹子沒了,也沒見他殺到德陽殿里去討個說法。也許在他的角度看來,始平王沒了,三娘就該老老實實接受自己的命運,留在洛陽也好,跟蕭阮南下也罷——天底下的女子,不都是這樣的嗎?

    但是——不、不是這樣的,她知道不是這樣的。

    她雖然怨恨嘉語,卻并不覺得她起兵為父報仇有什么不對,天下是誰的天下,反正不是她的,父親卻是她的。

    她給陸儼謀劃占了河南之地,鼓動他出兵不出力,能收多少人馬是多少人馬。陸儼也是贊同的。但說到勝負,他仍然認為朝廷的贏面比較大。

    從前這時候賀蘭袖已經(jīng)跟蕭阮南下,她并不清楚周樂怎么贏的這一戰(zhàn)。光從人馬對比來看,她不反對陸儼的看法。

    但是她知道結(jié)果。

    她勸陸儼收了人馬,趁亂進入關(guān)中,等候時機對蜀用兵。如果能夠拿下蜀中,則天下到手一半。她說得委婉,陸儼仍是吃驚不小。他像是頭一次看到她,他說:“誠然蜀中富饒,卻不容易拿下�!�

    他想的還是他那一畝三分地。河南道十三州已經(jīng)是不小,消化起來需要時間。他手中有兵,腳下有地盤,關(guān)上門就能自立為王。南北要打起仗來,雙方都得顧忌他,如此,朝廷自然對他客客氣氣,優(yōu)待有加。

    他陸家也算是翻身了。

    造反?他沒想過。他如今所占的河南,是四戰(zhàn)之地。一旦造反,南北都會撲上來咬一口。腹背受敵,得不償失。

    賀蘭袖覺得自己就是命苦。咸陽王當(dāng)初埋怨因為她而被貶出京師。他要知道天下有今日,會計較當(dāng)時那一點眼前得失嗎?他和始平王一樣,是宗室里難得的天才戰(zhàn)將,論身份血脈,始平王又遠不及他。

    一手好牌被自己砸了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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