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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春申抖了抖毛,默默退回了角落里,他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他也不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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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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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8.同室操上篇

    嘉語并不知道各路驛丞怎樣提著腦袋往長安發(fā)信。但是周樂已經(jīng)覺察出端倪,

    上朝之前與妻子閑話:“你阿兄倒是沉得住氣�!�

    嘉語道:“近鄉(xiāng)情怯也未可知。”

    周樂看了她一會兒,湊上來親了親她的面容。嘉語道:“陛下是知道我阿兄要回來,上趕著討好我么——可遲了!”

    周樂忍不住笑,虛虛擰了一下她的嘴,上朝去了。

    到人影再看不見,

    嘉語方才回宮,

    處理了些宮務(wù)。忽侍婢來報(bào):“太子來了�!�

    嘉語奇道:“這時辰,

    他不去勤政殿,

    來這里做什么?”到底叫人傳了進(jìn)來。

    周凜穿的便裝,

    身后侍衛(wèi)卻穿斗篷。那斗篷全黑,把人遮了個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但還是看得出,

    是個高大魁梧的男子。

    嘉語目光移回到兒子臉上:“你過來。”

    周凜猶疑了片刻,因笑道:“阿娘——”

    “過來!”嘉語提高了聲調(diào),周凜便不敢再嬉皮笑臉,

    忙著走過去。嘉語道:“再過來一點(diǎn)——隔這么遠(yuǎn),

    怕我吃了你不成?”

    周凜心里尋思除了前兒晚上出城,

    他最近實(shí)在也沒有做什么犯禁的事——那事兒已經(jīng)被他遮掩過去了,

    眼下不知道母親惱的是哪樁,到底不敢問,又上前兩步,

    到母親跟前,

    就聽得母親厲聲喝道:“拿下!”

    周凜尚未回過神來,

    幾條人影直奔他身后而去。

    周凜叫道:“阿娘!”

    幸而那人并不反抗,

    侍婢過來,

    他便束手;到侍婢要揭去他的斗篷,方才輕喟一聲:“大膽�!奔幢闶沁@兩個字,也溫柔得很。

    嘉語一時也呆住了。她掙扎著想要站起來,手撐到案上,也用不上勁,就更說不出話來。臉上早濕.了一片。

    周凜心里想,阿舅說我阿娘見了他,定然會哭——這話倒是分毫不差;但是阿舅見了我娘,那口氣變得卻也快——前兒見我,可沒這么客氣。

    又回頭扶他母親。

    昭熙道:“這些人,是阿言給你練的么?”

    周凜代母親答道:“姨母給練的那一批年歲大了,多數(shù)已經(jīng)配人,這些侍婢就是她們練出來的——不能和姨母當(dāng)初的人比�!�

    又喝令左右:“還不退下!”

    左右侍婢瞧著主母這個樣子,又是太子發(fā)了話,便都知道這位是貴人,紛紛掩口,行禮退下。

    昭熙搖頭道:“方才還有點(diǎn)氣勢,我還道你有了長進(jìn),怎么又哭成這個樣子�!彼缸觽z走過去,就聽到他妹子抽抽搭搭說道:“阿兄走了……好多年�!�

    “可不�!闭盐跻灿悬c(diǎn)感慨,他環(huán)視左右,嘆息道,“天下都換了人�!�

    嘉語臉色頓時蒼白。

    昭熙道:“我原是想先去濟(jì)南探望三郎,又想還是先見過你——幸而那混蛋還算良心�!�

    周凜心里腹誹等他爹敢對他娘混蛋,恐怕要下輩子——然而并不敢駁,就只垂手聽著。

    嘉語沉吟道:“周郎他——”

    “阿袖都和我說了�!�

    “袖表姐的話……”嘉語才要說“不可信”,又想到兄長已經(jīng)見過周凜。偏頭往兒子方向看了一眼。周凜道:“阿舅問過我�!�

    昭熙在她面前坐下,斗篷也取下,有七八年沒見了。嘉語有些恍惚,想起來當(dāng)初他走得匆忙,

    留了胡子。

    西域的風(fēng)大約比中原來得猛烈,鍛造出和從前不同的氣質(zhì),也許是粗獷,也許是滄桑。

    嘉語鼻子酸得厲害:“阿兄身子可好些了?”

    昭熙拿手巾給她擦眼淚:“都多大人了——一會兒冬生笑話你�!�

    “十年前謝姐姐也這么說�!�

    “小時候不見這么愛哭……”

    “小時候阿兄也不在平城�!奔握Z哼了一聲。昭熙也覺得好笑,又想起父親,在他這個年歲,已經(jīng)遇害了。

    嘉語道:“謝姐姐留在咸宜觀么——阿兄也是,原本快到長安了就該說一聲,我讓周郎和冬生,還有玉郎……”

    “三娘!”昭熙打斷她。

    嘉語的話頭登時就斷掉,過了片刻方才說道:“……阿兄既然已經(jīng)問過冬生,就該知道,三郎當(dāng)時受人挑唆,周郎他、他——”

    “但是現(xiàn)在我回來了�!闭盐醯馈�

    “阿兄也聽過刻舟求劍。”嘉語垂頭道。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三娘這會兒倒是寸步不讓了!”

    嘉語頭垂得更低:“當(dāng)初我勸過阿兄。”

    她當(dāng)初便說過周樂有自己的志向;昭詢壓不住他,也是他們兄妹共識,意外的只是如愿的死——如愿不死,她們姐妹便阻在周樂的帝王之路上,即便他狠得下心拿夫妻情分祭天,嘉言的實(shí)力也會令他忌憚。

    “此一時彼一時。當(dāng)初我也沒有想過,周樂他真敢——”

    “阿兄為天子,便不能不想;之后阿兄不在其位,又何必再想�!�

    “如果我一定要想呢?”昭熙聲音微沉。

    “阿兄——”

    “如今這殿中就只有我們兄妹,”昭熙斜睨了冬生一眼,并不太放在心上,“如果我出手拿下你,冬生有所顧忌,便只能束手。你們母子落在我手里,你說,周樂他,敢……還是不敢?”

    “阿舅!”周凜心里發(fā)慌:明明阿舅不是這么說的,他讓他帶他進(jìn)宮,是給他阿娘一個驚喜——有這么驚喜的么?

    敢情他那三鞭白挨了?

    “……既然姓周的喜歡長安,長安也是他打下來的,我就把長安賜給你們�!闭盐鯖]理會周凜巴巴的眼神。

    嘉語抬頭看住兄長,臉色并沒有太大的變化,語調(diào)也只平平:“阿兄不可如此�!�

    “有什么不可以?”昭熙冷笑一聲,“長安總比濟(jì)南好吧�!�

    “阿兄不可以以我們母子為質(zhì),要挾周郎。”

    “又有什么不可以!自古以來,這宮闈之內(nèi),父子,母子,兄弟手足……”

    “你我不可以!”

    昭熙:……

    他想他從來沒有見過這么硬氣的三娘。他甚至也有片刻的恍惚,想,這真是他妹子么?剛才還哭得一塌糊涂,問他身子可好了的三娘?

    “阿爺在天上看著呢�!彼f。

    “阿爺在天上看著你們夫妻把三郎拉下金鑾殿,把元氏宗廟換成他周家么!”

    “不、不是這樣的。阿兄不忿周郎取了天下,阿兄要把天下拿回來,可以!但是不能以我們母子為質(zhì)——就如同當(dāng)初三郎,他要怎么算計(jì)周郎,周郎怎么反擊,不過各憑本事,但是他不該——”嘉語猛地一指尚在懵懂中的周凜,“不該拿冬生要挾周郎!”

    “三娘……”昭熙覺得他這個妹子實(shí)在又迂腐得可愛。

    “我是誰?我是你的親妹妹,你的手足——阿兄見過拿自家手足去要挾人的嗎?周郎心疼我,難道阿兄就不心疼?如果周郎不顧我,難道阿兄狠得下心殺我?還有冬生,冬生是你的親外甥——有至親長輩拿孩子去要挾人的嗎?三郎不把冬生當(dāng)自家孩子,阿兄也——”

    到底說不出口,氣勢一泄,眼淚又來了。

    “哥哥要以我和冬生為質(zhì),要是周郎拿下玉郎要挾哥哥,哥哥又怎么想?讓阿爺看到了、讓阿爺看到哥哥要?dú)⑽摇?br />
    她這樣傷心,昭熙也硬不下去了,之前種種打算,通通都作了廢,因軟聲道:“我就是說說……”

    “好了莫哭了�!边@個哭法,真能把人的心都揉碎了。

    “阿兄說得和真的一樣!”嘉語放聲大哭。

    昭熙:……

    “傻子,我自萬里之外歸來,能帶多少人,多少金帛?我這一路看過來,雖然說不上豐衣足食,勝在安定�!彼麖那案赣H轉(zhuǎn)戰(zhàn)南北,殺人放火,并沒有想過民生,沒有留意過那些螻蟻一樣的人怎么過活。

    但是后來他做了皇帝。

    “……又有幾個人還念我元氏。就是宗親舊部,這些年也都被你安撫住了。且,宗親當(dāng)初沒站在三郎那頭,如今時過境遷,難道會站我?便是得我恩惠的舊人,要他們像從前一樣提著腦袋跟我,恐怕也不能了。你看,三娘,你阿兄這次歸來,沒有一兵一卒,除了你,還有什么法子對付你的周郎?”

    他撫她的面容,嘆息不止:“所以三娘,我原是個亡命之徒,你不該這樣掉以輕心——剛進(jìn)來的時候倒是見你果斷得很,知道把冬生叫過來再讓人動手,怎么這會兒倒是……連喊人都不會了呢?”

    他聽見他妹子輕輕地回答:“你是我阿兄啊……”

    下篇

    周樂有些心神不寧,左眼皮老跳。他這會兒想不起來左眼跳的是災(zāi)還是財(cái)。掃了一眼右手邊,老杵在那里的豆丁不在。想起來東宮左庶子給他告了假,說是……病了?算了吧,就是個借口。大約是要出城去找阿貍。

    做老子的也不好和他斤斤計(jì)較。

    阿貍確實(shí)生得明艷,冬生要喜歡她也不是不可以。嘉言這么多年都沒怎么管她,也是怪可憐一孩子……

    他如今年富力強(qiáng),倒沒怎么想過逼獨(dú)子上進(jìn)。他自個兒覺得,那孩子比他年輕時候可像樣多了。

    “青州去歲秋有災(zāi)蝗……”

    “欽天監(jiān)報(bào),有星孛于東井……”

    “吳國使團(tuán)近日在金陵館宴客……”

    周樂一行聽,一行與臣子商議,按著輕重緩急排出七八件事,算來接下來一兩月行程都是緊的。好容易到午時事畢,回了宮,就看見他大舅子大刀金馬坐在胡床上喝酒,三娘也不見,左右一個侍婢也都不見。

    周樂:……

    “阿兄�!敝軜废冉o他大舅子行過禮,方才說道,“阿兄歸來,怎么也不先說一聲?”

    昭熙看著他,喝了一口酒。

    周樂面不改色,說道:“阿兄一個人喝有什么趣味,不如叫了冬生來伺候,我和三娘陪飲?”

    昭熙冷冷道:“我何德何能,敢讓至尊奉酒?”

    周樂笑道:“前兒李兄還教了我一句話,說兄有事弟子服其勞……”

    昭熙含在嘴里的半口酒噴了出來,指著周樂要罵,卻連嗆不止:“你、你——”這個狗膽包天的東西,圣人的話也敢曲解!

    周樂過來給他拍背:“阿兄不要急,慢慢兒說。三娘也是,阿兄回來了,怎么不在家里招待,卻上哪兒去了。

    “我叫人帶走了�!闭盐鹾萌菀字棺】�,板著臉說道。

    周樂明顯一怔,倒也不急。就地坐下,說道:“既如此,就只能由我來盡地主之誼了�!�

    “你算什么地主!”昭熙將酒杯擲于案上,恨恨道,“——周郎是早忘了天下姓什么!”

    周樂微垂了眼簾,看灑在案上的酒水,他把酒杯扶起來,徐徐說道:“阿兄問我天下姓什么,我讀書少,也答不上來。就記得李兄和我說過,天下姓過姬,姓過劉,姓過司馬,如今隔江而治,該姓什么,阿兄教我?”

    還敢犟嘴了——就和冬生一個樣!昭熙忿忿想道。眉眼也是像的。不知道是不是和三娘夫妻多年,乍看,竟然和三娘也像!

    昭熙真是一口氣上不來,想捶胸頓足。

    周樂又給他斟酒,雙手奉到面前,說道:“但是李兄這話,我其實(shí)是不贊同的�!�

    “你贊同什么?”

    周樂覺得他大舅子這口氣和他岳父大人簡直一模一樣。因說道:“江山無主,天下人自有姓氏。”

    昭熙盯住他,卻駁不得,也不接酒。

    周樂把酒放在他面前,又給自己斟了一杯,又說道:“阿兄知我,和岳父大人一樣,出身貧苦——”

    “我阿爺可沒你那個犯法刑流的爹!”

    “是啊,”周樂并不以為恥辱,只道,“岳父畢竟是宗室,有祿米可領(lǐng)。邊鎮(zhèn)苦寒,一衣一食都要仰賴天時,仰賴弓馬,仰賴這雙手。知道春耕秋收,天下人糧食得來不易,所以方才阿兄灑了酒,我心中不喜�!�

    “那又怎樣?”

    “但是我知道阿兄并非有意如此。阿兄自幼跟著岳父,也是見識過世情,知道民生疾苦。但是三郎不知道。”

    昭熙面色微變。

    他并非不知道昭詢生于富貴,長在深宮,如果不是當(dāng)時柔然逼急,鄭忱的死讓他心灰意冷,大約也不會如此倉促。卻說道:“那也是做臣子的輔弼不力�!�

    周樂道:“三郎只道天下是他的,不知道天下是天下人的�!�

    言盡于此,將盞中酒一飲而盡。

    昭熙默然,也將面前酒水飲盡。

    周樂又道:“三娘一直惦記阿兄,也一直擔(dān)心阿兄回來問責(zé)于她。我和她說,阿兄該問的是我�!�

    “自然該問你!”昭熙看著周樂給他滿上,“你騙得過三娘,可騙不過我!三郎固然不知道民間疾苦,又有奸人挑撥,但是沒有你一步一步引導(dǎo),亦不會走到那一步�!�

    周樂又滿飲一杯,倒也不狡辯,只道:“如愿的死,并非我能預(yù)料�!�

    昭熙胸口一窒。

    “三郎不能服眾,便如小兒持金過鬧市�!敝軜氛f。

    “他要怎么服眾?”昭熙冷笑,攥緊了酒杯,“當(dāng)初先姚太后扶持五歲小兒登基,五歲小兒能服什么眾,姚太后又有什么資歷服眾?”

    “莊烈帝是宣武帝愛子�!敝軜肪票詢A,灑于地面,以為祭。

    昭熙語塞。阿貍和他說過善鐘。理論上,他們兄弟確實(shí)是竊取大位——興許比從前蕭阮他叔還更名不正言不順。

    到底不甘心,直問:“所以,你就當(dāng)真不擔(dān)心三娘的下落?”

    “擔(dān)心的�!�

    “為什么不問?”

    “阿兄便是害了我,也不會動三娘�!敝軜凡灰詾橐獾匦α诵�,“還有冬生。這是阿兄和三郎不一樣的地方�!�

    “但是我可以讓你再也見不到他們。”

    “這就是我擔(dān)心的�!敝軜氛f道,“三娘不會愿意我被人要挾。特別是……”他多看了昭熙一眼,手中的酒微微上舉,像是在敬什么人。

    昭熙心思一轉(zhuǎn),登時就明白過來,他敬的是他阿爺。不由恨恨想道:這夫妻倆倒真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卻說道:“這些年不見,周郎口齒倒又長進(jìn)了。”

    “不敢。”

    “這天下還有你不敢的事么�!闭盐鹾吡艘宦暋膽阎忻鲆恢痪茐貋�。那酒壺極其精致,就只有巴掌大。昭熙問:“周郎認(rèn)得這個嗎?”

    周樂搖頭。

    “當(dāng)初鄭郎……身份被戳穿,鄭娘子進(jìn)宮來看他,就帶了這只酒壺�!�

    周樂自然知道鄭忱是仰藥自盡。

    昭熙道:“周郎給我斟了這么多杯酒,我也給周郎斟一杯�!�

    周樂的臉色變了。

    “我知道周郎不愿意�!闭盐跤謴膽阎刑统鲆粯�?xùn)|西來,金燦燦的好看。擺在案上,輕輕一撥,滴溜溜轉(zhuǎn)個不停。

    “……等它停下來,箭頭指的周郎,那么周郎喝,指的我,我喝,如何?”昭熙說得散淡,目中卻精光大盛,逼視周樂。

    周樂看了他一會兒,又看了一會兒那個金燦燦的小東西,最終卻搖頭道:“不好。我不會喝。也不會讓阿兄喝。阿兄要是逼我,可以脫了袍服,真刀真槍在這殿中打過——輸贏憑本事,生死無尤。但是要束手喝這毒酒,就不必了。”

    “為什么——這才是天子的死法�!闭盐踉尞惲�。

    “這是亡國之君的死法,阿兄不是,我也不是;這殿中只有郎舅,沒有天子。阿兄從前不是,我從前也不是。阿兄和我,都是行伍中殺出來的軍漢,如果一定要死,也要死得堂堂正正�!敝軜泛鲇中α艘幌�,“雖然我相信這些年阿兄的武藝也沒有荒廢,但是我還是會盡力打倒阿兄——我不想死,也不會讓阿兄死,我不想三娘傷心。”

    他說著站起身來,真?zhèn)要脫去袍服的樣子。

    昭熙也看了一會兒那個兀自轉(zhuǎn)個不休的東西。他沒有想到周樂會這樣回答。但是也許他一開始就應(yīng)該想到。

    這小子……

    唉,這小子。

    昭熙猛地伸手,一把攥住那個金燦燦的小東西,按倒在案上,然后閃電一般奪過周樂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阿——”他這一氣呵成,周樂竟沒有反應(yīng)過來,到酒杯落下,后面那個字方才顫巍巍跟著落下,“兄?”

    “來人、來人——宣太醫(yī)!”周樂叫道。

    殿外匆匆的腳步聲遠(yuǎn)去。

    昭熙擺手道:“不用這么麻煩——你聽我說,三娘說得對,周郎是自家人,冬生也是。我不能拿自家人要挾自家人。但是元氏百年天下,總不能到頭來一點(diǎn)犧牲都沒有�!�

    “如愿還不夠嗎!”周樂也怒了,他差點(diǎn)沒把酒案掀翻,“還是加上濟(jì)南王妃也不夠?還是阿貍這么多年沒法回武川鎮(zhèn)也不夠?阿兄雖然不在中原,也是一方王侯,何以、何以——”

    他心里忽然驚怖起來,如果三娘知道了、如果三娘回來看到她阿兄已經(jīng)——“阿兄這是逼三娘和我……了斷嗎?”

    他最后兩個字落得極輕,極輕,輕得幾乎聽不見。

    有那么一個瞬間,他仿佛置身荒野,天地飄零。

    如果沒有三娘,沒有冬生,那么他這一生岌岌所求,都荒蕪如深秋的樹,每一根干枯的枝都指向蒼青的天,而那里什么都沒有。

    什么都沒有。

    不、他不能讓這一切發(fā)生——

    他必須、他必須竭盡所能,阻止它發(fā)生!

    “周郎勿怒。”

    周樂的臉色已經(jīng)不能看了,他轉(zhuǎn)頭沖殿外喊:“人呢、人呢——人怎么還沒到!”

    “周郎這是要給我上演天子之怒么?”昭熙笑了。

    周樂沒理他這話,在原地轉(zhuǎn)了個圈,猛地想到了,沖過來就要給昭熙灌水催吐。

    昭熙閃身避開:“周郎勿惱——從前三娘帶周郎從司州回洛陽,我原本是要灌醉周郎,好好教訓(xùn)一番,奈何三娘不許。三娘說周郎曾發(fā)誓不飲,便有事,也不過三杯——今日,周郎可愿意陪我一醉方休?”

    周樂紅著眼睛,爆竹似的爆出一長串話來。昭熙聽了半天,每個字都聽得清楚,愣是聽不明白他在說什么——便知道是真急了,連官話都不說了——他鮮卑俚語他原也不能盡知,恐怕是沒有什么好話。

    不由失笑,反手抱住他道:“周郎鎮(zhèn)定、鎮(zhèn)定一點(diǎn)——來,喝了這杯酒,阿兄就不和你鬧了�!�

    周樂:……

    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侍衛(wèi)領(lǐng)太醫(yī)進(jìn)來,就看見皇帝被一個陌生男子抱得死死的,那男子手里還拿著酒往他嘴里灌。

    皇帝像是在……掙扎?

    太醫(yī)和侍衛(wèi)心里也很掙扎:他們是該沖上去嗎?他們是沖上去先把人分開還是——

    等等,誰是病人?皇帝還是——

    太醫(yī)尋思,這架勢,他該模仿一下夏無且擲藥箱救始皇帝么?還是……先給皇帝陛下行禮?

    正不可開交,又一陣腳步聲,伴隨著皇后柔和的聲音:“阿忱喜歡蜜煎櫻桃么……廣寒糕?姑姑和你說,這長安城里啊——這是、這是在做什么?阿兄你和周郎打起來了么——我不是和你說過不要欺負(fù)周郎嗎?”

    周樂:……

    周樂不敢置信地轉(zhuǎn)頭去看昭熙,昭熙放開他,攤手道:“我早說過,周郎勿怒——只要周郎陪我飲酒,這事兒就算揭過了�!�

    周樂險(xiǎn)些沒有直接跌坐在地——好歹顧著天子尊嚴(yán)。

    嘉語手里牽的那個小家伙卻一溜兒沖他跑過來,扯著他的衣角,奶聲奶氣問:“你是姑父嗎?”

    周樂眼前一黑。

    昭熙道:“如你所說,我在西域也稱了王,總該有個繼承人�!�

    周樂覺得他就是在扯淡——多半是有了這孩子,才又起了建功立業(yè)之心。也難怪當(dāng)年昭熙沒有第一時間趕回來。虧得他們夫妻主仆一行人瞞得死緊:也許最初要瞞的不是他,而是昭詢。

    那孩子右手撫在左胸,折腰給他行禮:“阿娘說姑父是皇帝,阿忱給姑父行禮�!�

    口齒倒是清晰,只是重心不太穩(wěn),一個倒栽蔥就要臉貼地。周樂也是無奈——誰叫他離得最近呢,只得一把把小家伙拎起來:“得了,咱們自家人,不用這些虛禮。阿忱頭次見姑父,喜歡什么姑父賞你。”

    “真的……阿忱要什么姑父都賞?”小家伙眼睛睜得大大的,忽閃忽閃。讓周樂想起十多年前,冬生也這么小,這么乖,這么軟軟的。轉(zhuǎn)眼就長大了。

    一時心里也軟了下去,應(yīng)道:“要什么都賞�!�

    “那、那……阿忱就說了啊�!�

    “說!”就這么個小東西能要什么,金銀財(cái)貨,王侯爵位,都是他應(yīng)得的;就是稀罕物兒,他也沒什么舍不得。

    那孩子靦腆地笑了一下,兩個梨渦。他示意周樂坐下,然后伏到他耳邊,脆脆地說:“阿忱想聽姑父……學(xué)、貓、叫�!�

    周樂:……

    你是魔鬼嗎!

    這一天,皇帝陛下終于想起了十五年前的玉郎。

    .....

    作者有話要說:

    “兄有事弟子服其勞”是小周杜撰,原話是“師有事弟子服其勞”,論語里的(當(dāng)然孔子啥時候被尊為圣人我也沒考據(jù)過,大家一笑即可)

    小周篡位的時候,謝姐姐懷孕,所以哥哥不可能回來。

    倒不是說人要有了兒子才能建功立業(yè),主要是在古代,哥哥之前退位又是那么個情形,所以這個孩子對哥哥還是很重要。

    那會兒西域小國很多,哥哥護(hù)衛(wèi)不少,武器也比較先進(jìn),弄個小點(diǎn)的國王當(dāng)難度不是很大……這個沒展開講了,畢竟那還是王玄策單槍匹馬能搞定的時代。

    以及,鄭忱是喝毒藥死的,不是毒酒……

    哥哥:天下都給你了,還不讓我嚇一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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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9.汝負(fù)我命

    段韶進(jìn)門的時候先踹一腳,

    就聽到“嘩啦”一聲,

    一盆水從帳頂潑下來,緊接著一陣轟笑:“我就說了不成!”

    “阿兄成日里琢磨著整段叔,

    法子沒使過一千也有八百了,管用過么?”

    段韶?fù)u了搖頭,

    就看見坐在篝火邊上的女子,火光跳躍著,焰色映著她的剪影,

    格外濃麗。她沒去管身邊嘰嘰喳喳的小崽子,只專心撥火。羊肉的香氣透了出來。許久沒聽到腳步聲,方才抬頭看了一眼。

    “不過來吃肉?”

    段韶走過去,

    他坐的位置總是剛剛好,不遠(yuǎn)也不近。

    嘉言遞一串肉給他。

    段韶沒與她客氣。肉烤得極香,

    各種佐料放得均勻。她如今習(xí)慣了做這些,

    就仿佛她生就在草原上,

    馬背上,

    大青山腳下。

    就和獨(dú)孤如愿一樣。

    她追逐他的影子,

    就像他追逐她。

    “有話要說?”嘉言問。

    盡管他進(jìn)來,就像平常一樣;他接過烤肉,就像平常一樣;他低頭吃肉,也與平常并無不同。但是她知道他有話要說。

    她就是知道。

    這個沉默寡言的男子——他們年少相識,到如今,

    都已經(jīng)不是太年輕。她有時候想起他們并肩作戰(zhàn)的那些年月,

    遠(yuǎn)得就像是晚霞,

    她相信自己有過那樣熱烈如火的一段的時光,但是燃燒殆盡了,之后便是漫漫長夜。

    她總想和他說不要再跟著她,想過很多次。堂堂云朔刺史,卻常年越過駐地游蕩在武川鎮(zhèn)。這不是笑話么。

    朝中人沒少拿這個攻擊他。

    但是她知道她說了他也不會聽——當(dāng)初在相州便是這樣。她負(fù)氣出奔,他便跟著她,也不說話,那時候下了雪,深一腳淺一腳,雪地上都是馬蹄印。

    轉(zhuǎn)眼過去這么多年。

    嘉言總覺得滄桑。

    但是他還在最好的年紀(jì),高官顯爵,天子信臣。她知道京中該有無數(shù)正當(dāng)韶齡的好女子盼著能嫁到這樣一個如意郎她不想耽誤他。

    “阿舅召我回京�!倍紊卣f。

    嘉言也不知道為什么,心里一沉。她知道這是好事:從來能作京官,誰會在邊鎮(zhèn)蹉跎。

    因說道:“什么時候,我給你送行?”

    段韶又不響了。

    嘉言也不催他——催亦無用。這是個極有主見,又極難動搖的人。

    嘉言有時候想起來那段昏天暗地的日子。她整日在草原上打馬狂奔,到筋疲力盡,方能合眼。

    她從來沒有夢到過他。她不知道他會不會怨恨——是她養(yǎng)虎為患。不不不,姚仙童那么弱雞一樣的東西,算什么虎。

    她像是冰天雪地里跋涉的農(nóng)夫,撿起了凍僵的蛇——但是姚仙童亦沒有毒蛇的陰狠狡詐。

    他蠢得讓人傷心。

    而更傷心的是,她的丈夫,她畢生至愛,死在這樣一個蠢貨手里。

    他原該威風(fēng)凜凜過上好多年,冬天去洛陽,聽那些附庸風(fēng)雅的達(dá)官貴人高談闊論,他在一旁喝酒,到有人提議射箭,他就是醉得眼睛都朦朧了,也能驚艷當(dāng)場;夏天回到草原上,看大地的盡頭,落日一點(diǎn)一點(diǎn)下去。

    風(fēng)呼嘯,亙古至今。

    到很老很老的時候,他不再遠(yuǎn)行,他躺在高大氣派的金帳里,象牙精雕的床上,錦繡,美人,龍涎香。外頭下著雨。他的兒孫們濟(jì)濟(jì)一堂,哭天搶地,而他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有個任性的小姑娘戴著丑怪的面具。

    或者馬革裹尸。

    她可以接受他的死,她不接受這個方式。

    謀算他的是她的胞弟,動手的是她表弟,她將他帶來武川鎮(zhèn)——她將厄運(yùn)帶給他,一次,又一次。

    如果她當(dāng)初死在柔然人手里,就沒有今日。

    他也許會娶另外的姑娘,生別的孩子,偶爾想起她,偶爾懷念她,像懷念剛下過雨的天空里,一道慢慢消散的彩虹。

    然而他們沒有這個機(jī)會。

    她找過巫人,希望能召喚他的靈魂,雖然她并不知道她該和他說點(diǎn)什么,也許是問他痛不痛。

    他會怎么回答?

    “還好,很快就過去了�!彼谛睦锾嫠卮�。

    巫人沒有找到他。他們都說:“王爺尊貴,不是我們能召之即來�!�

    哪怕是她想見他?她在心里默默問出這句話,又覺得自己癡傻。

    她原不信這些。她自幼跟著姨母、跟著母親念經(jīng),自小到大,也不知道念了幾千幾萬遍,她也沒有信過。如今她想信了。她想有來生。

    或者有地獄。

    上窮碧落下黃泉——她想見他。

    她要見他!

    后來到底漸漸清醒了一些,她還有孩子。兩個孩子都還小,雖然有傅母,有侍婢,有經(jīng)年的嬤嬤,但是他們還是眼巴巴地看著她。

    也不敢哭。

    她試著在他們的眉眼里找他的影子,但是太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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