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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陳平安聽得懂文字大概,卻聽不明白其中蘊含的深意。

    陳平安也沒心思去揣測這些,如今被城隍閣主殿與外邊被某種術(shù)法隔絕,應(yīng)該是城隍爺被拘押其中,不得外出巡守郡城,幫助胭脂郡渡過這場即將到來的浩劫。

    陳平安背后大殿之內(nèi),就是供奉城隍爺沈溫在內(nèi)三尊神像的城隍殿,沈溫神像高達(dá)三丈有余,需要香客游人抬頭仰望,左右文武神像也有兩丈高,分別手持鐵锏和官印。

    傳聞在兩百年前,有一位別洲的張姓道士游歷至此,有感于胭脂郡的民風(fēng)淳樸,返回家鄉(xiāng)后,很快龍虎山當(dāng)代天師就賜下一枚“彩衣國胭脂郡城隍顯佑伯印”,那個時候眾人才知曉,原來年輕道士竟是龍虎山天師府的黃紫貴人,這樁美談,半洲皆知,市井傳言,那枚來歷顯赫的金質(zhì)印章,早已被彩衣國皇帝秘密珍藏在國庫當(dāng)中。

    里頭還有一幅巨大壁畫,畫有九九八十一位大袖飛舞的美人。

    被后世譽為“墨彩如生,吹氣如活”。

    陳平安見那白衣女子無動于衷,便不再多說什么,悄悄拍了拍腰間的養(yǎng)劍葫蘆。

    轉(zhuǎn)身就是一拳砸在那層“冰面”上,陣陣漣漪蕩漾而起,門檻內(nèi)城隍閣的三座神像都像是在搖晃。

    陳平安以六步走樁緩緩行走,一拳一拳砸在冰面上,正是神人擂鼓式。

    當(dāng)然還要提防石碑那邊女子的暴起行兇。

    一聲嘆息在一棵參天古樹上邊響起,是少女嗓音,“傻瓜,那是兩位五境大修士聯(lián)手布下的陣法,便是我?guī)煾敢粫r半會都奈何不得,否則城隍老爺怎么可能出不來。你一個武把式,也想硬生生錘破?省點力氣吧,趁著那女鬼對你還沒起殺心,早點離開此地,不然下一次又有傻瓜闖進(jìn)來,你就是翩翩起舞的牽線木偶了�!�

    可能是陳平安打拳打得太過“隨心所欲”,所以彰顯不出半點威勢。

    讓躲在樹上的奇怪少女難免心存輕視。

    跟馬苦玄在小街一戰(zhàn)后,如今陳平安的拳意愈發(fā)內(nèi)斂,平時練拳的走樁更慢,更加契合“溫養(yǎng)”二字,一般江湖底層的武把式,外家拳之所以會出現(xiàn)“招邪鬼上身”的結(jié)果,就是不得其法,沒有登堂入室,以至于練拳越勤快,越傷體魄神魂。

    不過陳平安雖然走樁慢,練習(xí)立樁劍爐時的氣機(jī)運轉(zhuǎn)速度,卻是快了無數(shù),如果以前只能是尋常的驛站傳訊,快馬加鞭,那么如今就是八百里加急。

    這種“收起來”的玄妙狀態(tài),不是扎扎實實的六七境武道宗師,絕對看不出深淺。

    白衣女子驀然停下歌聲,轉(zhuǎn)過頭去,死死盯住陳平安的第十八拳。

    一拳下去,如洪鐘大呂,整座廣場的氣機(jī)都轟然而動,被鮮血浸透碑文的石碑,頓時發(fā)出龜裂聲響。

    她尖叫一聲,刺破耳膜,如將軍發(fā)號施令,在兩殿內(nèi)的飄蕩女子們化作兩道滾滾濃煙,一道融入那層冰面,以她們殘余的陰物神魂加固那座污穢陣法,一道黑煙直撲陳平安,竭力打斷陳平安連綿拳意,不讓他遞出神人擂鼓式的第十九拳。

    “被你這個冒失鬼害死了!如果我今天死在這里,到時候咱倆一起走在黃泉路上,看我不把你罵死……死都死了……本姑娘還沒死,就已經(jīng)煩死了!”

    古樹頂上,少女氣咻咻埋怨完畢,不再猶豫,竄出一道曼妙身影,發(fā)出一連串叮叮咚咚的清脆聲響,隨著響聲縈繞身軀四周,也帶起了一圈圈淡金色的花朵,身姿之婀娜,堪稱賞心悅目。

    白衣女子被濃密青絲遮掩下的那張面容,嘴角微微翹起,眼神帶著冷冷的譏諷。

    她伸出兩只枯骨手掌輕輕一拍。

    那座城隍閣主殿之內(nèi),隨侍于城隍爺左右的文武神像,吱吱呀呀,像是活了過來,抖落出巨大的四濺塵土,同時一步踏出神臺,轟然踩在主殿青石地板上,然后兩尊高達(dá)兩丈的泥塑神像大踏步?jīng)_向門檻,其中手持鐵锏的神像一锏對著出拳少年當(dāng)頭砸下,另外一尊手持精鐵官印的文官神像則毫無凝滯地一步跨出門檻,手攥巨大鐵印,拍向少女。

    原本打破陣法,就能夠讓城隍爺恢復(fù)自由之身,這才是合情合理的形勢發(fā)展。哪里想到真正的殺機(jī),根本不在城隍殿外的廣場,不在陰氣森森的白衣女子,而在希望所在的城隍殿內(nèi)?那么本該擁有神祇金身的城隍爺沈溫,到底去哪里了?

    城隍殿內(nèi),居中那座最為高大威嚴(yán)的神像,原本金光熠熠的城隍爺,此刻黯淡無光,滿地的金色碎屑,只剩下一雙眼眸之中,星星點點的金色光彩。任何一個胭脂郡本地人,都不敢相信這是那尊引以為傲的胭脂郡“金城隍”。

    因為根據(jù)胭脂郡縣志記載,用了將近一百兩黃金金箔貼覆這尊神像,那一代的郡守大人,為此跟郡內(nèi)權(quán)貴富賈求爺爺告奶奶,募捐成功后,還專門篆刻了一塊善人碑,記錄下所有出資之人的姓名家族。

    滿身金箔十不存一的主神像,艱難出聲,沙啞嗓音傳到門檻那邊,“你們兩個快走,這些來歷不明的邪魔外道,人數(shù)眾多,此地只是白衣鬼魅一位而已,你們?nèi)羰悄軌蛱映錾�,一定要去找神誥宗的仙師,或是觀湖書院的君子賢人,就說彩衣國有大難,一旦滅國,古榆國在內(nèi)的周邊六國,無一幸免!”

    原來這座本該庇護(hù)一郡百姓的城隍閣,分明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

    主殿門檻外,

    先是手臂腳踝都系有銀色鈴鐺的少女,幫著陳平安擋住了那道黑煙,四枚鈴鐺聲響處,綻放出不計其數(shù)的淡金色花朵,眼花繚亂,原本氣勢洶洶的黑煙被切割粉碎,但是少女也被絲絲縷縷的絮亂黑煙撞到身上幾處,嘔出鮮血,可還是執(zhí)意不退,站在那個冒失鬼附近,手腕搖晃,鈴聲陣陣,金花瓣瓣,繼續(xù)一點點消去那些夾雜著哀嚎的黑煙。

    陳平安則云淡風(fēng)輕地打出了第十九拳。

    然后就是剩余一道黑煙,瘋狂涌入隔絕主殿內(nèi)外的“冰面”,幫著陣法卸去了神人擂鼓式的十九拳累加之威。

    再就是兩尊“叛變”泥塑神像,一位揮動鐵锏砸向陳平安的頭顱,一人手持精鐵官印拍向少女后腦勺。

    陳平安神色自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遞出第二十拳,打得那座陣法劇烈晃蕩,雖然尚未打破,但是已經(jīng)搖搖欲墜,最多只差一拳而已。但是陳平安心中無奈,神人擂鼓式,是沒辦法遞出第二十一拳了,但是他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那位少女,給沖出門檻的文官神像一印拍死,否則他是有機(jī)會遞出最后一拳的。

    陳平安腳下石板崩裂,整個人瞬間消失,躲過了武將神像當(dāng)頭砸下的那記鐵锏,瞬間就來到文官神像側(cè)面,以鐵騎鑿陣式一拳砸在神像腰部,這一拳是為了救人性命,所以陳平安不敢有任何藏掖,以至于出拳之時,手臂環(huán)繞著雪白之色的充沛拳意,拳罡大振,隱約有浩浩蕩蕩的風(fēng)雷聲。

    一尊兩丈高的泥塑神像,愣是被陳平安一拳打得橫移出去,龐大神像的雙腳,在地面上犁出一條溝壑。

    少女聽到身后動靜,轉(zhuǎn)頭一看,才大致猜出緣由,再往向那個貌不驚人的負(fù)匣少年,便有些眼神呆滯。

    陳平安可不管少女心中所想,雙手胳膊一頓,看似是要出拳,其實是從兩袖滑出了兩張金色材質(zhì)的寶塔鎮(zhèn)妖符,悄然貼在手心,手持鐵锏的武將神像一招落空后,砸得地面磚石炸裂,直起腰后再度朝陳平安揮動鐵锏,陳平安這趟南下游歷,走了無數(shù)次的緩慢拳樁,可當(dāng)他要快的時候。

    那是真的快!

    鐵锏依然落空,陳平安不知何時就已經(jīng)來到了武將神像身前,腳尖一點,身形躍起,手心重重拍在神像額頭處。

    金光燦爛!

    武將泥塑神像四周,憑空出現(xiàn)一座比它略高略大的金色寶塔,雷電閃爍如游龍。

    神像就像是被“供奉”在這座寶塔內(nèi)。

    可具體滋味如何,從泥塑神像巨大身軀的寸寸崩碎就看得出來,不管它如何掙扎,如何揮動鐵锏敲打猛擊,寶塔鎮(zhèn)妖符始終將其牢牢鎮(zhèn)壓其中。

    陳平安在祭出第一張金色材質(zhì)的寶塔鎮(zhèn)妖符后,當(dāng)時雙腳在武將神像胸口一點,借勢反彈出去,又是一閃而逝,以更快的速度來到疾速奔向少女的文官神像面前,又是啪一下,剛好將金色符箓貼在了精鐵官印之上。

    高大神像如山岳壓頂,雙膝彎曲,膝蓋處不斷有碎屑飄落,差點就要踉蹌摔倒。

    陳平安雙腳還是沒有落地,祭出金光綻放的符箓之后,身形繼續(xù)攀升,在神像頭頂一踩,望向已經(jīng)站立于石碑頂部的白衣女子,兩兩對峙。

    陳平安沒有任何停滯,御風(fēng)凌空一般,向古柏樹下的石碑一沖而去,在空中伸手輕拍劍匣,輕聲道:“除魔!”

    槐木劍彈出木匣,被陳平安單手握住。

    一劍而去。

    一氣呵成,有些瀟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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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八章

    初一十五,隨我除魔

    陳平安手持槐木劍,對著石碑上的白衣女子一劍劈下。

    不講劍法招式,木劍上邊,也沒有足夠震懾陰物的濃郁靈光。

    青絲覆面的白衣女子扯了扯嘴角,雖然心存輕視,但是既然那少年能夠成功鎮(zhèn)壓兩尊神像,她也不愿意太過托大,陪他玩玩也好,反正城隍閣此處,守住是最好,丟了也無妨,自有高人會再次奪過來。

    只見她伸手在腰間迅速一抹,浮現(xiàn)出一把無鞘長劍,劍身呈現(xiàn)出猩紅色,充滿了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息,之前她應(yīng)該是使用了障眼法。

    當(dāng)她的枯骨手心在抹過長劍的時候,接觸到了劍刃,發(fā)出一串火石電光。不但如此,她手腕上滑落了一只碧綠鐲子,滴溜溜圍繞著她飛速旋轉(zhuǎn),毫無軌跡可循,極其之快,以至于瞬間就看不到鐲子,只能看到一陣陣碧綠色的流螢。

    世間修士,法寶器物當(dāng)然是越多越好,這跟老百姓誰也不嫌錢壓手是一個道理,可畢竟名副其實的靈器法器,太過珍稀罕見,如果能夠僥幸擁有兩件,一般都是盡可能追求攻守兼?zhèn)�,一件用來殺伐退敵,一件用來防身保命,進(jìn)可攻退可守,萬無一失。

    例如古宅楚姓樹妖的那顆兵家甲丸,可以化作一具光明鎧,就是防御法寶中的佼佼者。

    白衣女子的猩紅佩劍,以及碧綠鐲子,一攻一守,正是此理。

    從背負(fù)劍匣的外鄉(xiāng)少年,以品相極高的古怪符箓,強勢鎮(zhèn)壓文官神像,再到踩在神像頭頂,手持那把出匣木劍撲殺而來,其實只是一個眨眼功夫。

    槐木劍轉(zhuǎn)瞬即至。

    白衣女子迅猛提劍,簡簡單單一劍橫掃,在她頭頂就出現(xiàn)一道猩紅劍氣,若是少年躲避不及,就要被劍氣攔腰斬斷。

    但是那個少年突然不見了。

    方寸符!

    白衣女子心知不妙。

    叮!

    一點金石聲毫無征兆地響徹廣場。

    之后是一連串的敲擊聲響,細(xì)密急促如暴雨水滴砸在屋脊上。

    白衣女子臉色微變,腰肢擰動,迅速飛離石碑頂部。白衣紅劍,一紅一白,圍繞著那棵綠意濃郁的古柏旋轉(zhuǎn)向上,似乎在躲避什么。女子已經(jīng)刻意與碧玉鐲子拉開距離,約莫兩丈,既能夠隨心駕馭,又能夠避免被殃及池魚。

    是飛劍!

    少年竟是一名能夠飛劍殺敵的劍修!

    什么木劍什么除魔,都是迷惑人心的幌子!真正的殺招,是那把尚未顯出真身的陰險飛劍。

    小小年紀(jì),心思倒是縝密且歹毒!難怪能夠成為練氣士中最難修出結(jié)果的劍修。

    憑借那些連綿不絕的聲響,白衣女子心疼不已,鐲子再有靈性,也經(jīng)不起這么一把飛劍如此欺負(fù),無異于一場辣手摧花。

    名為“冰糯”的鐲子,是老祖宗親自賜下的一件上等靈器,并不以堅韌牢固見長,主要還是為了抵御那些所謂正道仙師出其不意的殺手锏,畢竟老祖早有預(yù)言,此次密謀奪取彩衣國的鎮(zhèn)國之寶,必然是一場傷亡慘重的血戰(zhàn),名門仙家的練氣士,廝殺拼命的膽子不大,可玄之又玄的秘術(shù)神通,和代代相傳的法寶器物,層出不窮,不得不防。

    白衣女子暫時無法推算出那把飛劍的軌跡,又不敢收回鐲子,這讓她憤懣至極,第一次生出滔天怒火,若是鐲子就此崩碎,那么這趟彩衣國之行,不說其他盟友,她是注定要得不償失了,哪怕最終大功告成,論功行賞,她拿到手的獎勵,恐怕還不如這只鐲子值錢。

    白衣女子一頭青絲瘋狂飛舞,露出真容。

    竟是那晚湖心高臺上,率先登場的彩衣女子,她當(dāng)時不知讓多少胭脂郡男子驚為天人,只恨無法摟入懷中憐愛一番。

    如此說來,那個看上去很仙風(fēng)道骨的老神仙,最少是主謀之一。

    但是這伙人如此招搖過市,彩衣國就沒有一個修士看穿真相?

    站在廣場上的陳平安愣了一下,心情沉重,將槐木劍放回木匣,習(xí)慣性摘下酒葫蘆喝了口酒。

    看到少年竟然還有心情喝酒,白衣女子氣極反笑,衣袂飄飄,露出手腕和腳踝,皆是白骨。想必白衣下邊的“嬌軀”,也是如此光景。

    唯獨一張臉龐,血肉俱在,而且美艷異常。

    原來是一位枯骨美人,不對,是枯骨艷鬼才是。

    大致確定了飛劍無法突破鐲子,近身糾纏自己,白衣女子心中略定,那就擒賊先擒王,先宰了那個少年郎再說,他自己找死,怨不得別人。本來還想著逗他玩一會兒的,哪里想到是這么個扎手的硬點子。

    劍修又如何,只要不是那種虛無縹緲的大劍仙,哪怕是中五境靠上的小劍仙,在這座胭脂郡城,只要敢露頭就都得死!

    無形之中,城隍殿外的這座小廣場,分割成了三處戰(zhàn)場,兩張金色材質(zhì)的寶塔鎮(zhèn)妖符,正在一點點消耗兩尊泥塑神像的魔氣,碎屑四濺,塵土飛揚,不斷傳出碎裂聲,無論兩尊神像如何咆哮嘶吼,鎮(zhèn)妖符顯化而出的寶塔,閃電交織,如雷部天君手持電鞭,鞭笞邪祟,始終穩(wěn)穩(wěn)將它們壓勝其中。

    再就是陳平安請出山的飛劍初一,這次總算不講究離開養(yǎng)劍葫的排場了,悄無聲息地飛掠而出,神不知鬼不覺,只可惜白衣女子有鐲子護(hù)身,幫她擋下了一劍穿透頭顱的災(zāi)殃。初一不知是打出了真火,還是頑劣稚童找到了有趣玩物,再也不理睬陳平安的心意,專心致志糾纏那只碧綠鐲子,打鐵似的,一下一下,飛劍還故意放慢了飛掠速度,每次牽扯著鐲子的運轉(zhuǎn)范圍。

    最后當(dāng)然是殺機(jī)重重的白衣女子,決意要先解決掉陳平安這位“劍修”。

    她手持鮮艷欲滴的猩紅長劍,撲殺而下,在此之前,向兩座側(cè)殿怒喝一聲,早已蠢蠢欲動的陰物女鬼蜂擁而出,一時間黑煙滾滾,遮天蔽日,全部涌向孑然一身站立廣場的陳平安。手腳都系掛銀色鈴鐺的少女,本想入場救援,卻被陳平安在第一時間就眼神示意,要她別摻和。

    少女沒有意氣用事,老老實實站在第一處戰(zhàn)場,只是手舞足蹈,不斷搖晃出陣陣清靈鈴聲,竭盡全力,讓金色花朵不斷飄出大殿屋檐,哪怕她面無血色,還是堅持幫著陳平安能夠消滅一頭女鬼是一頭。

    對于陳平安來說,少女能夠這么做,就已經(jīng)足夠了。

    陳平安雙手迅猛一掄,雙臂拳罡洶涌流淌,璀璨光明,正是崔姓老人傳授的那一招云蒸大澤式,瞬間外泄的充沛氣機(jī),震蕩四周,十?dāng)?shù)頭沖出側(cè)殿的猙獰女鬼頓時被一掃而空,她們本就頭頂太陽,灼燒厲害,加上這一拳,走的是一夫當(dāng)關(guān)的跋扈路數(shù),無異于雪上加霜,她們長如手指的尖銳指甲,根本無法靠近陳平安一丈之內(nèi)。

    陳平安可不是只有一拳的能耐,身體后傾,腳尖一點,頓時倒掠出去數(shù)丈,躲過白衣艷鬼飄落下來的那一劍,枯骨艷鬼亦是如同附骨之疽,腳尖甚至沒有觸及地面,凌空一點,蜻蜓點水,身體前傾,追隨陳平安,一劍直直刺出。

    但是在這個間隙當(dāng)中,陳平安又是雙拳一掄,擺出先前那個古意無雙的拳架,一下子又將十?dāng)?shù)頭亂竄陰物惡鬼,當(dāng)場打得魂飛魄散。

    滿頭青絲肆意飄拂的白衣艷鬼厲色道,雙腳凌空微步,越來越快,“你真是該死!”

    她手中長劍只差幾寸就要刺入陳平安心口。

    陳平安腳尖一擰,學(xué)那小街一戰(zhàn)的馬苦玄,身體如陀螺旋轉(zhuǎn)開來,恰巧躲過了那一劍不說,還趁機(jī)欺身而近,一拳砸向枯骨艷鬼的側(cè)臉,后者竟是能夠瞬間化為白霧消散四方,下一刻出現(xiàn)在數(shù)丈外,五指一扯,沒有跟隨她一起消失的猩紅長劍,旋轉(zhuǎn)半圈,割向陳平安的胳膊。

    陳平安毫不猶豫地用掉最后一張方寸符,剎那之間就再次來到艷鬼身側(cè),一身磅礴拳罡如烈陽,讓那枯骨艷鬼痛苦尖叫一聲,顧不得牽引駕馭遠(yuǎn)處那把長劍,故技重施,再次白霧繚繞,飛快消逝。

    陳平安臉色沉毅,心中默念,“初一!”

    雖然不情不愿,飛劍初一還是脫離原先戰(zhàn)場,一抹白虹劃破長空,直刺剛剛現(xiàn)出原形的枯骨艷鬼,碧綠鐲子與猩紅長劍在她第二次消逝的瞬間,本就出現(xiàn)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凝滯,像是失去主人心意聯(lián)系,便有些猶豫不決,

    當(dāng)飛劍初一刺向她眉心處,艷鬼終于徹底驚慌失措,雙手護(hù)住臉龐,一頭青絲瘋狂倒卷,遮覆在臉上。

    那柄雪白色的袖珍飛劍安安靜靜懸停在她眼前,沒有繼續(xù)前沖。

    但是。

    她后腦勺一涼。

    枯骨艷鬼像是被仙人施展了定身術(sh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滿臉的匪夷所思,僵硬轉(zhuǎn)頭,癡癡望向那個沖向自己的少年,你是劍修也就罷了,為何會有兩把飛劍?又為何假裝是一位純粹武夫?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不過即便她已經(jīng)被飛劍十五從后邊一穿而過,陳平安仍是沒有半點掉以輕心,再也不管那些陰物的糾纏,任由她們近身出手也不管,陳平安只是以最快速度來到枯骨艷鬼的身前,當(dāng)機(jī)立斷,就是干脆利落的一拳神人擂鼓式,一拳到,拳拳到,之后二十拳,打得白衣之下的枯骨一根根粉碎。

    最終枯骨艷鬼連同身軀和白衣一起炸裂開來,然后空中飄落一張繪有女子體態(tài)的黃符。

    當(dāng)她一死,那些陰物頓時失去了主心骨,紛紛躲入兩側(cè)殿內(nèi),相當(dāng)一部分尚未逃回,就已經(jīng)被太陽曝曬得徹底消亡,這次側(cè)殿內(nèi)再沒有嫵媚笑聲傳出,轉(zhuǎn)為一聲聲嗚咽。

    猩紅長劍墜落在地,那只碧綠鐲子如同迷路之人,在枯骨艷鬼消失的地方,不停緩緩旋轉(zhuǎn)。

    陳平安站在原地,既沒有著急去逮住鐲子,沒有伸手去接那張黃符。

    環(huán)顧四周,再無異樣,陳平安拍了拍養(yǎng)劍葫,初一和十五掠入其中。

    蹲下身,陳平安仔細(xì)凝視著那張黃符。

    陳平安捻出張山峰贈送的另一張邪氣點火符,放到地面黃符附近,晃了晃,點火符不是沒有動靜,但是動靜極小,只是燒掉了符箓一角,就不再燃燒。

    陳平安這才將那張黃符捻起,真正將黃符捏在指尖,陳平安才發(fā)現(xiàn)不是普通的黃紙符箓,紙張質(zhì)地,極為細(xì)膩柔滑,而且韌性極佳,估計都不怕青壯男子的用力撕扯。

    陳平安想了想,還是將這張美人符箓收入袖中,實則是藏在方寸物當(dāng)中。

    方寸物之所以珍貴,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正是能夠隔絕與外界的感應(yīng),雖說事無絕對,但大體上還是這么個規(guī)矩。

    當(dāng)陳平安收起黃符的時候,那只碧綠鐲子也主動黏上來,陳平安一手持點火符,發(fā)現(xiàn)沒有半點動靜,就順勢握住鐲子,一并收入囊中。只是去撿取那把猩紅長劍的時候,點火符稍微靠近,就熊熊燃燒殆盡,陳平安有些猶豫,這把劍肯定能賣不少錢,但是更擔(dān)心貿(mào)然收入方寸物,會不會給飛劍十五造成影響。

    最終陳平安拿起長劍,左右張望一番,抬頭看著石碑旁那棵古柏,助跑向前,腳尖一點,掠向古柏,暫時將長劍藏在高枝樹蔭當(dāng)中。

    少女怯生生喊道:“這位神仙……”

    陳平安低頭望去,少女指了指腳邊的地上,泥塑神像已經(jīng)轟然倒塌粉碎,堆積出一個尖尖的小土堆,有幾枚銀色碎片在泥土當(dāng)中熠熠生輝,十分扎眼,更加出人意料的,是一張寶塔鎮(zhèn)妖符就那么安安靜靜漂浮在土堆旁,除了金色光澤略微暗淡之外,并無半點損毀。

    另外一處的泥土堆也是差不多的光景,但是不同于武將神像手中的鐵锏,在雷電之下消融殆盡,文官神像那邊除了金色鎮(zhèn)妖符、銀色碎片之外,四四方方的精鐵官印沒了,卻多出一只古樸無華的青色小木盒,稚童五指恰好能握住。

    陳平安心中泛起驚喜,迅速飄落下去,先將兩張金色符箓和總計六枚銀色碎片收入方寸物,最后小心翼翼提起那只散發(fā)出溫暖氣息的青色木盒,哪怕只是輕輕握住,陳平安都覺得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安心。

    將不知裝有何物的小木盒收入袖中,卻沒有藏入方寸物,陳平安松了口氣。

    一旁少女始終瞪大眼睛,死死盯著這位斬妖除魔、大展神通的“劍仙”。

    暗中教她仙術(shù)的師父說過,世上有許多修道大成、顏若稚童的老神仙,那才是真正的逍遙仙人,全然不被天地拘束。

    今天見過的怪事多了去,就數(shù)眼前這位看著是少年郎模樣的神仙,身上的怪事最多。

    比如說天底下還有用完了收回去的符箓?

    她的師父雖然是大半個江湖中人,小半個山上神仙,山下山上的事情都講過不少,還真沒聽說過這種事情。

    陳平安對少女印象不錯,一邊走向城隍殿正門,要以神人擂鼓式徹底打破術(shù)法禁制,一邊轉(zhuǎn)頭輕聲問道:“這里很危險,早先為什么要進(jìn)來?”

    哇,神仙跟我說話了!

    關(guān)鍵是還挺和氣。

    少女開心極了,晃了晃手腕,鈴鐺聲悠揚響起,“神仙老爺,我身上這四盞鈴鐺,能夠保護(hù)我的,師父說過,哪怕是洞府境的神仙要殺我,我也能支撐一時半刻。但是有個最大的問題……”

    “這種涉及法寶秘密的事情,別對誰都說�!标惼桨糙s緊擺手,打斷少女傻乎乎的言語,提醒道:“此地不宜久留,你趕緊離開吧,而且最好馬上出城�!�

    少女搖頭道:“我爹娘都在郡城里,我哪里都不會去,我既然學(xué)了仙術(shù),就要保護(hù)他們�!�

    陳平安只得作罷,不再勉強,只是讓少女躲得遠(yuǎn)一點,然后開始對著那道秘術(shù)禁制迅猛出拳,

    二十一拳之后,“冰面”砰然炸裂,黑煙翻滾,其中夾雜著無數(shù)哀嚎、幽怨、憤懣和仇恨情緒,陳平安全部以云蒸大澤式的激蕩拳罡,將其清掃干凈,偶有漏網(wǎng)之魚,也有后邊的鈴鐺少女幫忙絞殺。

    陳平安猛然轉(zhuǎn)頭望向東邊城墻,雖然看不清那邊的城樓景象,但似乎一瞬間感受到了那邊的某種凝視。

    多半是城隍閣此地陣法毀壞,牽一發(fā)而動全身,被幕后主謀的大妖魔頭,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存在。

    陳平安小心起見,跨過門檻之前,祭出僅剩一張陽氣挑燈符。陳平安剛抬腳,發(fā)現(xiàn)身邊的少女欲言又止,陳平安不得不問道:“怎么了,你知道里邊有古怪?”

    少女有些難為情,似乎覺得自己太幼稚,可既然神仙老爺問了,只好硬著頭皮悶悶道:“我爹娘說過,進(jìn)門寺廟道觀燒香,男左女右,你們男人是左腳跨入門檻,我們是右腳�!�

    陳平安笑著說道:“好的,謝謝啊�!�

    他便左腳跨過門檻,跟隨那張飄飄蕩蕩的挑燈符,走到城隍爺沈溫的神像下方,只是不等陳平安開口說話,城隍爺就威嚴(yán)開口,說了一句讓少女勃然大怒的話語。只是實在敬畏城隍老爺?shù)臄?shù)百年積威,少女敢怒不敢言,只好在肚子里腹誹不已。

    灑落地面的一點點金色碎屑,全部倒飛回神像身上,從陳平安打破陣法禁制,到走到這里,神像金身已經(jīng)補上了七八分金箔,神像一雙眼眸,散發(fā)出淡淡的金色光彩,宛如一尊高達(dá)三丈的神人,正在俯瞰一郡眾生。

    這位城隍爺?shù)牡谝痪湓�,就不太客氣,“年輕人,趕緊將精鐵官印交出來!”

    陳平安臉色平靜,就要從袖中掏出那只外邊精鐵官印熔化掉的青色木盒,同時解釋道:“官印已經(jīng)被我的符箓消融……”

    陳平安話只說了一半。

    “休得胡言!”

    那尊城隍爺神像就震怒而動,一陣陣灰塵晃散,隨著地上金色碎屑幾乎全部縫補完整,神像一身金色,不愧是享譽數(shù)國的“金城隍”,只見神像一腳高高抬起,厲色沉聲道:“真以為收拾幾只小雜碎,就能夠在本官面前任意妄為了?!若不是對方三人聯(lián)手,加上屬官叛變,里應(yīng)外合,才將本官壓制在城隍殿內(nèi),豈有他們放肆的機(jī)會,速速交出精鐵官印,莫要浪費時間,形勢嚴(yán)峻,本官還要去城內(nèi)鎮(zhèn)壓群魔!”

    在陣法被破開之前,城隍爺沈溫忙著維持最后一點靈光神性不滅,而且加上那道充滿污穢的術(shù)法隔絕天地,城隍殿內(nèi)無法知曉外邊發(fā)生的事情,在他看來,走了三頭大妖和魔道巨擘,對方不知此地真正的玄機(jī),就不會留下重要戰(zhàn)力了。所以那負(fù)匣少年唯一讓城隍爺感到意外的事情,是如何破開門口的陣法,難道是一位精通奇門遁甲和仙家陣法的宗門子弟?

    只不過不管怎樣,彩衣國的江山社稷,胭脂郡城內(nèi)十?dāng)?shù)萬百姓的生死,都跟這座城隍閣的那件東西緊密相連,容不得有絲毫紕漏。

    巨大神像一腳重重跨出神臺,一腳踩在陳平安身前一丈處,踩得青石地板碎裂不堪,彎腰伸手,“速速交出官�。 �

    陳平安紋絲不動,問道:“別人幫了你,說聲謝謝很難嗎?”

    神像明顯一愣,憋了半天,嘆息一聲,點頭道:“是本官太過心急,做得不對,此事確實是要謝過你�!�

    陳平安掏出那只青色木盒,“精鐵官印熔化了,跟文官神像的泥土化為一體,但是露出了這只小木盒。不知道是不是你想要的東西?”

    神像緩緩點了點頭。

    陳平安高高拋起木盒,那尊城隍爺神像伸手接住,微笑道:“正是此物�!�

    陳平安轉(zhuǎn)身就走,少女連忙跟上。

    身后風(fēng)聲驟然呼嘯而來,陳平安心知不妙,瞬間運轉(zhuǎn)氣機(jī),真氣若火龍,一氣流轉(zhuǎn)數(shù)百里路途,經(jīng)過一座座氣府竅穴。

    剛走到門檻附近的少女呆若木雞。

    轉(zhuǎn)過頭,只見城隍爺一條神像大腿,狠狠踩在了那位負(fù)匣劍仙的后背上,少年被壓彎了腰,幾乎就要跪下,強撐著一口氣,才沒有被三丈神像一腳踩得陷入地面。

    陳平安滿臉漲紅,顫聲道:“你先走!”

    少女不敢有任何猶豫,趕緊掠出門檻,落在廣場上,轉(zhuǎn)頭望去,只見城隍爺神像四周,縈繞著一條條漆黑如墨的濃煙,從神像臉部的七竅進(jìn)進(jìn)出出,而那尊城隍爺雙眼,也變做了詭譎的暗金顏色。

    少女驚聲尖叫道:“小心,城隍爺入魔了!”

    陳平安雙膝微蹲,咬著牙弓著腰,背脊上是不斷加重力道的神像大足,他一點點站直腰桿,伸手迅速一拍養(yǎng)劍葫,同時袖中滑出兩張金色材質(zhì)的寶塔鎮(zhèn)妖符,分別拈在指間,低頭無意間看到自己腳上那雙草鞋,陳平安頓時覺得真是痛快,這趟山下人間走得真是精彩,大笑道:“初一,十五,隨我除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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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九章

    趨之若鶩

    當(dāng)時陳平安去城隍閣一探虛實,徐遠(yuǎn)霞和張山峰就去郡守府,兩人已經(jīng)做好了碰壁的心理準(zhǔn)備。

    不曾想在兒子劉高華的引薦下,滿臉憂色的劉郡守,很快就在客廳接見了大髯漢子和年輕道士,非但沒有下逐客令,甚至沒有要求徐遠(yuǎn)霞露幾手霸氣刀法,也沒有讓張山峰駕馭桃木劍滿院子亂飛,聽過了他們兩人的通風(fēng)報信后,略作猶豫,就讓他們兩個跟隨自己去往正廳,兩人大吃一驚,正廳內(nèi)坐著七八人,既有按刀而坐的披甲武人,也有在郡城堪輿圖上指指點點的年邁文官,還有幾個精神飽滿、氣態(tài)豐茂的男女,一看就是修行中人,如果沒有刻意隱藏氣象和呼吸,應(yīng)該都是三境四境練氣士。

    劉太守大致介紹了一圈,多是胭脂郡本地的世外高人,也有聞訊趕來的外鄉(xiāng)人,跟徐遠(yuǎn)霞他們差不多。

    徐遠(yuǎn)霞著重觀察了一位模樣尋常的漢子,氣勢沉穩(wěn),應(yīng)該是位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然雷霆萬鈞的高手。

    張山峰則多看了幾眼“崇妙道人”,老道人正在悠悠然喝茶,身后站著兩尊身高一丈的黃銅力士,“力士”是道家符箓派獨樹一幟的標(biāo)志,多無靈智,只會聽從主人一些最簡單的指令,例如殺敵。高品相的黃銅力士,戰(zhàn)力能夠媲美三境武夫,不容小覷,絕不可視為粗劣愚蠢的傀儡。

    劉太守先給后到的徐遠(yuǎn)霞張山峰大致說過了當(dāng)下形勢,然后有些感慨,抱拳誠摯道:“感謝諸位義士相助,若能安然度過此劫,胭脂郡一定為各位立碑,寫入地方志�!�

    幾乎所有坐著的人都站起身還禮,說了些義不容辭的客套話。

    劉太守走到桌旁,上邊擱放有兩張地圖,一張是郡城形勢圖,一張是連同胭脂郡在內(nèi)的彩衣國六郡圖,劉太守伸手指了指胭脂郡跟鄰郡之間的某地,“方才得到一個好消息,馬將軍和老神仙在城頭那邊親自盯著,六百精騎已經(jīng)離開駐地,火速向我們郡城開拔,最晚今天戌時就可以入城待命,兩千步卒應(yīng)該是在子時之后才能到達(dá)城外�!�

    劉太守是第一次處理這類事故,急得嗓子眼都在冒煙,加上之前的此處奔波,整天都在提心吊膽,這會兒說話的時候嗓音沙啞,趕緊接過幕僚老人端過來的一杯熱茶,

    在郡守府出謀劃策多年的幕僚老人,便代替劉太守,站在桌旁,一處一處指點過去,“東北城隍閣,城正北的繡花巷,南邊的馬頭橋,西邊的垂銅塔,中間地帶的趙府,目前發(fā)現(xiàn)的這六處地方,都有古怪,城隍閣已經(jīng)緊急關(guān)閉,潛入其中的兩位仙師,至今尚未出來。繡花巷暴斃六人,當(dāng)?shù)匕傩杖羧思�,全部都已�?jīng)遷出。馬頭橋下邊出現(xiàn)食人的水妖,不知現(xiàn)在是否沿著河水流竄到城內(nèi)別處,相當(dāng)棘手。原本用來跟山上仙家示警的垂銅塔,如今已經(jīng)倒塌,看守寶塔的老人也暴斃,至于趙府上下瘋了十?dāng)?shù)人,莫名其妙就發(fā)作,好似瘟疫一般,就連進(jìn)去查看情況的衙役,都瘋了兩個,以至于我們……”

    說到這里,劉太守輕輕咳嗽一聲,老幕僚便不再繼續(xù)說下去。

    畢竟傳出去,不太好聽,可能會影響郡守大人的清譽官聲。

    因為趙府已經(jīng)跟城隍閣一樣,被官府派人嚴(yán)密封住出口,不許府內(nèi)人士外出。

    道號崇妙的老道人放下茶杯,笑道:“事關(guān)重大,劉大人所作所為,極有魄力,是為了郡城十?dāng)?shù)萬黎民百姓考慮,相信趙府事后,只要稍微有點良知,都會感恩劉大人今日的決定�!�

    金刀大馬坐在椅子上的披甲武將,斜瞥一眼崇妙道人,扯了扯嘴角,滿是譏諷。

    劉太守有些尷尬,輕聲道:“不用感恩,若是能夠體諒一二,本官就很欣慰了�!�

    他很快轉(zhuǎn)移話題,唏噓道:“虧得老神仙剛好路過咱們郡,夜觀天象,發(fā)現(xiàn)了郡城上方陰氣彌漫的異樣,否則咱們肯定現(xiàn)在還蒙在鼓里,到時候一旦事發(fā),被那伙妖魔打一個措手不及,后果不堪設(shè)想,不堪設(shè)想啊!”

    徐遠(yuǎn)霞問道:“那座垂銅塔,作用可是如同邊關(guān)烽燧,能夠向附近的山上仙家傳遞訊號?”

    披甲武將滿臉陰霾,點頭道:“正是如此,只是妖魔陰狠狡詐,下了毒手,使得郡城跟距離郡城九百里的那座仙家靈犀派,失去了聯(lián)系,垂銅塔原本用以傳訊的秘術(shù),十分玄妙,最多一炷香功夫,就能夠讓靈犀派獲知,如今飛劍傳訊,呵呵,速度尚可,就是價格貴了點�!�

    披甲武將斜眼那沾沾自喜的崇妙道人,真是怎么看怎么欠揍。

    一次最普通的飛劍傳訊,竟然開口要價十萬兩白銀,真當(dāng)自己不知道山上驛站的行情?

    估計請出那兩尊青銅力士,私底下也沒少讓劉太守掏錢。

    武將是馬將軍的副手,一起在邊關(guān)馳騁沙場多年,雖然以往一直看不慣劉太守這么個書呆子,但是這次大難臨頭,看著這個彩衣國著名筆桿子奔前走后,不但沒有嚇得躲在床底,還竭力維持大局,讓他對這個文官印象改觀許多,倒是對那個趁火打劫的老道人,印象差到了極點,你一個家底子都在胭脂郡城內(nèi)的旁門道士,憑什么坐地起價?郡城破滅,就算你崇妙道人能逃走,撒手不管家人弟子和祖宗基業(yè),不怕到最后家徒四壁?

    徐遠(yuǎn)霞問道:“劉太守,敢問靈犀派的仙師,何時能夠趕來胭脂郡?大概會有幾人趕來?”

    郡守大人笑了笑,“萬幸靈犀派山門之中,有一頭千年高齡的彩鸞,它曾是靈犀派開山老祖的坐騎,老祖仙逝后,彩鸞未曾離開山頭,歷代掌門都可以請它做些事情,彩鸞背上能夠承載五六位仙師乘風(fēng)而來,若是飛劍傳訊沒有意外,相信靈犀派大概在明日正午時分,駕臨郡城上空。”

    劉太守嘆了口氣,驀然提高嗓門,激勵眾人大聲道:“所以需要仰仗各位,幫助郡城撐到靈犀派仙師趕來,最少要堅持到明天中午!”

    徐遠(yuǎn)霞和張山峰眼神交匯,臉色都不算輕松。

    張山峰更擔(dān)心陳平安的城隍閣之行,會不會出現(xiàn)意外。

    ————

    胭脂郡東門有城樓高聳,兩層,三重檐歇山式,有龍盤虎踞之勢。

    馬將軍身披鎧甲,并不嶄新鮮亮,反而十分老舊,上邊布滿刀劍劃痕,顯而易見,是這位彩衣國邊關(guān)武將的心愛之物,近百年彩衣國邊境戰(zhàn)事不多,只是與北邊的古榆國偶有沖突,所以沙場武夫?qū)Υ姽�,歷來看重,往往成為軍中進(jìn)階、廟堂攀升的關(guān)鍵,若非這位馬將軍朝中無人幫忙說話,恐怕早已成為年紀(jì)輕輕的兵部大佬。

    城樓頂層,馬將軍突然看到老神仙望向城隍閣那個方向,久久沒有收回視線,以為又有突發(fā)狀況,問道:“黃老,可是里頭的妖魔開始現(xiàn)身作祟?”

    大袖飄飄的老神仙撫須笑道:“無妨,我自有壓勝之法,咱們真正需要留神的地方,還在城中心的趙府,此地距離郡守府太近了,一旦有變,后果嚴(yán)重。好在我此次南下,遇到兩位至交好友,都是山上正道仙家的魁首人物,他們原本是要一起去觀湖書院游歷,與夫子們論道,如今事急從權(quán),顧不上會不會耽誤他們的行程了,我已經(jīng)傳訊給他們二人,要他們速速增援胭脂郡,估計他們很快就可以御風(fēng)趕來,屆時我與馬將軍聯(lián)手守住城東門,兩位老朋友其中一人盯緊趙府,順便庇護(hù)郡守府的安危,再有一人去城西坐鎮(zhèn),加上郡守府內(nèi)的修士和江湖豪俠,相信此次妖魔作亂,不至于糜爛郡城�!�

    馬將軍拱手抱拳,感激道:“若非黃老最早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趕緊告知我們,這次郡城百姓定要遭了大難。黃老還愿意以身涉險,仗義出手,我馬某人是個糙人,說不來漂亮話,但絕對銘記在心!”

    老神仙笑著搖頭道:“若是山上修行,就是為了自己一人得道飛升,不管眾生疾苦,那還修什么神仙?要什么長生不朽?”

    馬將軍以拳重錘胸口鎧甲,然后伸出大拇指,由衷佩服道:“黃老,就憑這句話,你就真是在修道!”

    說到這里,這位中年武將憤憤不平道:“至于彩衣國某些個只會沽名釣譽的仙師,尤其是京城里頭那撥人,哼,真是恬不知恥,成天就是跟朝廷伸手要錢,建仙閣造高樓,勞民傷財……唉,不說也罷,越說越氣!”

    老神仙雙手負(fù)后,淡然笑道:“天底下哪條江河不是泥沙俱下?馬將軍不用太過怨懟,既然世事皆如此,先做好自己就行了。”

    武將點點頭,深以為然,心底對身旁這位道法高深、同時還悲天憫人的老神仙,愈發(fā)敬佩。

    神仙不止是山上的洞天福地有啊,山下也有。

    老神仙再次運用神通,瞇眼竭力望向城隍閣那邊,由于隔著太遠(yuǎn),具體景象,看得模糊不清。若是米老魔在場就好了,他會一點掌觀山河的皮毛,這么一段距離而已,應(yīng)該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不過城隍閣秘術(shù)陣法被破一事,他剛才心生感應(yīng),確定無誤,定是有不自量力的家伙在逞英雄,沒有關(guān)系,他在那邊早有安排后手,金城隍和兩側(cè)文武神像,早就都被米老魔暗中動了手腳,不惜耗費巨大代價,以持續(xù)了二十余年的特殊香火,讓他們不知不覺地浸染入魔。為此米老魔還跟他們?nèi)怂榔べ嚹槪饕巳`器才肯罷休。

    所以說城隍閣的些許波瀾,影響不到一條大江大河的最終流向。

    將近三十年密謀,四方實力合力行事,怎么可能功虧一簣?

    除非是一位十境的陸地神仙從天而降,突然揚言要保下這座胭脂郡城,他們才有可能收手。

    可是神誥宗和觀湖書院,還有幾大仙家山門的動向,他們早已摸得一清二楚,絕無可能有什么十境練氣士橫空出世,更何況躋身元嬰境的大佬,從來神龍見首不見尾,說句難聽的,便是真見著了這邊的光景,只要不是出身名門正派、而且一身正氣的祖師爺,愿不愿意摻和都還兩說。

    大勢已成,大局已定!

    老神仙心中微笑不已,他其實很想轉(zhuǎn)過頭,拍拍那位憨直武將的肩膀,笑著打趣他,“馬老弟,你的眼神不太好使啊。我可不是什么正道仙師,而是你們嘴中人人得而誅之的邪魔外道。你所謂的彩衣國京城仙師,其中兩個名氣最大的,可都是我的嫡傳弟子�!�

    他們這些外道野修,本來就是田地爛泥里的賊老鼠,求的就是一個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此事過后,那件法寶到手,大不了再閉關(guān)二三十年,去往更南邊的地方,秘密謀劃更大的買賣,之后又是一條好漢。說不定有一天,有可能成為中土神洲白帝城那樣的存在,雖是天下皆知的魔道中人,可是誰敢當(dāng)面喊他一聲魔頭?世間絕大多數(shù)的上五境大修士,同樣不敢!

    不過這種美事,老神仙也就只是想一想,圖個樂呵而已。

    老神仙看了眼南方,又轉(zhuǎn)頭望向北邊,有些猶豫,事成之后往南避難,肯定最安穩(wěn),若是按照約定去北方,就要富貴險中求了,但是只要活到最后,那就是一份滔天富貴。

    ————

    按照那位傅姓小祖宗的要求,神誥宗一行人去找那座淫祠山神廟,結(jié)果走到半路,山水氣運大變,由濁轉(zhuǎn)清,領(lǐng)頭的老道人趙鎏大為錯愕,決定先去山神廟,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秦姓山神已經(jīng)金身崩碎,徹底消亡,意外之喜,是眾人竟然在廢墟中撿到了金身碎片,就是趙鎏都大感震驚,先行保管金身碎片,小心收好,雖然注定要上繳宗門,但是沒事的時候摸一摸,鉆研一下,也是一件舒心事。

    之后老道人回到小鎮(zhèn),猶豫了半天,決定獨自去往古宅,與淪為倀鬼的楊晃修繕關(guān)系。

    一旦楊晃夫婦借此機(jī)會,既有傅師叔幫他們一錘定音,不用擔(dān)心被神誥宗秋后算賬,如今還保住了古宅陣法不說,更有望境界攀升,說不定以楊晃的卓越資質(zhì),樹魅女鬼不再是他的累贅之后,哪天就一躍成為中五境的散修,他完全可以預(yù)見將來的一步步景象,比如楊晃的性情并不迂腐,早年在神誥宗就人緣極好,且是彩衣國本土人氏,稍加運作,說不得楊晃或者他妻子,就能夠順勢成為朝廷敕封的正統(tǒng)山神,如果是后者,那可就嚇人了,夫妻二人,都是洞府境的存在,誰不巴結(jié),極有可能神誥宗都會順?biāo)浦�,給予善意!

    到時候他趙鎏怎么辦?

    到時候給人磕頭認(rèn)錯都沒用,還不如現(xiàn)在就放低姿態(tài),主動示好。

    趙鎏心意已決,心中就再無扭捏,大大方方去了趟古宅,恭賀夫妻二人苦盡甘來,跟人家認(rèn)了錯,賠罪喝了罰酒三杯,給了一件品相很低但是很討喜的小靈器,楊晃也是個妙人,才撕破臉皮沒多久,如今他趙鎏負(fù)荊請罪,竟是客氣熱情得很,說喝酒就喝酒,就連那件靈器都收下了,但是喝酒之后,喝了個半醉,楊晃又開始破口大罵趙鎏,最后連女鬼都看不下去,

    勸了半天,楊晃就是不聽,趙鎏在酒桌上什么話都不說,都受著。

    之后趙鎏在古宅住下,傳訊給小鎮(zhèn)上的神誥宗弟子,然后一行人又多住了一天。

    和和氣氣,融融恰恰。

    趙鎏離開的時候,知道楊晃一切所作所為,都是做樣子罷了,心中對自己只會愈發(fā)瞧不起,楊晃更多還是寧罵君子、不惹小人的聰明人想法。不過趙鎏也算不枉此行,兩人關(guān)系能夠這樣就很知足,朋友遠(yuǎn)遠(yuǎn)算不得,這輩子都別奢望,但是已經(jīng)不會成為敵人,以后經(jīng)營得好,多花些心思,來這座胭脂郡跑動跑動,甚至有機(jī)會成為面子上過得去的點頭之交。

    趙鎏心情復(fù)雜地帶隊北歸,只是剛走出幾十里山路,趙鎏就發(fā)現(xiàn)胭脂郡那邊不對勁,但是這位神誥宗的老仙師沉默不語,只是趕路。

    當(dāng)天晚上,眾人露宿山巔,那位三境劍修的年輕弟子找到站在崖畔的老道人,輕聲問道:“師父,胭脂郡城那邊明顯有妖氣彌漫,聲勢不小,敢在郡城內(nèi)如此明目張膽,肯定不是尋常妖魔,咱們要不要趕過去看看?”

    趙鎏呵呵笑道:“連你都看出了那邊的妖氣沖天,師父又不是眼瞎�!�

    年輕人仔細(xì)咀嚼了師父的言語滋味,試探性問道:“那咱們飛劍傳訊給宗門?就說需要增援�!�

    老人瞇眼眺望胭脂郡城上方的夜空,緩緩道:“傅師叔要我們鎮(zhèn)壓姓秦的淫祠山神,如今山神廟都塌了,咱們也收回了三塊金身碎片,這趟下山游歷,你們成果頗豐,遠(yuǎn)勝同輩,這么多一方山水正神的金身碎片,有幾個下五境練氣士,親眼見過?這次外門勘驗,肯定可以拿出一個‘上’評,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就是上上評�!�

    老人轉(zhuǎn)過頭,輕聲道:“熙平啊,需知世間好事,切忌過猶不及啊。一旦你我?guī)熗竭x擇飛劍傳訊,事后宗門派人來到彩衣國,仔細(xì)查驗此事,時間一對比,我們畏縮不前,很容易就會暴露。這些話呢,只因為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為師才愿意跟你掏心掏肺,記得不傳六耳�!�

    年輕劍修心悅誠服,壓低嗓音道:“師父英明,算無遺策!”

    趙鎏回頭看了眼遠(yuǎn)處篝火旁,三名神誥宗弟子都在盤腿而睡,其中年紀(jì)最小的那個,昏睡之時,呼吸吐納之間,隱約有絲絲縷縷的霧氣垂掛于耳鼻,反觀更早進(jìn)入宗門的姐弟二人,氣象就遠(yuǎn)遠(yuǎn)不如了。老人皺眉低聲道:“這個事情,還得跟那小屁孩通通氣,這孩子感應(yīng)敏銳,別看他假裝什么都不知道,其實咱們騙得過那對姐弟,唯獨騙不過他。如果不說清楚,給他回到宗門說漏了嘴,還是一樁禍?zhǔn)�。�?br />
    年輕劍修點了點頭。

    趙鎏轉(zhuǎn)頭笑望著嫡傳弟子,和顏悅色道:“熙平啊,要堵住那個鬼靈精怪的小崽子,可不容易,你不是偷藏了一塊金身碎片嘛,這本來就不合規(guī)矩,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宗門那邊是要重重責(zé)罰的,拿出來,師父幫你送給他,就看他敢不敢收下這顆燙手山芋了,收下了,以后就你我?guī)熗蕉�,就是一路人,回到山上,以后相互間還有個照應(yīng),師父也算是幫你鋪路搭橋了,若是不收,呵呵,師父可是你們這次歷練的領(lǐng)路人,本就身負(fù)查勘職責(zé),事后是要向外門遞交文書的,在規(guī)矩之內(nèi),我要惡心一下那個孩子的靠山,誰都挑不出毛病�!�

    然后老道人攤開手掌,伸向年輕劍修,“拿出來吧。”

    年輕劍修一瞬間臉色鐵青,只是迅速擠出笑容,沒有藏藏掖掖,更沒有半點不情不愿的神色,很快就將一枚最大的金色碎片遞給老道人。

    趙鎏收起金色碎片,笑道:“呦,個頭還不小,一塊能頂兩塊了,看來那小子運道真不錯,白撿了這么大一個便宜�!�

    年輕劍修臉色僵硬,牽強笑道:“本來是想著回到了宗門,在師父下個月的大壽之日,弟子當(dāng)做賀壽禮的�!�

    老道人嗯了一聲,拍了拍年輕劍修的肩膀,“有心了�!�

    之后年輕劍修悄然返回篝火附近,盤腿坐下,閉上眼睛,始終面帶微笑。

    老道人獨自一人坐在崖畔,吐納煉氣,沉默許久,突然小聲自嘲道:“大道無望,就只能抖摟這些小機(jī)靈。哈哈,真是怎一個慘字了得�!�

    ————

    書生柳赤誠從東門出城,沿著官道一路步行,走出去十里后,在驛站外歇腳,沒有功名在身的老百姓,可沒資格進(jìn)去落座。驛站外有一座茶攤,書生便要了一碗滾燙茶湯,喝著暖胃,低聲呢喃,像是在自言自語道:“你不是總吹噓自己多厲害嘛,真不管這么大一個爛攤子?那位劉小姐,挺好一個姑娘,又給我錢花,掏錢的時候都不帶眨眼的,又給我摟摟抱抱,解了我多大的燃眉之急,不然你真要我當(dāng)乞丐,還是去賣屁股�。课茵I死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啥,攤上我這么一個主人,是你倒了八輩子血霉?你咋不說如果不是我誤入荒冢,無意間破了那座千年陣法,把你這個大爺從牢獄里解救出來,才有機(jī)會重見天日?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存在,我如今馳騁花叢,都不敢施展十成功力,只敢摸個小手兒,親個小嘴兒,否則豈不是便宜了你這個糟老頭?”

    “狗屁的仙人!藏頭藏尾,喪家之犬,連我給人一拳撂倒在地上,都不敢冒頭,就你還是啥玉璞之上的仙人,老子還是那啥金丹仙人呢!聽說人家金丹神仙,那才是真正的神仙好不好,每天沒事情就在天上飛來飛去,偶爾落地喝個酒兒,帝王將相見著了,都要恭恭敬敬�!�

    茶攤老板在遠(yuǎn)處看著,憂心忡忡,那個窮酸書生該不會是個傻子吧?嘮嘮叨叨的,自己跟自己說話?傻子不要緊,可千萬別身上沒帶錢!

    書生瞪眼道:“啥?金丹境是個屁?你信不信老子喝完了茶湯,憋出一個屁,就把你放了?以后咱倆各走各的?”

    “罵人不揭短啊,私生子咋了……再有爹生沒娘養(yǎng),也好過你一個老變態(tài),一大把歲數(shù)了,還死活要帶上那件粉色道袍,嘖嘖嘖,真是沒羞沒臊,你咋不求我?guī)湍阗I幾盒胭脂水粉……你大爺……又來……”

    書生本就細(xì)若蚊蠅的嗓音,到最后幾乎連他自己都悄不可聞,他的眼眸逐漸變得渾濁不堪,再然后又瞬間變得炯炯有神,如神靈附體,整個人從內(nèi)而外,氣勢迥異,再不是那個滿身窮酸氣得寒士,更像是一位微服私訪的……帝王。

    柳姓書生滿臉笑意,伸出手,顫顫巍巍舉起那只茶碗,喝完最后一口茶湯,站起身,掏出一大把銅錢丟在桌上,大步離開,一開始腳步有些搖晃不穩(wěn),喝個茶跟喝了美酒佳釀似的,眼神也有些醺醺然,但是走著走著,腳步就越來越沉穩(wěn),最后書生從官道岔入油菜花盛開的農(nóng)田,四下無人,一抖肩膀,包袱繩結(jié)自行打開,從身上脫落,懸停在空中,從包袱之中飄出一件繡工精致的絕美道袍。

    果真是粉色!

    書生身上的外衫也自己解開褪去,跟那件粉色道袍恰好換了個位置,乖乖躺入包袱之中。

    除了不合世俗規(guī)矩的華美道袍,包袱中還有一支金色簪子,緩緩飄向書生頭頂,自己別在發(fā)髻上。

    然后包袱一閃而逝,顯然是沒入方寸物了。

    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咫尺物,甚至是傳說中被譽為“妙小洞天”的方丈物。

    書生攤開雙手,仰起頭望向天空,笑容陶醉,粉色道袍竟然給人一種活物的雀躍之感,嘩啦一下驟然鋪開,來到書生身后,如有婢女服侍,根本無需書生動手,道袍就那么穿在了他身上。

    本就相貌英俊的書生柳赤誠,穿上這件道袍之后,確實玉樹臨風(fēng)。

    風(fēng)流倜儻的書生大步前行,腳步凌空,逍遙御風(fēng),步步登天,直入云霄,大聲吟唱道:“冢中一千年,世上也千年。”

    腳下的大地之上,開滿了異鄉(xiāng)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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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章

    降服

    郡守府,老幕僚拉著劉高華走到官邸后門,劉高華看到一輛馬車早已準(zhǔn)備就緒,像是要出遠(yuǎn)門,老先生伸出手掌,笑瞇瞇道:“公子,請上車�!�

    有位女子掀開簾子,梨花帶雨的模樣,見著是弟弟劉高華后,略微心安,放下簾子,背靠車壁,她思念起了那位柳郎。

    劉高華一頭霧水,“宋叔叔,這是要做什么?”

    老先生一板一眼道:“郡守大人要我護(hù)送你們出城�!�

    劉高華急眼了,“這個時候出城做什么?難道胭脂郡真有大難臨頭?宋叔叔,越是這樣,我越不能離開這里啊,爹出了事情怎么辦?”

    在郡守府多年的老幕僚笑道:“真要出了事情,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還能怎么辦?”

    劉高華啞口無言。

    老人催促道:“公子,走吧,大小姐還等著呢�!�

    劉高華搖頭道:“我反正不走!要走讓我姐一個人走……”

    劉高華話沒說完,就猛然往后門跑去,但是眼前一花,竟然發(fā)現(xiàn)老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擋在了門口,等劉高華停下腳步,老人笑了,像一頭老狐貍,打量著眼前年輕人,“宋叔叔好歹混過江湖,會一點花拳繡腿,你是自己上馬車呢,還是選擇被我一拳打暈扛上馬車?說實話,宋叔叔也一把老骨頭了,背著個人跑來跑去,你忍心?”

    劉高華硬著脖子,“打暈我吧!”

    老幕僚嘆了口氣,“你爹曉得你的臭脾氣,本來有話要我轉(zhuǎn)告你,我之前怕傷了你們父子感情,就故意藏起來不提,現(xiàn)在你這副德行,我就只好實話實說了,你爹告訴你,‘劉高華,你這二十來年,就沒做過一件讓老子舒心的事,就別留在府上礙眼礙事了,行不行?’”

    劉高華紅著眼睛,嘴唇顫抖。

    劉高華沉默片刻,有氣無力道:“我妹妹呢?”

    老幕僚搖頭道:“暫時顧不上了,你和大小姐先走便是,我已經(jīng)讓人去找二小姐�!�

    劉高華又要犯倔,清瘦老人也急了,一跺腳,沒好氣道:“我的劉大公子,真不是我說你,一個大老爺們,婆婆媽媽,成甚大事!”

    劉高華委屈道:“爹娘不管,妹妹也不管,我這種沒心沒肺的王八蛋,能成甚大事才怪了!”

    老人給這句話噎得不行,氣呼呼道:“走走走,趕緊走�!�

    劉高華有些茫然失措,總覺得自己好像做什么,都是錯的。

    這個時候,他才覺得以前在心里頭沉甸甸的負(fù)擔(dān),比如父親忙于官場往來和道德文章,喜歡跟外人高談闊論,愿意跟府上清客對弈一下午,對所有世交好友的子女,從來都不吝贊美,唯獨對他這個親生兒子不冷不熱,尤其是對他科舉的期許落空后,還會拿言語刺他幾句……

    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這些事,原來都不算事啊。

    老人嘆氣道:“走吧,你留在這里,只會添亂,害得你爹娘白白擔(dān)心�!�

    劉高華慘然一笑,“那就走吧�!�

    老人點點頭,等到劉高華坐入車廂,老人駕駛馬車,緩緩駛出家家戶戶大門緊閉的街道,馬蹄陣陣,一路去往城南。

    路上左右張望著郡城景象,大多數(shù)街道還是繁華依舊,游人如織,店鋪林立,熱鬧非凡,全然不知危機(jī)已經(jīng)籠罩整座城池,生死一線間。按照馬將軍的說法,妖魔如此大張旗鼓,一定是有備而來,若是最壞的情況,那可就不是死幾百人了,歷史上彩衣國許多場朝廷定義為瘟疫的災(zāi)難,禍害百姓數(shù)萬人,其中就有魔道巨擘的邪法大陣,或是一些污穢法寶失去控制,死于這類事故當(dāng)中的老百姓,往往尸骨都能任其曝曬,而不敢收尸下葬,當(dāng)年殃及胭脂郡在內(nèi)的那場瘟疫,便是如此,才有了那處方圓數(shù)百里的大型亂葬崗。

    天真要塌下,懵懂無知的老百姓誰跑得了?除非是有高個子頂住,頂不住,就只能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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