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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陳平安揉了揉那顆小腦袋,“有些錯,是可以彌補(bǔ)償還的,你就這么做了。”

    小孩子使勁點頭,“所以先生告訴我們,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跟人打生打死都不講幾句話的陳平安,今天竟然跟一個孩子講了這么多,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不過心境又靜了幾分,感覺就算現(xiàn)在馬上去走樁和練劍,都已經(jīng)沒有問題。

    陳平安收起了那支竹簡放回袖子,便干脆再多說了幾句。

    “每天必須吃飯,是為了活下去。”

    “在衣食無憂的前提下,讀書講理,不一定是為了做圣賢,而是為了讓自己活得更好一些。當(dāng)然,不一定真的更好,但是儒家圣人們的經(jīng)典教誨,世世代代君子賢人們的金玉良言,最少最少,給了我們一種最‘沒有錯’的可能性,告訴我們原來日子可以這么過,過得讓人心安理得�!�

    那個孩子迷迷糊糊道:“陳公子,這些我就有些聽不懂了。”

    陳平安笑道:“我有許多事情,其實也沒想透徹,就像搭建一間屋子,只是有了幾根柱子,離著能夠避風(fēng)避雨,還差得很遠(yuǎn),所以你不用當(dāng)真,聽不聽得懂都沒事,以后有問題想不明白,可以多問問學(xué)塾先生。”

    孩子笑著起身,拎著小板凳,給陳平安鞠了一躬后,說是要回家抄書寫字了,教書先生可嚴(yán)厲了,稍稍偷懶就會挨板子的。

    陳平安笑著揮手道:“去吧�!�

    陳平安沒有轉(zhuǎn)身,說道:“把手里的石頭丟掉�!�

    身后響起一個稚嫩嗓音,哦了一聲,然后就是石子摔在地上的響動,似乎石子還不小。

    一個枯瘦小女孩拍拍手,大搖大擺走到陳平安身邊蹲著,轉(zhuǎn)頭問道:“凳子借我坐坐唄?”

    陳平安置若罔聞,摘下養(yǎng)劍葫,開始喝酒。

    小女孩又問道:“你這么有錢,能不能給我一些?你剛才不是說了嗎,要每天吃飯,才能不餓死人。”

    陳平安不看她,反問道:“你怎么找到我這里的?”

    兩人的對話,牛頭不對馬嘴。

    小女孩可憐兮兮道:“我知道你不缺錢,給我?guī)變摄y子,你又不心疼,可是我能買好多干餅和肉包子了,到了冬天,每年京城都會凍死很多老乞丐,他們身上的那點破爛衣服,我想要扒下來,要費好大的勁,你瞧瞧,我現(xiàn)在身上這件,就是這么來的。我要是有了錢,肯定就能熬過去了。”

    陳平安還是不看她,“身上這件,肯定是這么好的,可是上次穿的呢,是那個小姑娘偷偷拿出來,送你的衣裳吧?今天怎么不穿了,就為了見我?”

    小女孩看似天真無邪,完全沒聽懂陳平安的言下之意,嬌憨笑道:“大夏天的,衣服破一些,反而涼快,她送我那件,我一般舍不得穿的,到了冬天再拿出來,穿在身上,特別暖和。”

    陳平安突然站起身,左右各看一眼街道兩端的盡頭,話語卻是對那個蹲著的小女孩說的,“去貼著墻根站著,接下來不管發(fā)生什么,都不要出聲�!�

    小女孩是個心思活絡(luò)的,時時刻刻在偷偷觀察著陳平安,所以早早順著陳平安的視線瞥了兩眼,然后嘟嘟囔囔,抱怨著起身,就要跑去墻邊避難,突然聽到那人說道:“拿上板凳�!�

    她不樂意了,“憑啥幫你拿?你是我失散多年的野爹��?”

    陳平安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笆腻X�!�

    “好嘞,爹!”小女孩黝黑臉龐上,立即笑出一朵花來,拎起了小板凳就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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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零九章

    圍殺之局

    長條青石鋪就的街道兩頭,有兩人相向而行,陳平安和棋攤子剛好位于居中位置。

    陳平安左手邊是一位面罩白紗的女子,衣石青色衣,紅錦裹身,系以玉帶,懷抱一只琵琶,身子妖嬈,搖曳生姿。

    右邊是一位身高八尺的漢子,赤手空拳,上身裸露,肌肉虬結(jié),卻穿了條粉色長褲。

    這一雙男女,怎么看都不像是跟雞鳴犬吠作伴的市井百姓。

    那漢子殺氣騰騰,毫不遮掩自己的昂揚戰(zhàn)意,盯著那個手拿朱紅酒壺的家伙,比起尋常南苑國青壯男人,個子還要略高一些,雖然面容清秀,可也算不得什么少年郎了。

    漢子朗聲笑道:“外鄉(xiāng)人,我叫馬宣,來自塞外,有好事之徒給了一個粉金剛的綽號,昨兒有人花了黃金千兩,要買下你的腦袋,還說你武功深不可測,別看長得面嫩,極有可能是俞真意那般的老妖怪,我便喊了姘頭一起,今兒你是自盡,好留個全尸,還是給我雙拳砸得粉碎?”

    漢子嗓門大,一番言語說得震天響,棋攤子那邊,眾人嘩然,顧不得棋盒板凳,四處逃散。這可是要當(dāng)街殺人,他們哪敢湊熱鬧,按照狀元巷老一輩人神神道道的說法,南苑國京師歷史上,有過幾次江湖高人的廝殺,打得天翻地覆,幾座大坊直接就給打成了廢墟,事后身穿披麻戴孝的門庭,少說也有幾百戶人家。

    透過輕薄面紗,瞧著那些鳥獸散的街坊百姓,女子嘴角翹起,右手就要挑弦,以音律殺人割人頭。

    但是女子驀然停下了挑弦動作,嫣然一笑,“既然這位公子不喜歡助興,奴家就不多此一舉了。”

    原來那個白袍外鄉(xiāng)人盯上了她,感覺像是她只要敢手指觸弦,他就會撇下那個粉金剛,先盯上她。

    她是來幫著老相好一起掙千兩黃金的,可不是來擔(dān)任吃力不討好的廝殺主力,之所以愿意接這筆買賣,就在于她和粉金剛馬宣是江湖上少有的絕佳搭檔,一人近身廝殺肉搏,一人遠(yuǎn)遠(yuǎn)牽扯襲擾,天衣無縫,只要是那十人之外的江湖宗師,兩人配合,哪怕打不過,也能逃得掉。

    陳平安覺得有點莫名其妙,為何要找上自己?先是那個仙子樊莞爾所謂的謫仙人,現(xiàn)在又有人出價黃金千兩,于是光天化日之下,蹦出這么兩個滿身血腥煞氣的家伙,如果不是自己阻攔,恐怕那些四處逃竄的百姓就已經(jīng)死了。

    相較于聲勢嚇人的魁梧大漢馬宣,陳平安注意力更多還是在女子身上。

    那支以整塊紫檀制成的華美琵琶,落在陳平安眼中,又有玄機(jī),琵琶弦附近,絲絲縷縷的血腥氣和濃如墨汁的死氣,相互纏繞,向四周散發(fā)流溢。

    只是琵琶上沒有任何怨靈厲鬼產(chǎn)生,陳平安對此有些奇怪,按照自己行走寶瓶洲和桐葉洲各地的經(jīng)驗,死于琵琶之下的亡魂如此多,怨氣凝聚,應(yīng)該會有靈異古怪產(chǎn)生才對,就像在那飛鷹堡。

    那個枯瘦小女孩坐在墻根的板凳上,碎碎呢喃著“誰都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至于為何不跟隨那些百姓一起逃入遠(yuǎn)處街巷,她先前不是沒有猶豫,但是總覺得待在這邊,更安心一些。

    陳平安問道:“我如果出兩千兩黃金,你們能否告訴我幕后主使?”

    女子低頭掩嘴,嬌媚而笑,由于懷抱琵琶,做出這個動作后,胸脯便被擠壓得厲害了。

    那馬宣只是瞥了眼她,便眼神炙熱,笑罵道:“騷娘們,幾年不見,見著了俊俏男子,還是走不動路!做完這樁買賣,咱們找個地兒打架去,能不能便宜一些?一次就要百兩黃金,天底下誰吃得消?”

    陳平安嘆了口氣道:“沒得談?”

    那漢子大步前行,哈哈大笑道:“擰下的腦袋,我們再來談,該說不該說的,大爺都告訴你,咋樣?”

    抱琵琶的女子緩緩而行,在距離陳平安尚有百步之遙,就停下身形,她輕輕搖晃手腕,蓄勢待發(fā)。

    馬宣猛然一蹬,腳下青石地面砰然碎裂,魁梧身形瞬間就來到陳平安身前不足一丈,粉色長褲緊貼大腿,由于速度太快,發(fā)出獵獵聲響。

    一丈距離而已,那個像是被嚇傻的家伙依然一動不動,馬宣嗤笑道:“敢惹老子的姘頭發(fā)騷,死不足惜!”

    不再保留實力,一拳驟然加速,砸向陳平安頭顱。

    陳平安心思急轉(zhuǎn),不耽誤躲避這一拳,身體輕飄飄后仰倒去,雙腳扎根大地。

    這邊的純粹武夫,貌似膽子有點大啊。對陣迎敵,還有閑情逸致跟人聊天?就不怕那一口氣用完,在新舊交替的間隙之間,被對手抓住破綻?

    一拳落空,馬宣心知不妙,立即散氣全身,雖然是外家拳的宗師,可小心起見,仍是害怕自身橫煉的體魄,未必扛得住,不得已放棄了攻勢,全部轉(zhuǎn)為防御,氣走周身竅穴之后,肌膚熠熠生輝,像是涂上了一層金漆。

    陳平安一腳向上踹去,踹中馬宣腹部,整個人被踹得砰然升天。

    一個擰轉(zhuǎn)翻身,陳平安猛然站直,腳步輕挪,左右各自搖晃了一下,恰好躲過四根凝聚成線的“琴弦”。

    女子以捻、滾、挑三勢,右手五指眼花繚亂,琵琶卻無聲無息,但是身前有一絲絲晶瑩亮光驟然出現(xiàn),轉(zhuǎn)瞬即逝。

    陳平安在街道上飄來蕩去,每次都剛好躲過琴弦迸發(fā)而出的冷冽絲線,那些如鋒刃的絲線,在空中縱橫交錯,雜亂無章,像是幾十張強(qiáng)弓激射而出的連珠箭,籠罩四方。

    馬宣使了一個千斤墜轟然落地,雙手作錘狀,兇悍壓下街面。

    顯然女子也在時刻關(guān)注著馬宣的動向,掐準(zhǔn)時機(jī),在馬宣落下之時,從琵琶那邊激蕩而出的絲線,就緩了緩,以免耽誤了馬宣的進(jìn)攻勢頭。

    陳平安在原地憑空消失,魁梧大漢愣了一下,拳勢已經(jīng)來不及收回,便重重砸在街道上,長臂如猿的馬宣屈膝砸地,以半蹲之姿,拳頭觸及大地,砸得青石板不斷碎裂飛濺。

    陳平安出現(xiàn)在馬宣身側(cè),一手按住馬宣肩頭,微微加重力道,按得馬宣轟然下沉,雙膝沒入青石條板。

    馬宣怒喝一聲,想要頂開那只重達(dá)千鈞的手掌,但是那人只是再一按,就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肌膚上那層意味著一身橫煉外功幾乎已至江湖巔峰的金色,竟然開始自行消散,體內(nèi)氣息,開始不由自主地絮亂流轉(zhuǎn),馬宣給驚駭?shù)酶文懹�,魂飛魄散。

    經(jīng)過“切磋”。

    陳平安終于發(fā)現(xiàn)一個真相,這名走外家拳路數(shù)的武夫,體內(nèi)那口純粹真氣,太散了。

    一身外泄流淌的氣勢和拳意都是真的,實打?qū)嵉奈涞罒挌饩辰纾拖褚粭澪葑�,棟梁的木材不夠好,尋常的風(fēng)和日麗,不會有問題,可一旦遇上真正的大風(fēng)大雨,就容易撐不起來,垮塌下去。

    一口氣,雜且亂,求多而不求精,根本就與“純粹”不沾邊,反而像是一名武夫走了練氣士的道路。

    那名懷抱琵琶的女子,干脆就停下了十指動作,面紗后有一聲幽怨嘆息。

    雙方實力懸殊,這次她和馬宣算是撞到鐵板了。

    眼前這位貌似年輕的白袍公子哥,極有可能是無限臨近“天下十人”的隱世大宗師。

    魔教中人?丁老魔之后又一位橫空出世的天之驕子?要一統(tǒng)江湖?

    還是老神仙俞真意精心調(diào)教出來的嫡傳弟子?是為了針對丁老魔重出江湖的殺手锏?

    形勢一團(tuán)亂麻。

    琵琶女子心中也是如此。

    自己和馬宣不該摻和進(jìn)來的。

    墻頭上有人輕輕拍掌,“厲害厲害,不愧是被臨時放到榜上的家伙,確實值得我們認(rèn)真對付�!�

    女子抬頭望去,頓時如墜冰窟,墻上蹲著一個笑容僵硬的男子,他這幅尊容萬年不變,就像戴了一張蹩腳低劣的面具,戴上去就生根發(fā)芽,這輩子再也摘不下了。

    笑臉兒,錢塘。

    那十人之外,此人堪稱天底下最難纏的宗師,甚至沒有之一,也是性情最古怪的邪魔外道,不太濫殺無辜,但是遇上相同境界的高手,一定會死纏爛打,老一輩十人之列的八臂神靈薛淵,雖說因為上了歲數(shù),拳法巔峰已過,跌出了十人行列,但是瘦死駱駝比馬大,魔教三門之一的某位梟雄,就差點死在他八臂神通之下,但是面對笑臉兒,被錢塘足足糾纏了整整一年,差點給逼得失心瘋。

    那笑臉兒蹲在墻頭上,一手抓起一塊泥土,輕輕拋擲,嘿嘿道:“如果還要故意保留實力,你會死翹翹的,不是死在他手上,而是死在我手上。”

    “對吧,馬宣?還有那個大胸婦人,對了,你姓甚名甚什么來著?”

    被陳平安數(shù)次以手掌壓在肩頭的馬宣,一身雄渾罡氣突然炸裂開來,氣勢比起之前,暴漲了無數(shù)。

    那個懷抱琵琶的女子也戴上了一副假指甲,泛著幽光,再無半點炫技的嫌疑,開始重重?fù)軇优孟摇?br />
    馬宣反手兇悍一拳。

    陳平安伸出一只手掌擋在身前,擋下那一拳,身形借勢倒滑出去,雙腳像是兩顆棋子在鏡面上輕輕滑過。

    在馬宣和陳平安之間,方才有兩道粗如拇指的瑩綠色絲線交錯而過,兩側(cè)墻壁崩裂出兩條裂縫。

    若是陳平安撤退稍晚,就需要直面這次偷襲。

    馬宣轉(zhuǎn)過身,先抬頭瞥了眼墻頭上笑臉依舊的家伙,冷哼一聲,死死盯著安然無恙的陳平安,吐了口血水在地上,先前被陳平安一腳瞪上天,五臟六腑其實已經(jīng)受了傷,壯漢對身后的女子提醒道:“騷婆娘,不來點真本事,今天咱倆很難糊弄過關(guān)了�!�

    女子惡狠狠道:“都怪你,天底下哪有這么難掙的錢!”

    馬宣咧嘴道:“老子事先哪里知道這黃金如此燙手,說好了都去對付丁老魔的,本以為這個家伙就是小魚小蝦而已。”

    陳平安的注意力更多還是放在那個墻頭笑臉兒。

    他在試探他們,或者說試圖看穿這座江湖的深淺。

    他們何嘗不是在查看陳平安的真正底細(xì)。

    墻頭那笑臉兒再次拍手,“有趣有趣,大伙兒想到一塊兒去了?”

    就在此時,街巷交叉的路口,緩緩走出一個玉樹臨風(fēng)的年輕男子,頭簪杏花,手中拎著兩顆鮮血淋漓的腦袋。

    簪花郎周仕,他站在拐角處,遠(yuǎn)遠(yuǎn)望著陳平安,笑著提起了手中的腦袋,輕輕丟在地上。

    他身后又姍姍走出一位腳踩木屐的絕色女子,她緩緩越過周仕,從泥地踩在青石板后,便有了滴滴答答的響聲,十分清脆,她手中也拎著兩顆頭顱,隨手丟在街面上。

    她嫣然而笑道:“這位公子,我家?guī)煚敔斦f了,只要你交出酒葫蘆,那個孩子就能活命。不然,一家五口可就要團(tuán)團(tuán)圓圓了,這些日子,公子逛遍了南苑國京城,一看就是個心腸好的人,忍心嗎?”

    在巷子深處的那棟宅子里,頭戴一頂銀色蓮花冠的老人,正坐在板凳上曬著太陽,旁邊有個孩子,瑟瑟發(fā)抖,滿臉鼻涕眼淚。

    老人微笑道:“不用害怕,你的天賦很好,我打算破例收你為徒,說不定能夠成為下一任魔教教主,哭什么呢?沒了幾個親人而已,卻有希望擁有一整座江湖,娃兒你讀過些書,應(yīng)該已經(jīng)能夠算清楚這筆賬,再哭的話,害我分心,無法困住屋子里的那個小家伙,我可就要連你一起殺了�!�

    老人抬頭望向遠(yuǎn)處,“俞真意,種秋,不妨實話告訴你們,周肥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保下,勸你們還是先殺童青青和馮青白兩個,再來對付老夫,再說了,多出一個外鄉(xiāng)人,就是多出一份機(jī)緣,殺不殺我,已經(jīng)沒那么重要。你們真以為我會對一副羅漢金身動心嗎?那你們也太小看我丁嬰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殺了街上那人,可就不是十了,一條性命之外,加上那只酒葫蘆,和我身后屋內(nèi)傳說中的仙人飛劍,那么最少是十三�!�

    老人懶洋洋道:“不如你我雙方都順勢改變策略吧,宰了那小子,就可以多出很多選擇的機(jī)會。”

    大概是已經(jīng)得到確切回復(fù),老人嗤笑一聲。

    街上,陳平安環(huán)顧四周,沉聲道:“不用再算計我的心境了。”

    笑臉兒和簪花郎雙方,都覺得匪夷所思,不知為何要冒出這么一句。

    唯獨遠(yuǎn)處一位抱劍立于樹蔭中的中年漢子,原本一直在打盹,這會兒睜開眼,不再有半點憊懶神色,冷笑道:“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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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章

    刺殺

    中年漢子緩緩走出樹蔭,握住劍柄,劍柄朝下,左右搖晃著,這哪里像是個劍客,倒像是個手持撥浪鼓的頑劣稚童,當(dāng)他出現(xiàn)在眾人視野,馬宣,琵琶女,笑臉兒,簪花郎周仕,魔教鴉兒,都變了變臉色。

    漢子不去看這些在江湖上聲名赫赫的頂尖高手,只是對著那位應(yīng)該是同道中人的年輕人笑道:“想多了,你還沒有這么大的面子,這里的江湖百年,估計也就只有丁嬰一人夠格。你……”

    他伸出空閑一手,搖動手指,“還不行。”

    眾目睽睽之下,漢子將長劍往地面一戳,掌心抵住劍柄,意態(tài)懶散,對兩撥人笑呵呵道:“別發(fā)呆啊,你們繼續(xù),如果實在殺不掉,我再出手不遲。放心,我今日出劍,只針對那小子,保證不會誤傷你們�!�

    馬宣吐了口帶血絲的唾沫,肆意笑道:“不曾想還有機(jī)會讓陸劍仙壓陣,這趟南苑國京師沒白來,不管結(jié)果如何,以后江湖上只要聊起這場大戰(zhàn),總繞不過‘馬宣’這個人,可以放手一搏了!”

    馬宣微微彎腰弓背,只見從肩頭蔓延到手臂,出現(xiàn)一頭下山虎的紋身圖案,氣勢驚人。

    不但如此,高高隆起的后背上,還紋有一幅好似門神的畫像,一位手持長刀的青袍長髯漢子,作閉眼拄刀狀,散發(fā)著一股濃郁的冷冽氣焰,比起肩頭下山虎,更是觸目驚心。

    墻頭上蹲著的笑臉兒笑容更濃,雙指捻著不知從哪里拔來的草根,輕輕咀嚼。

    簪花郎周仕對身邊的鴉兒輕聲解釋道:“顯然馬宣也有奇遇,得了些零碎機(jī)緣。我爹說過這叫請神之術(shù),在三百年前那次甲子之約中,有人就靠這個在塞外大殺四方,追著兩千草原精騎,殺了個一干二凈�!�

    瞧見了琵琶女子的晦暗眼神,一身氣勢節(jié)節(jié)攀升的魁梧大漢嘿嘿笑道:“沒點新鮮本事,哪敢趟這渾水。你真以為老子在乎那點黃金?”

    女子冷冷道:“我只為黃金而來,這錢,干凈�!�

    馬宣譏諷道:“咋的,該不會真對那個窮書生上心了吧?讀書人有幾個不要臉皮的,給他曉得了你的過往事跡,還不得悔青腸子,少不得要罵你一句連娼妓都不如?人家可沒冤枉你,從頭到腳,你身上有哪一處是干凈的?趕緊滾,回頭你與那窮書生成親的時候,大爺一定賞你們五百兩黃金,就當(dāng)嫖資了�!�

    周仕笑道:“口口聲聲姘頭,原來是真情實意�!�

    懷抱琵琶、帶有假指的女子,露出一絲猶豫。

    笑臉兒突然說道:“成親?我來這里之前,與某位姓蔣的讀書人聊過一場,相談甚歡,聊了好些江湖趣聞,其中就有說了些琵琶妃子的江湖往事,書生約莫是讀書讀傻了,只說世間怎會有如此恬不知恥的放浪-女子,竟是到最后都沒想到那位琵琶妃子,就是自己的枕邊人。唉,既然是個糊涂蛋,那么想來這樁親事,還是能成的。”

    女子神色哀慟,隨即變得毅然決然。

    陳平安一直在用心看,用心聽,沒有絲毫焦躁。

    不僅僅在于身處街上,陷入重圍,更在于住處的宅子那邊,飛劍十五好像再次陷入了被井字符禁錮的境地。

    那位吊兒郎當(dāng)?shù)闹魟δ凶�,是陳平安見到第三個“近道”武夫,之前兩人,分別是頭戴銀色蓮花冠的老人和樊莞爾,不過眼前男人,比起樊莞爾的武道修為,要高出不少,就目前來看,距離姓丁的老人,差距不算太大。

    但是一個馬宣都有壓箱底的本事,這座江湖顯然沒想象中那么淺。

    如果養(yǎng)劍葫內(nèi)是方寸物十五,而不是初一,情況會更好一些,不過事已至此,多想無益。

    名副其實的腹背受敵。

    周仕微笑道:“鴉兒姑娘,有勞了�!�

    腳踩木屐的女子無奈道:“師爺爺都發(fā)話了,我哪敢偷懶,但是你可要記得救我。”

    這位簪花郎點頭道:“辣手摧花,是世上第一等慘事,我周仕絕不會讓鴉兒姑娘失望的。”

    那位面容僵硬的笑臉兒丟了草根,也站起身,舒展筋骨后,雙手揉了揉臉頰,露出一個不再死板的真誠笑容,“我要親手掂量一下謫仙人的斤兩�!�

    陸舫喂了一聲,笑著提醒道:“大戰(zhàn)在即,你還要想那些有的沒的?一個東躲西藏的童青青,一個一往無前的馮青白,加上一個渾渾噩噩的你,其實都沒什么,各有各的活法,只不過就數(shù)你運氣最差就是了。知道你一直在刻意隱藏實力,小心玩火自焚。”

    馬宣已經(jīng)一鼓作氣,將氣勢升到了武學(xué)生涯的最高處,就再無拖曳的理由。

    對那位琵琶女子的怨恨和眷念,未必假,借機(jī)蓄勢,全力一搏,更是真。

    那頭下山虎猶如活物,身軀抖動,隨之在馬宣肩頭和胳膊上帶起陣陣金光,使得馬宣左手握拳之時,指縫間滲出金色光芒。

    一步踏出,瞬間來到陳平安身前,一拳砸出,空中震起風(fēng)雷聲。

    陳平安不退反進(jìn),腦袋傾斜,彎下半腰,以肩頭貼靠而去,同時右手按住對方膝撞,一靠而去,馬宣整個人被當(dāng)場摔出去七八丈,踉蹌數(shù)步,每一步都在街面上踩出坑洼,這才止住身形。

    琵琶聲響,從馬宣身邊兩側(cè),兩根雪亮絲線畫弧而來,直撲陳平安。

    馬宣猛然一踩,再次前沖。

    陳平安身形一閃而逝,躲過了琴弦刺殺,除了身法極其敏捷之外,還像是被什么東西猛然拖拽向前,快到了不合常理的地步。

    陸舫眼前一亮,高聲笑道:“馬宣,注意身前�!�

    馬宣驟然停步,以至于街面上被犁出兩條溝壑,雙腳重重踩踏,雙臂格擋在身前。

    果真有匪夷所思的一拳砸中他手臂,馬宣怒喝一聲,背后所繪長髯青袍的持刀儒將,猛然睜眼。

    “去死!”馬宣只是微微后仰,一腳向前踩去,掄起一臂就是一拳揮出,金光流溢的整條胳膊,在空中畫出了一道金色扇面。

    在笑臉兒眼中,只見那一襲雪白長袍,一只手按住馬宣拳頭,輕輕向下一壓,身形拔地而起,直接越過了馬宣頭頂,并且一腳點在了馬宣后腦勺上,向那躲在后方鬼祟出手的女子一躍而去,琵琶女子見機(jī)不妙,手指在琵琶弦上飛快滾動,在兩者之間,交織出一張碧綠色的蛛網(wǎng)。

    陳平安突然皺了皺眉頭,剎那之間改變方向,棄了琵琶女,直接向左手邊一掠而去。

    正是那個陰森森的笑臉兒。

    除去陸舫不提。

    目前露面的兩撥人當(dāng)中,陳平安最忌諱這個怪人。

    笑臉兒嬉笑道:“都說撿軟柿子捏,你倒好。”

    他張開雙臂,向前筆直倒去。

    下一刻,笑臉兒的身影瞬間消失。

    陳平安在空中擰轉(zhuǎn)方向,伸手抓住莫名其妙出現(xiàn)在身后的笑臉兒,他無聲無息一腿踹向陳平安腦后。

    陳平安竟然一抓而空。

    簡直就是縮地符。

    笑臉兒再次神出鬼沒地出現(xiàn)在后方,這次他身軀蜷縮,雙臂攤開,雙拳分別敲向陳平安太陽穴。

    陳平安剛要有所動作。

    陸舫的話語剛好早先一步,大大方方說給笑臉兒,“小心,他要發(fā)力了�!�

    笑臉兒稍作猶豫,就主動放棄了雙拳錘爛陳平安頭顱的大好時機(jī),瞬間站在了青石板街道上。

    陳平安差不多跟笑臉兒互換位置,后者來到了街上,陳平安站在了墻頭。

    瞥了眼那個兩次壞他好事的拄劍漢子,“你為什么不干脆動手?”

    陸舫掌心輕輕拍擊劍柄,樂呵呵道:“跟這么多人合伙圍毆一個晚輩,傳出去,名聲不好聽。”

    陳平安默不作聲。

    養(yǎng)劍葫內(nèi)死氣沉沉,像是原本打開的酒壺給人堵上了,再也聞不到半點香味。

    初一如同泥牛入海,沒了動靜,與陳平安斷了那份心意牽連。

    不但如此,身上那件法袍金醴,也失去了功效。

    不過失去了金醴這件護(hù)身符,就等于陳平安失去了無視兵器加身的本錢,不過也多出了唯一一點好處,那就是沒了靈氣流轉(zhuǎn)的法袍金醴約束,陳平安就像揭掉了當(dāng)初楊老頭的真氣符,手腳沒了無形束縛,出拳只會更快。

    初一失蹤,十五被困,金醴沒了任何法寶神通。

    換來一個酣暢淋漓的出拳。

    出拳講究一個收放自如。

    陳平安其實一直在“收著”。

    因為他實在對這座江湖,以及整個南苑國京城,所謂的天下十人,充滿了疑惑。

    只是想不通歸想不通,有些事情還是得做。

    陸舫又開始指點江山,“馬宣,別死啊�!�

    馬宣擺出一個拳架,左右雙臂都已經(jīng)變成金色,呼吸之間,吐露出點點金光。

    他背后那尊長髯綠袍武圣人,睜眼之后,更是栩栩如生,從刀尖處亮起一粒雪白光球,絲絲縷縷散布百骸,很快馬宣雙眼就泛起淡淡的銀光。

    宛如一尊大殿供奉神像的魁梧漢子,咧嘴道:“這副不敗金身,本來打算試一試種國師的天下第一手,小子,算你狠,來來來,只管往爺爺身上錘,皺一下眉頭就算我輸……”

    “好的�!�

    陳平安一蹬而去。

    眾人視野出現(xiàn)一種錯覺,整條大街都像是給這一腳踩得塌陷幾尺。

    一拳再無留力的鐵騎鑿陣式,轟然砸中馬宣胸膛。

    砸得后背長髯綠袍武圣人圖像,一瞬間就支離破碎。

    馬宣的魁梧身軀,砰然倒飛出去。

    陳平安如影隨形。

    又是一拳擊中,馬宣身軀已經(jīng)扭曲成一張弧弓,這一次陳平安出拳,角度微變,使得馬宣剛好撞向身后那位同伴。

    “陸舫救我!”

    琵琶女子臉色劇變,驚駭出聲后,沒有束手待斃,不愧是一流高手,既沒有后退,也沒有左右躲閃,腳尖一點,迅猛向前,試圖躲在擁有金剛不敗之身的馬宣身后,心想那個家伙總不能一拳打穿馬宣體魄。

    只要他稍作停滯,相信陸舫就要出劍了。

    陳平安仿佛看穿琵琶女子的心思,第三拳竟是再度擊中馬宣的腹部。

    金身被震蕩得粉碎不說,原本淡銀色的雙眼立即變得通紅,布滿滲人的血絲。

    馬宣后背和弄巧成拙的琵琶女子狠狠撞在一起。

    撞得琵琶弦一陣亂響,女子噴出一口鮮血后,雙腳交錯踢出,凌空虛步,向后倒退。

    仍是太慢了。

    陳平安一拳打穿女子懷中的琵琶,重重打在她腹部,手臂掄出半圈,女子連同破碎琵琶一起在空中被拳勢帶著擰轉(zhuǎn),之后猛然撞向一側(cè)墻壁,那具豐腴嬌軀幾乎全部潛入墻壁,生死不知,懷中琵琶頹然摔在地上。

    遠(yuǎn)處的陸舫面帶微笑,依舊沒有出劍。

    哪怕那人好像將他當(dāng)做了真正的敵人。

    他再次懶散開口,“笑臉兒,記住,千萬別被他每個當(dāng)下的出拳速度迷惑,他還可以更快,盡量別被他近身,暗器毒藥啊什么的,不妨試試看�!�

    陸舫故作恍然,“哦對了,他真正想殺的人,其實是鴉兒姑娘和周大公子�!�

    被陳平安拳法震懾,魔教女子鴉兒連硬著頭皮湊熱鬧的心思都沒了,哪怕事后被老教主追責(zé),總好過現(xiàn)在就淪為馬宣的凄慘下場。

    周仕更是早早做了作壁上觀的打算。

    結(jié)果陸舫這么一說,兩人皆是驚悚異常。

    果不其然,陳平安一個橫向轉(zhuǎn)移。

    面朝之人,正是腳踩木屐的鴉兒。

    她剛要有所動靜,驀然瞪大眼睛,滿臉痛苦之色。

    她背后墻壁毫無征兆地炸裂開來,出現(xiàn)了一把極其纖細(xì)的長劍,刺客雙手持劍,快若奔雷。

    劍尖從女子后背一穿而過,握劍雙手貼在鴉兒后背,刺客繼續(xù)前奔,可憐女子就這樣被推著向前。

    女子就像腹部長出了一把三尺無鞘劍。

    劍尖直刺陳平安。

    直指中庭。

    中庭穴別稱龍頷,位于陳平安身前那條正中線上。

    陸舫悄然握住了劍柄。

    但是很快又松開。

    千鈞一發(fā)之際,陳平安憑空消失。

    用去了最后一張方寸符。

    那名刺客松開一只握劍之手,按住女子后腦勺,使勁往前一推,嬌軀從那把劍身滑出去,撲倒在數(shù)丈外的地面上,背脊微微松動,應(yīng)該是在嘔血不已,一灘鮮血浸透了后背衣襟,女子掙扎了一下,試圖翻轉(zhuǎn)身軀,但是手肘剛剛彎曲些許,就重重摔在街面上。

    那名刺客是一位赤腳、袖管卷起的年輕男人,轉(zhuǎn)頭望向正在調(diào)整呼吸的陳平安,笑容燦爛道:“聽人說只要宰了你,有法寶可以拿,我就來了�!�

    他抖出一個絢爛劍花,“我叫馮青白,劍修。躋身十人之列,是一份,加上你人頭換來的那份,就賺大了�!�

    馮青白無奈道:“可惜沒能一劍殺了你,估計正面交鋒,未必是你對手,沒關(guān)系,我可以配合陸舫,他可是這里唯一的劍仙之資,板上釘釘要回去的�!�

    只會半吊子請神降真的馬宣,金身已破。

    陷入墻壁琵琶女子,紋絲不動,墻根那邊,斷斷續(xù)續(xù)有碎石墜地的聲響。

    一個秘密扶龍數(shù)年的魔教著名妖女,倒在血泊中,木屐跟那雙如霜雪白皙的腳丫,都很扎眼。

    但是還有陸舫,自稱劍修的馮青白,笑臉兒,簪花郎周仕。

    枯瘦小女孩縮在小板凳上,心中默念,“一拳又一拳,打爆他們的狗頭,我好扒下他們的衣服和靴子,一看就值很多銀子�!�

    小女孩看著遠(yuǎn)處那個女子的慘狀,尤其是那雙木屐,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心想穿得這么花里胡哨,難怪死得快。

    陳平安雙拳緊握,然后松開,以此反復(fù)數(shù)次。

    練拳這么久,是該放一放了。

    ————

    牯牛山之巔,南苑國國師種秋臉色肅穆,有些不敢確定,沉聲問道:“當(dāng)真如此?斬殺那人,除了獲得一個嶄新名額之外,還能夠獲得三樁福緣?為何會如此,根據(jù)各國秘史記載和敬仰樓的秘密檔案,歷史上在每個甲子之約臨近的時候,從未出現(xiàn)過這種情況。會不會是丁嬰的詭計?”

    貌若純真稚童的俞真意,正在用刻刀仔細(xì)雕琢一支玉竹扇骨,細(xì)細(xì)摩挲,如癡情人善待心愛女子的肌膚,面對種秋的詢問,并沒有回答,而是目不轉(zhuǎn)睛盯著竹枝上的細(xì)微紋路,額頭上滲出絲絲汗水,這對于武道境界已經(jīng)返璞歸真的俞真意而已,絕對不合常理。

    俞真意作為僅次于丁嬰的大宗師,早已寒暑不侵,而且傳言在古稀之年,獲得一本仙人秘籍,體悟天意數(shù)十載,精通術(shù)法,甚至有人言之鑿鑿,曾經(jīng)親眼看到俞真意能夠騰云駕霧,騎鶴跨鸞,正是那這個時候,俞真意的體型外貌,開始由白發(fā)老者一步步轉(zhuǎn)為青壯、少年,直到如今的稚童。

    經(jīng)過十年面壁閉關(guān),成功破關(guān)而出,終于天人合一,世人皆憧憬正道魁首俞真意,能夠與丁嬰一戰(zhàn),最好是將其擊斃,從此海晏清平,幾位皇帝可以不用提心吊膽,在睡夢中被他割走頭顱,正邪兩派宗師都可以不用仰人鼻息,就連魔教巨擘都巴不得這個性情古怪的老祖宗,要么早點死,要么趕緊做到傳說中的飛升壯舉,總之,莫要在人間待著了,八十年了,也該換個人來坐一坐頭把交椅的位置了。

    除了俞真意和種秋這對亦敵亦友的男子,牯牛山頂還有位身穿尊貴袆衣的絕色女子,袆衣深青色,是南苑國皇后的第一禮服,只在朝會、謁廟等盛典穿著,此刻山頂有一個最為遵規(guī)守矩的南苑國國師,那么婦人就只能是南苑國皇后周姝真了。

    她還有一個秘不示人的身份,敬仰樓現(xiàn)任樓主,負(fù)責(zé)為天下高手排名,每二十年一次。

    春潮宮周肥,對這位周皇后的美色覬覦已久,簪花郎周仕曾經(jīng)在白河寺大殿中坦言,如果不是種秋就守在皇宮旁,他父親周肥早就闖宮搶人了。

    俞真意放下手中那支玉竹,抬起手臂擦了擦額頭汗水,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如云霧裊裊,在那張孩童臉龐附近經(jīng)久不散,他先回答了種秋的問題,“應(yīng)該不假。但是丁嬰此人心思難測,比起合力斬殺那名突兀出現(xiàn)的年輕劍客,丁嬰的后手,更值得我們小心�!�

    俞真意加重語氣,“我不放心狀元巷那邊的形勢,種國師你最好親自去盯著�!�

    稱呼種國師。

    看來兩人關(guān)系確實很一般。

    種秋皺眉道:“狀元巷圍殺之局,有丁嬰坐鎮(zhèn)不說,陸舫還帶了劍去,有什么不放心的?”

    俞真意搖頭道:“我不放心丁嬰,也不放心陸舫。”

    種秋神色有些不快,“陸舫此人,光明磊落,有什么不放心的?只因為他跟那劍客是一路人?”

    眼前這位享譽(yù)天下的正道第一人,湖山派的掌門,松籟國的帝師,世人眼中的老神仙,從來都是這樣,雖然處處行事光明正大,但是骨子里透著一股疏離和冷漠,誰與他走得越近,感觸越深。

    俞真意淡然道:“你要是不去,我去好了�!�

    種秋冷哼一聲,看也不看那周皇后一眼,如一頭鷹隼掠向山腳。

    變做了一粒黑點,在山腳那邊幾次兔起鶻落,很快遠(yuǎn)離了牯牛山。

    周皇后感慨道:“強(qiáng)如種秋,仍是無法如同古籍上記載的那般仙人御風(fēng)。你呢,俞真意,如今可以做到了嗎?”

    俞真意沉默不語。

    周姝真笑了起來,“哪怕不是乘云御風(fēng),可怎么看,還是很飄逸瀟灑的�!�

    她還是少女時,在他國市井中,初次見到種秋和俞真意,前者鋒芒畢露,后者神華內(nèi)斂,可都讓她感到驚艷。

    俞真意站起身,個頭還不到周皇后的胸口,但是當(dāng)他站起身,周姝真就像一下子被攆到了山腳,只能高高仰望山巔此人。

    俞真意問道:“天下十人,確認(rèn)無誤了?”

    周姝真點頭道:“已經(jīng)完全確定�!�

    她突然忍不住感嘆道:“挺像一場朝廷對官員的大考,就是沒這么殘酷�!�

    俞真意雙手負(fù)后,舉目遠(yuǎn)眺,意態(tài)蕭索。

    那位深藏不露的南苑國皇后,問了一個問題,“童青青到底躲在哪里?”

    俞真意沉默片刻,“想必只有丁嬰知道吧�!�

    周姝真轉(zhuǎn)過頭,望向這位高高在上的神仙人物,“丁嬰的武學(xué)境界,到底有多高?”

    俞真意說了一句怪話,“不知道我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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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一章

    人外有人

    孩子畏懼到了極點,反而沒那么怕了,世間只剩他孤零零一個人,只是剛讀過幾本蒙學(xué)書籍的孩子而已,還不懂什么委曲求全,滿臉仇恨,咬牙切齒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老人笑意玩味。

    孩子補(bǔ)充道:“我一定會殺了你的!我要給爹娘、阿公阿婆報仇!”

    頭頂銀色蓮花冠的老人指了指自己,笑道:“我?世人都喜歡喊我丁老魔,正邪兩道都不例外。教中子弟,見著了我,大概還是會尊稱一聲太上教主。至于我的本名,叫丁嬰,已經(jīng)好多年沒用了�!�

    老人問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嗓音顫抖,卻盡量高聲道:“曹晴朗!”

    老人打趣道:“你這名字取得也太占便宜了,加上你這副皮囊,以后行走江湖,小心被人揍�!�

    他隨手一揮袖,罡風(fēng)拂在側(cè)屋的窗紙上,嗡嗡作響,纖薄窗紙竟是絲毫無損,屋內(nèi)好像有東西被打了回去。

    孩子發(fā)現(xiàn)不了這種妙至巔峰的手腕,只是氣得臉色鐵青,“放你的屁!”

    親人已經(jīng)死絕,爹娘給的姓名,就成了孩子最后的一點念想。

    老人不以為意,眼見著院中有幾只老母雞,在四處啄啄點點。

    老人起身去了灶房,去米缸掏了一把米出來,坐回位置后,隨手灑在地上,老母雞們飛快撲騰翅膀趕來,歡快進(jìn)食。

    老人笑道:“世人都怕我,但是你看看,它們就不怕�!�

    他彎下腰,身體前傾,“這是不是意味著所謂的高手宗師,帝王將相,都不如一只雞?”

    孩子太過年幼,滿腦子都是仇恨,哪里愿意想這些,只是盯著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只恨自己力氣太小,他心思微動,想起灶房里還有把柴刀,磨得不多,京師之地,像孩子他們家這種還算殷實的小門戶,是有底氣去讓吆喝路過的賣炭翁停下牛車的,家中柴刀不過是做個樣子。

    老人望向天空,自問自答道:“當(dāng)然不是這樣,無知者無畏罷了。有些時候,一只雄鷹掠過天空,田地里的老鼠趕緊護(hù)住爪下的谷子。我們這座天下,這樣的人,不多,可也不少,比凡夫俗子還不到哪里去,只是能夠看到那道陰影,比如松籟國轉(zhuǎn)去修仙的俞真意,你們南苑國太子府里的那個老廚子,金剛寺的講經(jīng)老僧�!�

    說到這里,丁嬰站起身,抖了抖雙袖,手指輕彈,一次次罡氣凝聚成線,擊向側(cè)屋窗戶那邊。

    丁嬰出手太快,幽綠色的罡氣,不斷在窗戶那邊凝聚,星星點點,就像一幅星河璀璨的畫面。

    “還有一些外鄉(xiāng)客,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一律被我們稱為謫仙人。游戲人間,如彗星掃尾,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至于這人間變得如何,捅了多大的簍子,變成了多差勁的爛攤子,他們從來不在乎�!�

    “他們不在乎人世間的悲歡離合�!�

    丁嬰笑著做了一個翻書頁的動作,然后輕輕拍掌,好似合上一本書籍,“這些人就像閑暇時分,看了本閑書的一頁書,翻過去就翻過去了,書頁上是否寫了‘禮樂崩壞’、‘流血千里’、‘生靈涂炭’,都不在乎�!�

    “傳承千年的禮儀之家,書香怡人的圣人府邸,出了個怪胎,給他淫-亂得一塌糊涂�!�

    “偏居一隅的小國,出了個野心勃勃的皇帝,根本不諳兵事,卻偏偏窮兵黷武,二十年間,半國青壯皆死�!�

    孩子哪里聽得懂這些,只是沉浸在仇恨當(dāng)中,“那你做了什么?”

    這個名叫曹晴朗的陋巷孩子,泣不成聲道:“你只會殺我爹娘、阿公阿婆……”

    曹晴朗帶著悲憤哭腔,“你算什么英雄好漢,你就是個十惡不赦的大魔頭!”

    老人好像故意要捉弄孩子,學(xué)著孩子嗚嗚嗚了幾聲,然后哈哈大笑。

    真不知道這算是童心未泯,還是喪心病狂。

    孩子氣得渾身發(fā)抖。

    丁嬰笑道:“其實那些謫仙人做了什么,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嗎?沒有,我只是給自己找個借口殺人,殺一些有意思的家伙�!�

    老人抬起手臂,做了一個手掌作刀、一次次提起落下的剁肉姿勢,“一個謫仙人,兩個謫仙人,三個四個,剁死他們。除了他們,還有那些什么除我之外的上十人,以及之后的‘下十人’,有意思的,留著,不順眼的,一并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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