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视频专区免费看_亞洲高清在線播放_一级毛片久久久_女友被粗大的猛烈进出_亚洲黄色操B网站_免费亚洲欧美精品_欧美小屁孩cao大人在线播放_大陆国产乱人伦a_2023国产精品视频_免费国产vā在线观看视频

背景
18px
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261章

    “師父,打腫臉充胖子的事情,咱們還是別做了吧?”

    “可是那邊有好友邀請師父過去做客,盛情難卻啊�!�

    “那我覺得師父你老人家的這個朋友,多半與師父關(guān)系平平了,不然豈會不知道師父的手頭拮據(jù)?”

    “山峰啊,實(shí)在不行,那就只能讓你受點(diǎn)罪了,師父斬妖除魔的本事,確實(shí)是差了點(diǎn)火候,可師父那一手還算湊合的縮地術(shù)法,你是領(lǐng)教過的�!�

    “那咱們還是乘坐跨洲渡船吧,錢財乃身外物,弟子登船之前,多備些干糧腌菜便是�!�

    “師父怎么就收了你這么個靈性的弟子呢?”

    “師父眼光好?”

    “有道理�!�

    “師父,此次做客,總要備好禮物了吧?出門在外,終究不是自家山頭修行,還是要講究一點(diǎn)禮數(shù)�!�

    “是個讀書人,咱們隨便路邊攤上買幾本書就行了,很好對付�!�

    “又是讀書人?可別又吃閉門羹啊�!�

    “山峰,師父不得不與你說些真相了,其實(shí)師父的道法和名號,在自家山頭之外,還是有幾分薄面的�!�

    “那為何方才那位前輩都不樂意邀請?jiān)蹅內(nèi)ジ献隹�?請我們喝杯茶也好啊。我總覺得那位前輩,其實(shí)很客氣了,哪怕分明不太愿意見著咱們師徒,仍是禮數(shù)周到,這類光景,我可不陌生,當(dāng)年我離開趴地峰在山下游歷,好些家有煞氣縈繞的富貴門戶,我想幫個忙,敲門說清楚情況之后,對方也不趕人,就是丟了我一把銅錢或是幾粒碎銀子,對方的意思,我都懂�!�

    “原來如此�!�

    “師父,以后你別總在山上睡覺,多去山下走走,這些粗淺的人情世故,弟子也是在山下歷練出來的。”

    “山峰啊,你上次下山途中,是不是半路遇到了一位老人?聽說相談甚歡?”

    “嗯,那位老前輩說是與師父舊識,登山問道,我便與他指了路,又閑聊了片刻,聊完之后,那位老前輩好像挺開心。”

    火龍真人點(diǎn)點(diǎn)頭,沒有多說什么。

    一位十二境劍仙離開了趴地峰后,跟市井長舌婦人似的散布消息,能不開心嗎?

    等他什么時候返回北俱蘆洲,自己就去趟那家伙的宗門,再讓他開心開心,一次吃飽。

    不過火龍真人有些黯然,修為再高,亦有人間多離別的傷感。

    未必回得來了。

    斷劍可回,人則未必。

    倒懸山之外,劍氣長城那邊。

    劍氣沖霄。

    浩然天下,雞鳴犬吠,炊煙裊裊,萬家燈火。

    有三個洲,都有可能在轉(zhuǎn)瞬之間,便失去這一切。

    最后張山峰沒理由說了一句,“師父,雖然你道法不高,但我覺得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師父了�!�

    老真人笑道:“這就對了,師父挑選弟子的眼光,與弟子看待師父的眼光,都不差�!�

    張山峰隨口說道:“師父,是不是等我哪天有你老人家這樣的道法,就算修道小成了?”

    老真人開懷笑道:“算�!�

    天下道法,出自一人?

    沉默片刻,老真人笑了笑,輕聲道:“福生無量天尊�!�

    ————

    之前的入夏時分。

    騎龍巷鋪?zhàn)幽沁�,只剩下石柔一人看顧鋪�(zhàn)由狻?br />
    裴錢已經(jīng)離開了學(xué)塾,朱斂點(diǎn)頭答應(yīng)的,所以石柔就沒有說什么。

    裴錢一走,周米粒就跟著去往了落魄山。

    從熱熱鬧鬧,一下子變得冷冷清清,石柔有些不太適應(yīng)。

    魏檗這段時日經(jīng)常悄然來到落魄山。鄭大風(fēng)也經(jīng)常離開山腳他一手督造而出的那座豪宅,來到朱斂這邊。

    藕花福地一分為四,落魄山得以占據(jù)其一。

    當(dāng)然是好事,可也有麻煩,那就是任何一座福地想要維持天地穩(wěn)定,就都需要“吃錢”,大把大把的神仙錢。

    尤其是想要從靈氣貧瘠的下等福地,升為一座可以讓福地當(dāng)?shù)厝诵扌械闹械雀5�,更是需要掌管福地之人,持續(xù)消耗神仙錢,簡單而言,這就是一座無底洞,但是如果經(jīng)營得當(dāng),就會像那桐葉洲玉圭宗姜氏掌握的云窟福地,起先任由福地鯨吞神仙錢,最終升為上等福地后,形成一個相對穩(wěn)固的格局,開始可以出現(xiàn)幫忙穩(wěn)固山水靈氣的各方神祇,以及將靈氣聚攏在各大仙家山頭的修道門派,非但沒有拖垮姜氏家底,反而財源滾滾,最終反哺姜氏。

    福地的當(dāng)?shù)匦奘�,以及受那靈氣浸染、逐漸孕育而生的各種天材地寶,皆是財源。

    最近魏檗和朱斂、鄭大風(fēng),就在商議此事,到底應(yīng)該如何經(jīng)營這處暫命名為的“蓮藕福地”的小地盤,真正的命名,當(dāng)然還需要陳平安回來再說。

    如今這座小福地疆域,是昔年藕花福地的南苑國版圖。

    人口總計(jì)兩千萬人。

    蓮藕福地被落魄山拿到手的時候,已經(jīng)靈氣充沛許多,介于下等中等福地之間,這就意味著南苑國眾生,無論是人,還是草木精怪,都有希望修行。

    但是問題癥結(jié)在于只要尚未躋身中等福地,哪怕南苑國皇帝和朝廷敕封了山水神祇,一樣留不住靈氣,這座福地的靈氣會消散,并且去無蹤跡,哪怕是魏檗這種山岳大神都找不到靈氣流逝的蛛絲馬跡,就更別提阻攔靈氣緩緩?fù)鉃a-了。所以當(dāng)務(wù)之急,是如何砸錢將蓮藕福地升為一座中等福地�?稍义X,如何砸,砸在何處,又是大學(xué)問,不是胡亂丟下大把神仙錢就可以的,做得好,一顆谷雨錢說不定可以留下九顆小暑錢的靈氣,做得差了,說不定能夠留下四五顆小暑錢的靈氣都算運(yùn)氣好。

    平時還好,一遇到這種事情,落魄山家底的不夠雄厚,就一下子凸顯出來,比先前打造落魄山護(hù)山大陣,處處捉襟見肘,還要明顯。

    在如何一擲千金之前,又有難題,如何借錢,跟誰借錢,借多少錢。

    在這兩個問題得到確定之后,才是如何與南苑國皇帝和種秋簽訂契約,以及隨后如何偷偷安置仙家靈器法寶、散布修行秘籍等一系列瑣碎事務(wù),之后才是傳授南苑國朝廷敕封山水神祇的一整套禮數(shù)、儀軌,以及落魄山到底如何從蓮藕福地得到收益,保證不會涸澤而漁,又可以讓一座中等福地有望躋身上等福地,在將來涌現(xiàn)出一撥可以被落魄山招徠的地仙修士。

    這更需要落魄山被迫擔(dān)任“老天爺”的身份,來為蓮藕福地定下條條框框的縝密規(guī)矩。

    朱斂、鄭大風(fēng)和魏檗,各自拿出了一份詳細(xì)章程,然后相互查漏補(bǔ)缺。

    隨后,朱斂難得主動給盧白象那邊寄信一封,要他拉攏勢力之余,可以開始積攢神仙錢了。

    至于魏羨那封信,只需要寄給崔東山就行了。其實(shí)說到底,還是寄給崔東山,反正是自家少爺?shù)牡茏訉W(xué)生,不用客氣。

    玉圭宗隋右邊那封,用上了消耗重金的跨洲飛劍,朱斂忍不住罵了一句娘。

    要那隋右邊不耽誤自己修行的同時,記得講一講良心,有事沒事就撈幾件法寶送回娘家。

    魏檗在商言商,他愿意與大驪朝廷已經(jīng)相對熟稔的各方勢力借錢,但是蓮藕福地在躋身中等福地之后的分紅,與牛角山渡口分成一樣,需要有。

    朱斂于是開始翻臉不認(rèn)人了,咬死一件事情,魏檗必須拿出足夠的谷雨錢之外,蓮藕福地的收益,他魏檗只能占據(jù)一成,而不是魏檗自己提議的兩成,不但如此,朱斂還想要加上一個期限,千年為期,此后如果魏檗還想要分成,就要再拿出額外的谷雨錢,至于具體數(shù)目,到時候可以再議。

    鄭大風(fēng)當(dāng)然是幫著朱斂的。

    魏檗在通過自己的秘密渠道,大肆借錢舉債的同時,就與這兩個家伙慢慢磨。

    魏檗此舉,朱斂和鄭大風(fēng)都沒說什么,魏檗做事,自會拿捏分寸。

    在崔東山收到密信后的各種可能性,三人倒是如出一轍,不管此人愿意掏出多少神仙錢,反正絕對不允許他摻和分成一事,哪怕是崔東山以借錢的名義,與落魄山打交道,都沒問題。

    這天三人再度碰頭,坐在朱斂小院中,魏檗嘆了口氣,緩緩道:“結(jié)果算出來了,最少消耗兩千顆谷雨錢,最多三千顆谷雨錢,就可以勉強(qiáng)躋身中等福地。拖得越久,消耗越大。”

    朱斂說道:“老龍城范家和孫家的回信,還未收到�!�

    按照三人商議的定論,這兩家如果愿意借錢給落魄山,最好是加上利息,落魄山按約還錢給他們便是,可如果兩家愿意各出一大筆谷雨錢,可以共同分去一成的福地收益,或是落魄山以半成收益加上一半無息本金償還的方式,慢慢還錢。只不過三人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兩家都覺得收益太小或是太慢,婉拒落魄山。

    阮邛如今已經(jīng)從一座大驪新山岳那邊返回龍泉郡,但是當(dāng)鄰居的龍泉劍宗這邊,三人想都沒有想,誰都不會開這個口,因?yàn)殡p方不合適牽扯太深。陳平安終究是真正的落魄山主人,各種謀劃,還是需要首先考慮陳平安的處境。

    鄭大風(fēng)笑道:“干脆讓魏檗再舉辦一次夜游宴,蚊子腿也是肉,過兩天躋身了玉璞境,再辦一場,這可就是兩條蚊子腿了。”

    魏檗無奈道:“這么不要臉,不合適吧?”

    鄭大風(fēng)轉(zhuǎn)頭望向朱斂,笑道:“你覺得合適嗎?”

    朱斂正色道:“我覺得挺合適啊。”

    魏檗笑了笑,“行吧,那我就再辦一場,再收一撥神仙錢和各色靈器。”

    鄭大風(fēng)說道:“不過到時候牛角山重新開張店鋪,高價售賣那些還沒捂熱的拜山禮,我覺得就真有些不要臉了�!�

    朱斂笑呵呵道:“我來賣,當(dāng)個店鋪掌柜好了,又不用魏山神出面,怕什么。大不了讓披云山放出話去,就說魏山神家里遭了蟊賊,給偷了一干二凈�!�

    魏檗揉了揉眉心,“還是在山水夜游宴舉辦之前,鋪?zhàn)泳烷_業(yè)吧,反正已經(jīng)不要臉了,干脆讓他們曉得我如今很缺錢�!�

    鄭大風(fēng)嘖嘖道:“一舉兩得啊,讓人誤以為你需要神仙錢幫忙增加破境機(jī)會,這第二場夜游宴就舉辦得極有深意了,拜山禮說不定比第一次差不了多少�!�

    朱斂和鄭大風(fēng)相視一笑。

    隨后三人又開始推敲各個提升中等福地的細(xì)節(jié)。

    朱斂在上次與裴錢一起進(jìn)入藕花福地南苑國后,又獨(dú)自去過一次,這福地開門關(guān)門一事,并不是什么隨便事,靈氣流逝會極大,很容易讓蓮藕福地傷筋動骨,所以每次進(jìn)入嶄新福地,都需要慎之又慎,朱斂去找了國師種秋,又在種秋的引薦下,見了南苑國皇帝,談得不算愉快,也不算太僵。后來是種秋說了一句點(diǎn)睛之語,看似詢問朱斂身份,是否是那個傳說中的貴公子朱斂,朱斂沒有承認(rèn)也沒有否認(rèn),南苑國皇帝便當(dāng)場變了臉色和眼神,減了些猶疑。

    朱斂如今是那“謫仙人”,南苑國皇帝當(dāng)然忌憚不已。

    可如果這位從天而降的謫仙人,是那朱斂,南苑國皇帝就只剩下畏懼了。

    很簡單,歷史上哪個武瘋子一人殺九人,將其余九大宗師殺了個殆盡,戰(zhàn)場可就在南苑國京城!

    與這種人談買賣,誰不怕?

    朱斂最后便對那個南苑國皇帝隨便說了一嘴,天外有天,外邊的長生之法,可不是你們藕花福地可以媲美的,那么多煉丹修仙的皇帝死了,只是不得其法罷了。

    于是那位皇帝的眼神,就從畏懼變成了炙熱。

    國師種秋雖然憂心忡忡,當(dāng)時卻沒有多說什么。

    小院三人聊過了這樁大事,接下來還有一樁大事。

    裴錢的練武一事。

    嗷嗷叫,哇哇哭。

    二樓那邊,幾乎每天都是這樣。

    魏檗有些擔(dān)心裴錢會心性大變,到時候陳平安回到落魄山,誰來扛這個責(zé)任?

    鄭大風(fēng)說自己就是看山腳大門的,當(dāng)然是朱斂這個大管家,朱斂說自己扛不住,還是讓竹樓崔誠老前輩來吧,魏檗就有些無言以對。

    魏檗猶豫了半天,說了一句,“陳平安如果真的發(fā)火了,反正我就躲在披云山,你們兩個跑哪里去?”

    鄭大風(fēng)看了眼朱斂,“我好歹離著竹樓遠(yuǎn)一點(diǎn)�!�

    朱斂微笑道:“行了,不會有大問題的。真要有,也屬于誰都攔不住的,可能我家少爺在山上,會更好,可既然不在,事情又避無可避地發(fā)生了,我們就只能靜觀其變�!�

    魏檗頭疼,走了。

    鄭大風(fēng)想了想,下了山,去了趟小鎮(zhèn)。

    去了趟楊家鋪?zhàn)�,不是借錢,而是詢問一些經(jīng)營福地的注意事項(xiàng)。

    吞云吐霧的老人沒有開口回答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只是譏笑道:“真把落魄山當(dāng)自個兒的家了?”

    駝背男人笑道:“我覺得挺好。”

    楊老頭說道:“這些小事,你寄信去北俱蘆洲獅子峰,李柳會告訴你。”

    鄭大風(fēng)點(diǎn)點(diǎn)頭。

    鄭大風(fēng)問道:“那斤兩真氣符,我可不可以用在別人身上?”

    楊老頭說道:“隨你�!�

    鄭大風(fēng)便起身離去。

    在前邊鋪?zhàn)�,佝僂漢子趴在柜臺上,與那師妹嬉皮笑臉了幾句,把師弟給憋屈得想要打人。

    落魄山那邊。

    一天拂曉時分,本該可以去往竹樓二樓的黝黑丫頭,一路飛奔到落魄山山腳,坐在臺階上,偷偷抹著眼淚。

    再跨出一步,就算是離開落魄山了。

    所以她坐在那邊發(fā)呆。

    而且她知道,去遲了竹樓,只會吃苦更多。

    等到她緩緩起身,打算登山。

    卻發(fā)現(xiàn)老廚子就坐在身后的臺階上。

    裴錢手持行山杖,怒道:“老廚子,你是不是怕我偷偷跑回騎龍巷鋪?zhàn)�?!我是那種膽小鬼嗎?”

    朱斂搖頭道:“我沒覺得你跑回騎龍巷,有什么不好�!�

    裴錢一屁股坐回原地,將行山杖橫放,然后雙手抱胸,怒氣沖沖。

    朱斂坐在后邊的臺階上,笑道:“如果是怕少爺失望,我覺得沒有必要,你的師父,不會因?yàn)槟憔毩艘话氲娜ň头艞�,就對你失望,更不會生氣。放心吧,我不會騙你。只有你偷懶懈怠,耽擱了抄書,才會失望。”

    裴錢眼淚一下子就涌出眼眶。

    每一次被陳如初背著離開竹樓后,從藥水桶里清醒過來,她死活都要去抄書,可是魂魄顫抖,身體顫抖,如何能夠做不到雙手不顫抖?

    她這段時間,不管她如何咬牙堅(jiān)持,不管用了多少法子,比如將手和筆捆綁在一起,她始終沒能端端正正寫好一個字,已經(jīng)積攢下很多欠債了。

    朱斂又對那個纖細(xì)背影說道:“但是懈怠一事,分兩種,心境上的松懈更可怕,你如果能夠練拳之余,哪天補(bǔ)上欠債,就不算真正的懈怠,你師父反而會覺得你做得對,因?yàn)槟銕煾敢恢庇X得,所有人都有做不好的事情,暫時的有心無力,不算什么過錯。等到有心有力,還能一一補(bǔ)上,更是難得�!�

    裴錢抹了把臉,默默起身,飛奔上山。

    朱斂坐在原地,轉(zhuǎn)頭望去。

    有一天,朱斂在灶房那邊炒菜,與平時的用心不太一樣,今天精心準(zhǔn)備了不少時令菜肴。

    因?yàn)槲蓍T口那邊,站著一個搖搖欲墜的黝黑丫頭,雙臂頹然下垂,臉色慘白,一路晃蕩到這邊后,說她今兒有些嘴饞哩。

    所以朱斂就打算犒勞犒勞這黑炭丫頭的五臟廟。

    然后岑鴛機(jī)說有客人拜訪落魄山,來自老龍城,自稱孫嘉樹。

    朱斂當(dāng)時系著圍裙,哦了一聲,只說先讓那位孫家主等著,實(shí)在不行,就喊幾聲魏檗的大名,讓這家伙先招待對方。

    裴錢便說:“老廚子,你去忙大事吧,已經(jīng)炒了好幾碟菜了,夠吃�;仡^我讓米粒端上桌就成�!�

    在院子里幫著裴錢扛那行山杖的小水怪,立即挺直腰桿,高聲道:“暫任騎龍巷壓歲鋪?zhàn)佑易o(hù)法周米粒,得令!”

    裴錢嗯了一聲,轉(zhuǎn)過頭,板著臉說道:“辦事得力的話,以后等我?guī)煾富丶�,我再替你與師父說些好話,讓你升任落魄山右護(hù)法,也是有機(jī)會的。”

    周米粒愈發(fā)挺起胸膛,咧嘴而笑,只是很快閉嘴。

    可是灶房里邊,朱斂頭也沒轉(zhuǎn),“我覺得現(xiàn)在手上忙活的,就是大事。”

    裴錢猶豫了一下,“老廚子,你還是去見那誰吧,炒那么多菜,吃不完咋整嘛。”

    周米粒剛想要說些大義凜然的言語,結(jié)果被裴錢轉(zhuǎn)過頭,瞪了一眼,周米粒立即大聲道:“我今兒不餓!”

    朱斂這才放下鍋鏟,解了圍裙,離開灶房和院子。

    正屋那邊,裴錢讓周米粒將那些菜碟一一端上主桌,不過讓周米粒奇怪的是裴錢還吩咐她多拿了一副碗筷,放在面朝大門的那個主位上。

    周米粒拿了一個大碗,盛滿了米飯,與裴錢坐在一張條凳上,因?yàn)橹苊琢P枰獛椭徨X拿筷子夾菜喂飯,最近是常有的事情,經(jīng)常需要她這位右護(hù)法建功立業(yè)來著,裴錢說了,小米粒做的這些事情,她裴錢都會記在功勞簿上,等到師父回家那一天,就是論功行賞的時候。

    周米粒每給裴錢喂一口飯菜,她自己就狼吞虎咽一番,然后抬頭的時候,看到裴錢望著那個安安靜靜放著飯碗筷子的空位上,然后裴錢收回視線,似乎有些開心,搖晃著腦袋和肩頭,與周米粒說給她再盛一小碗米飯,今兒要多吃一些,吃飽了,明天她才能多吃幾拳頭。

    周米粒起身后,屁顛屁顛端著空碗飯,去擱在一旁小凳上的飯桶那邊盛飯。

    背對著裴錢的時候,小水怪偷偷抹了把臉,抽了抽鼻子,她又不是真笨,不曉得如今裴錢每吃一口飯,就要渾身疼。

    這一天,是五月初五。

    ————

    修道之人,宜入名山。

    陳平安在芙蕖國深山碰到了一對書生書童,是兩個凡夫俗子,書生科舉失意,看了些志怪和文人筆札,聽說那些得道高人,莫不飄渺絕跡于幽隱山林,就一門心思想要找見一兩位,看看能否學(xué)些仙家術(shù)法,總覺得比那金榜題名然后衣錦還鄉(xiāng),要更加簡單些,所以辛辛苦苦尋覓古寺道觀和山野老叟,一路吃了許多苦頭,陳平安在一條山野小路見到他們的時候,年輕書生和少年書童,已經(jīng)面黃肌瘦,饑腸轆轆,大太陽的,少年就在一條溪澗里辛苦摸魚,年輕書生躲在樹蔭底下納涼,隔三岔五詢問抓找沒,少年苦不堪言,悶悶不樂,只說沒呢。陳平安當(dāng)時躺在古松樹枝上,閉目養(yǎng)神,同時練習(xí)劍爐立樁和千秋睡樁。最后少年好不容易摸著了一條帶刺的黃姑婆,歡天喜地,雙手攥住魚兒,高聲言語,說好大一條,興高采烈與自家公子邀功呢,結(jié)果雙手冷不丁就給刺得錐心疼,給跑了,那年輕書生丟了充當(dāng)扇子的一張野蕉葉,原本打算瞅瞅那條“大魚”,少年書童一屁股坐在溪澗中,嚎啕大哭,年輕書生嘆了口氣,說莫急莫急,說了句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安慰話,不曾想少年一聽,哭得愈發(fā)使勁,把年輕書生給愁得蹲在溪邊自撓頭。

    陳平安便取出竹箱背在身上,手持一根嶄新的青竹行山杖,飄落在山路上,緩緩而行�!芭加觥绷四菚蜕倌�,便摘下竹箱,卷起褲管和袖子,也不多說什么,下了溪澗,瞅準(zhǔn)一處游魚較多的地方,然后開始搬運(yùn)石子,緊靠溪邊,在上游建造堤壩,一橫一豎再一橫,就開始在水淺不過一掌的自家地盤里摸魚,很快就有好些黃姑婆和船釘子被丟到岸上。那少年眼睛一亮,覺得按照公子的說法,在江湖上,這叫醍醐灌頂,被相中根骨的武林前輩灌輸了一甲子功力,在山上,就是仙人扶頂傳授長生法!

    少年都忘了手還火辣辣疼,依葫蘆畫瓢,搬石勺水,果真也有收獲,都是些喊不出名字的野溪雜魚,雖然無法與那位“前輩”媲美,但是與自家公子對付一頓午餐,綽綽有余。只是一想到火折子已經(jīng)消耗殆盡,如何生火做飯燒魚,年輕書生和少年又開始大眼瞪小眼,如果路線沒錯的話,他們距離最近的縣城還有百余里山路,他們是真的好久沒瞧見炊煙了,游歷之初,覺得鄉(xiāng)野村落那些煩人至極的雞鳴犬吠,這會兒委實(shí)是有些想念了。

    所幸那位瞧著半點(diǎn)不像歹人的年輕青衫客,又教了那少年一手絕活,摘了幾根狗尾巴草,將那些已經(jīng)被開膛破肚清洗干凈的溪魚串起,然后隨手放在溪畔大石上曝曬。少年管他娘的,現(xiàn)學(xué)現(xiàn)用便是,將那些大的有巴掌大小,小的不過尾指長短的溪澗雜魚,清洗干凈后,一一貼放在了滾燙的溪畔石頭上。

    書生自報名號,芙蕖國鹿韭郡人氏,姓魯名敦,邀請那位青衫年輕人一起在樹蔭乘涼,少年書童則蹲在一旁,看著不遠(yuǎn)處躺在石頭上曬太陽的十?dāng)?shù)條溪魚,偷偷樂呵。年輕人自稱姓陳,來自南邊的小國,一路游歷至此。魯敦便與他閑聊,主要還是希望能夠與這位負(fù)笈游學(xué)的陳公子同行,一起去往他的鹿韭郡家鄉(xiāng),不然他早已囊中羞澀,還剩下五六百里路程,怎么走?其實(shí)返鄉(xiāng)路途中,是有兩處與自家還算世交之誼的當(dāng)?shù)乜ね易澹梢越栊┍P纏,只是他哪里好意思開這個口,尤其是距離較近的那戶人家,有同齡人在此次京城春闈當(dāng)中,是杏榜有大名的,他這要是跟乞丐似的登門拜訪,算怎么回事。至于另外一處,那個家族當(dāng)中,有他心心念念的一位美嬌娘,嫻雅淑靜,是出了名的美人,他就更沒臉去了。

    陳平安從竹箱里邊拿出一些干糧遞給這對主仆。

    年輕書生道謝之后,也無客氣,然后分了少年書童一半。

    三人一起吃著干糧。

    陳平安便說了那些曝曬成干的溪魚,可以直接食用,還算頂餓。

    書生和少年恍然大悟。

    年輕書生到底個讀書人,便說自己曾經(jīng)在一本《西疆雜述》上,看到過一段類似的文字記載,說那烈日可畏,試將面餅貼之磚壁,少頃烙熟。

    少年書童十分自豪。

    自家公子,自然還是很有學(xué)問的。

    陳平安耐心聽完年輕書生的闡述,在細(xì)嚼慢咽的時候,也思量著一些事情。

    綠鶯國龍頭渡購買的一套二十四節(jié)氣谷雨帖,數(shù)量多,卻并不昂貴,十二顆雪花錢,貴的是那枚谷雨牌,售價四十八顆雪花錢,為了砍價兩顆雪花錢,當(dāng)時陳平安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

    在斗蟋蟀成風(fēng)的荊南國買了三只竹編蛐蛐籠,打算送給裴錢和周米粒,當(dāng)然不會忘記粉裙女童陳如初。

    蘭房國的三只小瓷盆,可以種植小青松、蘭花,蘭房國的盆景,冠絕十?dāng)?shù)國版圖,一樣是三人人手一件,不過估計(jì)就算栽種了花草,裴錢和周米粒也都會讓陳如初照料,很快就沒那份耐心去日日澆水、經(jīng)常搬進(jìn)搬出。

    金扉國的一座前朝御制香薰?fàn)t,還有一種巧奪天空的鏤空金制圓球,依次套嵌,從大到小,九顆之多。

    陳平安最終沒有答應(yīng)與書生少年同行。

    不過最后將自己那些溪魚贈予了他們,又送了他們一些魚鉤魚線,兩人再次致謝之后,繼續(xù)趕路。

    陳平安坐在山中溪邊,開始呼吸吐納。

    這么多年的遠(yuǎn)游。

    陳平安見過很多人了,也欽佩很多人。

    但是有一個人,在最為艱難的書簡湖之行當(dāng)中,看似很不起眼,只是人間泥濘道路的小小過客,卻讓陳平安始終記憶猶新。

    那是一位身世坎坷的鄉(xiāng)野老婦人,當(dāng)時陳平安帶著曾掖和馬篤宜一起還債。

    臨近村落溪畔,陳平安見到了一位見到了一位身形佝僂的窮苦老嫗,衣裳潔凈,哪怕縫縫補(bǔ)補(bǔ),仍然有半點(diǎn)破敗之感。

    老嫗剛好從溪邊搗衣而返,挽著只大竹籃,走回家中,然后見到了被她孫子死后化作的鬼物,附身在曾掖身上,跑到老嫗身邊,使勁磕頭。

    老嫗便將那放滿清洗干凈衣裳的竹籃,趕緊放在了滿是泥濘的地上,蹲下身試圖扶起那個她認(rèn)不得的陌生少年。

    那一幕。

    讓陳平安能夠記住一輩子。

    甚至可以說,她對陳平安而言,就像伸手不見五指的書簡湖當(dāng)中,又是一粒極小卻很溫暖的燈火。

    老婦人身上,讓陳平安第一次清清楚楚感受到了兩個字的力量。

    從容。

    好像天地間的那么多無形規(guī)矩和苦難,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落在了老嫗身上之后,卻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世間有山上山下之分,又有富貴貧賤之別,可是苦難的分量,未必有大小之分。落在每個人頭上,有人聽了一句言語的難熬,可能就是別人挨了一刀的疼痛,這很難去用道理解釋什么,都是一般的難熬。

    唯有從容二字,千古不易。

    陳平安猛然睜開眼睛,竟是被迫退出修道之人的內(nèi)視之法,心神大動!

    卻絕非那種武夫走火入魔的絮亂氣象。

    只覺得雙袖鼓蕩,陳平安竟是完全無法抑制自己的一身拳意。

    心腹兩處皆如神人擂鼓,震動不已。

    陳平安站起身,身形踉蹌,一步跨入溪澗中,然后咬牙站定,一腳在山,一腳在水。

    鼓響之際,體內(nèi)氣府竅穴火龍游曳而過,如一連串春雷震動,自然而然炸響于人身小天地。

    鼓歇之后。

    陳平安便有了一顆英雄膽。

    txthtml

    第五百二十八章

    寶瓶洲的現(xiàn)在和未來

    已經(jīng)消失很久的圣人阮邛總算打道回府,先去了趟龍須河畔的鋪?zhàn)�,見過了弟子徐小橋,然后在去龍泉劍宗本山神秀山之前,先將兩頭附庸西邊大山仙家府邸,卻不守規(guī)矩的精怪,隨手丟出了地界,阮邛這才返回自家山頭,在董谷、徐小橋之后收取的十二位弟子,被二師兄董谷喊到一起,讓他們一一出劍演武,阮邛始終面無表情,也未指點(diǎn)這撥記名弟子什么具體的劍術(shù),坐在條凳上,看完之后,就起身去打鐵鑄劍。讓那撥原本意氣風(fēng)發(fā)的記名弟子一個個惴惴不安。

    那位喜好穿著青色衣裳的大師姐,從頭到尾都沒有露面。

    四師兄謝靈倒是在場,嘆了口氣,就返回自己的宅子繼續(xù)修行。

    阮邛一現(xiàn)身,便不斷有人趕赴龍泉劍宗,希望能夠被這座宗字頭仙家青眼相中。

    既有被大驪權(quán)貴門庭護(hù)送而來的年輕子弟,也有單獨(dú)趕來的少年少女,還有許多希冀著成為山上客卿供奉的山澤野修。

    魚龍混雜。

    這讓阮邛名義上的大弟子董谷,有些不厭其煩。

    董谷既要給暫時尚未記錄祖師堂譜牒的十二位同門晚輩,當(dāng)那半個傳道授業(yè)的師父,又要管著宗門上上下下的大小事務(wù),更何況十二人在龍泉劍宗已經(jīng)修行一段時日,資質(zhì)、天賦高低,相互間都差不多心中有數(shù),人性隨之逐漸顯露,有自認(rèn)練劍天賦不如別人、便分心在人情往來一事上的,有埋頭苦練卻不得其法、劍術(shù)進(jìn)展緩慢的,有那在山上恭謹(jǐn)謙讓、下了山卻喜好以劍宗子弟自居的,還有那個境界一日千里、遠(yuǎn)勝同輩的先天劍胚,已經(jīng)私底下跟董谷請求多學(xué)一門風(fēng)雪廟上乘劍術(shù)。

    至于那些在西邊大山建造府邸的仙家門派,多有拜訪神秀山,自然還是需要董谷出面打點(diǎn)關(guān)系,那是一件很耗費(fèi)精力和光陰的事情。大師姐阮秀肯定不會理睬,師妹徐小橋性情冷漠,天生不喜歡應(yīng)酬,謝靈自然更不愿意與人賠笑臉說好話。

    如果不是龍泉劍宗無需在錢財一事上勞心勞力,董谷都想要反悔,主動開口與師父阮邛祈求開峰一事,然后好名正言順地閉關(guān)修行。百年之內(nèi)務(wù)必元嬰,這是董谷給自己訂立的一條規(guī)矩。畢竟與一早就是風(fēng)雪廟劍修之一的徐小橋不同,董谷雖是龍泉劍宗譜牒上的開山大弟子,卻不是劍修,這其實(shí)是一件很不合規(guī)矩的事情。

    阮邛不介意,但是董谷對此卻極其愧疚,所以董谷就想到了一個最笨的法子,不是劍修,那就用境界來彌補(bǔ)。

    至于師弟謝靈,已經(jīng)孕育出一口本命飛劍,如今正在溫養(yǎng)。不但如此,謝氏老祖,也就是那位展現(xiàn)出一人鎮(zhèn)壓一洲風(fēng)采的北俱蘆洲天君謝實(shí),先后贈送這位桃葉巷子孫兩件山上重寶,一件是讓謝靈煉化為本命物的北俱蘆洲劍仙遺物,名為“桃葉”,是那位劍仙兵解之后遺留人間的一口本命飛劍,雖然不算謝靈的本命飛劍,可是一旦煉化為本命物之后,劍仙遺物,威力大小,可想而知。

    還有一枚名為“滿月”的養(yǎng)劍葫,品秩極高。

    董谷心知肚明,師弟謝靈眼中,根本沒有自己這個師兄,不是說謝靈依仗家族背景,便目中無人,倨傲跋扈,恰恰相反,在董谷這邊,謝靈沒有半點(diǎn)不敬,對董谷的真身身份更沒有半點(diǎn)鄙夷,平日里謝靈能夠幫上忙的,從不推脫,一些個董谷躋身金丹境后的修行關(guān)鍵時期,謝靈便會主動代為傳授劍術(shù),這位謝家長眉兒,讓人挑不出半點(diǎn)瑕疵。

    只不過謝靈根骨、機(jī)緣實(shí)在太好,山上,他眼中只有阮秀,山下,謝靈他也只盯著馬苦玄在內(nèi)屈指可數(shù)的幾個年輕人。

    到了董谷謝靈這般境界,山上飲食,自然不再是五谷雜糧,多是依循諸子百家中藥家精心編撰的食譜,來準(zhǔn)備一日三餐,這其實(shí)很耗神仙錢。

    只不過龍泉劍宗家業(yè)大,弟子少。阮邛又是大驪王朝的頭等供奉第一人,每年都可以從朝廷那邊領(lǐng)取一大筆仙師俸祿。至于董谷,由于是金丹境,早年又走過一趟書簡湖,沒怎么出手,便白白掙著了一筆不小的功勞,事后拿到了一枚刑部頒發(fā)的太平無事牌,如今還在大驪粘桿郎那邊掛了個名,所以也有一筆數(shù)目可觀的官家俸祿。

    這天阮邛離開劍爐,親自做了一桌子飯菜,獨(dú)獨(dú)喊來了董谷。

    董谷一看桌上那些市井門戶的菜肴,就知道大師姐肯定會到。

    果不其然,阮秀很快就進(jìn)了屋子,自顧自盛飯,坐在阮邛一旁,董谷當(dāng)然背對屋門,與師父阮邛相對而坐。

    “慢點(diǎn)吃,沒人跟你搶。”

    阮邛自然而然給女兒碗里夾了一筷紅燒肉,然后對董谷說道:“聽說原先的郡守吳鳶,被調(diào)離出新州了?”

    董谷立即放下筷子,畢恭畢敬道:“龍泉郡升為龍州后,這位國師弟子,并未按部就班順勢成為龍州刺史,而是平調(diào)去了觀湖書院以南的原朱熒王朝版圖,在那座大驪新中岳的山腳附近,繼續(xù)擔(dān)任一地郡守�!�

    都猜測是吳鳶當(dāng)年被國師寄予厚望,來此率先開疆拓土,不曾想被小鎮(zhèn)當(dāng)?shù)氐乃拇笮帐笞迓?lián)手排擠得灰頭土臉,吃了許多軟釘子,雖說后來從縣令升為郡守,但國師大人心中早有不滿,所以此次郡升州,其實(sh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吳鳶,便被看似平調(diào)實(shí)則貶謫去了異國他鄉(xiāng)。

    龍泉郡升為龍州,占地廣袤,轄下青瓷、寶溪、三江、香火四郡。

    小鎮(zhèn)依舊屬于槐黃縣。

    袁縣令如今順勢高升為青瓷郡郡守,龍窯督造官曹督造依舊是原先官職,不過禮部那邊悄悄修改了督造官的官品,與一地郡守相當(dāng),所以兩位上柱國姓氏的年輕俊彥,其實(shí)都屬于升官了,只是一個在明處,一個名聲不顯而已。

    龍州刺史是一個大驪官場的外人,來自藩屬黃庭國,名叫魏禮,寒族出身,在黃庭國官品不過是正四品的小小郡守,結(jié)果到了大驪就成了名副其實(shí)的封疆大吏,這讓大驪廟堂十分意外,事后有小道消息流傳京城,據(jù)說是大驪吏部尚書欽點(diǎn)的人選,所以也就沒了爭執(zhí),這等破格提拔藩屬官員升任大驪地方重臣的舉動,不合禮制?反正皇帝陛下都沒說話,禮部那邊也沒折騰,誰敢蹦跶,真當(dāng)關(guān)老尚書是吃素的?能夠與崔國師據(jù)理力爭還吵贏了的大驪官員,沒幾個。

    除了官場變化,州郡縣三位城隍爺也都有了定數(shù),郡縣兩城隍都是兩大鄰州舉薦出來的當(dāng)?shù)赜㈧`,雖說早早在大驪禮部那邊記錄在冊,是各地文廟、城隍和山水神祇的候補(bǔ),但是一般情況下,注定不會有太好的位置給他們,此次莫名其妙就任龍州轄境城隍,都屬于得了個令人艷羨的肥差事。

    而作為神位最高的龍州第一任州城隍,這位城隍爺?shù)乃涫觯苍诖篌P官場鬧出不小的動靜,不少中樞重臣都在看袁曹兩大上柱國的笑話。

    因?yàn)橹莩勤虿皇莾纱笮帐吓e薦人選,而是繡花、沖澹兩江交匯處一個名為饅頭山的小祠廟小土地。

    阮邛緩緩道:“吳鳶遠(yuǎn)離大驪本土,未必是壞事�!�

    董谷不太清楚大驪廟堂內(nèi)幕,便不敢妄言什么。

    不過吳鳶的離去,董谷這邊還是有些遺憾,因?yàn)檫@位年輕太守十分會做人,與龍泉劍宗打交道的方式,也讓董谷很欣賞。

    好在擔(dān)任寶溪郡的新郡守,名為傅玉,是當(dāng)年跟隨吳鳶最早進(jìn)入小鎮(zhèn)縣衙的佐官,文秘書郎出身,直到此人從幕后走到前臺,許多已經(jīng)共事多年的同僚才驚訝發(fā)現(xiàn),原來這位傅郡守竟然是大驪豪閥傅氏的嫡長房出身,傅氏是那些個上柱國姓氏之外的豪族。

    傅玉升為寶溪郡郡守后,很快就拜訪了龍泉劍宗,董谷與之相談甚歡,也算一樁不大不小的好事。

    阮邛說道:“以后山頭這邊的迎來送往,你別管了,這種事情你只要不推掉,就一輩子都忙不完,那還怎么修行?龍泉劍宗的立身之本,不是如何會做人�!�

    阮邛看了眼董谷,后者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大概是誤以為自己對他這個大弟子不太滿意。

    阮邛難得有個笑臉,“我收你為弟子,不是讓你來打雜的。修行一事,分山上山下,你如今算半個粘桿郎,每次在山頭這邊遇到小瓶頸,不用在山上耗著,借此機(jī)會出去歷練,平時主動與大驪刑部那邊書信往來,如今寶瓶洲世道亂,你下山之后,說不定可以捎帶幾個弟子回來。下一次,你就與刑部那邊說好,先去走一趟甘州山地界,不管怎么說,風(fēng)雪廟那邊的關(guān)系,你還是要籠絡(luò)一下的�!�

    董谷如釋重負(fù),點(diǎn)了點(diǎn)頭。

    對這位師父,心中充滿了感激。

    師父的三言兩語,既是為他減輕壓力,又有傳道深意,更關(guān)鍵的,是等于變相讓自己獲得風(fēng)雪廟修士的認(rèn)可。

    阮邛突然拿起筷子,拍掉女兒想要伸向最后一塊紅燒肉的筷子,“留點(diǎn)給董谷。”

    阮秀這會兒已經(jīng)盛了不知道第幾碗飯了。

    董谷不敢笑。

    阮邛對董谷說道:“那十二位記名弟子,你覺得如何?”

    董谷便一一講述十二人的天賦和性情優(yōu)劣。

    阮邛望向自己閨女。

    阮秀剛夾起一大筷子菜,輕輕抖了抖,少夾了些。

    阮邛瞅著差不多已經(jīng)見底的菜碟,干脆就將菜碟推到她跟前。

    阮秀笑了笑,問道:“爹,今兒怎么不喝酒?”

    阮邛搖搖頭,突然說道:“以后你去龍脊山那邊結(jié)茅修行,記得別與真武山修士起沖突就是了。再就是不管遇到什么怪事,都不用驚訝,爹心里有數(shù)�!�

    阮秀點(diǎn)點(diǎn)頭。

    阮邛又問了些大驪近況。

    龍泉劍宗擁有寶瓶洲最詳實(shí)的山水邸報,是大驪朝廷親自制定,定期送往龍泉郡披云山和神秀山兩處。

    阮邛沒來由說道:“其實(shí)當(dāng)年我最想要收取的弟子,是那個劉羨陽�!�

    董谷聽說過此人。

    與泥瓶巷陳平安是最要好的朋友。

    差點(diǎn)死在了正陽山搬山老猿手下。

    為此劉羨陽和陳平安算是與正陽山和清風(fēng)城許氏結(jié)下了死仇。

    許氏當(dāng)初將已經(jīng)建好的仙家府邸賤賣給大驪朝廷,未嘗沒有忌憚陳平安的意思。后來清風(fēng)城許氏又見風(fēng)使舵,做了些亡羊補(bǔ)牢的舉措,將一位嫡女遠(yuǎn)嫁給上柱國袁氏的一位庶子,還出錢出力,幫助袁氏子弟掌控一支邊關(guān)鐵騎。

    畢竟沒有人能夠想到那位泥瓶巷少年,能夠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阮邛和董谷不過是象征性吃了幾筷子飯菜。

    然后師徒二人開始散步。

    董谷輕聲道:“魏山神又舉辦了一場夜游宴,包袱齋遺留在牛角山渡口的鋪?zhàn)又匦麻_張了,售賣之物,都是山水神祇和各地修士的拜山禮。”

    阮邛笑道:“看來落魄山那邊很缺錢�!�

    相較于金丹境界的董谷,阮邛不但是玉璞境,更是坐鎮(zhèn)圣人,所以看得更加高遠(yuǎn)透徹,魏檗此次破境,屬于沒有瓶頸的那種。準(zhǔn)確說來,是魏檗躋身上五境的瓶頸,早就被人打破了,而且破得極為巧妙隱蔽,阮邛也是長久觀察之后,才得出這個結(jié)論。魏檗追求的,是唾手可得的玉璞境,更加無瑕,而不是能否破境。

    所以說那人在棋墩山的那一記竹刀,很準(zhǔn)。

    阮邛心中惆悵不已。

    一般意義上的大劍仙,他們的劍術(shù)高低,劍意多寡,其實(shí)境界稍遜一籌的上五境劍修,勉強(qiáng)還能看得到大致的差距。

    可是有些人的有些出劍,真是需要很多年之后才能看出力道。

    力極大卻不顯。

    歸根結(jié)底,可能劍還是要落在人心上,才見功力。

    阮邛希望將來哪天,龍泉劍宗能夠出現(xiàn)這么一位劍修,哪怕晚一點(diǎn)都無所謂。

    董谷很快告辭離去。

    阮邛眺望遠(yuǎn)方。

    北岳地界,作為大驪的龍興之地,魏檗這位北岳山神,寶瓶洲唯一能夠與之抗衡的山水神祇,不在中岳,而是南岳,一位女子山神。

    如今大驪中岳,即是朱熒王朝的舊中岳,山岳正神依舊,可謂因禍得福,成為如今寶瓶洲的一洲中岳。

    墨家游俠,劍修許弱,如今還坐鎮(zhèn)山頭,跟那位中岳神祇毗鄰而居。

    阮邛盯著的,是新西岳甘州山,由于距離風(fēng)雪廟不算遠(yuǎn),加上甘州山一直不屬于任何王朝的五岳之列,所以阮邛此行,是最輕松的,所以這位寶瓶洲第一鑄劍師,還順便去了趟風(fēng)雪廟與師門前輩和師兄弟們敘舊,這其實(shí)就是大驪新帝故意送給龍泉劍宗一樁扶龍功勛。

    相較于許弱那邊的暗流涌動、殺機(jī)四伏,阮邛的無事一身輕,反觀大驪新東岳磧山那邊,那就是打得昏天暗地了,大驪大部分頭等供奉,人人皆是金丹元嬰地仙,光是在那場大驪敕封山岳大典期間,就有一場極其慘烈的廝殺,各國修士,四面八方蜂擁而至,試圖殺上山去,宰了大驪使節(jié),最后連那“金泥銀繩、封之印璽”的新帝敕封文書,差點(diǎn)都給一位敵對元嬰修士打得粉碎,擊退那些修士之后,大驪供奉也傷亡慘重。

    隨后大驪禮部右侍郎代天巡狩,又是一場擺明了是陷阱的圍殺之局,依舊還有一撥各個覆滅之國的眾多修士入局,慷慨赴死,這導(dǎo)致新東岳磧山一帶,方圓千里,靈氣絮亂至極,之后又有零星的修士動亂,不過磧山總算在一路坎坷中成為了大驪新東岳,坐鎮(zhèn)神祇是大驪舊五岳中的一尊。

    比這敕封五岳更大的一件事情,還是大驪已經(jīng)著手在寶瓶洲南部選址,建造陪都。

    宋集薪就封王藩于老龍城,等到陪都建成,在宗人府譜牒上名為宋睦的宋集薪,便會遙掌陪都。

    幾個選址之一,就是朱熒王朝的舊京城,好處是無需消耗太多國力,明面上的壞處是距離觀湖書院太近,至于更隱蔽的廟堂忌諱,自然是有些人不太希望新藩王宋睦,憑借陪都和老龍城的首尾呼應(yīng),一舉囊括寶瓶洲半壁江山。

    不過最終落址何處,大驪朝廷尚未定論。

    作為大驪首席供奉,阮邛是可以建言的,大驪宋氏新帝也一定會傾聽意見,只不過阮邛只會緘默罷了。

    阮秀出現(xiàn)在阮邛身旁。

    這次出山走過一趟風(fēng)雪廟的阮邛輕聲說道:“以前爹小的時候,風(fēng)雪廟師長們都覺得世道不會變太多,只需要好好修行,所以我們這些晚輩也是差不多的想法�,F(xiàn)在所有老人都在感慨,已經(jīng)完全看不透短短幾十年后,寶瓶洲會是怎樣一個光景。秀秀,你說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阮秀想了想,答非所問,“龍泉劍宗少一座屬于自己的洞天福地�!�

    阮邛神色凝重起來,以圣人神通隔絕出一座小天地,“有兩件事情,第一,當(dāng)初龍脊山那片斬龍臺石崖,一分為三,分別屬于我們龍泉劍宗與風(fēng)雪廟,真武山。但是你可能不太清楚,風(fēng)雪廟負(fù)責(zé)看管、開采的斬龍臺,其實(shí)差不多已經(jīng)是一個空殼子了,爹一直假裝沒有看到,所以這次拜訪風(fēng)雪廟老祖師,提及此事,祖師只要我不用去管,相當(dāng)于默認(rèn)了斬龍臺的不翼而飛。所以你去那邊結(jié)茅修行的時候,一樣無須理會此事。”

    “第二件事,就是你所說的洞天福地,其實(shí)楊家鋪?zhàn)幽沁吺强梢宰鲑I賣的,有現(xiàn)成的,但是估計(jì)價格會比較難以接受。其實(shí)價格還好說,大不了賒欠便是�!�

    說到這里,阮邛看了眼女兒,憂心忡忡,“爹還是不太希望節(jié)外生枝�!�

    說到底,還是不希望阮秀過早入局。

    阮邛所做的一切,從離開風(fēng)雪廟,以消磨修為的代價擔(dān)任驪珠洞天坐鎮(zhèn)圣人,然后自立山頭,被大驪宋氏邀請擔(dān)任供奉,等等,一切都是為了女兒。

    阮秀卻說道:“爹,沒問題的,楊老頭是哪種脾氣,爹你明白嗎?”

    阮邛笑道:“爹還真不清楚。”

    除了齊靜春,驪珠洞天歷史上那么多三教一家坐鎮(zhèn)此地的各方圣人,恐怕沒誰敢說自己清楚那位老人的想法。

    阮邛當(dāng)然更不例外。

    阮秀眺望小鎮(zhèn)那邊,掏出繡帕,捻起一塊糕點(diǎn),含糊不清道:“很簡單,誰更純粹,誰有希望走得更高,楊老頭就押重注在誰身上。我覺得我不算差,所以爹可以去試試看,至于怎么開價,不如就與那位老前輩說,現(xiàn)成的洞天福地,不管多大,我們龍泉劍宗都要了,至于需要阮秀以后做什么,得看阮秀的心情。”

    阮邛疑惑道:“這都行?”

    阮秀瞇眼而笑,大概是糕點(diǎn)滋味不錯的緣故,心情也不錯,拍了拍手掌,道:“試試看嘛�!�

    阮邛猶豫了一下,“真這么聊?”

    阮秀點(diǎn)點(diǎn)頭。

    她剛要伸手。

    阮邛已經(jīng)施展圣人神通,悄無聲息出現(xiàn)在楊家鋪?zhàn)雍笤骸?br />
    阮秀嘆了口氣,還想爹帶些糕點(diǎn)回來的。

    不到半炷香功夫,阮邛就一臉古怪地返回神秀山這邊,看著自己這個閨女,搖搖頭,感慨道:“難道真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 鍵盤左<< 上一頁給書點(diǎn)贊目錄+ 標(biāo)記書簽下一頁 >> 鍵盤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