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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記得小時候,隨便看一眼云朵,便會覺得那些是愛妝扮的仙子們,她們換著穿的衣裳。

    她在小時候,好像每天都會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成群結(jié)隊的鬧哄哄,就像一群調(diào)皮搗蛋的小人兒,她管都管不過來,攔也攔不住。

    她這會兒,摘下養(yǎng)劍葫,喝了一口酒。

    李寶瓶有些小小的傷感。

    小師叔,長大以后,我好像再也沒有那些念頭了。好像它們不打聲招呼,就一個個離家出走,再也不回來找她。

    ————

    雙方劍修問劍過后,一支支妖族北遷大軍,陸續(xù)趕到戰(zhàn)場。

    這一次坐鎮(zhèn)大軍的大妖,是荷花庵主,與那尊金甲神靈。

    這是戰(zhàn)場之上,首次出現(xiàn)了兩頭王座大妖共同住持一場戰(zhàn)事。

    荷花庵主,煉化了蠻荒天下其中一輪月的半數(shù)月魄精華,先前在戰(zhàn)場上,與游歷劍氣長城的婆娑洲醇儒陳淳安,過招一次,談不上勝負,不過荷花庵主小虧些許,是顯而易見的事實。這與雙方都未竭盡全力有關(guān),或者說與戰(zhàn)場形勢復雜至極,根本容不得雙方全力出手。

    先前四場戰(zhàn)事,都只有一頭大妖負責,分別是那枯骨大妖白瑩,舊曳落河共主仰止,喜好煉化建筑打造天上城池的黃鸞,以及負責蠻荒天下問劍劍氣長城的大髯漢子,與那阿良亦敵亦友的豪俠劉叉,背劍佩刀,只是劉叉比白瑩這些大妖更加做做樣子,不過是在戰(zhàn)場后方,瞧了幾眼雙方劍陣,不過大戰(zhàn)落幕后,挑選了十數(shù)位年輕劍修,作為自己的記名弟子。

    劉叉的開山大弟子,如今的唯一嫡傳,只有劍修竹篋。

    這些個個如同做夢一般的年輕劍修,其實距離成為劉叉的嫡傳弟子,還有兩道大門檻,先入門,再入室。

    記名之后,若是弟子學道有成,通過考驗,便可入門。此后才是登堂入室,成為師父親傳,即為嫡傳,可以得其恩師正法、正統(tǒng)。

    即便大道依舊遙遠,十余人,仍然人人心情激蕩,瞬間抱團,形成一座小山頭。

    畢竟半個師父的劍客劉叉,是蠻荒天下劍道的那座最高峰,能夠成為他的弟子,哪怕暫時只是記名,也足夠自傲。

    至于關(guān)門弟子,更是半點不比那開山大弟子簡單,往往是傳道之人,認為此生技藝、學問托付無憂,可以至此休歇,弟子關(guān)門,外人止步,即為關(guān)門弟子。

    投師如投胎,選徒如生子,對于雙方而言,皆是大事。

    大戰(zhàn)開幕之前,齊狩就已經(jīng)躋身了元嬰境,高野侯如今也瓶頸松動,即將成為一位元嬰劍修,資質(zhì)要好于高野侯、最終大道成就被視為比齊狩更高一籌的龐元濟,反而劍心蒙塵,境界不穩(wěn),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大道無常了。

    大戰(zhàn)波瀾壯闊,一個個小小龍門境的范大澈,更進一步,得以躋身金丹,其實是一件小事,無非是大戰(zhàn)間隙,疊嶂他們幾個朋友,與范大澈各自喝了一壺慶功酒。

    那撥妖族修士,重新趕赴戰(zhàn)場,繼續(xù)以法寶洪流對撞劍陣。

    妖族劍修卻沒有參與其中,實在是太過金貴,不愿意太多消耗在攻城戰(zhàn)當中。

    如果說那些尚未化作人形的蠻荒天下妖族,就是性命最不值錢的市井銅錢,那么開了竅修了道的妖族散修,便是雪花錢,修心有成了,便是那些坐擁靈器、法寶的小暑錢,妖族劍修才是那最被呵護的谷雨錢,不是說繼續(xù)問劍劍氣長城無意義,而是能夠用源源不斷的銅錢,堆積出同樣的戰(zhàn)果,何必消耗那些用掉一顆便極難出現(xiàn)第二顆的劍修谷雨錢?

    若是在浩然天下,這般攻城,軍帳膽敢如此調(diào)兵遣將,無視螻蟻性命,動輒讓其數(shù)以十萬計去送死,尸骨堆積城下戰(zhàn)場,注定會遺臭萬年,但是在蠻荒天下,毫無問題。

    蠻荒天下終于第一次出現(xiàn)了蟻附攻城。

    為此專門有號角聲悠揚響起,響徹云霄,蠻荒天下軍心大振。

    純粹武夫郁狷夫,苦等已久,一身拳意昂然,終于可以酣暢淋漓地出拳殺妖。

    隱官一脈的劍修,依舊是三人一撥,輪番上陣,去往城頭出劍。

    每天的雙方戰(zhàn)損,都會詳細記錄在冊,郭竹酒負責匯總,避暑行宮的大堂,氣氛越來越凝重,人人忙碌得焦頭爛額,便是郭竹酒都會一天到晚死守著書案。

    倒懸山那邊,幾乎所有做倒懸山買賣的八洲渡船管事,都已經(jīng)去過一次春幡齋。

    晏溟、納蘭彩煥和米裕,再加上邵云巖和嫡傳弟子韋文龍,也沒閑著。

    打仗一事,廝殺搏命的戰(zhàn)場之外,戰(zhàn)場其實也在賬本上。

    這是劍氣長城與八洲渡船,雙方嘗試著以一種嶄新方式進行貿(mào)易,小摩擦極多。而且皚皚洲渡船的收集雪花錢一事,進展也不是特別順利。主要是還是皚皚洲劉氏一直對此沒有表態(tài),而劉氏又掌握著天下雪花錢的所有礦脈與分成,劉氏不開口,不愿給折扣,再者光憑那幾艘跨洲渡船,哪怕能收到雪花錢,也不敢大搖大擺跨洲遠游,一船的雪花錢,便是上五境修士,也要眼紅心動了,呼朋喚友,三五個,隱匿海上,截殺渡船,那就是天大的禍事。皚皚洲渡船不敢如此涉險,劍氣長城同樣不愿看到這種結(jié)果,所以皚皚洲渡船那邊,第一次返回再趕赴倒懸山后,并未攜帶雪花錢,只是當初春幡齋那本冊子上的其它物資,江高臺在內(nèi)的皚皚洲船主,與春幡齋提出一個要求,希望劍氣長城這邊能夠調(diào)動劍仙,幫著渡船保駕護航,而且必須是往返皆有劍仙坐鎮(zhèn)。

    晏溟和納蘭彩煥都覺得此事不可行,還是希望渡船這邊能夠自己出錢雇傭上一兩位五境修士,畢竟這種雪花錢生意,只要做成了一筆,皚皚洲渡船就掙得足夠多了,不該奢望春幡齋這邊調(diào)用劍仙護陣。不然一趟往返,加上中途滯留皚皚洲,往往大半年甚至是一年光陰,一位劍仙就這么遠離劍氣長城了。

    邵云巖給了個折中建議,每一艘渡船,不用全部押注雪花錢買賣,皚皚洲物資豐富,有大利可圖。

    這些大生意之下的小意外,都需要雙方去磨,只要一個環(huán)節(jié)出錯,一樁買賣其實就算是黃了。

    春幡齋那邊已是酷暑,天地大窯,萬物陶镕,劍氣長城這邊今年冬無雪。

    這讓郭竹酒有些遺憾,原本早早與師父談妥了,大雪時分,堆他娘的十七八個雪人,隱官一脈的劍修,人人有份。

    隱官一脈劍修,唯一心中好受點的事情,便是年輕隱官當初以飛劍“隱官”傳訊城頭,帶來的極大非議,自己消散了�;蛘叻亲h還在心頭留著,只是顧不上言語什么了。

    大戰(zhàn)慘烈,死人太多。

    以至于愁苗劍仙和龐元濟、林君璧,就只是拖著那具飛升境大妖的真身,揀選了一個大戰(zhàn)間隙,三人去城頭走了一遭,說了這頭大妖隱藏在倒懸山,試圖作亂,被他們?nèi)搜虢z馬跡,發(fā)現(xiàn)根腳,果斷聯(lián)手陸芝在內(nèi)數(shù)位劍仙,將其合圍斬殺于海上。

    斬殺飛升境大妖。

    這件事當然不是什么可有可無的小事,劍氣長城,喧嘩一片。有無數(shù)的大聲叫好。

    到最后林君璧沒舍得割下頭顱,還禮蠻荒天下,便硬著頭皮擅作主張,保留了這頭飛升境大妖的全部真身,拖回避暑行宮。

    回去后,年輕隱官瞧見了頭顱還在的大妖真身,笑得合不攏嘴,嘴上罵著林君璧不大氣,摳搜摳搜的,墜了隱官一脈的名頭,卻立即將那真身收入咫尺物,重重拍打林君璧的肩膀,笑得像個路上撿了錢趕緊揣兜里的雞賊孩子。

    顧見龍與王忻水對視一眼,知道林君璧這小狗腿,肯定要被隱官大人記一功了。

    這天陳平安離開避暑行宮大堂,出門散步的時候,林君璧跟上。

    陳平安笑道:“有想法?”

    林君璧說道:“事,暫時進展還算順利,可最大問題不在買賣雙方,只在浩然天下學宮書院的看法�!�

    陳平安似有好奇神色,說道:“說說看。”

    林君璧憂心忡忡道:“之前八洲渡船,如果沒有改變與劍氣長城的買賣方式,依舊散亂,各行其是,文廟興許也不會過多干涉,只是如今形勢被我們更改,文廟說不定會有一些反彈,說實話,咱們是動了浩然天下不少根本利益的,物資每多一分運到倒懸山,浩然天下便要少一分。”

    陳平安點頭道:“是此理。”

    林君璧問道:“一旦文廟下令約束趕赴倒懸山的八洲渡船,只準在浩然天下運轉(zhuǎn)物資,我們怎么辦?”

    林君璧雖是劍修,實則術(shù)法駁雜,雙指掐訣,以符箓土法,撮壤成山,塑造出一幅懸空的天下形勢圖,跟隨兩人一起緩緩移動,林君璧指了指地圖,凝氣成水,畫出一條條嶄新航線,往來于各洲之間,“中土神洲、皚皚洲渡船物資,只準運往南婆娑洲,流霞洲、金甲洲增援西南扶搖洲,北俱蘆洲、寶瓶洲渡船,只能去往東南桐葉洲,構(gòu)建打造、加固這三洲沿海防線,便是價格比劍氣長城低一兩成,甚至是三成,我相信八洲渡船,還是會不得已為之,乖乖照做。至于婆娑洲在內(nèi)三洲原有渡船,就更不會趕來倒懸山。”

    陳平安帶著林君璧一起散步,“關(guān)于事,你所說的這個最壞結(jié)果,其實愁苗劍仙,一早就提醒過我,但是沒辦法,總不能怕這結(jié)果臨頭,就什么都不去做。走一步看一步,每有一艘渡船靠岸倒懸山,我們就當是多掙的一筆物資。只希望文廟那邊,慢點出結(jié)果�!�

    林君璧問道:“文圣先生,能在這么大的事情上,去文廟那邊說上話嗎?”

    陳平安搖頭道:“比較難。儒家重名分,講究師出有名�!�

    林君璧又問道:“加上醇儒陳氏,還是不夠?”

    陳平安還是搖頭,“各有各的難處�!�

    林君璧一咬牙,“我寫一封密信寄給自己先生,幫忙說一兩句話?”

    陳平安停下腳步,道:“要記住,你在劍氣長城,就只是劍修林君璧,別扯上自家文脈,更別拖邵元王朝下水,因為不但沒有任何用處,還會讓你白忙活一場,甚至壞事�!�

    陳平安笑道:“這份好意,我心領(lǐng)了�!�

    其實陳平安大可以點頭答應下來,不管林君璧是意氣用事,還是人心算計,都讓林君璧寫過了信,以飛劍寄信邵元王朝,再讓劍仙半路截取,陳平安先看過內(nèi)容再決定,那封密信,到底是留,歸檔避暑行宮,放入只能隱官一人可見的秘錄,還是繼續(xù)送往中土神洲。

    只是相處久了,對于林君璧的性情,陳平安大致還是清楚的,事功,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只是林君璧的追求,并非只是個人利益,野心勃勃,卻也在那家國天下的修齊治平。

    想到這里,陳平安便將這份心思與林君璧坦白說了,讓他去寫這封信,然后走個形式,最終歸檔隱官一脈,爭取找個機會,以不露痕跡的方式,讓浩然天下知曉這樁小小密事。

    說不定將來某天,可以為重返浩然天下的林君璧錦上添花。

    林君璧愣了半天,感嘆道:“真要如此嗎?”

    陳平安笑道:“好心好報,奇怪什么。善行無轍跡,當然是最好的,但是既然世道暫時無法那么事事純粹,人心澄澈,那就稍次一等,不是聽說書畫,有那‘真跡下一等’的美譽嗎?我看能夠這樣,就挺好。君璧,關(guān)于此事,你無需難以釋懷,不是處處以赤子之心行善,事情才算唯一的善事。”

    林君璧稍作思量,便也沒有別扭什么,很爽快就點頭答應下來。

    陳平安說道:“文廟真要如此行事,也非個人私心,或是對劍氣長城有成見。”

    陳平安無奈道:“開門揖盜,只是為了關(guān)門打狗,能夠一勞永逸,解決掉蠻荒天下這個大隱患,自古以來,文廟那邊就有這樣的想法。只是這種想法,關(guān)起門來爭論沒問題,對外說不得,一個字都不能外傳。身上的仁義包袱,太重。只說這開門揖盜一事,由哪一支文脈來擔負罵名?總得有人開個頭,首倡此事吧?文廟那邊的記錄,定然記錄得一清二楚。大門一開,數(shù)洲百姓生靈涂炭,就算最終結(jié)果是好的,又能如何?那一脈的所有儒家弟子,良心關(guān)怎么過?會不會痛心疾首,對自家文脈圣賢大為失望?身為一位陪祀文廟的道德圣人,竟會如此草芥人命,與那事功小人何異?一脈文運、道統(tǒng)傳承,當真不會就此崩壞?只要涉及到文脈之爭,圣賢們可以秉持君子之爭的底線,只是不計其數(shù)的儒家門生,那么多半吊子的讀書人,豈會個個如此高風亮節(jié)?”

    “更大的麻煩,在于一脈之內(nèi),更有那些只顧自家文脈榮辱、不顧是非對錯的,到時候這撥人,肯定便是與外人爭論最為慘烈的,壞事更壞,錯事更錯,圣賢們?nèi)绾问請�?是先對付外人非議,還是壓制自家文脈弟子的群情洶洶?難道先說一句我們有錯在先,你們閉嘴別罵人?”

    “讀書人,修行人,歸根結(jié)底,還不是個人?”

    說到這里,陳平安拍了拍林君璧的肩膀,“只說你身邊的人,與你忘年交的那位溪廬先生,不就因為跑去打砸神像,投機取巧,事后暴得大名?要說沒有點學問本事,能寫出《快哉亭棋譜》?要說他不曾有功于邵元王朝的文運,我看未必吧?”

    某些讀書人的諂媚,那真是好看得如同花團錦簇,其實早已爛了根本。這些人,一旦用心鉆營起來,很容易走到高位上去。也不能說這些人什么事情都沒做,只是尸位素餐。世道之所以復雜,無外乎壞人做好事,好人會犯錯,一些事情的好壞本身,也會因地而異,因人而異。

    當世人獲知消息越來越容易,能夠?qū)⒁粋個事實串聯(lián)成真相,并且習慣了如此,世道應該就會越來越好。

    大概那就是倉廩足而知禮節(jié)。

    什么都不知道,很難不失望。知道得多了,哪怕還是失望,終究可以看到一點希望。

    怕就怕一個人以自己的絕望,隨意打殺他人的希望。

    陳平安笑問道:“林君璧,你會真心認可此人?”

    林君璧悻悻然不言語。

    關(guān)于打砸神像一事,林君璧不認可是真不認可,倒也不至于在這里附和年輕隱官罵人。那他林君璧也太小人了。

    何況林君璧對那位溪廬先生,也有不少的認可之處。

    秋高氣爽,斫賊無數(shù)。

    郭竹酒今天翻看了那部庚本,然后翻看著頁數(shù),小姑娘額頭上滲出汗水。

    師父說過,什么時候人數(shù)上戰(zhàn)損過半,所有隱官一脈劍修,就要議事一次。

    這天有人拜訪避暑行宮,恪守規(guī)矩,只在門外。

    劍仙苦夏會暫時離開劍氣長城一段時間,需要護送金真夢、郁狷夫、朱枚三人,去往倒懸山,再送到南婆娑洲地界,然后返回。

    臨行之前,劍仙苦夏便帶著三人拜訪了避暑行宮,他們身邊還有三個年紀不大的孩子,兩位劍修胚子,一個比較稀罕的純粹武夫人選。

    林君璧得了隱官大人的破例許可,得以出門為他們送別。

    由此可見,林君璧在隱官大人心目中,確實比較特殊。

    林君璧去往行宮大門那邊的時候,有些感慨,那位崔先生,也不曾算到今天這些事情吧。

    算不算自己拼了命,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了,好不容易在崔先生遺留的那副棋盤上,靠著崔先生不下再落子,自己才勉強扳回一局?

    到了門外,林君璧作揖,并未主動言語,算是與他們默然告別。

    郁狷夫破天荒主動與林君璧說了一句話,是第一次。

    郁狷夫笑道:“林君璧,能不死就別死,回了中土神洲,歡迎你繞路,先去郁家做客,家族有我同輩人,自幼善弈棋�!�

    林君璧苦笑道:“懇請郁小姐,莫做那蹩腳月老!”

    郁狷夫展顏一笑,“見了再說�!�

    林君璧猶豫了一下,后退一步,作揖,歉意道:“曾經(jīng)有些見不得光的算計,君璧在此向郁小姐賠禮�!�

    郁狷夫笑道:“你家先生眼光不錯,可惜學生本事不行。林君璧,你能如此直爽,那我這月老便當定了�!�

    果然。果然!

    又被崔先生說中了。

    好險。

    別看郁狷夫是個被隱官大人按住腦袋撞墻的女子武夫,事實上,郁家嫡女,豈會簡單。

    郁狷夫不再言語,揉了揉身邊一個小女孩的腦袋,以后小丫頭就是她的記名弟子了,會跟隨她一起學拳,師徒一起游歷浩然天下!

    至于其余兩個差不多歲數(shù)的劍修胚子,資質(zhì)在劍氣長城不算拔尖,但是在浩然天下也很不俗氣了,只要是劍修,哪個宗門會嫌多?更何況所謂的不算拔尖,是相較于齊狩、龐元濟、司徒蔚然、郭竹酒這撥天才而言。浩然天下的地仙劍修,還是很稀罕的。

    金真夢說道:“君璧,到了家鄉(xiāng),若不嫌棄我臨陣脫逃,還當我是朋友,我就找你喝酒去!”

    林君璧點頭道:“嫌棄還是有些嫌棄的,但是如果酒真的好,我便捏著鼻子喝了再罵人�!�

    性情內(nèi)斂少言語的金真夢也難得大笑,向前一步,拍了拍林君璧的肩膀,“眼前少年,才是我心中的那個林君璧!是我們邵元王朝俊彥第一人�!�

    劍仙苦夏十分欣慰。

    朱枚也有些開心,其樂融融,早該如此了。

    朱枚的言語,十分簡明扼要,“林君璧,家鄉(xiāng)見啊�!�

    林君璧笑著點頭。

    進了門,陳平安斜靠影壁,拿著養(yǎng)劍葫正在喝酒,別在腰間后,輕聲道:“君璧,你如果這會兒離開劍氣長城,已經(jīng)很賺了。一直沒虧什么,接下來,可以賺得更多,但也可能賠上許多。一般來說,可以離開賭桌了。”

    這位中土神洲的白衣少年,天才劍修,有些眉眼飛揚,“押大賺大!”

    林君璧又笑道:“何況算準了隱官大人,不會讓我死在劍氣長城�!�

    陳平安問道:“門外邊,算計人心,自然還是,但是你是不是會比以往與人下棋,更開心些?”

    林君璧嗯了一聲。

    陳平安輕聲道:“以前的本事,別丟,門外這類事,也習慣幾分。那就很好了。”

    林君璧點點頭。

    陳平安說道:“見人心更深者,本心已是淵中魚,井底蛟。不用怕這個。”

    林君璧問道:“何解?”

    陳平安笑道:“明月在水。只要自己愿意睜開眼去看,便能瞧得見,觸手可及�!�

    林君璧猶豫了一下,還是坦誠相見,“隱官大人,你見到了嚴律、蔣觀澄這些人?不會覺得膈應?”

    陳平安說道:“他們身邊,不也還有郁狷夫,朱枚?更何況真正的大多數(shù),其實是那些不愿說話、或是不得言語之人。”

    林君璧問道:“隱官大人,何時趕赴戰(zhàn)場?”

    陳平安笑道:“就算要去,也只能是偷摸過去�!�

    然后林君璧看到年輕隱官做了個奇怪的動作,抬起雙手,捋了捋頭發(fā)。

    林君璧沒敢多問,環(huán)顧四周,也無那女子,米裕、顧見龍如此,很正常,只是年輕隱官如此,就有些別扭了。

    陳平安看了眼天幕,說道:“我在等一個人,他是一名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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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四十四章

    下城頭

    蘆花島上,那座傳聞有道門高真修煉仙法的造化窟,一位有望躋身飛升境的仙人境瓶頸大妖,被左右先問一劍,試探出虛實,再出一劍,逼迫其遠遁離開蘆花島,最終還是在海上被左右斬殺。

    左右和王師子御劍登岸后,扶乩宗有兩把飛劍,先后傳信倒懸山春幡齋。

    與左右一同趕赴桐葉洲的金丹劍修,盡量在傳信飛劍上將事情經(jīng)過說得詳細。

    在左右與那頭大妖交手后,王師子這金丹劍修,就只敢也只能遠遠觀戰(zhàn),王師子境界不高,眼界卻足夠,畢竟在劍氣長城戰(zhàn)場上,見識過許多大妖驚天動地的出手,依稀辨認出那頭造化窟中大妖的境界,絕對不是一般的仙人境。

    當時王師子隔著戰(zhàn)場將近三百里之遙,腳下依舊大浪滔天,潮水震動如雷鳴,還能夠清晰感知到左右劍意激蕩而出的劍氣漣漪。

    左右收劍后,找到王師子,只說事了,兩人便繼續(xù)趕路。

    王師子實在忍不住,好奇詢問身邊一路沉默的“同齡人”劍仙“老前輩”。

    當然是問那頭大妖是否已經(jīng)飛升境,左右搖頭,說還差了一線,若是晚到蘆花島,短則幾年,至多十數(shù)年,造化窟里邊跑出來的,就會是一位貨真價實的飛升境,會很麻煩。

    然后左右又說了一句,如果是三五年后再遇到,自己無傷在身,其實也不算太麻煩。

    左右話本就不多,只要是開口言語,從來有一說一,絕不會夸大其詞,也懶得刻意謙虛。

    至于左右事后那把扶乩宗傳訊飛劍,很簡單,就一句話:此行去往桐葉洲,順路斬殺一頭仙人境妖族,劍下尸骨無存,功勞記在師弟陳平安頭上。

    如果春幡齋和劍氣長城,只是收到左右一個人的傳信飛劍,估計真就當做一頭尋常仙人境的大妖了。

    春幡齋賬房那邊。

    晏溟與納蘭彩煥先是驚愕,然后相視一笑,不愧是左右。

    韋文龍反正是聽天書。

    米裕笑呵呵道:“文龍啊�!�

    韋文龍頭皮發(fā)麻,抬起頭,“敢問米劍仙,有何指教?”

    米裕問道:“知不知道左右前輩的小師弟是誰啊?”

    韋文龍猜測道:“應該是隱官大人�!�

    境界不高,腦子好使。

    說的就是韋文龍了。

    米�?粗@個把話聊死的家伙。

    韋文龍趕緊亡羊補牢道:“吧?”

    米裕笑著點頭,“猜得還挺準,不愧是隱官大人相中的人才。文龍,可有心儀女子卻求而不得?需不需要我教你些訣竅?放心,不是那些不入流的歪門邪道,絕對真心誠意�!�

    韋文龍趕緊搖頭。

    就算有,也絕不敢讓米裕認識。

    米裕手持折扇,笑問道:“若是與你相互心生歡喜的女子,會轉(zhuǎn)去喜歡我,還值得你去喜歡嗎?”

    韋文龍有些糟心。

    納蘭彩煥煩死了這個花花腸子,怒道:“空有一副臭皮囊,顯擺什么�!�

    米裕瀟灑合攏折扇,“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讓世間女子遇見了米裕,覺得有那半點礙眼,便是我米裕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納蘭彩煥冷笑道:“我可覺得礙眼至極。”

    米裕又打開折扇,遮掩面容,“愿為納蘭姑娘多做些事情�!�

    韋文龍大開眼界。

    扶乩宗祖山的垂裳山上。

    原本宗主嵇海已經(jīng)拒絕了鐘魁的提議,畢竟那門獨家秘術(shù),是他嵇海的大道根本,只會代代單傳給宗主繼承人,更何況嵇海其實已經(jīng)相中了扶乩宗下任宗主,正是當年那個無意間揭穿隱伏大妖的年輕人,這個孩子與扶乩宗有緣,山上修道,道緣最重。

    只等那孩子從大伏書院求學歸來,嵇海就打算正式收其為關(guān)門弟子,先前并未在祖師堂敬香拜掛像,算不得嵇海真正的關(guān)門弟子。

    鐘魁也知道只靠書院先生和太平山老天君的兩封密信,很難讓嵇海破例,再者于情于理,也確實是不該如此,鐘魁如果不是被自家先生趕著過來,必須完成這樁任務,鐘魁自己也不愿如此強人所難,只是師命難違,鐘魁便賴著不走了,隔三岔五就去與嵇宗主喝茶談心,嵇海被糾纏得只能借口閉關(guān),結(jié)果鐘魁就在那處扶乩宗禁地的仙家洞府門口,擺上了幾案,堆滿了書籍,說是要為嵇宗主守關(guān)壓陣,每天在那邊讀書。

    嵇海不予理睬。

    其他事,都可以談,唯獨此事,別說是太平山和大伏書院說話不管用,就是玉圭宗老宗主荀淵、新宗主姜尚真一起來求情,也一樣不成。

    黃庭沒鐘魁那臉皮,獨自下山遠游去了。

    不知為何,先前一直著急她修行關(guān)隘的師父宋茅與老天君祖師,如今反而讓她不用著急打破元嬰瓶頸,慢慢來,修道之人,最講究自然而然,著急什么。尤其是老天君,更是語重心長說了一大通亂七八糟的理由,最后連那“女子境界太高,不好找男人啊”的混賬說法,都來了。

    在鐘魁與嵇海比拼耐心的時候,左右與王師子一路遠游,從海上到了扶乩宗,嵇海這才不得不出關(guān)。

    然后嵇海便聽那本洲金丹劍修王師子的那番言語,左右前輩于海上斬殺大妖,需要飛劍傳信倒懸山。

    嵇海作為一宗宗主,原本對于這位一人問劍過后、導致桐葉宗半死不活的罪魁禍首,印象就極好,甚至可以說此人,被嵇海視為恩人。

    如今桐葉洲最恨大妖之人,嵇�?隙ㄋ阋粋,因為他的道侶,當年便死在大妖手上,而那頭大妖,瘋狂逃遁,遠離陸地,嵇海當時身受重傷,無法遠游追殺,桐葉洲另有三人追殺大妖,分別是太平山山主宋茅,當時的桐葉洲宗掌律老祖,玉圭宗姜尚真,好巧不巧,那頭仙人境大妖在海上遇到了左右,用姜尚真的說法,就是大妖莫名其妙見那左右前輩不順眼,不肯繞道,便一頭撞了上去,于是莫名其妙挨了一劍,然后就死翹翹了。

    如今左右登岸,第一個消息,便是又在蘆花島那邊斬殺一頭仙人境瓶頸大妖。

    何況看那劍修王師子欲言又止、又不敢說太多的模樣,左右明顯在劍氣長城這些年,經(jīng)歷也絕對不簡單。

    嵇海如何能夠不開懷?

    只是左右卻不太搭理這個過分熱情的宗主。

    對于桐葉洲,印象稍好,也就那座太平山了。

    所以下山之前,左右主動與鐘魁說了句話,“我小師弟借給你的那支小雪錐,你是想著稀里糊涂蒙混過關(guān),不打算還了?”

    鐘魁差點當場熱淚盈眶。

    還不還的,可以暫且不提,關(guān)鍵是與這位劍仙前輩,是自家人啊。

    陳平安這小子可以啊,竟然成了這位前輩的小師弟,那么我鐘魁與陳平安是好兄弟,左右就等于是我的師兄了。

    天底下有比這更合情合理的事情嗎?

    鐘魁便委委屈屈,與自家?guī)熜职朦c不客氣,下山路上,與左右開始說起了自己在扶乩宗的慘淡遭遇,不受人待見,吃閉門羹,挨白眼……

    把扶乩宗宗主嵇海給氣得臉色鐵青,原本心中那點愧疚,蕩然無存。

    左右思量片刻,先后以心聲詢問了鐘魁和嵇海,最后說道:“嵇海,你可以讓鐘魁發(fā)誓,那樁秘術(shù)不傳外人,既然他已經(jīng)不是儒家門生,可以同時擔任扶乩宗供奉。不過我只是外人,隨口一提�!�

    嵇海嘆了口氣,竟是點頭答應下來。

    鐘魁也無異議。

    嵇海將左右一路送到了山門口,鐘魁再想到自己與黃庭先前登山的光景,真是比不了。

    左右剛好與鐘魁同行,要去趟太平山。

    鐘魁問道:“前輩,如何成了陳平安的師兄?”

    左右笑道:“先生強塞給我的小師弟,勉強認了。”

    鐘魁啞然。

    ————

    便是那市井灶房砧板旁邊的菜刀,剁多了菜蔬魚肉,年月一久,也會刀刃翻卷,越來越鈍。

    鈍刀需磨。

    可蠻荒天下一場緊接著一場的連綿攻勢,除了用堆積成山的妖族尸骸,換取劍氣長城劍修的飛劍和性命,最重要的一點,還是不給城頭劍仙任何磨劍的機會,若想養(yǎng)劍些許,撤出戰(zhàn)場片刻,那就需要拿中五境劍修的性命和飛劍來換。

    以往蠻荒天下的攻城戰(zhàn),不成章法,斷斷續(xù)續(xù),意外極多,戰(zhàn)場上的調(diào)兵譴將,后續(xù)兵力的趕赴戰(zhàn)場,以及各自攻城、擅自離場,經(jīng)常斷了銜接,所以才會動輒休歇個把月甚至是小半年的光景,一方曬完了日頭,就輪到一方看月色,戰(zhàn)事爆發(fā)期間,戰(zhàn)場也會慘烈異常,血肉橫飛,飛劍崩碎,尤其是那些大妖與劍仙突然爆發(fā)的捉對廝殺,更是光彩奪目,雙方的勝負生死,甚至可以決定一處戰(zhàn)場甚至是整個戰(zhàn)爭的走勢。

    但是絕對沒有如今這一場大戰(zhàn),來得讓雙方都感到沉悶且窒息。

    好像沒有任何人能夠最終決定什么,大妖各展神通,劍仙凌厲出劍,誰都未能一錘定音,生生死死,勝勝負負,都最終被戰(zhàn)場淹沒。

    最大的一場戰(zhàn)役,最為驚心動魄的那場廝殺,當屬大妖重光搬移五岳到戰(zhàn)場上,王座大妖仰止,坐鎮(zhèn)其一,李退密三位劍仙先后拼死破局,左右隨后入場,各方隱匿大妖現(xiàn)身圍殺,老劍仙董三更離開城頭,增援左右,左右最終被隱官蕭愻一拳偷襲重創(chuàng),以此落幕。

    蠻荒天下六十軍帳,源源不斷的兵力補給,一個階段一個階段的攻城,銜接緊密,滴水不漏,蠻荒天下擺明了不給劍氣長城半點休養(yǎng)機會,尤其不愿意給上五境劍仙半點喘氣機會。在這種形勢嚴峻、壓力極大的情況下,原本最初讓劍仙倍感束手束腳的出劍,那種依循隱官一脈的規(guī)矩,不夠痛快的出劍,效果就逐漸顯露出來。

    在這之前,城頭之上,個體殺力的強大無匹,個體劍仙的卓絕風采,作為一種必須的代價,都被無形中淡化了,換來的結(jié)果,就是整體劍陣的殺力更強一籌。

    如今當某位劍仙的撤離戰(zhàn)場,養(yǎng)劍休歇,弊端也就隨之被縮減。

    因為隱官一脈對劍陣的鉆研、滲透,不斷下沉,別說是上五境劍仙,隱官一脈不但熟悉每一位元嬰、金丹劍修的飛劍與本命神通,如今對于其余三境劍修的本命飛劍,也到了一種爛熟于心的夸張地步。

    水無常勢,兵無常法,城頭劍修不斷變陣,更換駐守位置,與許多原本甚至都沒有打過照面的陌生劍修,不斷相互磨合,

    以三三兩兩飛劍,相互配合,甚至是數(shù)十把飛劍結(jié)陣,疊加本命神通,只要熬得過初期的磨合,便可以威力驟增。

    光是五行之屬的飛劍與神通,結(jié)為一陣,劍氣長城之上,如今就有三十一座劍陣之多。

    以前劍氣長城,就像是一個大戶人家,家底之豐厚,到底有多少金銀、良田,可能自己都不清楚。

    如今的劍氣長城,就是墻角縫里的一顆銅錢,都要撿起來,記在賬本上。

    能夠有此局面,隱官一脈,人人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在這之中,又以愁苗劍仙對飛劍、神通的了解,林君璧的大局觀,統(tǒng)籌謀劃,郭竹酒某些靈光乍現(xiàn)的奇怪想法,三人最為建功。

    但是在此期間,隱官一脈的排兵布陣,不是沒有出現(xiàn)紕漏,甚至有些過錯,是需要戰(zhàn)場上的劍修,拿飛劍與身家性命去彌補的致命錯誤。

    隱官一脈的劍修之間,也不是沒有大傷和氣的爭吵,相互怨懟,畢竟同一座小戰(zhàn)場上,往往會出現(xiàn)存在分歧的兩種方案,在結(jié)果出現(xiàn)之前,兩種方案,誰都不敢說勝算更大,更加穩(wěn)妥。若是戰(zhàn)場走勢按照預期發(fā)展,還好說,一旦出現(xiàn)問題,就很麻煩,錯的一方,愧疚難當,對的一方,也憋悶。

    最激烈的一場爭執(zhí),發(fā)生在徐凝與曹袞之間,爭得面紅耳赤,雙方差點就要問劍一場。

    避暑行宮制定出來一個方案,導致劍氣長城兩位地仙劍修戰(zhàn)死,連帶中五境劍修三十一人,悉數(shù)人死劍毀。

    人人痛心,玄參負責制定具體方案,更是悔恨異常,徐凝的言語,雖然起先也只是牢騷一句,可到底是火上澆油,玄參神色黯然,心中有愧,沒有反駁什么,與玄參關(guān)系極好的曹袞忍不了,直接開罵,讓徐凝嘴巴干凈點,少當事后聰明人。

    徐凝直接把玄參的祖宗十八代都給問候了一遍。

    玄參棋力高,不然也不會經(jīng)常與林君璧對弈,還能夠互有勝負,罵人更是一絕,罵得徐凝臉色鐵青,就要問劍。

    當時大堂氣氛凝重至極,一旦問劍,無論結(jié)果,對于隱官一脈,其實沒有贏家。

    羅真意便說了句,先前徐凝方案,若是選用,豈會如此折損嚴重,如果沒記錯,就是被你們駁回的,徐凝怎么就是事后聰明了。

    常太清與徐凝、羅真意本就是一個山頭的,與徐凝更是生死好友,便說了句更重的言語,事前蠢,事后犯錯不認,更是蠢。

    外鄉(xiāng)劍修宋高元,雖然平時與羅真意他們走得近,但是在此事上,顯然是站在曹袞、玄參這邊,便直接與常太清爭鋒相對,大吵起來。

    林君璧試圖勸架,結(jié)果兩邊不討好,董不得不好罵徐凝與玄參,罵一罵林君璧是沒負擔的。

    郭竹酒沒見過這種陣仗,破天荒有些不知所措,好像說什么做什么都是個錯。

    如果不是陳平安與愁苗沉得住氣,本土劍修與外鄉(xiāng)劍修這兩座作為隱蔽的山頭,幾乎就要因此出現(xiàn)裂痕。

    愁苗與陳平安對視一眼后,愁苗劍仙便先讓徐凝先閉嘴。

    然后陳平安開口,詢問他們到底是想講理,還是發(fā)泄情緒?如果講理,根本不用講,戰(zhàn)損如此之大,是整個隱官一脈的失策,人人有責,又以我這隱官過失最大,因為規(guī)矩是我訂立的,每一個方案取舍,都是照規(guī)矩行事,事后追責,不是不可以,還是必須,但絕不是針對某人,上綱上線,來一場秋后算賬,敢這么算賬的,隱官一脈廟太小,伺候不起,恕不供奉。

    如果是誰都有火氣,希望通過罵幾句,發(fā)泄情緒,則無不可,便是痛痛快快問劍一場也是可以的,三對三,鄧涼對陣羅真意,曹袞對陣常太清,玄參對陣徐凝,就當是一場遲來的守關(guān)過關(guān),打完之后,事情就算過了。不過我那賬本上,就要多寫點各位劍仙老爺?shù)膲雅e事跡了。

    堂上眾人皆寂然。

    陳平安這才與愁苗、林君璧一起復盤,詳細分析曹袞方案的利弊得失,并沒有因為結(jié)果的糟糕,而去全盤否定方案本身。

    到了這個時候,劍修大多已經(jīng)心平氣和。

    陳平安最后再一次蓋棺定論,“能夠坐在這里的,都是極聰明的人,并且各有各的更聰明處�!�

    “所以在座之人,要更加做事講規(guī)矩,做人憑良心。我相信徐凝最早那句言語,并無太多惡意,我甚至不覺得這句話不能說,恰恰相反,得挑明了講,得讓玄參明白,做錯了事情,不會因為你玄參的初衷是好心,就可以被完全原諒。”

    “既然是錯的,一樣不會因為大家是同僚,皆出自隱官一脈,便為你遮掩,恰恰相反,是朋友,才關(guān)起門來,當面罵你幾句。我們成為隱官一脈,已經(jīng)一年多了,大致性情如何,相互間一清二楚,都是聰明人,挑錯,罵人,還不簡單?道理你們其實誰不懂?”

    愁苗劍仙隨即說道:“最需要拿出來說道的,其實不是玄參與徐凝,而是曹袞與羅真意的各自護短,一件事情,非要攪渾水,才叫重情重義?”

    陳平安笑道:“如果不是有劍術(shù)通神的愁苗大劍仙坐鎮(zhèn),你們都快要把對方的腦漿子打出來了吧?虧得我未卜先知,一撥三人登城殺妖,將你們分開了,不然今天少一個,明天沒一個,不到半年,避暑行宮便少了大半,一張張空書案,我得放上一只只香爐,插上三炷香,這筆開銷算誰頭上?好好一座避暑行宮,整得跟靈堂似的,我到時候是罵你們敗家子呢,還是想念你們的勞苦功高?”

    來了來了。

    隱官大人的拿手好戲,久違的陰陽怪氣。

    愁苗劍仙說道:“還是隱官大人光風霽月,愿意主動承擔最大過錯。”

    陳平安轉(zhuǎn)頭望向顧見龍,沒等到公道話,顧見龍默默轉(zhuǎn)頭望向王忻水,王忻水不愿接過重擔,就去看郭竹酒,郭竹酒低頭看書案。

    陳平安只得翻開一本冊子,專門記錄隱官一脈功過得失的己本,開始提筆書寫。

    片刻之后,愁苗問道:“徐凝羅真意寫了,玄參曹袞也寫了,吵架內(nèi)容都寫了個大概,為何不見‘隱官’二字,也不見‘陳平安’三字?”

    陳平安笑道:“愁苗劍仙,那咱們打個賭?押注我在己本上,到底寫沒寫自己的過錯?”

    愁苗點頭道:“賭�!�

    陳平安一拍桌子,“人人可以押注�!�

    除了郭竹酒,全部跟著愁苗押注隱官大人沒寫,小賭怡情,幾顆小暑錢而已。

    結(jié)果陳平安翻回去一頁,然后提起冊子,笑瞇瞇道:“諸位瞪大狗眼瞧好了!拿錢拿錢�!�

    郭竹酒蹦跳起來,“收錢收錢!”

    所有輸錢的人,都望向愁苗。

    愁苗神色無奈,望向陳平安,苦笑道:“不曾想賠上了名聲,那么四六分賬就不行了,五五分吧。”

    陳平安怒罵道:“愁苗你他娘的又不是我的托兒!”

    顧見龍怯生生道:“隱官大人,容我說句公道話,錢財分明大丈夫,這就略微有些不厚道了啊�!�

    王忻水點頭道:“滿臉怒容,故作震驚狀,過猶不及了。”

    郭竹酒嘆了口氣。

    師父為了賺點私房錢,也真是辛苦。

    陳平安突然看了眼地上畫卷,沉聲道:“需要準備讓劍仙離開城頭,幫忙分開戰(zhàn)場了�!�

    陳平安站起身,“先前幾次趕赴城頭的機會,我都讓給你們,算是余著,所以現(xiàn)在我差不多有兩旬光陰,可以離開避暑行宮出城殺妖。在這期間,愁苗與林君璧負責住持大局,如果真有難以決斷之事,你們便以‘隱官’飛劍傳信城頭劍仙魏晉,他會通知我臨時返回這邊議事�!�

    羅真意猶豫了一下,剛要勸說這位年輕隱官不要意氣用事。

    她不得不承認,隨著隱官一脈的劍修越來越配合默契,其實陳平安坐鎮(zhèn)避暑行宮,如今未必真的能夠改變大局太多,可有無陳平安在此,到底還是有些不一樣,最少許多沒必要的爭吵,會少些。

    不曾想愁苗以心聲言語與羅真意說道:“讓他去,心中郁悶最多的,不是我們。一個人從頭到尾,整整一年多,不流露出半點情緒起伏,并不輕松�!�

    羅真意恍然,如果不是愁苗提醒,還真不曾在意過這件事情。

    陳平安站起身,走出大堂,在院子里覆上一張老人面皮,背了一把劍坊佩劍,多穿了一件衣坊法袍。

    顧見龍小聲提醒道:“隱官大人,其實戴上另外那張面皮,更能遮掩耳目。”

    陳平安笑著轉(zhuǎn)頭,身形已經(jīng)佝僂幾分,一身老態(tài)渾然天成,又以沙啞嗓音說道:“你這么會說話,等我回來,咱倆慢慢聊。”

    不等顧見龍瞎扯什么,陳平安背后長劍已經(jīng)掠出劍鞘,腳尖一點,踩在長劍之上,御劍遠游。

    大堂之內(nèi),面面相覷。

    不像是偽裝的劍修啊。

    避暑行宮,本來除了年輕隱官,便人人是劍修,而且個個天才,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愁苗笑道:“來,咱們押注隱官大人是不是真劍修,這次我坐莊。”

    然后愁苗立即說道:“郭竹酒你不許押注�!�

    不然別說賺錢,虧本都是肯定的,而且多半還會虧個底朝天,這丫頭別的不說,家當是真不少。

    剛要把全部家當都押上的郭竹酒,瞪眼道:“憑啥?!”

    結(jié)果不但是曹袞這撥人,就連羅真意、徐凝和常太清都押注陳平安是劍修了。

    愁苗一揮手道:“賭什么賭,一個個小小年紀,境界稀爛,不務正業(yè)。還不趕緊開工做事?!郭竹酒,把東西都放回竹箱里邊去!”

    郭竹酒翻了個白眼。

    連個托兒都沒有,還敢坐莊,師父可是說過,一張賭桌,連同坐莊的,一起十個人,得有八個托兒,才像話。

    郭竹酒收攏好大大小小的物件后,愁眉不展,看了一圈,最后還是不情不愿找了那個境界最高、腦子一般般的愁苗劍仙,問道:“愁苗大劍仙,我?guī)煾覆粫惺掳�?�?br />
    愁苗笑道:“放心吧�!�

    其余劍修,一個個神色古怪。

    顧見龍說道:“隱官大人有事沒事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被你師父盯上的,肯定有事�!�

    王忻水點頭道:“顧兄此語甚合我心�!�

    眾人很快沉默下來。

    因為畫卷上,出現(xiàn)了一次大的意外。

    戰(zhàn)場上,經(jīng)常會有許多觀戰(zhàn)大妖的隨意出手。

    這次是坐在白骨王座上的大妖白瑩,施展了一手神通,極其蠻橫無理,只見那在靠近城墻的戰(zhàn)場上,瞬間站立起十數(shù)萬白骨累累的傀儡尸骸,分散四方,試圖幫助大軍蟻附登城。雖然失去靈智的尸骨,以這種姿態(tài)重新站起于戰(zhàn)場,戰(zhàn)力遠遜色于生前,但兩軍對壘,最前線戰(zhàn)場上,剎那之間一方多出十數(shù)萬兵力,對于城頭劍修而言,并不輕松。

    結(jié)果不等這些白骨傀儡蜂擁靠近城墻,玉璞境劍仙吳承霈,便首次祭出本命飛劍“甘霖”。

    吳承霈的飛劍現(xiàn)世之后,只見大地之上,戰(zhàn)場只要有那鮮血處,便有“雨水”從地面升起,攢簇向天幕,暴雨倒掛,那幅畫面,就好似天地倒轉(zhuǎn),唯有吳承霈的劍意雨水在正常降落。

    一陣暴雨過后,連同白骨傀儡與那墻根一線的妖族大軍,幾乎瞬死。

    在那之后,吳承霈一次次運轉(zhuǎn)本命飛劍,從城墻根下向外推移,戰(zhàn)場之上,接連五場大雨過后,僥幸不死的,十不存一,皆是境界夠高的妖族修士,或是尚未化作人形卻天生肉身堅韌的妖族,這些存在,于是就成為了城頭劍修的箭靶子,如此一來,蠻荒天下的大軍攻城勢頭為之一滯。

    吳承霈也隨之收劍,悄然換了一處城頭,繼續(xù)煉劍。

    很難想象,這只是一位玉璞境劍仙的出手。

    一位上了歲數(shù)的老劍修,鬼鬼祟祟登上了城頭,剛好近距離親眼見證了這一幕。

    隨后一位位劍仙齊齊出陣,趕赴戰(zhàn)場,更是令人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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