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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桌面兒上的盤子里已經(jīng)是殘羹剩菜,可桌上的人還在使勁揮動(dòng)筷子呼呼大吃,唯恐自己比旁人吃少了些。

    這次請的廚子也是十里八鄉(xiāng)辦席出了名的孫胖子,味道差不了,算是為數(shù)不多吃好席的機(jī)會了。

    趙大家娘子掰了兩個(gè)饅頭,將盤子里剩下的油水抹了個(gè)干凈,將饅頭一夾,塞到了自己孩子的衣兜里,叮囑道:“揣著回家吃去,免得晚上你喊著餓�!�

    旁邊的林肴很看不上這些人的做法,扣扣搜搜的,瞧瞧她們的吃樣,一點(diǎn)子涵養(yǎng)都沒有,他不由挪了挪,不想挨著這些人。

    林阿娘用手肘杵他,小聲罵道:“憨了不曾,還不趕緊吃,我是上了禮的�!�

    他是根本不愿意來這葉溪的喜宴的,誰想吃他一口飯,可架不住他阿娘硬拉著他來。

    到了這里,瞧見熱鬧的結(jié)親場面,他就眼皮子紅,心里是羨慕又嫉妒的很,憑什么他葉溪這個(gè)丑八怪燙傷了臉還有人娶,而且這婚宴辦的也不孬。

    現(xiàn)在看了這個(gè)席面,他更是一肚子氣,耳朵里聽的全是別人對葉家的夸贊,說他家席面兒如何如何好,葉家的溪哥兒是怎么有福氣。

    那他幺哥兒算什么,自從葉溪燙了臉,來他林家提親的人就多了起來,都說他幺哥兒是十里八鄉(xiāng)最好看的小哥兒了,這陣子他風(fēng)光不少,現(xiàn)在怎么又輪到葉溪頭上去了。

    越想越氣,他啪嘰一聲將筷子拍在碗上,“不吃了,我吃不下了�!�

    林阿娘低叱他:“使什么性子?!好好的怎發(fā)起了脾氣,周圍人看著呢,你別使小性子讓人笑話了去�!�

    林肴埋怨道:“我說我不來的,阿娘你非要我來,我來做什么,看他葉溪的風(fēng)光么!看著我心里就堵的緊�!�

    林阿娘瞪他:“讓你來好好吃他葉家一頓的,結(jié)果你倒好,筷子都不怎么動(dòng)的,橫豎我那十文錢白給了!”

    林肴氣道:“他家飯有什么好吃的,以后我幺哥兒的席面兒要辦的比這好幾百倍才是,讓村里這些沒眼光的人好好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好席面兒!”

    說到這里,林阿娘氣不打一處來,質(zhì)問他:“怎么你跟那曹家的斌哥這么長一段時(shí)日子了,還沒個(gè)動(dòng)靜,也沒見他家提起求親的事,之前他家上葉家提親的動(dòng)作那是快的很,不出一月就從看定到結(jié)親,現(xiàn)在輪到咱們了,他們那邊倒端著了�!�

    林肴咬著唇不說話,他心里也憋屈著呢,這曹斌每次都說回去告知爹娘,讓盡快來他家下定,可每次都不見來,這葉溪如今都先他一步成親了,昔日嘲笑他的話如今可不是正打在自己的臉上么。

    “我再催催他�!�

    林阿娘氣的很,“你阿爹是個(gè)兜不住話的,成日喧鬧著咱們家跟曹家要定親了,整個(gè)山秀村的人都知道了,可如今遲遲不見下文,怕是有人等著看咱家笑話呢,下個(gè)月便是鄉(xiāng)試,若是曹家那位再考上了秀才,有了官身,你且等著吧,看他還會不會要你�!�

    林肴心里也是急得很,都說男人有了前程眼光就會變得高遠(yuǎn),若是曹斌真考上了秀才,那他家定是要給他娶一門富戶家的小姐的,如何還要他這個(gè)小哥兒,不行,他得早早做打算才是。

    “還有,前晚你半夜偷偷出門去了,別以為我沒看見,我只當(dāng)做不知曉,畢竟你如今心野了,我也是攔不住你的,要是讓旁人瞧見了,你的名聲定是要?dú)Я�,這幾日你就別出去了,乖乖待在家里,吊一吊那姓曹的�!�

    林肴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我曉得了,阿娘�!�

    席面兒吃完了,林將山就要背著葉溪回半山腰的新家了。

    被村里的漢子灌了一輪一輪的酒,林將山進(jìn)屋的時(shí)候卻還是腳步穩(wěn)健,只是身上散發(fā)著濃濃的酒氣,反觀院兒里倒是醉倒了好些個(gè)。

    葉山一開始還頗有自信的嚷著要替自家哥婿擋酒,結(jié)果幾碗下肚便頭暈眼花,腳步浮虛,林將山獨(dú)自一人接過了所有敬酒的酒碗,面不改色的喝了足足一壇子的酒。

    要知道今天的酒可是村東那家酒坊里釀的燒刀子,酒辣性烈,酒量不好的喝上一兩晚就要倒地睡上好幾十辰,農(nóng)家人辦席最愛用這種酒了,可以讓來的賓客少喝些,省了酒錢。

    葉溪坐在床上,旁邊的厘哥兒已經(jīng)撐不住睡過去了,等林將山推門進(jìn)屋的時(shí)候,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葉溪隔著蓋頭都聞到了。

    “你這是喝了多少?”葉溪隔著蓋頭問道。

    林將山低沉回道:“有些多,怕是有個(gè)一兩壇子�!�

    葉溪啊了一聲,“那你還走的穩(wěn)么?”

    林將山低低笑了聲,沙啞道:“放心,將你背回家去的力氣還是有的�!�

    葉溪臉一紅,低聲道:“若是你醉了,我自己也是能走過去的�!�

    他話剛說完,林將山便已經(jīng)俯身穿過他的膝彎摟著他纖細(xì)的腰身,輕而易舉將他抱起來了,還特地輕輕掂了掂,笑道:“輕的很,以后得多吃些�!�

    葉溪蓋著蓋頭,雙臂勾著他的脖子,“才不呢,又不是養(yǎng)豬。”

    林將山穩(wěn)穩(wěn)抱著他大步便走出了屋子,院兒里的席面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劉秀鳳和葉阿爹站在門口,點(diǎn)了一串鞭炮。

    “新夫郎出門子了!”

    鞭炮聲霹靂吧啦響了起來,吃席的人都圍了過來,大家都知道這個(gè)時(shí)候新夫郎出門子是要撒帳的。

    劉秀鳳端了一盤花生蓮子紅棗過來,拉過葉溪的手讓他去抓,葉溪伸手去抓了一把,然后就要撒在前面的路上,意味著新夫郎出嫁,日后定會早生貴子,大吉大利。

    小孩兒婦人們見此便統(tǒng)統(tǒng)圍著去撿撒下來的花生紅棗蓮子,這些東西撿回家做個(gè)干貨零嘴的可好了,在集市上都得賣些個(gè)銅板的。

    拋撒間,葉溪手腕上的銀鐲子露了出來,亮生生的,襯的手腕纖細(xì)白皙,好看的緊。

    眼尖的婦人小哥兒眼睛都亮了,看的眼紅,巴巴的喊了起來。

    “喲,這溪哥兒出嫁還有銀鐲子壓箱底兒呢�!�

    “這鐲子看著就值幾兩銀子,溪哥兒好福氣,咱村可沒幾個(gè)有這好東西的!”

    “林漢子還怪疼人的咧,娶個(gè)夫郎還給帶銀鐲子。”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都在羨慕葉溪有福氣,要知道小哥兒出嫁,夫家給的彩禮錢不被娘家扣下就不錯(cuò)了,許多人家都會將彩禮錢全部捏在父母手里,讓小哥兒光手嫁出去,遇到些寬厚的父母至少還給一半的彩禮錢作為壓箱底錢,哪會像葉溪一般,不僅彩禮錢全給他壓了箱底,相公還給打了這般好的銀鐲子戴在手上,這般風(fēng)頭不是誰都有的。

    在一旁站著的林肴心里更是氣的很,眼睛死死的盯著葉溪手腕上的銀鐲子。

    林阿娘也是看的眼饞,酸道:“這葉家的還真是個(gè)命好的,遇見個(gè)漢子竟舍得花銀錢去給他打個(gè)鐲子,阿娘我活了半輩子連個(gè)銅鐲子也是沒得到的,這輩子我是沒這個(gè)福氣了,幺哥兒,你可要爭氣,日后戴個(gè)金鐲子,好好風(fēng)光風(fēng)光�!�

    林肴手指緊攥,指甲扣進(jìn)了掌心里,留下彎彎的月牙印子,他咬了咬唇,推開了前面的人,朝葉溪直直走去。

    第24章

    這里是山秀村

    眾人都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林肴便一把扯下了林將山懷里葉溪的蓋頭。

    葉溪被驚的嚇了一跳,刺眼的光便照進(jìn)了他的眸子,酸澀難受,他驚呼了一聲,連忙把臉埋進(jìn)林將山的懷里。

    林將山狠厲的眼神刺了過去,惱怒道:“哪里來的瘋子,扯我夫郎蓋頭!”

    林肴抓著紅色蓋頭,臉上掛著譏諷的笑:“今兒溪哥兒成親,我為他高興,特地來看看他,趕在他出門子的時(shí)候見見他罷了�!�

    劉秀鳳氣的很,哪有人在新夫郎出門的時(shí)候扯人蓋頭的,于是擼起袖子就撕把了上去,“你個(gè)小蹄子的賤手!扯我溪哥兒蓋頭,你成心來給我家找晦氣不痛快的!我非撕了你!”

    林阿娘也是被自家幺哥兒的做法嚇了一跳,但看見劉秀鳳上前來打自家小哥兒,于是也沖上前去擋著。

    一時(shí)間兩個(gè)婦人扭打在一塊兒,旁邊的人是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誰知道怎么就成這樣了。

    還是葉阿爹和葉山過來將兩人撕扯開,林阿娘的武力顯然不如劉秀鳳,她的左頰紅了一片,還有幾根鮮明的手指印,頭發(fā)也被扯亂,脖子上還有幾道血痕,顯然劉秀鳳下了死力。

    林阿娘哭著坐到地上,委屈的開始叫苦連天:“哎呦,主家打人啦!主家打人啦!還有沒有天理了,我們來吃席的竟被主家打了!”

    其他要散了的村鄰聽到動(dòng)靜都圍了過來。

    劉秀鳳朝地上的林阿娘啐了一口唾沫,指著旁邊的林肴罵道:“這手賤的東西,扯了我溪哥兒的蓋頭,大家來評評理,這是什么喪德的做法!哪有新夫郎出門子蓋頭被人掀去了的,哪家不是等著晚上夫君親手掀的,這不是成心壞我家溪哥兒的吉日嗎!”

    葉山一聽,也是氣,生怕這事兒不吉利壞了自家弟弟以后的好日子,便擼了袖子要將林肴扔到門外去。

    林肴趕緊往人群后面躲,就這樣竟還敢伸著腦袋來煽風(fēng)點(diǎn)火的挑釁:“都說溪哥兒是十里八鄉(xiāng)最好看的小哥兒,今兒他出嫁,都說出嫁的新夫郎是最好看的,大家難道就不想看看咱們今天的新夫郎么!”

    他就是想讓葉溪當(dāng)眾出丑,自從他燙傷了臉整日遮著,旁人都沒見過他丑陋的臉,今日他出嫁,這般風(fēng)光,那他可不得給他找點(diǎn)不痛快嗎,讓他好好丟一次臉。

    葉溪被扯了蓋頭后便一直埋在林將山的懷里,倒不是他怕,只是因?yàn)檠劬Ρ魂柟饷腿灰淮滩皇娣T了,而林將山以為自家新夫郎是被嚇壞了,被扯掉蓋頭傷心呢。

    他撫在葉溪背上的手輕輕拍了拍,安慰著懷里的葉溪,黑著臉對林肴沉聲道:“你想看就要給你看,你是什么東西�!�

    林肴雖怵他,但他還是勾著嘴角笑了笑:“新郎官莫不是怕我們看到你家夫郎的那張臉吧,也是,誰不知道咱們村的溪哥兒被燙傷了臉,毀了容呢,不然他怕是也看不上你這個(gè)外鄉(xiāng)人了,這不,才讓你撿了個(gè)便宜,不然人家肯定都嫁到那富戶曹家去了�!�

    林將山抱著葉溪,蹲下身將地上的蓋頭撿了起來,重新給葉溪蓋上,然后將他放坐在椅子上。

    等做完這些,他才穿過村鄰,直直的走向林肴。

    林將山長的高大魁梧,平時(shí)不笑時(shí)便感覺冰冷不易近人,現(xiàn)在他唇角下垂,眉頭緊鎖,黑著一張臉顯得更加滲人。

    林肴聲音都有點(diǎn)顫了,聲線微抖:“你想做什么!你還想打人不曾,周圍可都是山秀村的人,你若是動(dòng)了我,我定是要把你告到村長那里去的!”

    林將山一言不發(fā),大掌一把攥住他的胳膊,鐵掌般的手禁錮的林肴臉色慘白,直喊著疼。

    林阿娘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去推林將山,誰知她用足了力道也沒推動(dòng)林將山分毫。

    林將山便拖曳著林肴的胳膊將他往門外扯,想將他扔出門去。

    林肴不見棺材不落淚,被拖拽著嘴里還在叫嚷著:“我不就是說了實(shí)話,你林將山娶了個(gè)丑八怪,怎么還不許人說了,說兩句就要惱羞成怒,我哪里說錯(cuò)了!”

    來吃席的人都知道,葉家的溪哥兒確實(shí)被燙傷了臉毀了容了,所以才被曹家的退了婚,人家好不容易有人要,今日成婚了,誰知道這林家的發(fā)了什么瘋非要給別人找些不痛快。

    便有那和事的村里人站出來勸解道:“林家的,你們不厚道了,葉家小哥兒確實(shí)出了事臉不得看了,但今日人家大喜,你們非得往人家心窩子里戳,有什么仇什么怨的不能日后再說,我看啊,你們還是給人家賠了禮道個(gè)歉。”

    “是啊是啊,哪有非把人家傷心事推出來的�!�

    也有那不嫌事兒大的,好奇道:“橫豎溪哥兒也是傷了臉了,日后難道就不見人了,我看啊,遮得了一時(shí)也遮不住一世的,給大家看看也無妨�!�

    “還是算了吧,新郎官仁厚,不嫌棄溪哥兒傷了臉還愿意娶他,今日還是給新郎官留一點(diǎn)臉面,不要讓溪哥兒露臉了�!�

    在場的人開始議論起來,劉秀鳳聽的心里發(fā)堵,早知道她就不該讓林家的來吃席,原想著姓林的是念著同村人的情義才來上禮的,不曾想竟是來作亂的,剛剛林阿娘身上還搜了兩個(gè)碗出來,偷兩個(gè)碗便罷了,沒想到他家小蹄子竟來找了這么大的麻煩,這是存心要他家丟臉。

    林將山扯著林肴將他一把扔到門外,葉山也將林阿娘趕了出去,兩個(gè)人摔在地上灰撲撲的。

    葉阿爹更是拿出了鋤頭稱要敲死這兩個(gè)沒心肝的。

    “既然想看,又有什么不可的。”坐在椅子上的葉溪開口道。

    他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安靜了,齊齊的轉(zhuǎn)過頭來看他。

    葉溪頂著蓋頭笑了笑,道:“我的蓋頭既然都被掀開了,還有什么好蓋的,不如就讓我家相公現(xiàn)在就掀了蓋頭,待會兒回家的路我也好看清楚一些�!�

    林將山也不多說,走了過來,俯下身輕聲問葉溪:“可真要掀?”

    葉溪嗯了一聲,“日子是咱倆以后過的,跟這些規(guī)矩沒關(guān)系,我還不信了,今兒出門子掀了蓋頭能礙了我們的日子�!�

    林將山聽了自家夫郎的話,笑了笑,“行,聽我夫郎的�!�

    他伸手將蓋頭緩緩掀了起來,所有人的視線都緊緊盯著蓋頭下的臉。

    只見那張撲著脂粉,涂著紅胭脂的臉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展現(xiàn)了出來,先是飽滿嬌嫩的唇,而后是精致挺拔的鼻梁,那雙黑亮撲閃的眼眸,至于臉頰,那是平滑光整,白皙細(xì)致。

    哪有半點(diǎn)毀容的樣子!

    在場的人都驚呼了一聲,完全沒有想到這葉家的溪哥兒竟然沒有毀容,人家這模樣好著呢!

    門外的林肴更是驚呆了,瞪大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葉溪的臉,他不信,怎么可能,這葉溪的臉竟是好好的!

    葉溪隔著十來米靜靜的看著他,嘴角蘊(yùn)著笑意,緩緩站起了身。

    “各位鄉(xiāng)鄰叔叔嬸嬸,我這臉原是傷了的,只是后來得了個(gè)偏方子醫(yī)治好了,只是不想太過張揚(yáng),所以一直戴著面紗靜靜養(yǎng)著,前段時(shí)間就已經(jīng)恢復(fù)如初,我嫁給林將山做夫郎全是因?yàn)槲以敢�,并不是因著臉傷了才屈就與他,我相公人寬厚正直,實(shí)在是個(gè)不可多得的郎君,比以前的那曹家好上幾十倍�!�

    林將山也是沒料到葉溪的臉已經(jīng)恢復(fù)了,還真是一個(gè)嬌嫩可人的小夫郎,不過他也是不在意的,他要娶的是這么個(gè)人,無論他臉好與不好,他都喜歡。

    可是現(xiàn)在聽了葉溪的這番話,他的心里舒坦的很,從心而發(fā)的高興,腦子里都是,他家夫郎說他好,愿意嫁給他!

    葉溪說完,走到門口,看著爬起來的幺哥兒,正聲道:“今日你扯我蓋頭,壞了規(guī)矩,我是能給你兩巴掌的。”

    說完,葉溪便抬起手利落的給了林肴的臉兩巴掌,力道下足了,將他的臉扇的印上了指痕,怕是回去后得腫上幾日。

    林肴捂著臉,氣急了,想要回扇,葉溪一點(diǎn)都不怵,退后一步,身后的葉山和林將山便擋上前來。

    “你若是現(xiàn)在還不走,我們便用棍子趕著你走!”葉山叱吼道。

    知道自己再鬧下去沒有好果子吃,林肴只能拉著自己的阿娘趕緊走了。

    事兒到了這里,便散場了,劉秀鳳心里堵的那口氣也消的差不多了,連忙招呼起在場的賓客。

    “這林家的今兒吃了瘋藥了,大家別管他們,咱們啊,該吃酒吃酒該聊嗑的繼續(xù)聊嗑�!�

    場面漸漸緩和過來,村里的嬸子們夸道:“咱溪哥兒有福氣,臉好全了,今日一看還是那個(gè)標(biāo)致的小哥兒!”

    “可不是,咱們山秀村最好看的小哥兒就是溪哥兒了,從小就好看,今日做了新夫郎更好看了!”

    “林將山,這個(gè)新郎官有福氣的很,多少人想娶溪哥兒都沒娶成,嘿,你這個(gè)外鄉(xiāng)人來了沒多久,就把咱山秀村最好看的小哥兒娶回去了!”

    林將山聽了只笑道:“是我撿了便宜�!�

    葉溪笑著看他,兩人的視線撞在一塊兒,情意綿綿漸漸迸開。

    劉秀鳳催促道:“哎呦,可別耽擱了,天兒不早了,趕緊回你們小兩口的新家去,還要點(diǎn)燭拜那邊的高堂呢!”

    林將山一把抱起葉溪,點(diǎn)頭道:“岳母,我就把溪哥兒帶走了�!�

    劉秀鳳眼底帶淚的笑道:“哎,去吧,你們好好過日子。”

    葉溪吸了吸鼻子,小聲道:“阿娘,我走了�!�

    在夕陽的余暉下,漫天的紅霞中,一身紅色喜衣的林將山抱著身穿嫁衣的葉溪邁出了葉家的門,山秀村的人在后面笑看著目送這對新人踏上了未來的新日子。

    第25章

    這里是山秀村

    林將山抱著葉溪一口氣不帶歇的就走回了半山腰。

    葉溪摟著他的脖子問:“要不要歇歇?反正這里也沒人看見�!�

    新郎官若是抱著新夫郎在路上放下來歇息的話是要被人笑的,會被說新郎官體力不行。

    葉溪才不管這些咧,橫豎現(xiàn)在周邊也沒有人,他家到林將山家的路又是上山,這饒是空手走也是費(fèi)力的,何況現(xiàn)在還抱著他。

    林將山鼻頭微微出了些細(xì)汗,氣息倒是穩(wěn)一點(diǎn)沒亂,他垂眸看著懷里的葉溪,反問道:“我這般沒力氣?連抱自己夫郎回家都抱不動(dòng)?”

    葉溪抬起袖子給他輕輕擦拭掉臉上的汗,笑道:“你力氣大著呢,那會兒我大哥傷了,你背著我大哥還跑的風(fēng)快�!�

    林將山笑道:“你大哥可比你重多了,身子還硬邦邦的,哪有你....”

    葉溪支起脖子,眼睛撲閃閃的看他:“唔?”

    橫豎都是自己抱回家的夫郎了,林將山也放開了,低聲道:“哪有你身子軟�!�

    葉溪的臉連著耳朵根一下就紅了,他用袖子擋住自己的臉不再去和他說話,這人真是,這還沒進(jìn)他家門呢,這話就...就這般私密放肆了。

    林將山也不逗他了,腳下的步子又加快了些,已經(jīng)能看到那片竹林后面掩映的那座青墻瓦屋了,那就是他和葉溪未來的家。

    等他抱著葉溪跨進(jìn)家門兒的時(shí)候,葉溪的心中升起了一種別樣的感覺,他低聲道:“來了你家好幾次,怎么這次竟有些不一樣的心境�!�

    林將山笑道:“之前你都是來送咸菜的,今兒是把自己送過來了,以后這就是咱們的家了。”

    葉溪抬眸認(rèn)真看了看這小院子,高興道:“是啊,咱們兩的家了。”

    林將山的父母已經(jīng)故去,親戚族人又翻了臉,他現(xiàn)在算得上是無親無故了,于是便在堂屋的正桌上擺了父母的兩個(gè)牌位。

    旁邊點(diǎn)了兩支紅燭,又放了一盤果子,算是拜堂的地方了。

    沒有賓客沒有親朋好友。

    葉溪和林將山一起跪在牌位面前,認(rèn)真的磕了三個(gè)頭,這便算是拜了公公婆婆。

    林將山喉嚨沙啞,對著牌位低聲道:“阿爹,阿娘,今日我成親了,這是你們的兒媳,他叫葉溪,人很好,待我也好,你們放心罷�!�

    這是葉溪第一次看到林將山情緒有所起伏,成親是大事,可他雙親卻都不在了,這等憾事讓人心疼。

    他拍了拍林將山的手背,對著牌位道:“公公,婆婆,兒媳葉溪在這兒給你們見禮了,日后我便是相公的夫郎了,一定好好照顧他,跟他將日子過好,你們在那邊便安心吧。”

    等拜完了堂,天已經(jīng)黑了,葉溪坐在屋里的床邊,細(xì)細(xì)的打量著林將山睡覺的地方。

    房間很簡單,以炕為床,中間一張裂了縫的桌子,一個(gè)刷了漆油的木柜,墻上掛著林將山打獵時(shí)用的斧子,斗笠和蓑衣,簡單淳樸的屋子,只有窗戶上貼的那幾個(gè)大紅喜字,還有床上鋪的那床紅被將屋里顯得有了些色彩。

    “你這屋子收拾挺干凈呢,不像我大哥的房間,亂糟糟的�!比~溪對他的屋子還是挺滿意的,畢竟好多的漢子都不善于收拾,更有那邋遢的,屋子里都沒地方下腳,臭烘烘的讓人討厭。

    林將山剛剛?cè)ピ罘繜艘诲仧崴�,此時(shí)用木盆打了一盆洗腳水回來,回道:“我東西少,隨手便收拾了,費(fèi)不了時(shí)間,看的也舒服�!�

    他邊說邊將熱水?dāng)R在了葉溪的腳邊,新婚這晚,相公是要給夫郎洗腳的,以表示對夫郎日后操勞的酬謝,他用指尖探了探水溫,然后伸手去握葉溪的腳踝,葉溪人長的秀氣,骨架也小,林將山一只手輕輕松松就能圈住他的腳踝。

    “腳踝太細(xì)了,我都怕給你折斷了�!�

    葉溪笑道:“跟你長的那般粗壯嗎?那我怕是沒人敢要,這輩子別想嫁出去了�!币粋(gè)小哥兒長的虎背熊腰一樣魁梧,那誰家敢要,真怕一拳就把郎君給捶死了。

    林將山斬釘截鐵道:“我要�!�

    葉溪笑的眼眸彎了起來,“可不是你要了么,我已經(jīng)嫁給你啦�!�

    他伸手去脫葉溪的鞋子,將葉溪白皙小巧的腳丫子托舉在掌心里,認(rèn)真細(xì)看道:“你這腳也長的小,比我掌心稍長一些�!�

    在軍營里和外面漂泊時(shí)見了許多漢子的腳,寬大粗糙,布滿泥垢,看著就心煩,今兒第一次看自家夫郎的家,卻是瑩瑩白皙,指頭小巧,看著讓人覺著心生可愛。

    小哥兒的腳是不能露給外人看的,此時(shí)被一個(gè)漢子托在手心里看,羞的葉溪面色酡紅,連忙想要收回腳。

    “臟的很。”

    哪想林將山掌心一握,將他的腳牢牢握在手心里,他掌心炙熱的體溫灼燒著葉溪的掌心。

    葉溪被燙的身子一顫,垂下眼睫,正對上他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

    然后葉溪就看見林將山緩緩低下了頭,油燈下,在他的腳背上落下了一吻。

    直到林將山給他洗了腳后,出去倒洗腳水,葉溪的臉都是紅的。

    他坐在床邊晾著兩只小腳丫,看著林將山鎖好了院兒門,回來時(shí)又端了兩碗酒來。

    “家里沒有杯子,只能用碗湊合了�!�

    新婚夜是要喝合衾酒的,只是用土陶碗喝的還是第一次,葉溪笑他:“你倒一些酒應(yīng)付就是了,何必真倒了這滿滿一碗�!�

    林將山看著手里滿澄澄的酒碗,笑道:“我倒是覺得這樣圓圓滿滿些,橫豎只喝這一回的,不能作假�!�

    “你說的倒也是�!比~溪接過酒碗,辛辣的酒味竄進(jìn)他鼻子里。

    林將山坐在他右手邊,兩人側(cè)過身來,勾著手臂喝下了這一碗滿滿登登的喜酒。

    葉溪是不會喝酒的,這碗酒辣的他臉頰通紅,忍不住咳了好幾聲,喉嚨的辛辣刺激的他眼眸都起了一層水霧。

    林將山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背,給他順氣。

    喝完了合衾酒就要到今晚最后的環(huán)節(jié)了,葉溪有些緊張的捏著衣裳的布料,雖說昨晚阿娘教過了,但現(xiàn)下還是有些怕。

    林將山并不急,又起身去了屋里的衣柜前,從里面拿了一個(gè)粗布的小袋子出來。

    解釋道:“這里是我的所有家當(dāng),現(xiàn)在你是家里主事的了,便交給你保管打理�!�

    葉溪接過來打開一看,里面裝有一塊兒中等分量的銀子,還有幾塊兒碎小銀子,另加幾十枚銅板。

    算了算,有個(gè)五六兩左右,說少不少,但也不多。

    “仗打勝了,朝廷賞的,少尉以上的官兒每人二十兩,千夫長十五兩,我們這些兵就只有十兩,這還得是活下來的人才有,我就揣著這十兩銀子回來了,被趕出係縣后,我漂泊異鄉(xiāng)一直舍不得用,四處打些散工掙飯吃,又存了幾兩,后面就是來了山秀村,買這間屋子花了三兩,前些日置的兩畝地花了三兩,除去辦喜事兒花銷的,這袋子里就剩這么多了�!�

    葉溪手心捧著錢袋子覺得沉甸甸的,這人是將所有身家都交給自己了,雖說跟富戶人家是沒得比,但這是他們兩人這個(gè)家的起本錢了。

    “這是你數(shù)年來用命換來的,受了多少磋磨,你便交給我了?不怕我手指松散給你花銷出去了?”

    林將山笑了笑,“你既是我的夫郎了,那我便信你,你是個(gè)會過日子的,銀錢你隨意使就是了,家底是薄了些,但我自會好好掙開銷的銀錢,讓你過上舒坦日子�!�

    葉溪聽的心口暖,這日子還不舒坦,,那什么日子舒坦,嫁漢子就是要找肯干吃苦的,還要那會疼人兒的,如今他嫁給了林將山,這人實(shí)在是個(gè)不錯(cuò)的郎君了,加上公婆不在,更不用受公婆磋磨了。

    “行,那我便收著了,你給我家的那三兩彩禮錢,我阿娘都給我裝著哩,讓我?guī)н^來傍傍身,說咱們剛成家不容易,手上得有個(gè)使的錢,日后咱家攢的錢我也都好好存著,早日把這錢袋子裝滿!”葉溪高興的收下了,日后可是他當(dāng)家了。

    林將山嗯了一聲,起身去將桌上的油燈吹了,屋里頓時(shí)陷入了黑暗,秋季的月亮皎潔,透過窗戶灑了些素白的月光進(jìn)來。

    葉溪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只模糊的看見林將山走了回來,站在床邊脫衣裳呢,他心臟跳動(dòng)的越發(fā)快了,手指緊緊的捏著被子。

    林將山脫完了衣裳便掀開被子躺上床來,赤.裸滾燙的手臂貼著葉溪的胳膊,過了會兒,便伸過手來去解葉溪的衣裳。

    葉溪低顫了一下,牙齒不自覺的咬著唇。

    “別怕�!焙诎抵许懫鹚统恋穆曇�,手指靈巧的解開了葉溪衣裳的系帶,露出里面中衣的帶子。

    林將山停住手的動(dòng)作,抬眸輕問道:“你來還是我來?”

    葉溪羞的臉都快燒起來了,這他怎么好回答!于是便使氣的背過身去,不理他。

    身后之人炙熱滾燙的胸膛便緊緊貼了上來,將葉溪的脊背燙的都快要融掉了,他竟還有閑心想,阿娘說的對,漢子的火氣就是比小哥兒的重,這般燙人。

    林將山從后面摟著他,手緩緩解開了葉溪中衣的帶子,最后一件衣裳脫落,露出那白皙滑溜的身子。

    林將山眼眸黑的發(fā)亮,喉嚨上下滑動(dòng)了幾下,低頭便吻了上去。

    葉溪被親的渾身發(fā)軟,只能躺著任人擺布。

    窗外的月亮從東到西移動(dòng)了半宿,風(fēng)吹的竹葉嘩嘩作響,屋內(nèi)偶然傳來的幾聲驚呼低喘驚的房瓦上的鳥兒撲哧飛走了。

    直到過了半宿,動(dòng)靜才漸漸消了,床上的林將山摟著自己可人的小夫郎一齊陷入沉沉的夢鄉(xiāng)。

    第26章

    這里是山秀村

    昨晚鬧騰的太晚,葉溪第二日便起遲了,他多少年不曾賴過床了,成親第二天便起不來床,腰酸背疼的很,等他穿好衣裳的時(shí)候,外面天光大亮,想來過早晨,接近晌午。

    林將山不在屋子和院兒里,看來是早就起了,葉溪推開門出去的時(shí)候,院子的地壩已經(jīng)堆了幾捆劈好的柴火,是碗口般那么粗壯的好柴,看來自家漢子是早早起了在院里劈了半天的柴火,此時(shí)應(yīng)該是出去了。

    葉溪暗罵自己整這般懶散,剛成親就賴床,于是快步去了灶房。

    灶房的桌上放有一碗清湯寡水的粥,旁邊有一碟兒咸菜,是之前葉溪給的,林將山的廚藝一直是這般不得眼,能熬出這么一碗粥也是不易,葉溪便就著咸菜隨意喝了一碗粥下肚。

    既然已經(jīng)成完親了,家里的瑣事便要開始照料收拾起來,好好過日子了。

    趁著今日天晴,太陽好,葉溪將灶房里的壇壇罐罐挪到了院子里,又用木盆將櫥柜里所有的碗筷撿了出來。

    燒了一把草木灰,用水沖成堿水,在院壩里抬了小凳子用皂莢細(xì)細(xì)的擦洗起物件,林將山一個(gè)人的時(shí)候是不大愛收拾灶房的,碗筷也只撿著一兩個(gè)用,其他的物件早就落滿了一層灰。

    葉溪洗了好一會兒才將這些壇壇罐罐洗干凈,然后晾曬起來,等水曬干了,便能收回去用了。

    院兒門前的地也要開墾出來,種些小菜,自家吃是一回事,多的便要撿到鎮(zhèn)子上去買,雖說每次就賣個(gè)十幾文二十文的,但架不住菜園子的菜一茬茬的長,隔上三五天就能去賣一回,攢個(gè)半年一年的,也是有一二兩銀子呢。

    腦子里思索著日子規(guī)計(jì),葉溪又回屋里將灶臺擦拭了一遍,重新挪了桌椅位置,又糊了窗戶紙,將灶房灑掃干凈。

    院兒門前就有竹林,又帶著刀去砍了幾把竹條子回來,用麻繩扎成一捆,接上一根長竿子,便是掃塵最好使的工具了。

    葉溪在頭上系了一塊兒舊布用作防塵,然后舉著竹竿子將每間屋子還有屋檐都認(rèn)真掃了一通,積年累月的蜘蛛網(wǎng)和厚厚的灰塵被一掃而空,看起來都要明亮整潔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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