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寧夫人在一旁笑道:“過幾日就該回學堂了,今日帶她特地來與老祖宗說一聲。”
寧老太太皺起眉,心疼不已:“阿芙這身子才剛好些,何必這樣急?”
寧夫人笑意不改,道:“老祖宗,還有三月便是六藝考核,阿芙射藝還未通過,不緊迫些如何使得?斷不能丟了國公府的臉面�!�
大燕普通女子雖盛行無才便是德,可京城貴女學業(yè)繁重,得通過禮、樂、射、御、書、數(shù)這六藝考核,如若哪家姑娘六藝極差,那是令家族蒙羞之事,而六藝極佳的,能被評為女才子,光耀門楣。
寧芙上一輩子的這會兒,身子羸弱,被射藝跟御藝拖了后腿,才失去了評選“女才子”的資格。
直到成婚后的前幾個月,跟著宗肆學會了騎馬射箭,且水平不差,這輩子倒是能爭取爭取。
寧老太太最在意的,就屬這國公府的榮耀,貴胄子弟也絕不會娶一位六藝都未通過的女君,遂不再阻攔,可心中的不舍半分沒消減。
“祖母,我已經(jīng)無礙了,您不用擔心我�!睂庈嚼氖謱捨克�。
寧老太太點點她的額頭,責怪道:“既然無礙了,前幾日倒不見你來我這請安�!�
雖然是責怪話語,但語氣卻是寵溺。
寧芙道:“我一直惦記祖母呢,只是欠下的課業(yè)太多,不得不待在書房補功課�!�
老太太耳提面命道:“這回可得把射藝通過了,別教我出門作客都抬不起頭。”
寧芙最是清楚老太太有多在意國公府,認真保證道:“祖母,我定拿個好成績回來�!�
老太太滿意地點點頭,讓如意帶著她到偏房吃點心。
隨后才看向寧夫人:“聽說你明日去宣王府拜訪,我也準備了謝禮�!�
“辛苦老祖宗了�!睂幏蛉说�。
寧老太太道:“你夫君未繼承國公府爵位,想要前程只能靠走仕途,宣王正得圣恩,真遠與老三想要一帆風順,就繞不開宣王,如何能怠慢宣王府?我親自準備才顯誠意。”
老太太口中的老三,便是寧夫人的兒子、寧芙的兄長寧諍。
“老夫人費心了�!睂幏蛉藚s清楚,老太太不單是為二房打算,恐怕大房也想攀上宣王。
寧國公府走下坡路,是不爭的事實。
大房當初是想把寧苒嫁進宣王府的,前后費了不少心思,不過被眼高于天的宣王妃回絕了,世子的態(tài)度,自然也是沒瞧上阿苒。
寧苒是寧國公寧真修的嫡女,貌美又不失才華,本來是心高氣傲之人,卻卑微寫信求著宗肆見一面,對方卻連回信的心思都欠奉。
寧苒因此黯然神傷許久,后嫁去了衛(wèi)家。
大房為了寧苒的臉面,這事雖然做得不漏口風,但寧夫人還是聽到了些風聲。
“阿芙明年就及笄了,婚事你可有想法?”老太太又忽然問她。
寧夫人搪塞道:“老祖宗,阿芙這學業(yè)眼下就夠我煩的了,哪有心思想其他的?過了及笄再來考慮也不遲�!�
寧老太太意味深長道,“阿芙的親事,對整個國公府都極為重要,你是該好好考慮�!�
寧夫人含笑應著,只是她斷然不會讓阿芙,成為國公府的墊腳石。
晨間寒氣逼人,寧芙上了馬車,才感受到了幾分暖意。
陸夫人省親去了,是以今日只需去宣王府拜訪。
“今日穿得倒是素凈。”寧夫人很滿意。
“我年紀還小,撐不起珠寶的艷麗,阿母戴著才好看,阿母日后多戴戴,父親也是喜歡看的�!睂庈脚沃⒛概c父親的感情能更好,才能不被人鉆空子。
寧夫人冷哼了聲:“你父親心思哪在我身上。”
寧芙道:“阿母,父親倜儻英俊,若是喜歡于氏,那于氏怎么可能有情郎?父親當初納于氏也是被逼祖母逼的。你與父親關系若是不好,日后祖母肯定還會再逼父親納側室的�!�
父親是愛阿母的,可也受不了一直受冷臉。
她倒是知道父親沒進過于氏寢居,但要說這個,就得嚇壞她阿母了。
寧芙:“阿母,你要肯給父親一個眼神,他肯定高興�!�
“以后不許想這些有的沒的。”寧夫人聽進去了,不說別的,丈夫只有站在自己這邊,她才更好為子女的前程做打算。
半個時辰后,馬車在王府前停下。
宣王府是圣上親賜府邸,坐落在京城最繁華地段,長安街的盡頭,檐口雕刻紛繁復雜,雕梁畫棟,墻體通紅,琉璃瓦片在日光下熠熠閃光,既莊嚴氣派又不失典雅。
仆從迎著寧夫人與寧芙進了宣王府,又穿過小花園,兩側花團錦簇,清新的花香撲鼻,叫人心曠神怡。
再往里走,到了漪瀾亭,寧芙便看見了宣王妃,她身旁的婦人,則是宣王胞弟的夫人,二公子宗鐸的母親,宗二夫人。
宣王妃此時四十年紀,打扮得極其素凈,五官卻極其艷麗,宗肆正是遺傳了她的美貌。
宣王妃也打量著寧芙,半年時間未見,原來稚嫩的小姑娘,如同晨間芍藥驟然綻放,秀麗姿態(tài)已經(jīng)隱約可見,那身段,也已透出幾分細柳扶風之感來,再過兩年,不知該是何等絕色。
只是女子太過惹眼,并非什么好事。男子貪色,宣王妃是過來人,宣王因她誤了多少事她再清楚不過,于她而言是甜蜜,卻不希望自家兒子也陷入這般境地里。
“如今阿芙出落得越發(fā)標致了。”宣王妃笑道。
“女子貌美又如何,還是才學重要�!睂幏蛉嗽捠沁@么說,心里卻得得不行。
上一世,寧芙的這位婆母,或許是因為宗肆的冷落而彌補她,但總歸對她還算不錯,因此寧芙對她也真心,關切道:“聽說王妃不久前長了疹子,可有恢復?”
宣王妃并不招架寧芙的熱情,在她看來,這不過是有所圖謀的討好,不動聲色道:“好得差不多了,阿芙是怎么知道我長疹子的?”
寧芙已經(jīng)想好了怎么應對,道:“先前王御醫(yī)替我診脈,無意間提起是從王府趕過來的,我便問了問,這才知道這事的�!�
宣王妃不再過問,與寧夫人嘮起家常。
宗二夫人和善笑道:“四姑娘要是無聊,可以跟著府上丫鬟轉轉�!�
“春迎,你領四姑娘去吧�!毙蹂愿赖馈�
寧芙道了謝,跟著春迎去了后院。
宣王尤愛王府里花草樹木品種繁復,便是宮中也比不上王府,哪怕已到秋季,府內依舊是生機勃勃,只不過她在王府生活過三年,是以并未覺得新鮮。
寧芙只在路過自己上一輩子的別苑景華居時,多看了兩眼,一時思緒萬千。
“那是世子寢居�!贝河Φ�,“世子倒也算不上喜靜,卻親自挑了這個清凈的院子,惹得王妃常打趣他,說這是為日后的世子妃挑的�!�
寧芙并不喜歡景華居,會喜歡這個院落風格的,倒有可能是那謝家姑娘。顯然王妃和宗肆都未料到,最后進王府的人,會不是那位。
“寧四姑娘,要不要上假山看看?”
寧芙愣了愣,抬眼看著面前熟悉的假山,沒想到都走這來了。
自己就是在這出事的,她難免生出傷感來。
“寧四姑娘?”春迎見她走神,關切喊道。
“我就不上去了�!睂庈绞掌鸨瘋蜌獾貜澠鹈佳�,“從高處摔下來過,我有陰影�!�
不是誰都有重活一次的機會,她得惜命。
……
假山上,宗肆、宗鐸兄弟二人對弈。
石桌的位置,正好能看見寧四姑娘離去的背影。
“寧四姑娘方才是在傷感?”宗鐸疑惑道。
宗肆執(zhí)一白子落下,才緩緩道:“我倒是好奇,她對王府路徑為何如此熟悉�!�
宗鐸也想起寧四姑娘進園子時,走在了引路丫鬟的前頭,也并未走錯路,不禁皺起眉。
宗肆未弱冠時,便有女子收買下人,得到王府院落分布圖冊,趁著王府舉辦宴會,去了宗肆寢居,妄想給他扣上一頂“非禮”的帽子,而不得不負責,幸而發(fā)現(xiàn)的早,才未構成禍患。
“寧國公府看來鐵了心要把姑娘往你身邊送,一個寧二姑娘還不夠,眼下又來個寧四姑娘。”宗鐸道。
宗肆看了看他,道:“王府并非只有我一位公子�!�
宗鐸了然,道:“我自會小心,你也警惕些,別著了她的道�!睂幷孢h為圣上所不喜,又是四皇子幕僚,處置他只等一個時機,王府無論如何也不能同他牽扯上關系。
“不過,寧國公府怎么想的?寧二姑娘好歹是寧國公嫡女,寧四不過二房所出,才學又不如寧二,你連寧二都不同意,又怎可能同意寧四?”宗鐸又道。
宗肆想起那本放浪形骸的畫冊來,這寧四在馭男之術上,恐怕有幾分本事,然則這卻不是什么正經(jīng)女子該有的本事。
宗鐸斟酌片刻,提議道:“我看你與謝二姑娘的親事,不如先定下來,以免夜長夢多�!�
第5章
秋獵行
若男子已有婚約,寧國公府就是再想和王府結親,也該消停了。
再者,京城無數(shù)貴女中,謝二姑娘謝茹宜也是翹楚之流,乃百家公子所求,為避免節(jié)外生枝,是以宗鐸認為這親事還是盡快訂下為妙。
“宮中局勢尚不明朗,談親事還為時尚早�!弊谒恋溃弁踔尚�,如劍懸頭頂,就怕被圣上解讀成宣王府與慶國公府企圖權勢連衡。
太子懸而未立,此時確實是多事之秋,宗鐸也只好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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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芙與寧夫人在宣王府的幾個時辰,王府兩位適婚公子,都并未出現(xiàn)。
這其中的意思,寧夫人自然清楚,宣王府無結親之意,幸而寧夫人也并沒有這個打算,是以也未提及兩位公子。
用過午飯,寧夫人就告辭了。
離開前,寧芙對宣王妃道:“用冬雪將桂花、忍冬、澤蘭熬成膏藥,對疹子疤痕極有好處,王妃可以試試�!�
寧芙上一世被燙傷,花了大功夫才得到這個去疤方子。
王妃挑了挑眉,卻只是淺笑著敷衍謝道:“倒是讓你費心記掛了�!�
寧芙?jīng)]再說什么,自己這位前婆母,所有的溫情都給了家人,對外人向來冷淡,不過愛美,肯定會去試她的方子的。
寧芙母女一走,宗二夫人便稱贊道:“這寧四姑娘出落得真水靈。”
“瞧上了?”宣王妃睨她一眼。
宗二夫人搖搖頭,道:“樣貌我雖喜歡,可二郎不像三郎聽勸,他的事向來不由我說了算�!�
宣王妃在心里嘆了口氣。
偏偏所有人都以為三郎聽她的,殊不知宗肆才是最桀驁不馴的那位。
年少時不愿讀書,在軍中被他父親軍棍伺候,痛得三月下不了床也未服軟,后來是他自己愿意學了,才有了如今的能文會武的宗三郎。他若是做了什么事,那一定是他自己想做,別人可逼不了他。
靜怡公主心儀于他,卻一直難成,宣王妃不信背后沒有他從中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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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寧芙那邊在兩日后,便回了學堂。
女子學堂隸與男子學堂屬于香山書院,為建朝時禮部所創(chuàng)辦,乃大燕最負盛名的官家書院。
大燕科舉前三甲,幾乎全出自香山書院,今年春闈會元,便是宣王府世子宗肆,離今日不過過去兩月有余,依舊被人津津樂道。
宗肆去年隨宣王出征,已獲軍功,圣上本就有封他官職的打算,本不必參加春闈,但他不滿足于武將身份,因此又以才學走了仕途。
雖然他已經(jīng)從書院結業(yè),夫子卻依舊時常提起這位得意門生,稱贊其才高行厚,器識宏達,日后定是封狼居胥之輩。
學堂里,女君們正三三兩兩坐在一處。
“你回得真巧,正好趕上秋獵。”衛(wèi)子漪見她便笑道。
寧芙在這時趕回學堂,便是為了這次秋獵。
大燕女子并不崇尚武德,秋獵向來是男子參與,這一次正好碰上北齊使者來訪,北齊公主也來了,公主想圍獵,圣上才讓女君們這次也一同前往。
她想趁著秋獵,鞏固自己的騎射水平,畢竟也有好些年沒練過了。
“你不好奇,為何這次女子也要參加秋獵?”衛(wèi)子漪問道。
寧芙故作不知道:“為何?”
“北齊公主來了,游牧民族擅長騎射,想來試試大燕的獵場,圣上自然也得找女君相陪�!毙l(wèi)子漪道,又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不過聽說,也是為了找駙馬�!�
公主的私事,寧芙就不記得了。
這一次秋獵,規(guī)�?涨�,學堂安排女君們兩兩同坐一輛馬車。
寧芙的同伴,是宗凝。
兩人從小便沒什么往來,關系并不熱絡,兩人客套幾句,便干自己的事了。
路上行了沒多久,忽有人喊了一句宗凝,后者笑盈盈地掀開了簾子,喊了一句:“二哥�!�
宗鐸的視線無意中往馬車內掃了一眼,卻見一眼熟女君正在看書,聽見宗凝喊他時,抬頭看了過來,未施粉黛,雙目含情如泠泉,說一句國色天香也不為過。
宗鐸沉寂了十八年的心,莫名猛地一跳。
“剛剛采了些野果子,味道不錯,送來給你們嘗嘗。”他收回視線,臉上不露聲色。
“謝謝二哥�!弊谀龤g喜道,吃慣了山珍海味,偶爾吃一次野果,也別有一番風味。
宗鐸想了想,道:“同你在馬車上的是哪位女宗凝道:“寧國公府的寧姐姐同我一處�!�
宗鐸皺起眉,那女子居然是寧芙寧四姑娘。
他自然是認識她的,不過多數(shù)時候都是遠遠一見,那日在宣王府也沒看清她的臉,印象里她不過是位小女君,是以即便覺得眼熟,也沒往寧芙身上想。
怪不得寧國公府有再送一個女兒上門的底氣,原是仗著寧四姑娘有幾分姿色。
“有事喊我。”宗鐸心情復雜,叮囑自家妹妹后,便放下了簾子。
宗凝分起野果子,道:“我二哥雖然長得兇,人卻是極好的。”
寧芙贊同的點了點頭,上一輩子宗鐸對她十分照顧,與她兄長關系也不錯,加之他的為人又很正直仗義,她對他印象很好。
路行半途,宗凝有些犯困,便開始小憩。
寧芙卻毫無睡意,剛剛果子只吃了兩個,非但沒解讒,饞蟲反而越發(fā)被勾起來了。
馬車外,宗二公子還在伴行。
寧芙輕輕掀起簾子一角,并看不見外邊,低聲道:“二公子,秋獵場地那邊,也有這種果子嗎?”
只是她不知道,如今馬車外的哪是什么二公子,分明是她那位前夫宗三郎。
在有心之人聽來,這甜糯的聲音就顯得別有用心了,倒像是故意找借口搭話。
宗肆側目看了一眼,絲簾隨著秋風輕輕搖擺,只一角向上挑起,說話那人的手時而可見,時而藏匿于晃動的簾子里,嬌媚若無骨。
寧芙奉承道:“若是沒有,我能再要一些嗎?聽聞二公子一向人善寬厚,我這才敢開口叨嘮二公子,日后我會答謝二公子。”
女子口中的答謝,里頭就有些門道了,男女調情就是其中一種。一個對房中術都能評頭論足的女君,多半沒有那么單純。
宗肆瞇了瞇眼睛,寧四姑娘敢在宣王府騎驢找馬,腦子屬實不太靈光。
寧芙見他兩次都沒有開口,以為他是沒聽清,便掀開了些簾子,這下能看到人了,卻沒想到伴行的人是宗肆。
他坐在馬背上,修身勁衣襯得身姿挺拔,添之幾分清貴冷峻,哪是一個玉樹臨風就能形容的,此刻正俯視著她。
卻也不意外,他一向疼愛胞妹宗凝,這一路未必不會遇到危險,自是會親自守著。
她設想過這次秋獵兩人會碰上,但也該是遠遠一見,卻不想此刻兩人中間僅方寸之遙,連他臉上的審視意味也能瞧得清清楚楚。
寧芙坐在馬車內,行了個揖禮,垂眸道:“世子萬福�!�
美人哪怕是礙于車馬前行,行禮做得不端正,也依舊是美的。
只是有心眼的美人,并不討喜。
“寧四姑娘當真只是想吃果子?”宗肆緩緩道。
第6章
世子疑
寧芙有些吃不準宗肆說這話的意思。
“替你摘了果子,寧四姑娘又想如何報答?”宗肆清冷的話語中,又顯出幾分意味深長。
這一句,里頭的敲打意味就明顯了。
若真是未及笄的小女君,可能不懂,可寧芙已當過人婦,與他在床上都滾過多少回了,哪能不明白他是何意。
他這是認為她想以報答之名,勾宗鐸呢。
寧芙內里是個成熟女子,確實有給自己挑一位好夫君的打算,卻無論如何也不會挑到宣王府頭上去。
眼下她得扮演好一位小女君,是以故作聽不懂他的深意,一派天真道:“若是替我摘果子,我自會以書畫為謝禮報答。二公子不在,世子能不能幫幫忙?”
要是方才知道伴行的是他,她是絕不會開這個口的,可眼下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一會兒自有人給你們送來�!比羲行乃�,也該聽明白了他的警告。宗肆目的已達到,便疏遠而又不失風度道。
是你們,而不是你,也不知被多少女子傾慕過,才這般謹慎。
可她不會再是其中之一。
“那便謝過世子了�!睂庈秸f完就放下了簾子。
片刻后,就有人送了滿滿一籃洗過的果子過來,寧芙卻沒了吃果子的心思。
宗凝醒來已是半個時辰后的事了,見窗外的人變成了宗肆,興高采烈道:“三哥,謝姐姐穿騎裝的模樣可好看了。對了,你替我將這些野果拿去給她吃吧。”
送果子是順便,為他們創(chuàng)造見面機會才是真。
宗肆看了看分毫未動的果籃,道:“寧四姑娘不吃了?”
“突然沒了胃口,世子送去給謝姐姐她們吃吧�!睂庈娇吞仔Φ�,心里在暗道不妙,方才還說想吃果子,眼下卻動都沒動,顯得她說謊了一般,可她真是冤枉得很。
宗肆走了以后,沒再出現(xiàn),否則接下來的路,就得如坐針氈了。
“三哥遇上謝姐姐,就把我這個妹妹忘了�!弊谀虏鄣溃贿^語氣卻無責怪。
寧芙也才反應過來,為何宗肆一直沒有再回來。
她垂眸,沒有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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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稽林山腳,車馬便停了下來,侍衛(wèi)們開始安營扎寨。
“寧四姑娘�!睂庈絼傁埋R車,就聽見有人喊她。
寧芙抬頭,看見陸行之翻身下馬,朝她走來。
分明也是十八年紀,她卻能從他身上看出成熟男人的韻味,雖然只穿了一身青布衣,卻還是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周正俊朗。
熟婦看男人,也不禁是看外表,寧芙覺得他大抵是“踏實肯干”那類,嫁過人,就知曉房中事有多重要了,夫妻可以沒感情,卻不能不做夫妻之事。
“陸公子。”寧芙含羞行了個禮。
“采了些野果,不知寧四姑娘可否喜歡。”陸行之將手中的布袋遞給她,看著她道,“若是不想吃,也不必勉強�!�
寧芙其實不想吃了,可不舍得拒絕他,男子長得英俊,女子也會格外憐惜,她笑道:“謝謝陸公子,我正好想吃果子呢�!�
她伸手接過,沉甸甸的一袋。
“陸公子是給每個女君都送了么?”寧芙問。
陸行之搖頭,道:“那日四姑娘送我的檀木宣紙我很喜歡,眼下特地來跟四姑娘道聲謝�!毖酝庵�,順手帶了點果子,并未給其他女男女有別,陸行之不好久待,很快就走了。
寧芙開始琢磨起來,他獨獨給自己送了果子,就算不說喜歡自己,也絕對是有些好感的。
陸家的家室不復雜,陸行之人品也不錯,長得又俊俏,如果為人也專一,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成過親的女子,考慮男人,就現(xiàn)實了許多,家室、品行為先,至于喜歡,那可以培養(yǎng),只要男子夠好,夠顧家,女子總會心動的。
寧芙正想著,眼神不經(jīng)意一掃,就看見宗肆就在不遠處,他坐在馬上,看了看她手里裝著野果的布袋,別有深意的朝她淡然一笑,隨后便策馬離開了。
這倒顯得坐實了她目的不單純。
寧芙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最后只能當作沒看見,以后她與他也不過是形同陌路,他怎樣看待她,那都與她毫無瓜葛。
離晚上設宴還有許久,女君們不好太過招搖,便待在帳中閑聊。
“方才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瞧謝姐姐瞧傻了。”說話的是榮家姑娘。
“整個京城,有哪位男子不心儀謝姐姐?多少公子都明著暗著想與謝姐姐搭話呢�!弊谀胶偷�。
有人好奇道:“若非你家兄長也心儀謝姐姐?”
宗凝笑著看向謝茹宜:“我阿母曾問我三哥,對謝姐姐如何看,兄長說慶國公府的女兒,文采斐然,知書達理,令人欽佩。”
眾人有些羨慕,卻也知道謝茹宜這樣的女子,本就該配最好的,世子選了她,大伙心里才平衡。
“凝妹妹,莫要再打趣我了。世子清朗如玉,自會有良人相配,婚約如何還得父母做主�!敝x茹宜道,只微紅的耳朵,透出了幾分女子的嬌羞。
“那二公子呢,他是個什么樣的人?”又有人問。
宗凝撇嘴道:“我二哥,只知道舞劍耍棍,誰要是欺負我,他提著劍就得去找人家,簡直就是個莽夫,我日后的嫂子可有得受的�!�
眾人笑起來,不過心悅宗鐸的人也不少,不開竅的冷面郎君,也別有一番滋味。
寧芙想起自己的兄長來,她的三哥也很好,只是久待關外,似乎都被人遺忘了。
她有點想哥哥了,上一輩子最后一次見他,見到的是他冰冷的尸體。
分明不久之前,他還笑著送她出嫁:“宗肆若是欺負你,三哥便來揍他。哪天不想在宣王府待了,我就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