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說著,慢慢往前走了幾步,在距離紅漆大門不遠的正前方站定,緊接著他默念法咒,左手掌心散發(fā)出灼灼藍光。
去。緝拿孽畜。
隨著他一聲令下,那藍光化作一道鎖鏈,疾速游向大門,只聽得砰的一聲!足有五寸厚的門板被整個擊穿,轟然倒落。門板后頭躲著的顧茫猝不及防,立刻就被這藍光靈鏈死死鎖住。
慕容憐又叱道:回來。
鎖鏈猛地一勒,只聽得嘩啦啦的碎響,顧茫踉蹌跪于地面,很快就被鏈子拖到了慕容憐跟前。
不過是條瘋狗作祟。
一只繡著月隱暗紋的緞面寬口鞋踩上了顧茫的臉。
慕容憐淡淡地,又何必勞煩墨帥親臨?
顧茫被他縛著,眼神混亂,周身靈流暴虐,口齒咯咯作響。
放開我
放開你?慕容憐冷笑,什么時候輪到你跟我發(fā)號施令了。說著掌上一緊,鎖鏈嘩啦一聲往他手心中收攏,連帶著把顧茫也拽起來。慕容憐就勢一把抓住他的頭發(fā),強迫他看向自己。
兩張同樣蒼白異于常人的臉對上,幾乎鼻尖貼著鼻尖。
慕容憐說:我是主,你是奴。顧帥,怎么餓了你一個月,你還是不長記性?
顧茫:放開
慕容憐那張清秀的臉龐上閃動著某種近乎變態(tài)的光澤,他剛想開口,忽見得顧茫瞇起眼睛,慕容憐咯噔一聲,身為修士本能的警惕讓他驀地松開顧茫,迅速往后疾掠!
幾乎是在同時,顧茫周身再次爆裂出華光璀璨的劍陣,這一次的陣仗比先前要震撼得多,那一柄柄光劍每一把都有數(shù)丈高。離慕容憐最近的那一把在瞬間脫離劍陣,徑直朝著慕容憐心臟直刺而落!
主上小心!
望舒君當心!
周圍的侍從紛紛驚呼,慕容憐身法雖差,但好歹有所提防。他立刻抬手,面前嘩地凝起一道冰墻,劍撞墻上,剎那冰晶碎裂,炸作齏粉。慕容憐得以借此緩沖,往旁邊閃了閃,光劍最終沒有刺中他,只是在他衣袍上擦出一道口子
慕容憐落下地面,瞪向顧茫。
顧茫喘息著,一把扯掉了慕容憐勒在自己脖頸上的鎖鏈,砰地一聲擲落在地。接著他仰頭咽了咽喉嚨,雙手緊捏成拳,強悍的靈力從他足下源源不斷地狂涌而出,竟逼得周圍幾個靈力不高的小修士當場不支跪落,口吐鮮血!
不好!他又要狂暴了!領首的修士大驚失色,快阻止他!
結(jié)陣!應戰(zhàn),應戰(zhàn)!
可是顧茫身邊的靈流已太過強大,非但肉身不能靠近,就連法咒都擊不破那些光劍圍就的領域。
眼看著顧茫要再次暴走,慕容憐手中凝出一枚藍光熠熠的符咒,擲出去喝道:水鬼,起!
陰風乍起,十余個水藍色的鬼影從地上爬出來,尖叫著朝顧茫的劍陣涌去。一個水鬼被光劍削成碎片,很快就有另一個水鬼接上去,前仆后繼,滾滾不絕,如此雖然困難,但倒也逐步逼近了顧茫的周身。
慕容憐厲聲道:給我把他拿下!
水鬼們呼嘯而起,裹挾著風雪尖叫著撲向顧茫,誰知顧茫只是一抬手,指尖剎那爆出一團劍光,竟在眨眼間就將這十來個鬼影盡數(shù)削成碎片!
而后他驀地抬頭,藍眼睛狠狠盯向慕容憐,自漫天細雪里大步行來。
慕容憐吃了一驚,下意識往后退去半步,低喝道:你做什么?!
顧茫不答,但他背后忽地有一團孤狼的幻影騰起,幽藍如電火,將他的氣勢襯得極為駭然。
墨熄見狀,厲聲喝道:慕容憐,后退!
慕容憐也想后退,可某種從未感知過的邪氣將他釘在原地,令他動彈不得。而顧茫已經(jīng)一步一步地從雪地里緩慢走來,慕容憐看著他,忽然感覺此刻的顧茫就像行將撲殺的狼王,悍冷得令人毛骨悚然。
顧茫!你敢!你想做什么?你好大的膽子!
顧茫當然敢,他驀地抬手,掌心中轟地燃起一叢火球,徑直朝著慕容憐砸去!
只聽得轟轟轟一連幾聲爆裂,每一個火球都在地上砸出尺許深坑,剎那間滿地殘磚飛濺,不得不御風而起,避至空中才能躲開他的攻擊。
慕容憐的面色愈發(fā)陰毒,一張因吸食幻劑而極度病態(tài)白皙的臉上居然泛起一絲憤怒的紅,他立在半空中,朝顧茫咬牙道:你這個不知悔改的賤種
由他說什么,顧茫根本面無表情,他一揮手,這次五個指尖都躍起了五簇火焰。
剛剛打你,是因為你踩我頭。
現(xiàn)在打你,是因為我餓了。
慕容憐不可置信道:因為什么??
你不讓我吃飯。顧茫一字一頓鏗鏘地說,我。餓。了!
火光驟起,顧茫揮手落下咒訣慕容憐的瞳孔猝然收攏!
第22章
手下留情
你不讓我吃飯。顧茫一字一頓鏗鏘地說,
我。餓。了!
火光驟起,顧茫揮手落下咒訣慕容憐的瞳孔猝然收攏!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千鈞一發(fā)間,
忽有一道沙土結(jié)界拔地而出,掀起的氣浪猛地將慕容憐撞翻,并擋下顧茫擊來的重重火焰。
咳咳咳!慕容憐嗆咳著從地上狼狽爬起,
狠狠抹了一把臉上的灰,立即回頭,看到墨熄立在不遠處掌控著防護結(jié)界。
慕容憐拂去身上的泥土,陰森道,
你故意摔我?
墨熄道:后面去,
你不是他的對手。
慕容憐動了動薄薄的嘴唇,正要說話,
忽聽得一陣不祥的崩裂聲,
那厚沉的護墻竟在瞬間四分五裂!泥沙四落中,一柄黑氣繚繞的刺刀破出,沖破最后一重半透明的結(jié)界,
直直朝著慕容憐疾掠而來!
這刺刀是
墨熄心中一冷。
這是這是顧茫當年在洞庭湖戰(zhàn)艦上召喚出來,
刺了他心口一刀的那把燎國魔武!
可魔武和神武一樣,都需要顧茫念咒才能召喚!照理而言,在顧茫失去記憶后,
他就應該再無能力去召喚這一柄兇刃,
更別提他還被打碎了靈核。此刻卻為何?!
沒來得及想完,
刺刀已經(jīng)擊潰他的防護,
閃電般劈殺而至。
墨熄熟悉顧茫的手段,他猛地轉(zhuǎn)過頭,朝慕容憐喊道:左邊躲�。�
慕容憐怔了一下,這柄刺刀原本就是往左邊擲的,正常應該往右邊躲才是,為什么墨熄讓自己往左躲?
也就是這須臾的猶豫,要再避閃已來不及,那刺刀直突突刺向左面,卻忽地在最后關頭像一條狡猾的蛇,竟猛地轉(zhuǎn)向了右邊!眼見著慕容憐就要被它所傷,墨熄瞬影而來,一把將慕容憐推開。
刺刀入腹肋,熱血濺飛�。�
眾人紛紛色變:羲和羲和君,你怎么樣?!
墨熄耳中卻根本聽不進其他人的聲音。
他喘了口氣,手落在刀柄上,猛一用力,將刺刀生生拔了出來,鮮血立刻滴滴答答淌了一地。
他抬起黑沉沉的眼,看向遠處。飛沙走石中,顧茫依舊爆散著強烈的靈流,而多年前戰(zhàn)場上的風似乎又在此時刮回耳邊,伴隨著顧茫暴虐的眼神,還有手中滴血的尖刀。
那時顧茫對他說--
當將當士,生而為人,那都不能太念舊情。
你我兄弟一場,這是我最后能教你的東西。
墨熄忽然忍不住想笑,笑到最后卻是仇深恨濃,哈哈哈,從前他都快在顧茫手底下死過一次了,如今腹肋的這一點傷口又算的了什么?!墨熄臼齒緊咬,他站直了高大的身形,掌心凝出洶涌的烈紅色狂瀾,一步一步朝顧茫走去。
顧茫顯然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戾氣,在墨熄靠近的時候,他周圍的靈流再次爆裂。可是墨熄只是一掌便揮開了他的光陣,砰的炸作碎片。
旁邊與戰(zhàn)的修士們紛紛愕然:哎!太、太可怕了
墨家的血統(tǒng)是真的厲害
還有人泛起了嘀咕:可羲和君這么能打,當年又是怎么被顧茫刺中心臟的?
聽到最后這句話,慕容憐不由地微微瞇起了眼睛,若有所思地看著這兩個針鋒相對的男人。
這邊廂,顧茫還要再出殺招,卻連咒印都未結(jié)成,就聽得墨熄怒喝一聲:率然!召來��!
一道猩紅色的蛇鞭嘯叫著應聲破空。
墨熄鼻梁皺起,面目豹變,怒喝道:顧茫!你真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跟你動手了嗎?��!
話音落,率然猶如閃電疾風般,朝著顧茫直刺而去蛇鞭花火四濺地撕開風雪,狠抽而落!顧茫避閃不及,肩膀被鞭子擊傷,剎時鮮血迸濺。顧�?粗约旱膫�,暴烈渾沌的頭腦先似乎稍稍清醒了一些,搖了搖頭,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給我站��!
顧茫:
你還有哪里可以去。沙啞的嗓音響起,率然將顧茫整個鎖縛!墨熄松開捂著自己傷口的那只手,手上已全是血跡,而后猛地掐住了顧茫的脖頸!
墨熄憤怒地:你根本就沒傻!
你還是能召喚得出這柄魔武!你記得咒訣,你還是習慣從前的打法,你分明什么都記得!
顧茫被他掐的說不出話來,蒼白的臉慢慢漲得通紅,手指艱難地動著。
墨熄咬牙道:說!你回到重華來,到底想要做什么?!
顧茫抬起胳膊,顫抖著覆上墨熄扼著自己脖子的手指。藍眼睛對上黑眼睛,黑眼睛里是無盡的火,而藍眼睛卻濕潤了顧茫呼吸不過來,怕是就要這樣被他硬生生掐死。
我
墨熄怒道:說!
周圍人神色皆懼,惶惶然不敢多言,可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忽地從遠處踏近,有人高聲喊道:
羲和君!手下留情!
馭了一聲,這位趕來的宮中女官勒住靈馬,縱身躍下,跪在雪地,口中呼出陣陣白氣:羲和君,請手下留情!
而后向墨熄與慕容憐各行一禮:
望舒君,羲和君,君上已知此事,特派屬下前來緝拿重犯顧茫!
墨熄眼里此時根本就揉不進其他人,什么話也聽不進去。
最后還是慕容憐回頭問道:怎么?你們要把他帶到哪里?
回稟望舒君,君上命我將他直接帶入重華宮。君上聽聞此事后,已召集境內(nèi)最卓絕的醫(yī)官,目下正在殿內(nèi),等待給顧茫二次會診。
她說著,看了墨熄扼著顧茫的手一眼,立刻補上一句:茲事體大,萬不可自行殺伐!
墨熄連看都沒看她,依舊狠狠地盯著顧茫的臉:
女官知他性情狠戾,誰知沖動之下會做出什么事來,忍不住出聲提醒:羲和墨熄仍是沒吭聲,似乎在竭力隱忍著什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驀地松了手指,由著顧茫跌跪在雪地里,自己則轉(zhuǎn)過身,看著面前逐漸凄迷的風雪。
女官總算松了口氣,又行一禮:多謝羲和君體恤。
大雪里,墨熄背對著眾人,負手而立,不置一言。
可就在女官去提跪跌在雪地里的顧茫時,他卻微側(cè)過臉,嗓音微喑低沉:站住。
羲和君有什么吩咐?
墨熄道:我同去。
女官怔了一下,說道,神農(nóng)臺診切時,一貫不能有太多高階修士在場,以免靈流波動。就算您去了,也只能先在殿外
可以。墨熄依舊沒有回頭,語氣硬得駭人,一字一字咬碎,那我就等在外面!
既然他都這么講了,女官也無法再說什么,顧茫被女官先一步帶回了重華王宮內(nèi),墨熄也跟了過去。
約摸過了一個時辰,宮中忽然放出傳信雪鸮,急召諸位重臣前來聽議。
這會兒正值深夜,幾乎所有要員都是被這一道詔令從被窩里挖出來的。最倒霉的是承天臺的虞長老,這貨正在城北一家青樓里風流快活,正到緊要關頭,忽然窗子就被一只胖鳥砸出窟窿,胖鳥大嚷道:哇哇哇!君上有命!君上有命!請諸位一品要員速去金鑾殿聽議顧茫一案!
虞長老立刻就萎了,罵罵咧咧地起身穿衣:他那個案子不早就結(jié)了?!怎么突然又有事!
哎呦,大人莫要生氣。春情半露的女人從榻上起來,替他穿戴衣裳,君上既然急召,那一定有他的緣由呀。
有個屁的緣由!大晚上的就是不想讓人歇息!
女人伸出豆蔻酥手,點住他的嘴唇,慵倦地笑道:大人這話可不能亂說,當心隔墻有耳。
===第20章===
怕什么?我也只是在你面前說說而已。虞長老翻了個白眼,如今這個君上,他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大半夜的把我們叫過去早就不是一次兩次了。他是年輕氣血旺,但也不想想我們這一把老骨頭的,經(jīng)得起這么鬧騰?
女人柔聲嗔道:大人說的是哪里話。您在我這里,回回都是如此剛猛,弄得人家好不銷魂爽利,嘻嘻,您要是老骨頭,那我成了什么呀。
這話說的假的不能再假,好像剛剛萎掉的不是虞長老似的。不過虞長老頗為適用,嘿嘿笑著捏了捏她的粉腮,又在她頸上香了一口,然后道:走了走了,小心肝兒,明兒我再來找你。
女人咯咯嬌笑著將他送出門外,自然是做足了不舍的姿態(tài)�?傻乳T一關,她的臉立馬就拉下來了,啐道:老東西,軟槍頭,長得還像個糞水里泡過的死蛤蟆,要不是看你錢多,老娘才懶得伺候你。
說罷立時去屏風后面把自己洗浴清爽,換了一身干凈衣裳,然后坐到梳妝臺前重新開始打扮自己。
她在這家青樓里待了很多年了,早已不復青春靚麗,不過她活兒好,又愿意忍耐,多腌臜的客人也極盡努力地服侍,從來不會露給恩客們半點不自在,所以很多上了年紀的老客還是愛點她的花名。
那些年輕姑娘心思都太活絡了,嘴上不說,眼神里卻看得出來,還是玉娘你好啊,真心實意的。
每次聽到虞長老之流這樣和她說的時候,她都在心中暗笑。
她不是真心實意,只是在這種地方混了十多年,臉上早已戴著了卸不下來的濃妝,修煉出了十足十的技巧。一眉一眼,一瞥一笑,哪怕心中厭棄得要死,也絕不會叫人看出半點情緒。
不然她拿什么和那些鮮嫩的肉體爭鋒呢?
她對著銅鏡,將那張被虞長老親掉了色澤的嘴唇細細重描,拿一張唇紙,抿上稠艷的紅色,坐等今晚第二位客人的推門。
她沒有等太久,黃檀雕門吱呀一聲開了。
玉娘忙捧上最熱絡的笑顏,媚笑著抬頭迎客:公子,您話音在看清來者面目時戛然頓止,須臾后,鮮紅的嘴唇張開,驀地發(fā)出凄厲慘叫,呀�。。�!
她門前杵著的,竟是一個血淋淋的男人!
這男人渾身裹滿繃帶,雙眼爬滿血絲,兩只手上沾滿猩紅,其中左手的指甲上還戳著一顆黏糊糊的眼珠。他看了她一眼,沙啞道:
別叫。
說完,男人慢慢走進來,抬起手,把那顆眼珠塞到自己嘴里,一口吞入,咀嚼了兩下就落入腹中。
吃了這眼珠,他仿佛是得了什么仙藥似的,臉上露出舒坦極了的神情,舔了舔嘴唇,眼珠緩緩轉(zhuǎn)過來,看向面無人色的玉娘,說道。
來壺茶。
見玉娘沒反應,他語氣愈發(fā)不耐:給我來壺茶!
還來什么茶��!
玉娘都嚇瘋了,砰的從繡凳上栽倒,渾身抖如篩糠,她想往后退,卻手腳冰涼全然不聽使喚,只哆嗦著。
哆嗦一陣,她失心瘋似的發(fā)出一聲凄厲地尖叫,踉蹌著想要爬起來跑出房間外:救命�。【染任矣泄碛泄恚。�
她想起了剛剛離開的虞長老,這會兒是打從心里覺得虞長老高大威猛又厲害了,連忙歇斯底里地:長老!!虞長老�。�!
哐地撞開門,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說來也奇,那個吃眼睛的男人居然一動也不動,仿佛無所謂似的由著她狂奔而出,沾著血液的嘴唇咧開,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冷笑。
長老!啊啊�。。。�
玉娘跑到臺階邊,看到下面的情形,腿一軟,噗通一聲栽倒,卻是再也爬不起來了。
從一樓到木階居然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全、全是尸體
只有青樓的大廳中央還圈困了三四個妓女,也全部嚇破了膽,縮在一起,漂亮的臉上滿是淚水。
而一品要員承天臺的虞長老居然就橫尸在樓下的一張桌子上,雙眼只剩下兩個血窟窿。
玉娘連連搖頭:不不
為什么出了這么大的動靜,禁軍會沒有覺察?
為、為什么她明明就在房內(nèi),一墻之隔,卻沒有聽到外面人的慘叫呼喊?
仿佛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一個聲音在她身后慢條斯理地說道:這世上又不止重華一國有自己的秘術。我想不讓別人聽到動靜,多得是辦法。
腳步聲咄咄。
那個裹著繃帶的男人從陰影里走出來,手里拎著花鳥牡丹紋茶壺,仰起頭,咕嘟咕嘟倒了大半進去,而后呷了呷嘴,隨手將壺一丟。
砰的一聲砸的粉碎!
你不用怕。我暫且不會殺你。男人慢吞吞地走過來,一把抓住她的頭發(fā),扯著她,慢慢踱下木階,把她和那四五名幸存的女子丟在一起。然后他拉了一把椅子,在她們面前好整以暇地坐下,血溜溜的眼珠子將她們挨個看過去。
沉默半晌,他忽然開口:你們�;ハ啻蛄勘舜说哪槪医o一炷香的時間。
說完,一抬手,砰地將青樓的大門隔空合上。
然后又一揮手,滿地死尸里竟然起來了三個,其中就包括了虞長老。他們扭扭歪歪,步履蹣跚地朝大廳中央走近。
玉娘是這些姑娘里唯一還能說得出話的,其他幾位的魂看上去都已經(jīng)駭沒了。
你你你到底
你是想問,我到底想做什么?
男人替她說了下去,而后嗤地冷笑一聲,我不是說了嗎?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我要你們互相打量彼此的臉。
然、然后呢?
然后?男人漫不經(jīng)心地摸著下巴,思忖著,一時沒有作聲。
竟好像她這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居然把他問住了似的。
這時候那三具被他召起的尸首已經(jīng)挨近了,沒有眼珠的虞長老伸出手,去拉玉娘的胳膊,玉娘崩潰尖叫:不!別碰我��!別碰我�。�!
嚇到姑娘了?男人慢悠悠道,轉(zhuǎn)眼看向虞長老,老東西,你怎么死了還不忘動手動腳。
虞長老抬起頭來,發(fā)出咯咯的聲音,仿佛在跟男人哀哀解釋著什么似的。
可男人只是哼了兩聲,一抬手,驀地一股黑氣疾掠而出,擊中虞長老的額頭,虞長老瞬間癱軟在地,痙攣著,抽搐著,最后竟化作一泡血漿。
啰里啰嗦,令人生厭。
另外兩具尸體似乎是有所感知,腳步更僵硬,動作也更謹慎了,它們慢慢地踱過去,最后搬了六把椅子,小心翼翼地擺在那幾位青樓姑娘身邊,然后做了個鞠躬的動作。
男人開口道:請坐吧。
若不是他滿身血腥,剛剛犯下那么多歹事,他這種語氣簡直可以算得上是有禮。
怎么,還要人扶?
姑娘們雖然嚇得神智渙散,但其實他的話還是每一句都聽進去了,只是整個人都像是被凍住了似的,緩了半天才緩過勁兒來,連忙屁滾尿流地自己爬起,一個個往椅子上坐,說什么也不愿意讓這個繃帶男或者那兩具尸體碰到自己。
玉娘哽咽道:你、你到底是是什么什么人?
不急。男人說,等你們照我說的做了,再回答我?guī)讉問題,我自會讓你們知道的。
頓了頓,又道:哦。對了。順便提醒姑娘們一句,不用指望有任何人能來救你們。我在門上施了個結(jié)界咒,一時半會兒誰也覺察不了。
他說完,慢慢扭過頭,望著青樓緊閉的大門口。然后舔了舔嘴唇,眼中的赤紅愈發(fā)幽深,最后忻然一笑:那么,我們開始罷?
誠如這個繃帶男所說,或許是因為今夜落梅別苑已經(jīng)引走了禁軍的注意,又或許是因為他的秘術實在了得,城北出了這樣的事,一時卻無人知曉。
重華王城,目前仍是寧靜的。
司掌各個要職的一品修士陸續(xù)來到了御階前,墨熄早就在外面等了很久了,慕容憐來了之后,別的地方不站,偏選了個和他并肩的位置,立在金鑾殿外。
風雪中,墨熄的側(cè)臉顯得愈發(fā)冷峻。慕容憐瞥了他兩眼,轉(zhuǎn)而目視前方,輕聲冷嘲道:
羲和君,你還真在這大雪里一直等著呢?
墨熄沒作聲,緘默著由薄雪覆上他的肩頭。慕容憐停了一會兒,得不到他的答復,又道。
說起來,我問一句,之前你在落梅別苑外那么生氣,是不是因為你覺得顧茫其實沒傻。
墨熄閉了閉眼睛,臉上隱隱有黑氣爬上:
偏生慕容憐毫不識趣,繼續(xù)囂張道:不過依我對你的了解,我很懷疑,如果沒有人阻止你,你真的就會掐死他嗎?
你對他
墨熄霍然轉(zhuǎn)頭,怒道:慕容憐你煩夠沒有?!
雪夜寂靜,殿前莊肅,羲和君忽然暴怒,把在場修士全都嚇了一大跳。齊齊抻長脖子往他們倆人那邊看去。
慕容憐被拂了面子,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正想說什么,就在這時,朱漆雕門開了,傳稟的官吏出來,朝這些重臣行了禮。
諸位神君,君上有請。
慕容憐咬牙低聲道:姓墨的你給我等著瞧!
墨熄怫然往前,腰間配著的刺刀閃動,把慕容憐丟在了后面。
第23章
搶人
大殿內(nèi)燈燭通明,
龐碩的炭盆內(nèi)正燒著旺火。盆身兩側(cè)立著兩只鎏金瑞獸,都被施過法咒,一只張口往炭盆內(nèi)吐氣,大叫一聲:君上威震九州!將火焰燎得更熾。另一只也張著口,跟著喊一聲:君上洪福齊天!卻是把騰起的焦煙盡數(shù)吸入腹內(nèi)。
這兩只愛拍馬屁的金獸是慕容憐進獻的,
深得君上歡心。但墨熄覺得只有智障才會喜歡這種破玩意兒。此時兩只馬屁精正好完成了一呼一吸的動作,
各自打了個金屬聲的嗝,
蜷在了炭盆邊不再動彈。
墨熄掃了一眼殿內(nèi),幾乎整個神農(nóng)臺的藥修都在,而顧茫就被扣押在正殿中央,
周圍是宮內(nèi)最拔尖兒的修士在鎮(zhèn)守,
有人給他做了催眠,
他已經(jīng)睡了過去。
當今君上則靠坐在鋪著緗色軟靠的王座上,皂服冕冠,
面如冠玉,
眉目氣韻甚是不羈,這會兒正閉目養(yǎng)神。
聽到衣衫綷綵和步履匆匆聲,
他睜開眸,
往下掃了一眼。
都來齊了?
侍官答道:回稟君上,
承天臺的虞長老還沒來。
君上冷笑一聲:老東西年紀也是大了,傳音雪鸮也叫他不醒。我看他這個承天臺一品掌事的位置是可以退而讓賢了。
君上息怒
孤有什么好怒的。君上翻了個白眼,
坐直了身子,
一揮緗色廣袖,
諸君入座。
滿殿應道:謝君上。
夜半傳你們?nèi)氲睿?br />
孤知道你們心中不爽,或許正在暗自將孤罵的狗血淋頭。
一名老貴族屁股才剛剛挨在凳子上,一聽這話,忙噗通跪地道:君上這是哪兒的話?
好了好了別跪了,啰里啰嗦一堆君威臣綱,煩不煩。罵了就罵了吧,只要別讓孤聽到,隨便罵。
幾位老貴族面面相覷。
他們這位年輕的君上,脾性非常古怪桀驁,令人琢磨不透。
他雖然明確站在貴族守舊派的陣營,甚至繼位沒多久就摘掉了重華最大一位奴隸出身的將軍,但自己行事風格卻一點兒也不規(guī)矩,時時刻刻都是一副孤要令僻新天地的架勢。
知道你們想回去睡覺,想回去哄女人,以及宿娼。君上懨懨地,那就長話短說。
眾人:
太荒唐了,九州二十八國,不知哪個國的君上會是這般做派。
神農(nóng)臺長老。
臣在!
你把顧茫今晚的情況,還有判完的癥狀,全都給孤報來。
是!
神農(nóng)臺的領首修士上前一步,行了一禮,將今晚顧茫忽然靈力暴走的事情說了,又道:顧茫體內(nèi)的靈核確實已經(jīng)損毀,周身沒有什么靈力,但是
君上問:但是什么?
那名藥修低頭道:胸腔內(nèi)卻有股很強的邪氣。
君上思忖道:邪氣
是的,下官判斷顧茫暴走正是因為這股邪氣,可惜重華國一向善養(yǎng)正道,從不去觸碰那些歪魔邪道,所以神農(nóng)臺對此也知之甚少。唯一只知道燎國定然對他的心臟動過手腳,但如果想要細辯,恐怕還得他面露為難,聲音逐漸輕了下去。
君上道:你不用怕,但說無妨。
藥修又作一禮,說道:恐怕得等顧茫死后,剖胸以查其心。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們想立刻知道他身上出了什么毛病,就得馬上宰了他?
是的。
君上忽然罵道:廢物!
神農(nóng)臺長老嚇得立馬跪地:君上,下官無能
你是無能!孤要個死人做什么?他身上那么多燎國法術的痕跡,活著還能拿來細究,死了能派什么用場?埋著玩嗎?
君、君上
再想別的辦法!
神農(nóng)臺長老道:可、可顧茫已經(jīng)癡傻,那些法術痕跡微乎其微,恐怕
就在這時,慕容憐忽然懶洋洋地吭聲了。
長老,顧茫他究竟傻了沒有,其實還未可知。說罷三白眼一斜,似有深意地瞥向墨熄。
===第21章===
羲和君,你說是不是?
墨熄:
神農(nóng)臺長老喉結(jié)滾動。被君上罵廢物已經(jīng)夠恐怖了,接著又被望舒君打斷,現(xiàn)在更可怕,居然連鐵血殺伐的羲和君都卷了進來。
他只覺得自己要昏迷了。
磕絆半天,才勉強道:可方、方才下官已多次診判,顧茫確確實是什么也不記得了,整個人也都趨于獸性,羲和君是為、為何覺得他沒傻?
墨熄道:顧茫方才召出了魔武。
神農(nóng)臺長老一聽這話,驟松一口氣,忙道:羲和君誤會了,雖說召喚神武魔武,都需暗念咒訣。但是這也并非絕對,在宿主心意波動極大,或者非常危急的情況,就算不用念咒,武器也是能被喚出來的。所以這這并不能說明什么。
墨熄不作聲地聽著,臉上霜寒,眼睛卻一直一眨不眨地盯著昏迷中的顧茫。
他看上去很鎮(zhèn)定,卻沒人發(fā)現(xiàn)他搭著的紫檀座扶手,已經(jīng)被生生捏地裂出了一道暗紋
這時候親貴中另有人開口了,他說道:君上,不管怎么樣,顧茫實在是太危險了,今日要不是護衛(wèi)隊去的及時,恐怕又有人要喪命他手!
就是,想想他造的那些罪孽,君上又何必心軟!不如殺了他算了!
像慕容憐一樣,認為活著折磨才有意思的人畢竟只是少數(shù),大多數(shù)人還是信奉著以牙還牙,以命換命這種原始的教條,親貴中有許多人都和顧茫有血債,今日得了機會,自是不愿放過。
一時間立即處決顧茫的呼聲大躁。
君上轉(zhuǎn)著自己手上的玉珠寶串,忽然把寶串往紫檀案幾上一砸,兇狠道:吵什么?
眾人立刻無聲了。
嘰嘰喳喳的,后宮吵完前朝吵,孤的頭都大了!
君上指著神農(nóng)臺長老說:你就是個廢物!要不是姜拂黎不愿意坐你這個位置,孤早不知撤你多少回了!
神農(nóng)臺長老欲哭無淚,心道,這個位置本來就是吃力不討好,要不是姜拂黎不愿意坐他這個位置,他自己都不知該請辭多少回了。
君上消了會兒氣,忽然扭頭問侍官:姜拂黎什么時候回來?
侍官也撲通給跪了:回稟君上,下官也是廢物,下官不知姜藥師行蹤
行了你起來吧。君上不耐煩地揮揮手,你倒不是廢物,姜拂黎本來就很難跟,你不知道就算了。
侍官差點哭出來:多謝君上。
君上抬眼對眾臣說:顧茫這個叛臣,若是要殺,兩年前孤就可以殺了他,留到今日,自是有孤的原因。
看到幾位貴族欲諫的樣子,君上不耐煩道:你們不用啰嗦,先聽孤把話說完。
孤清楚,你們有不少親人友人都不幸命喪于顧茫之手,恨不能除之后快。這樣做,仇恨雖然得報,但除了報仇之外,重華得不到一星半點的成長。所以,孤要留著活的顧茫。他如今身上印記雖淺,神農(nóng)臺無法得取任何有用的法咒訊息。但神農(nóng)臺做不到的,姜拂黎未必做不到。姜拂現(xiàn)在做不到的,以后未必就做不到。孤可以等。
頓了頓,又威嚴道:顧茫失去的記憶,有用。顧茫身上的法咒,有用。顧茫這個人,活著比死了有用得多!
重華雖從不修煉魔道,百年來只以正術為修行之根基,但若連了解都不敢了解,如此固步自封,不知燎國敵情如何。他冷笑一聲,那么孤看,重華遲早也不會是燎國的對手!
君上居然想研究燎國魔道?!各人臉上都露出繽紛各異的神色。
這
重華怎么可以涉獵暗黑法力?就算是為了知己知彼,也還是太危險了啊。
有個在場的親貴,是君上寵妃的哥哥,笨得很,此時忍不住問道:君上,想要弄清燎國的黑魔力量,以后再抓俘虜不就是了?為什么非得是這個?
君上翻了白眼:因為他身上傾注了燎國的大量心血,他和別人都不一樣。你怎么還沒蠢死?
一時眾人寂寂。
過了好一陣子,慕容憐忽然起身,朝王座施了一禮,說道:既然君上與臣等都明說了,臣等自然不會再有異議。只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