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講。
慕容憐道:今日落梅別苑出了這樣的事情,說明顧茫體內(nèi)邪氣霸道,居然能沖破別苑外的防護(hù)結(jié)界,繼續(xù)把他留在那里,已經(jīng)不再周全。
他頓了頓:如果君上信得過,不如允臣將他直接帶回府上羈押,臣定當(dāng)嚴(yán)加看束,也算是為今日之災(zāi)贖罪。
君上神情懨懨地思索了一會兒,道:嗯這也是個辦法
慕容憐道:多謝君上,那么--
他話未說完,卻被另一個低沉的聲音打斷。
不行。
一直在旁邊閉目闔實,沉默不語的墨熄此時終于在他的紫檀尊椅上發(fā)話了。
他抬起頭,看向望舒君,再一次重復(fù)了方才的否決:不行。你不能帶走他。
君上先是怔了一下,隨即頗為意外也頗有興趣地摸摸下巴,在望舒君與羲和君兩人中間來回看著。
慕容憐僵了僵,嘴角研開一絲冷笑:羲和君有何高見?剛才覺得顧�?赡鼙S杏洃浀娜瞬痪褪悄阕约簡�?
我是這么說過。墨熄起身,他的身高和他此時臉上的神情一樣令人趕到壓迫,所以我?guī)摺?br />
慕容憐瞇起眼睛:憑什么?
墨熄言簡意賅:憑你打過不他。
你!
墨熄轉(zhuǎn)頭看向王座,說道:君上,顧茫雖平日武力盡失,但若再次狂暴,實力不會低于今日。
說的也是
他的戰(zhàn)力,您是知道的,論單打獨斗,整個重華難以有人出其左右。墨熄沉冷道,請君上將顧茫遣于羲和府,我一定嚴(yán)加管束,不會讓他再傷及君上以及重華國任何一個人。
慕容憐沉默片刻,忽然冷笑道,羲和君嘴上說的好聽,但要我看,你哪里是想保護(hù)重華,保護(hù)君上?
墨熄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慕容憐蒼白的面龐仰了仰,瞇縫起眼,我什么意思,羲和君難道不清楚?他下巴一偏,示意了一下顧茫的方向,你把他帶回去,難道不是私心想護(hù)著他?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墨熄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顧茫方才差點就死在我手上,我護(hù)他?
那可不是差點兒?慕容憐眼波冷淌,可不是沒死?何況我在大殿外問羲和君是否真的想要親手掐死顧茫,羲和君不也沒有回答?
墨熄壓抑著怒火,說道:我想要不想要,又何必說與你知道!
是啊,你想要不想要,愿意不愿意,又何必說與我知道?你與他是什么關(guān)系,你們之間的事又怎會需要說給外人聽?呵呵,在座其他同僚忘性倒是大了,那不如我來提醒諸位一句吧。
慕容憐頓了頓,瞳眸精光乍現(xiàn),羲和君從前,不是顧帥的車笠之交嗎?
他這句話一出,其他人非但沒有驚訝,反而倒頗有些無語。
墨熄和顧茫從前親密無間,大家都清楚。但顧茫叛國后差點把墨熄給捅死,這事兒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們倆的關(guān)系,早在那一刀刺下之后,就再也不可能回頭了。
眾人都訕訕的,有幾位不尷不尬地笑了笑,也沒應(yīng)和。
還有人則說:望舒君,這都過去的事兒了,還有什么好提的
慕容憐倒像是對他們的反應(yīng)早有預(yù)料,他只是疏懶地哼了一聲,嘴角咧開的弧度愈發(fā)危險:好,我不提這個。
他重新對上墨熄的目光,冷笑道:那我就問問羲和君,你一向寡欲端正,從不沾染那些個風(fēng)月場所那敢問你一個人去落梅別苑,私下里尋顧茫作什么?
墨熄心中咯噔一聲,心道自己去落梅別院探望顧茫的事情果然還是被那小廝說出去了。
但他也沒打算否認(rèn),睨過黑眸,說。
尋仇,還能做什么。
既是尋仇,你又為何巴巴地親自喂他水喝,喂他飯吃?字句在慕容憐唇齒間浸淫一番再堪堪吐出,毒蛇一般,難不成是看到你的顧茫哥哥受苦心疼了?
如果不是在重華宮,君上還在旁邊看著,墨熄一定已經(jīng)燃了十七八個火球砸過去,保不齊慕容憐的腦袋都已經(jīng)被砸下來了。
你是什么毛�。磕ㄅ�,你跟蹤我?
慕容憐冷笑道:落梅別苑原本就是我的場子,有什么跟蹤不跟蹤的。再說你自己做過的事,還怕別人知道不成?
有親貴見他們吵得激烈,忍不住勸道:算了吧,羲和君一向面冷心善,他也就只是給了快渴死的人一口水而已,望舒君您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一口水?慕容憐目露寒光,可笑。對于死仇,尋常人不落井下石已是難得,羲和君卻還會雪中送炭,這番高風(fēng)亮節(jié),可真是令我大開眼界啊。
說罷對著王座欠了欠身:君上,今日顧茫不由我?guī)ё呖梢�,但卻絕不能由羲和君領(lǐng)回府上。
君上難得看到慕容憐和墨熄當(dāng)庭吵成這樣,居然也不嫌頭疼了,看得津津有味。此時忽然被慕容憐這樣請求,一時心中還無決斷,沉吟道:這個么
見君上猶豫,慕容憐繼續(xù)道:顧茫在落梅別苑,羲和君都能管他一口水喝,若是真被領(lǐng)進(jìn)了門,誰知道羲和君還會管他管到什么地方去?
這話七分刻薄三分曖昧,在場一些貴族們覺得過了頭,都在朝慕容憐使眼色讓他別再說了。
在重華,逛窯子宿男妓倒不是什么大事,可男子相戀卻是絕不允許的,尤其是像墨熄這樣的純血親貴這類人的血統(tǒng)靈力太過珍貴,傳宗接代方為正道,所以重華明令禁止他們有任何不倫的愛戀之行。
再者說了,羲和君這么清高尊貴的人,怎么可能和顧茫這種賤種臟貨搞在一起?眾人都覺得太荒唐,只覺得慕容憐作為墨熄的競爭對手,他是想給墨熄潑臟水想瘋了。
也只有被潑臟水的墨熄本人知道自己是真的被戳中了痛處。
慕容憐懶洋洋地:羲和君,避避嫌吧,這件事,你就別再管了。
幾許沉默,墨熄側(cè)過身來,眼神狠戾,盯著慕容憐,說道:若我偏不袖手,你待如何。
第24章
彩頭
慕容憐沒有立刻接話,
先是慢悠悠地翻了個白眼,然后頭也不轉(zhuǎn),
瞧著面前的空地笑道,
那羲和君就等著和本王翻臉吧。
言語間自稱已變,這顯然是抬了王族血統(tǒng)的架子來壓墨熄。
墨熄心里門清,
面上愈寒,周身氣質(zhì)令人畏怯。大殿內(nèi)靜了一會兒,
誰都沒有講話,
而后墨熄開口了。
你記著,顧茫身負(fù)無數(shù)秘密與血債,
卻已因你一己私欲,
在你手里出事。
墨熄頓了頓,目光一沉,
如寒冰碎裂,這個人,
我不會讓與你。望舒君若仍有指教,
我拭目以待。
你!
這兩人一個是世襲之王,一個是統(tǒng)軍之帥,此時眼光相匯,竟是電光火石。
慕容憐臉皮蒼白薄透,咬牙切齒的動作映在皮膚上顯得格外觸目驚心,他恨恨磨了半天的牙,
忽地大笑起來:好!
你還敢說你不會護(hù)著他?你還敢說你恨他?慕容憐瞳中光澤如鴆酒閃動,
笑容驀地擰緊,
墨熄,你自己有沒有意識到?你今日跟本王說的話,簡直和當(dāng)年你落魄,顧茫攔在你面前護(hù)著你時,說的一模一樣!
墨熄冷靜俯視著他,臉上是一些微妙的薄薄情緒。
你根本就不可能恨得了顧茫,今日把他交給你,他日重華定會捅出大事!
忽地,墨熄也笑了。
他的笑容英俊到近乎奢靡,神情卻很冷:顧茫護(hù)過我什么了?我只知道他在我胸口留下了一道永遠(yuǎn)也消失不了的疤,我只記得他要過我的命。
我恨他。墨熄最后平靜道,眼里像下過一場清冷冷的雪,你說他曾經(jīng)護(hù)我,抱歉,望舒君,那都是早已過去的事了。本帥記不清了。
他轉(zhuǎn)身,朝王座半跪下來,微微低垂了睫簾。
君上,在重華,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顧茫的法術(shù)。加之望舒君監(jiān)看有失,方有今日之災(zāi)。懇請君上,允我拘他回府,嚴(yán)加看教。
慕容憐驀地回頭,厲聲道:墨熄,你為何一回來就費盡心思要保他!你到底有何居心!
墨熄沒有再理會慕容憐。
君上略作思忖,正準(zhǔn)備開口,忽有一位禁軍隊長奔至門外,急匆匆地和傳令侍官說了幾句話,侍官瞬間顏色大變,小趨到殿前:君上,城內(nèi)急報!
君上差點把案幾踹了:今晚上第二起了,又什么事?
侍官白著臉道:城北紅顏樓出了命案,樓中娼·妓與客人幾乎全部死亡,就連、就連承天臺的虞大人也
什么?!
眾臣聞言皆驚。
就連君上驀地從王座起身,瞪大了眼睛,何人所為�。�
不、不知禁軍發(fā)現(xiàn)紅顏樓情況不對的時候,犯案的人已經(jīng)逃走了,還在墻上留、留下了一句話
===第22章===
什么話?!
侍官余驚未消,磕磕巴巴地答道:鄙、鄙人孤寂,誠納妻妾。
鄙人孤寂,誠納妻妾?君上念了兩遍,惱火道,什么亂七八糟的,哪個喪心病狂的老光棍,寫了這種話,又殺了一群人,他到底是要殺人還是要女人?頓了頓,更暴躁,還有別的線索嗎?!
暫、暫時沒有。
君上又罵他的口頭禪:廢物!!
靠在王座上緩了一會兒,睫毛抖動,瞥到墨熄和慕容憐兩個人,君上心中忽地一動,計上心頭。
顧茫的事情暫且擱置。君上慢慢坐直身子,說道。
紅顏樓一案來得雖然不是時候,但也確實可以拿來利用。畢竟殿前爭鋒相對討要顧茫的這兩個人,一個是血親,一個是重臣,回絕哪個都不好,而眼下出了這種事,正好讓他把攤子往外撂。
王城帝都居然能出如此血案,簡直忍無可忍。孤命你們倆即刻前往查案,誰先捉住真兇,誰來問孤討人。
慕容憐道:聽君上的意思,是想拿顧茫當(dāng)個彩頭?
君上看了他一眼:你們?yōu)榱藞髠仇都爭成這個樣子了,怎么,難道他還不夠格?
慕容憐笑了笑:夠格。不過我是為了報仇,羲和君可不知道是為了什么。
墨熄:
行了慕容憐,羲和君一向君子之風(fēng),你別再為了點私仇胡亂掰扯。君上不耐煩地?fù)]手打斷他,然后指了指沉睡在神農(nóng)臺護(hù)陣中間的顧茫,說道:羲和君,孤也想看看你和慕容憐誰更能耐。你沒意見的話,就這樣定了。
墨熄道:是。
那就著手去辦吧。君上轉(zhuǎn)著手里的珠串,說道,誰贏了,誰帶他走。
于是顧茫迷迷糊糊中就成了兩位神君破案的彩頭。
只不過慕容憐欲其痛苦。
墨熄欲其
算了,他也不知道真把顧茫要回府上了,后面該怎么樣。這也不是他此刻該思考的事情。
紅顏樓內(nèi),墨熄一身禁軍統(tǒng)領(lǐng)黑衣,負(fù)手而立,沉默地望著墻上那句用鮮血涂就的草書。
依照君上的命令,神農(nóng)臺的藥修們正在樓內(nèi)處理著那些死狀凄慘的尸首。而他和慕容憐兩人被安排著查明真相,緝拿兇手。
娼妓死了四十一位,宿客死了三十七位,以及七名樓內(nèi)的雜役。一名藥修在和墨熄備報道,另外經(jīng)過名錄核對,還有五名娼妓失蹤。
慕容憐也在旁邊聽著,聞言皺了皺眉頭:失蹤?
是的。
殺了滿樓的人,連虞大人都未能幸免那五名娼婦定然不會是自己逃走的,那多半就是被兇手給帶走了。慕容憐思忖道,兇手獨獨帶走這五個女人做什么?真的抓來當(dāng)妻妾?
墨熄則來到血跡斑駁的樓梯旁,有幾個藥修正在處理虞長老尸首。見了他,紛紛行禮道:羲和嗯。虞長老身中法術(shù)痕跡如何?
回稟羲和君,好像是燎國的黑魔訣,但又不完全相似,您來看這里。
一名藥修說著,掀開遮尸布的一角給墨熄瞧。
虞大人的雙眼被扣去,心臟也被挖走了,瘡口的血肉腐爛非�?�,不像是尋常武器所傷的,倒像是
墨熄皺眉接道:厲鬼吃人。
是的,確實像是厲鬼吃人的痕跡。
墨熄目光掃過虞長老慘死的模樣,兩眼凹陷的窟窿已經(jīng)開始流黑水,胸口的窟窿也是�?蓞柟須⑷送裰静磺澹趬ι项}什么鄙人孤寂,誠納妻妾,并不像是厲鬼的做派。
他思忖著,目光慢慢往下移,停在虞長老血肉模糊的胸口:其他人的尸身也這樣?
藥修翻了翻卷案,搖頭道:不,只有十七個人被挖了眼睛和心。
名冊我看。
如此死狀的第一個就是虞長老,后面的名字墨熄并不全部熟悉,不過眼熟的那四五個,確實都是些世家小公子的名字。
被挖心的全是修士么?
還不能確定,但就目前的狀況來看,應(yīng)該是的。
修士的心臟是靈核所在,眼珠則是僅次于心臟之后靈氣最盛的位置,對于厲鬼精魅而言,吞服這兩樣?xùn)|西確實對它們的修為大有裨益。
墨熄低頭沉吟著。
就在這時,外頭忽有一位禁軍推門進(jìn)來,他跑得急,大冬天額頭還冒著汗:羲和君!望,望,望
慕容憐桃花眼一瞥,頗覺有趣地笑道:汪什么汪,你是在諷刺我們羲和君是狗嗎?
那禁軍吞了口唾沫:望舒慕容憐笑容驟失,怒道,你他媽的給我喘勻了再說話!
那名禁軍忙應(yīng)道:是!有新的消息,顧茫暴走后,落梅別苑的嘯叫結(jié)界被損毀。方才管事清點苑中人數(shù),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少了一個人!
慕容憐一驚,上前一把揪住那名禁軍的衣領(lǐng):怎么回事?不是之前就已經(jīng)核點過三遍,說一個人也沒有趁亂逃離嗎?怎么現(xiàn)在又說少了?!
這個禁軍還未回答,雪夜里一騎馬隊匆匆,原來是落梅別苑的管事秦嬤娘被人帶來了。她一下馬就撲通跪在地上,瑟瑟伏地道:望舒君,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慕容憐都快氣暈了:要死等會兒再死,先把話給我說清楚,你是瞎了還是傻了,之前點了三遍都說沒少人,怎么現(xiàn)在忽然又說少了一個!快說!
望舒君恕罪嗚嗚,奴婢先前只留心著苑內(nèi)的小倌歌女,仔仔細(xì)細(xì)合了好幾遍,確實是全都老老實實還在,可、可奴婢竟忘了
你竟忘了什么!?!
嬤娘嚎啕道:奴婢竟忘了伙計房里還有一個臥床不起的廚子!
廚子?慕容憐一愣。
秦嬤娘哭道:是啊,一個多月前,您罰顧茫禁閉思過,伙食克扣。他餓得受不了,就摸去了小廚房里偷東西吃。那個廚子就是當(dāng)時撞見了他,對他出手打罵,結(jié)果觸發(fā)了劍陣,渾身都被砍傷。
大夫說,這傷口最起碼要躺在床上養(yǎng)個三倆月,所以、所以我一開始并沒有想到他會有什么異舉,可誰知道,他居然趁著顧茫打碎了結(jié)界,偷偷地、偷偷地
廢物��!
慕容憐勃然大怒,一腳踹在她胸口,將她踹在茫茫雪地里,指著她怒道,你知道你闖了多大的禍?zhǔn)�?�?br />
落梅別苑的所有仆傭和小倌娼女,那全都是和重華有深仇大恨的俘虜,雖然進(jìn)苑之前他們就會被毀掉靈核,但各國法術(shù)自有精妙,聽說燎國從前就有一位黑術(shù)士,能夠把粉碎的靈核重聚。所以落梅別苑外,重重疊疊地布下了好幾道結(jié)界。
可誰知顧茫這次暴走,居然把那些結(jié)界都打破了,打破也就算了,居然還有一個臥床不起的廚子忽然能跑能動,趁機(jī)溜走了,而管事竟到此刻才發(fā)覺!更要命的是,這廚子逃走后不久,帝都就出了近百人死亡的大血案
這事兒君上要是盤算下來,是誰的失職?
還不是他慕容憐!
思及如此,慕容憐那張蒼白臉上禁不住泛起一陣紅,眼前幾乎有些發(fā)暈。
顧茫顧茫他怒喝道,又是你干的好事!!
倏忽回頭:還不快去把那廚子的宗籍檔案給我調(diào)過來查��!什么來路!今年貴庚,生平往事,連他這輩子上過多少女人我都要知道的一清二楚,快去!!
是!是!嬤娘忙踉蹌著爬起,倉皇上馬奔走了。
慕容憐嘩地一甩衣袖,又急又氣地回到紅顏樓里,仰頭對著墻壁上那一句鄙人孤寂,誠納妻妾呼哧瞪眼。
左右親隨忽然忍不住上前提了句:主上
慕容憐沒好氣道:干什么?!
這事兒不對啊。
慕容憐也是亂了神了,一怔:哪里不對?
顧茫一個月前打傷了這個廚子,一個月后顧茫暴走,廚子趁亂逃跑那隨侍的聲音輕下來,小心翼翼地看了慕容憐一眼,您不覺得,實在是太巧了嗎?
慕容憐沉默一會兒,瞇起眼睛:你說是那個廚子早就算計好了,要利用顧茫?
又或許顧茫不是被利用的呢?眼下出了這樣的事情,主上不如做最壞的猜測。您想,會不會是顧茫早就和那廚子商量好的?
慕容憐心中一緊。
那個受傷的廚子是哪國的俘虜?
隨侍正是因此而憂心,他低頭答道:燎國。
��!
竟也是個燎國的狗賊?!
慕容憐背后都在透冷汗了,他想,顧茫顧茫此刻還在王宮里!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他真的和那個廚子有個什么不為人知的密謀,兩人相互呼應(yīng),調(diào)虎離山,那么
慕容憐臉色驟變,頓了一會兒,他大步走向外頭風(fēng)雪中:召我的金翅飄雪馬來!我要立刻回宮見君上!!
第25章
采花賊沒有尊嚴(yán)的嗎?
慕容憐匆忙忙地趕過去,
君上倒是哼哼唧唧地不緊張。
他一邊逗弄著炭盆旁的兩只金獸,
聽它們你一言我一語地給他歌功頌德,
什么君上英俊瀟灑,
君上氣華神流,一邊隨口寬慰了慕容憐幾句,
讓他專心去把案子結(jié)了,
莫要擔(dān)心別的。
王城守備森嚴(yán),
就算顧茫真的和那名廚子串通好,他能怎么樣。能翻了天嗎?
慕容憐焦急道:君上切不可大意,
此事到底是臣失職,
若君上有所閃失
君上把撥弄熏香的金香箸擱落:行了,
孤還不知道你?人是從你的別苑逃出來的,你急成這樣,
也就是怕孤生氣追責(zé)。
他說罷,
似笑非笑地瞥了慕容憐一眼,阿憐啊,你可是孤的血親兄弟,
盡管放寬心,孤怎會因為這種事情就降罪于你呢。
君上登基之后,
照例都要叫自己兄弟姐妹們的官職封號,不過私底下,他還是偶爾會管慕容憐叫阿憐。
尤其是在這種需要撫慰人心的時候,
自然就更要體現(xiàn)血親的親昵了。
至于顧茫嘛,
你要實在不放心,
孤就將他關(guān)到陰牢里,料想他插翅也難飛。
慕容憐勉強(qiáng)定了心神,應(yīng)了,繼而又問道:君上,若之后案情需要,可否容臣前去提審?
你審啊,有什么不能審的。
那臣的用刑
君上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又哼了一聲:人都說,鐵血羲和,酷吏望舒,此言當(dāng)真不虛。不用刑罰你就從別人嘴里撬不出真話了是吧?
慕容憐輕咳一聲:那顧茫,畢竟不是一般人。
行了,你要怎么審就怎么審吧,注意點分寸。孤看羲和君對他還是有些執(zhí)念,你們倆殿上斗嘴,斗一次孤瞧得有趣,斗第二次孤就嫌煩了。
君上把玩著手里的玉珠,淡淡道,自己拿捏穩(wěn)當(dāng),別讓孤看到他因為這件事參你的折子。
說罷翻了個白眼:一個是軍機(jī)重臣,一個是世襲王親,為了報個私仇,弄得三歲小孩兒搶玩具似的。真當(dāng)孤看不出來。
慕容憐:
旭日東升,曉光破暗,隨著城民陸續(xù)起床出門,談天嘮嗑。昨夜紅顏樓出的這樁血案很快就泄了出去,并且迅速傳遍了王城,成了帝都百姓們茶余飯后最熱火的談資。
一時間,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小兒,聚在一起,竟都能說出些門道來。
就一晚上,整個樓里的人幾乎都死了,好慘吶!
哎呀哎呀!天��!那兇手抓住了嗎?
早跑了!跑之前還在墻上題詩一筆,寫的是易得千金無價寶,難尋一夜七次郎!
我聽說的版本怎么是鄙人孤寂,誠納妻妾?
呃誰知道呢,反正現(xiàn)在紅顏樓已被重重封鎖了,除了調(diào)查此案的人員,誰也進(jìn)不去。不過要我說,不管是易得千金無價寶,難尋一夜七次郎,還是鄙人孤寂,誠納妻妾,這聽上去都像是一起劫色不劫財?shù)陌缸印?br />
莫不是一個有殺人怪癖的采花賊?
越傳越玄乎,到最后居然有位說書先生掰扯出了這樣一種說法紅顏樓濁氣太重,惹上了一個好色厲鬼,趁著月黑風(fēng)高殺人夜,跑進(jìn)樓內(nèi),嘿嘿,男的,先殺后奸!女的,先奸后殺!那厲鬼勇猛異常,一晚上奸殺紅顏樓七十余眾,生冷不忌,居然連年過半百的虞長老都沒有放過!
一眾茶客目瞪口呆。
太喪心病狂了吧。
茶客中有個人忍不住噗地笑出聲:哈哈哈哈!��!
岳小公子?你、你這是怎么了嘛。
哈哈哈哈哈!笑得前仰后合的人就是閑得慌的岳辰晴,他樂道,聽了那么多版本,還是你的最好笑,一晚奸殺七十余眾,大兄弟,那采花賊怕不是勇猛,而是早泄吧哈哈哈��!
本來挺駭然的氣氛被他這么一攪,霎時全都破壞了,人們都笑著搖頭,就連姑娘們也掩著嘴竊竊發(fā)笑。說書先生被弄得好生尷尬,偏對方又是岳家小少爺,不能逐客動怒,只得陪笑著說:是,是,岳小公子說的是。
遂《采花賊威猛,夜御七十眾》這出戲,在岳辰晴的一力改編下,變成了《采花賊早泄,怒殺青樓客》。
===第23章===
城里沒心情聽這番議論的,大概也就是那些遇害客人的親朋,忙到焦頭爛額的禁衛(wèi)、神農(nóng)臺一眾,以及羲和望舒兩位神望舒府內(nèi),一名隨扈低頭道:
主上。您要提的落梅別苑的傭人來了。
慕容憐剛抽完兩筒浮生若夢,精神正沛,說道:好,你讓他進(jìn)來。
傭人匆匆入堂,跪在慕容憐匯報:小奴見過望舒神君,神君萬安--
行了行了少廢話,我問你,你和那個落跑的廚子是住一個屋的吧?
是的。
來,你跟我說說,那個廚子,平日里都是個什么德性啊。
傭人道:呃那個廚子是五年期就被送到別苑內(nèi)的,平日里不愛說話,有些猥瑣,總是獨來獨往。
慕容憐問:此人有沒有和青樓女子結(jié)怨的過往?
結(jié)怨倒是沒有。傭人答道,但是聽說他在燎國的時候挺好色,看到漂亮姑娘就想著要占為己有。據(jù)說還睡過他結(jié)義兄弟的老婆。
慕容憐感嘆道,是個色胚啊。
一面這么嘆著,一面想,或許民間的說法沒錯,那個廚子沒準(zhǔn)就是有某種變態(tài)癖好的好色采花賊。不然他留那五個女人在自己身邊是為什么呢?
慕容憐又問:他和顧茫呢?可有往來?
看上去是完全沒有私交的。
慕容憐沉吟一會兒,說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這奴仆退了之后,慕容憐又和隨扈道:
你給我把最暖和的那件銀狐裘袍取來,我要去趟陰牢,提審顧茫。
如果說慕容憐這邊側(cè)重于審,墨熄那邊則是完全側(cè)重于查。
他在查案發(fā)的各種細(xì)節(jié)。
紅顏樓之案,實在太過蹊蹺若是厲鬼,如何題字?若是活人,何必挖心?
于是墨熄令神農(nóng)臺繼續(xù)仔細(xì)查驗死者傷口,應(yīng)當(dāng)能再查出些端倪。
果不其然,一一驗過后,藥修們發(fā)現(xiàn)了一些被掩蓋過的劍傷痕跡。但那些痕跡著實令人意外,甚至讓整個案情變得愈發(fā)撲朔迷離。
傷口有何異樣?
那藥修猶豫一下,說了三個字,斷水劍。
墨熄驀地抬頭:斷水劍李清淺?
正是。
墨熄喃喃道:怎可能
劍術(shù)宗師李清淺,是梨春國出身的一位修士。
他家境清貧,心地仁善,走南闖北十余載,斬盡妖邪無數(shù),但為人太過單純,很多時候明明是他冒著性命之危在替大家消災(zāi)辟邪,最后卻總被別有居心的修士占去功勞,所以出道十余年來,一直籍籍無名,日子過得很艱難。
直到那一年,他打了女哭山之戰(zhàn)。
女哭山位于燎國境內(nèi),原名叫做鳳羽山,但后來燎國軍隊不知從哪兒拉來了一批女人,足足上百個,全部都穿著鮮紅的嫁衣,在一片哀哭中被活埋于此。
燎國國師的解釋是夜觀天象,此地山神需祭。
那些女人飲恨下葬后,怨戾沖天不散,多少散修前往鎮(zhèn)壓,紛紛命喪女鬼之手,所以鳳羽山就被周圍鄉(xiāng)人畏懼地成為女哭山。
女嫁山,夜哀哭,一恨浮萍身,二恨紅顏薄,三恨與郎永世錯。
紅褙子,金冠纚,一笑芳容慘,二笑血淚流,三笑過客不能走。
說的就是這座山頭活埋了無數(shù)紅顏白骨,如果要取道此山,必須在一天內(nèi)陽氣最重的時候,且隊伍中不能有小兒女子病人老人,不然就會勾動山中幾百個女鬼冤靈只要背后聽到三聲笑,女鬼就會出現(xiàn),過客全部都得死在山中。
李清淺聽聞此事后,便來女哭山鎮(zhèn)鬼,當(dāng)時他雖然誅過無數(shù)妖邪,然而因為從不擅經(jīng)營名聲,所以知道他的人并不多。
當(dāng)?shù)毓俑娝荒贻p小道,衣衫上還打著補(bǔ)丁,一看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心中不忍,跟他說:賞金雖然高,但山頭數(shù)百女鬼,煞得厲害,仙長還是惜命為上,別涉險啦。
但李清淺只說自己并不是為了求財,而后就一人一劍,獨上了山去。
這一去就是三日,就在眾人感嘆又一個修士喪命山中了的時候,女哭山忽然傳來傳來數(shù)百女人的凄聲哀哭,爆濺出一束方圓百里皆可仰見的碧色華光
斷水劍法,可通天徹地,慟破九霄。
這是后來人們談及那一劍時長嘆而出的話語,說話的人神情恍惚,一臉的心向往之。
是金子總會發(fā)光,李清淺被埋沒了那么久后,終于一戰(zhàn)成名。直至如今,無數(shù)說書先生還很熱衷于講他當(dāng)年的那清癯風(fēng)骨碧色布衣招展,一手擎劍,一手提著聚魂燈,自山道飄然而下。
更為難得是,這一戰(zhàn),李清淺困鎖了百名厲鬼的魂魄,這些魂魄拿來煉器再好不過的,賣給煉器師的話,后半生都不愁吃穿了。
但李清淺卻心有不忍。
她們都是可憐人家的姑娘,那么小的年歲,就被活埋祭山,化作厲鬼傷人,實非本意所為。若是將她們煉做法器,那就永世不得超生了,實在太過殘酷。
于是他決心去東海靈氣充沛的仙島上,超度這百名姑娘的亡魂,他知道她們怨戾太深,人又太多,或許要花上十余年的時間才能功成圓滿。所以臨走前,他把自己的《斷水劍譜》給了還年幼的弟弟,叮囑弟弟勤加修煉,往后再靠這劍法,行力所能及之義。
自己則就此銷聲匿跡于浩渺天地間。
神農(nóng)臺的藥修小心翼翼道:李宗師雖有高義之名,但這些尸身上確實是斷水劍的痕跡,所以會不會是傳聞失實了呢?
不可能。墨熄闔了闔眸,說道,李清淺還未成名之前,我曾有幸見過他一次。確實是個端正之人,絕不會行此卑劣之事。
那會不會是他弟弟?
墨熄搖了搖頭:斷水劍甚為難修,沒有十年二十年的苦寒功夫是無法使出的,而李厚德接過他兄長的劍譜才不過短短數(shù)載,時間對不上。
神農(nóng)臺的藥修匯稟完畢后,墨熄坐在院中闔著眼,蹙著眉,仔細(xì)想著這幾件事情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
李微在旁邊好奇地問道:主上,如今坊間都在說,這個賊是個采花賊,由于某種古怪癖好,他殺了樓中大多數(shù)的人,卻留下五個貌美女子帶走。您不這么看嗎?
他不是。
李微沒想到墨熄居然就這么直接否認(rèn)了時下最熾盛的猜測,愣了愣:為、為什么?
墨熄把桌上的一只靈力玉卷展開,上面立時浮現(xiàn)了這次事件中死去的人,以及失蹤的那五個人的姓名與相貌。
你來看這個。
李微湊過去認(rèn)真看了老半天,沒看出什么毛病,遂狗腿答道:屬下愚鈍,窺不透天機(jī)。
墨熄道:所有人里,你挑出五個容貌最好的來。
這種給別人打小分,排名次的事情,李微最喜歡干了,于是很快地點了幾個青樓的美人:這個、這個哎,不對,這個沒有旁邊那個好看
美滋滋地選來選去,忽聽得羲和君在旁邊問了句:你注意到你選的人里,沒有一個是那個采花賊帶走的姑娘嗎?
啊李微一愣,隨即睜大眼睛去看,果然是
放著青樓里的花魁不要,那么多容貌上乘的歌女都被梟首,卻獨獨留了這五個。墨熄看著玉卷上的小像,雙手抱臂,似是在和李微解釋,又似乎是說著說著自己再次陷入了沉思。
他不是為了劫色。
鄙人孤寂,誠納妻妾,恐也并非他的真心。
正當(dāng)這時,羲和府的一個小廝忽然跑過來,急匆匆地:主上,主上
怎么了。墨熄回頭皺眉道,又出什么事了?
您之前讓陰牢里的小李子盯著顧茫的動向,剛剛小李子傳訊過來說,望舒君因為懷疑顧茫和紅顏樓殺人案的兇手有瓜葛,所以、所以
墨熄臉色立時變了:所以什么?
所以他單獨提審了顧茫,在寒室里,那屋子沒,沒有窗,小李子什么狀況都不知道,又不敢貿(mào)然驚動您,就一直等到望舒君從里面出來結(jié)果就看到顧茫已經(jīng)他已經(jīng)
狠咽一口唾沫,鼓足勇氣正要說下去。
墨熄卻等不了他把話說完,已經(jīng)甩下玉卷,頭也不回地朝王城陰牢方向奔去。
第2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