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墨熄:
要不要我?guī)湍闱校?br />
沒等墨熄說什么呢,又管自己笑吟吟地捧著芭蕉葉,毫無誠意道:哎呀算了,我一個滿手血腥的人切出來的東西,羲和君如此清正高貴,哪里愿意吃啊,還是你自己來吧。
墨熄道:不用了。我不餓。
江夜雪知道墨熄這死倔的性子,不忍道:羲和君,你身體才剛恢復(fù),還是墊一些
沒事。墨熄起身道,你們吃吧。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有數(shù)。
可是
他說有數(shù)就有數(shù)。顧茫拉住江夜雪,笑道,羲和君如今又不是十五六歲剛剛?cè)胲姞I的小家伙了,他說話你信他就是。對了江兄你要不要再來個腿兒?
江夜雪:
吃完了烤鵝,又用了些茶點,顧茫稍事準備,就喚來了魔武永夜,準備出發(fā)。
你們在山洞里打坐調(diào)息,恢復(fù)靈力。等我一個時辰,如果一個時辰之后我還找不到合適的妖怪抓回來,我就會按老方法告知你們。都清楚了嗎?
他說的老方法就是靈蝶傳音,從前他們在戰(zhàn)場上,做斥候的那個人都會以這種方式將前線情況傳給后方的同袍。
江夜雪道:好,你放心。
顧茫將刺刀藏握在袖里,說道:那我走了。
說罷身影疾掠,迅速遁入了夜色之中。
墨熄立在洞口,顧茫走的時候,與他擦肩而過,他們誰也沒轉(zhuǎn)頭看彼此,但等顧茫行遠了,他卻又立刻將目光投向顧茫背影消失的方向。
江夜雪來到墨熄身邊,問道:你怎么了?
墨熄絨絮般的睫毛垂了下來,并沒有答話。
===第91章===
你從時光鏡里出來后就一直怪怪的。我方才問顧茫原因,他只說他被鏡子刺激了恢復(fù)了大部分的記憶,其他也沒再說太多。我想他這人逼不得,于是也沒多問。江夜雪頓了頓,現(xiàn)在他走了,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你是在鏡子中看到了什么嗎?
墨熄道:我們回到了八年前。
江夜雪微微睜大眼睛:是顧茫叛變之后?
不。之前。墨熄道,我回到了他叛變的前夕。
江夜雪見他提及此事臉色灰敗,便遲疑道:你在時光鏡里,莫不是去勸顧茫了?
嗯。勸了,但沒用。墨熄疲倦地,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看到了些過去我們所不知道的事情。
江夜雪搭在木輪椅扶手上的手微蜷起,亦是關(guān)心心切:什么事?
墨熄沉默一會兒:我還不能說,我現(xiàn)在捋不出一個清晰的脈絡(luò),很多情況也只能看到冰山一角。所以我想等回城之后,再重新查一查八年前的舊案。
江夜雪正想再說些什么,忽聽得山洞深處,岳辰晴微弱的聲音帶著哭腔,喃喃地喊道:四舅
第95章
個外甥
聽岳辰晴這么喊,
江夜雪立刻看向慕容楚衣,而墨熄則回頭去看岳辰晴:他做噩夢了?
岳辰晴蜷在大氅下面,
只露出一小縷墨黑的頭發(fā),夢囈愈發(fā)哽咽:
四舅你不要生氣他啜泣道,你不要怪我,別不理我
慕容楚衣不喜與人有什么感情交流,
因此岳辰晴雖然清清楚楚地在夢中喚他,
他卻充作聽不見,閉著眼睛管自己打坐。
可岳辰晴似乎被夢魘折磨得厲害,
這囈語非但沒有停,反而念叨地越來越多,到最后嗓音里的那種迷茫和痛苦幾乎已近實化。
稚氣未脫的青年啜泣道:四舅
慕容楚衣蹙著眉心靜了片刻,終于忍不住,
起身寬袖一拂,飄然行至岳辰晴身邊,在身旁坐下。
他低下頭,
那張月照冰湖般的清俊臉龐分明是心不甘情不愿,
且頗為不耐煩的。但最后還是撩開岳辰晴蓋著的衣物,將瓷玉一般的手探向岳辰晴的前額。
一探之下,慕容楚衣的臉色就有些變了。
江夜雪問:怎么樣?
慕容楚衣道:高燒。
盡管傷寒燒熱對修士而言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有時候一帖藥劑喝下去便可藥到病除,
但岳辰晴的狀況卻不容樂觀。
江夜雪過去,
先替岳辰晴將蓋著的大麾仔細攏了攏,然后也抬手試過岳辰晴的體溫,
一觸心驚:這么燙
他不該燒熱的。慕容楚衣低頭看著岳辰晴那張紅撲撲的臉,我方才救他的時候,用的是圣心術(shù)。
墨熄驀地抬眼看向慕容楚衣,圣心術(shù)那不是--
江夜雪的臉色也不好看:小舅,你怎么
慕容楚衣冷冷地:怎么。
那是禁術(shù)!
又怎樣。
江夜雪:
指望慕容楚衣遵循重華國律,就像指望鯉魚在陸上生活,全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圣心術(shù),這是一種藥修禁術(shù),它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愈合一具傷痕累累的身軀,并且保證受術(shù)者三日之內(nèi)不會染上諸如風寒、瘧疾之類削弱體能的急病,總而言之一句話:效用強大,簡單粗暴,哪怕不是專修醫(yī)者道的人也非常容易掌握。
照理說如此妙手回春的醫(yī)術(shù)應(yīng)當大力倡行才是,但人無完人,術(shù)無完術(shù),圣心術(shù)也存在著一個非�?膳碌膯栴},那就是它對施術(shù)者的心境要求極高。所謂圣心,無塵無垢乃為圣潔,施術(shù)者救人的時候內(nèi)心必須非常純粹,不存有半分雜念,不可有任何心虛波動,否則必然會損及施術(shù)者的心脈。
輕則元氣大傷,重則暴斃身亡。
江夜雪心知與他說理也沒用,于是擔憂道:那你的身體
慕容楚衣沒搭理江夜雪的話,只管自己低頭探著岳辰晴的頸脈搏動,過了一會兒,睜開闔著的鳳目,說道:圣心術(shù)能免去所有尋常緣由所致的傷寒病痛,但岳辰晴卻依舊起了高熱。
江夜雪道:是因為蠱蟲嗎?
慕容楚衣不答,但劍眉禁不住微微蹙了起來。
這種情況別無他種可能,確實是因為蠱蟲�?蛇B圣心咒都壓制不住的蟲子,想必處理起來會非常棘手,此刻他們對這蠱蟲特性毫無所知,也只能待顧茫回來之后才或有解決之道。
先等吧。慕容楚衣摸了摸岳辰晴的額頭,順帶將岳辰晴額角的亂發(fā)捋好,等顧�;貋碓僬f。
沒有辦法,三人只得守著岳辰晴,一邊恢復(fù)打坐,一邊在巖洞中靜候顧茫返歸。
他們之中以墨熄稟賦為最高,加上他原本只是被時光鏡削損了靈力和元神,并未受太多真正的傷,所以不出一個時辰,他就已經(jīng)恢復(fù)了八成。
墨熄睜開眼睛,看到慕容楚衣和江夜雪都還處于入定養(yǎng)氣的虛弱狀態(tài),尤其是慕容楚衣,一張清冷的面頰猶如冰玉,嘴唇的血色非但沒增,反而變得愈發(fā)青白。
他心覺不對,起身走到慕容楚衣身邊,半跪下來看著他:慕容先生?
慕容楚衣不答聲,眉心處有靈流激蕩,一雙劍眉低低蹙著,隱有痛苦之色。
墨熄伸手一探,竟絕他靈氣紊亂有走火入魔之象,微微吃驚,立刻伸指抵在他的額側(cè),將自身靈力輸于他體內(nèi)。
咳咳咳!
過了好一會兒,慕容楚衣身子前傾,驀地嗆出一口淤血!
他從入定狀態(tài)脫出,慢慢地抬起眼來,有些渙散地看著墨熄的臉。
須臾后,慕容楚衣反過神來,他倏地垂了睫毛,拭去血跡,啞聲道:多謝。
墨熄知道他性冷孤僻,原本不想多言,但又見他虛弱的樣子,最終還是抿了抿嘴唇,說道:你自己應(yīng)該也感受到了,你之前以一人之力去吸引火蝙蝠,后來又妄用圣心術(shù),連心脈都受到了損毀,這種情況下再貿(mào)然打坐回力,只更易入了心魔。你為什么不早說?
慕容楚衣道:沒什么好說的。
我損耗之事,還請羲和君幫我守口。慕容楚衣道,我不想讓更多人知道。無論是岳辰晴,還是
他頓了一下,瞥了一眼入定聚氣狀態(tài)的江夜雪。
還是他。
這個眼神實在是有些古怪,都說癡仙此人清冷出塵,不染凡俗煙火,平日里總是閉關(guān)不出,顯與世人往來。墨熄從前只知道他待兩個外甥的態(tài)度都不好,但這幾次相處下來,卻能感覺到慕容楚衣對江夜雪和岳辰晴的惡劣還是有著明顯區(qū)別的。
作為長輩,慕容楚衣對岳辰晴雖是愛理不理,懶得廢話,但若是岳辰晴真的纏得他厲害,撒個嬌,使勁夸,慕容楚衣還是會看他一眼,哼個一聲。而且慕容楚衣也愿意為了岳辰晴動用禁術(shù),甚至為此受傷。
這也就是說,不論怎么樣,岳辰晴在慕容楚衣心里至少是有那么一塊位置的。
但江夜雪不一樣。
或許因為當年,慕容楚衣義姐慕容凰和江夜雪母親共侍一夫,慕容凰沒少因江夜雪之母而受氣,所以慕容楚衣對江夜雪是一個全然敵意的狀態(tài)。
不但有敵意,還有仇恨。
甚至還有一些墨熄說不上來,但總覺得還有一些更隱晦的負面情緒籠在慕容楚衣的眼睛里。
四舅疼
隱隱的又是一聲微弱的低吟,岳辰晴在燒熱模糊中無助地喃喃道,我的頭好疼
慕容楚衣瞥向縮在角落的那個孩子,只見岳辰晴喊了他一會兒,低低地抽泣,忽然啞著嗓子,又念叨道:娘阿娘
慕容楚衣一下子就僵住了,墨熄見他以來,他一直都是那副淡然出塵,無所謂人情冷暖,死生喜怒的模樣,清透如白玉的面龐上也極少會有什么漣漪波動�?纱丝棠饺莩碌哪樕舷袷钳B了千重情緒萬頃糾葛。
他咬了咬牙,瞧上去是又恨又怒:總也不爭氣,又不聽話,有什么顏面再叫她?
但還是握住了岳辰晴顫抖的手。
少年的體溫高的可怕,慕容楚衣扣著他的手指,嚴厲的臉上閃過一絲心疼,一絲悲傷,最后硬邦邦哄道:好了,沒事了。
岳辰晴依舊夢囈著:疼
有我在,會好的。
好疼
慕容楚衣劍眉怒豎,慈悲終于到了盡頭:忍著!
墨熄:
就這樣又過一陣子,江夜雪的靈力也大抵恢復(fù)了,他從入定中緩然睜眼,環(huán)顧四周。
顧兄還沒回來嗎?
墨熄道:還沒。
江夜雪也去到岳辰晴身邊,不過既然有慕容楚衣在,他便也沒什么可以容身的位置,也不是那個該握著岳辰晴手的人。
他在岳家從來都是這般地位,從前沒有離開時是這樣,如今仍是這樣。小舅也好,兄弟也罷,他都是被擠在最邊緣的,可有可無的那一個。
江夜雪對此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只是他的目光仍在被慕容楚衣握著那只手上多停留了會兒,那眼神里分明有幾分黯然,然后才道:要是再燒的話不如換我來再用一次圣心術(shù),或許能
話未說完,忽聽得洞外一陣腳步疾響:我們回來啦我們回來啦!
只見顧茫一頭扎進了洞里,在他身后,還猶猶豫豫地跟進了一只半化形的小妖,躲在顧茫后面探頭探腦地張望著。
這實在出乎了三人的意料,需知道顧茫走的時候說的可是去捉一個妖怪回來,可這陣仗,這小妖怎么看也不像是顧茫捉回來的,而是自愿跟回來的。不但跟著,甚至還用一只毛絨絨的褐毛小爪子攥著顧茫的袖角,一副深入虎穴而只有顧�?尚刨嚨臉幼�。
如果這時候岳辰晴醒著,一定會問一句:兄弟你喂它吃迷藥啦?
不過在場三位都不是會問這種話的人,墨熄盯著那小爪子看了一會兒,那小妖只在剛剛進洞的時候閃出來了一下,后來便一直緊貼著顧茫,把那小小的身軀縮在顧茫后面,半點兒也不肯露面。
顧茫吐了口氣道:久等了,島上妖怪雖多,但知道內(nèi)情的卻沒幾個,而且霧燕四處在搜尋我們的蹤跡,所以費了些功夫小岳公子怎么樣了?
有燒熱,應(yīng)當是蠱蟲發(fā)作所致。慕容楚衣頓了頓,目光也往顧茫身后掠去,你帶了誰回來?
哦。顧茫笑了,他抬手擺了擺緊攥著自己的那只小爪,絨絨,過來吧,這就是我剛跟你提過的那幾個人。
幾許沉默,半張小臉猶豫著從顧茫身后伸出來,又迅速縮回。
顧�;仡^安慰道:沒事的,沒有人會打你。
小妖這才又非常緩慢地從顧茫身后怯生生地走出來。原來是一只小女妖,年歲捉摸不透,不過光瞧那體型似乎只是人類十六七歲的模樣,再仔細看,她原來也不是蝙蝠,覆著她嬌小身子的是黃褐色的雀鳥絨羽。
她叫絨絨,是一只小仙鳥,不是妖怪。顧茫笑著解釋道,來,絨絨,這位是慕容楚衣,慕容兄,這位是江夜雪江兄,這位
他看了墨熄一眼,也沒刻意避開,依舊笑容不墜:這位是墨熄墨兄。都是好人,你去跟他們打個招呼吧。
絨絨似乎很膽小又很害羞,一直低著頭,聽顧茫這么說了,她才慢慢將臉抬起來那張面容豆蔻年華,閉月羞花,嬌美的臉龐上一雙美目顧盼流情,嘴唇不施丹朱而嫣紅,光潔白剔的額頭之心天生有著三道花蕊紅痕。
她柔聲怯然道:我、我叫阿絨,我不是什么仙鳥,我只是是九華山羽民部族的半仙
作者有話要說:
《上屆失敗長輩見面會·師尊篇》
菜包吃菜:本劇場特邀嘉賓,上一屆劇組中最失敗的人民教師楚晚寧教授,友情對接本劇組慕容楚衣先生~~~
楚晚寧:我有三個徒弟。
慕容楚衣:我有兩個外甥。
楚晚寧:我的兩個徒弟經(jīng)常內(nèi)斗。
慕容楚衣:我兩個外甥關(guān)系也不佳。
楚晚寧:我有個徒弟眼睛盲了。
慕容楚衣:我有個外甥倆腿瘸了。
楚晚寧:我有個徒弟是我的腦殘粉,我做什么他都覺得對。
慕容楚衣:我有個外甥也是我腦殘粉,我做什么他都覺得好。
楚晚寧:那真的很巧了,請問閣下的外甥中有沒有一個成日里看你不順眼但是你不在他又作天作地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角色?
慕容楚衣:那倒沒有。為什么忽然這么問?
楚晚寧(嘆氣):沒什么,只是作為過來人,多少有些感同身受。想提醒閣下一句,好好教導(dǎo)你的兩位外甥,如果哪天有了第三個外甥,會撒嬌又有小脾氣還沒文化的那種,閣下就要特別注意,當心馬失前蹄。
慕容楚衣:
第96章
兄過分了
九華山羽民部族?!
此言一出,
三人皆驚。
九華山羽民部族生來就是半仙之軀,血管里奔流著十分純粹的仙人血液,
哪怕歲月的洪流再是將之稀釋,羽民一族,仍然是天地間最神秘、最接近于神明的種族。
慕容楚衣沉吟道:羽民性情孤僻,顯有情緒,
且長久隱匿于桃花源仙境之中,
往往百年不曾出入世間。他說罷,目光審度地看著絨絨,
但你好像一條都不符合。
===第92章===
絨絨一下子漲紅了臉,說道:我、我還在很小的時、時候,就被帶帶到這里來了不、不是羽民族把我養(yǎng)大的。所以我我和其他羽民都不、不太一樣
江夜雪問道:是誰帶你來這里的?是霧燕嗎?
聽到蝙蝠精島主的名字,絨絨猛地打了顫,
搖搖擺擺地晃蕩著,先是驚恐地搖了搖頭,半晌意識到自己如今是安全的,
才又迅速地點了點頭。
江夜雪轉(zhuǎn)向了顧茫:她好像嚇得很厲害。
顧茫摸了摸絨絨的頭,
寬慰道:你先去篝火邊坐著歇一會兒吧,我來跟他們說。
絨絨很聽話地照做了。
沒辦法,有的男人天生就受異性待見,同樣一句安慰的話,
顧茫說出口讓人覺得如綢緞般柔軟,
要是換成墨熄,恐怕只會讓人家姑娘覺得他在威脅自己,
如若不聽話,干脆就地活埋。
江夜雪看著絨絨走到火堆邊,問顧茫:要不要給她添些點心茶水?
話方問完,就見得絨絨緊挨著篝火坐下,伸手往火中一探,居然和挖西瓜似的挖了一掌心的烈火,低著頭小口小口地開始吃火。
江夜雪:
墨熄沉默一會兒,對顧茫道:短短兩個時辰不到,你不但找來了合適的人,還讓她很信賴你。
顧茫笑得洋洋得意,將腦袋一偏。
能耐吧?
怎么做到的。
顧茫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大概是我長得面善可親,太具有欺騙性?羲和君你當年不也和她一樣被我哄得服服帖帖的嘛。哎呀,這世道,越愛笑的男人就越容易哄人,像羲和君你這樣的就不行了,雖然是個大美人,可是整天不是喊打就是喊殺的,一身戾氣。別說給你兩個時辰了,給你兩天兩夜你都尋不到人跟你回來。
說罷,溫柔的藍眼睛朝墨熄眨了眨,明明是雨過天晴般和緩的色澤,卻透著挑釁。
改改吧,你看你都三十了,怎么還沒媳婦兒呢。
這般言語明顯是在戳墨熄的痛處,顧茫原以為墨熄定會勃然大怒和他當場翻臉,而墨熄的怒焰也確實倏地在眸中騰起。
顧茫似笑非笑地等著他發(fā)作。
可是墨熄瞪著他,這個高大的男人瞪著他,瞪著瞪著,竟似委屈似的,眼眶就有些紅了。繼而沉默把臉轉(zhuǎn)了開去,咬著嘴唇,隱忍著不再說話。
墨熄眼睛里的那種情緒,江夜雪和慕容楚衣都沒有注意到。但是這兩人之間針鋒相對的尷尬卻是傻子也能咂摸出的。
在這一片難堪里,江夜雪溫聲道:顧兄你又何必這樣說羲和君?人之深情長情,最是難得,他之所以一直未娶,其中緣由苦衷你也不是不知道。
嗯?顧茫臉色微變,但面上仍帶著笑,他甜絲絲地問道,江兄你這話說的,什么意思?我知道他什么苦衷?
江夜雪渾不覺他甜蜜之下的刀尖鋒寒,徑自正直道:夢澤公主鳳體抱恙已久,調(diào)養(yǎng)了那么些年,仍是不適成婚。羲和君為此等待,實是因為情深,而并非是你所說的頓了頓,嘆氣道,一身戾氣,沒人喜歡。
顧茫眼底那種寒冷的光慢慢地消失了,逐漸放松了警惕,然后他笑了笑,意味深長地看了墨熄一眼,哦,原來如此。
他像從來沒跟墨熄上過床似的,以一種全新的審度眼光,帶著討教意味,來來回回地打量著這個男人的高大身材,豐挺鼻梁,手指寬丈,筆直腿長。
真是過分極了。
明明顧茫是最了解墨熄的,了解他情濃時喉結(jié)攢動的樣子,了解他激動時隱忍著喘息卻無法自持地把人按在身下占有的樣子,了解他的腰有怎樣的力道,放縱時能侵得多深,了解他喜歡什么姿勢,能與人糾纏多久。
可顧茫卻好像從來沒有碰過他似的,笑了笑。
羲和君如此身段,確實能要了夢澤公主的命。
墨熄鐵青著臉,靜了片刻,終于受不住,轉(zhuǎn)身走了。
江夜雪看著墨熄站在石洞口的背影,眉尖低蹙,嘆息道:顧茫,你為什么清醒之后就總是要尋他的難堪,讓他不好受
顧茫雙手抱臂,敷衍地笑了一下:我就這習(xí)慣,以前就喜歡逗他,但那時候他忍得住,可惜現(xiàn)在不行了,怪也只怪他越活心眼越小江兄,你說他不會是因為越長越美,所以在恃美而驕吧?
江夜雪無奈地搖了搖頭,正想說什么,就聽得慕容楚衣不耐煩道:你們就不能先救人再說別的?
我也想啊,但哪有這么容易?顧茫嘆道,救人也要等絨絨恢復(fù)了些體力,判過脈象才能知道該怎么救治。
他說著,回頭看了看還蹲在火塘邊上吃火苗的羽民姑娘,頗為公允地下了個結(jié)論:絨絨姑娘目下自己還虛著,做不了什么事情,還是讓她先好好休息吧。
墨熄雖走到了一邊,但山洞就這么大,他還是無可避免地聽到了顧茫這句話。
這就是顧茫從前為什么那么討姑娘喜愛的原因,因為顧�?偸菚鎿吹�,本能地,風度翩翩地替別人考慮到這樣那樣的問題。
哪怕只是一只
墨熄瞥了絨絨一眼,繼續(xù)想道:一只毛都沒長全的難看的母鳥妖。
這邊廂,慕容楚衣見絨絨確實虛弱,只得不再強求,轉(zhuǎn)而問道:那個霧什么的,她捉個羽民回來,到底有何用途?
顧茫:你說霧燕?霧燕捉她,是為了修煉成仙。
修仙
嗯。你們還記得山膏召出時光鏡之前說的那一些話嗎?那些話雖然并不長,但里面其實藏了很多的蹊蹺。它當時說,夢蝶島靈氣豐沛,島上眾妖已逐漸修得辟谷之道。蝠王一心想要得道飛升,這些年來極少行殺孽,更無需再掠人類為食。
江夜雪問:有什么不對嗎?
太不對了。顧茫說,重華不修魔道邪道,很多與妖魔邪靈有關(guān)的東西都只是一知半解,但是我在燎國
他停了一下,大抵是不想刺痛江夜雪的內(nèi)心,于是提到燎國二字的時候,他聲音降下來幾度,很快地就帶了過去:在那里的時候,我看過許多卷軸。
世上靈氣分為陰陽兩種,我們修行所吸納的是陽氣,走的是仙神之途,而妖魅吸納的則是陰氣,走的是鬼魔之道。顧茫解釋道,也就是說,霧燕作為一個妖物,她的身體能夠自然順應(yīng)的一定是陰氣,少行殺孽只能將她的陰氣減少,而不能為她攫取到修煉成仙的純陽精華。
江夜雪思忖道:也就是說,妖想要修成仙,就等于是逆著天性而為?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顧茫道,妖修仙,就好比人墮魔。都是一條逆天之路。
聽到這些話,墨熄忍不住側(cè)過了頭,從后面默默地看著顧茫的小半張側(cè)臉。
他想到顧茫也是墮魔之人,所以哪怕靈核碎了,一樣也能使用魔氣召喚魔武,但付出的則是兩魄缺失、身體重淬的代價
顧茫卻毫不在乎談?wù)撨@些,繼續(xù)道:再回過頭來說,霧燕是火蝠族的女王,她這一支種族,是羽民與妖獸類雜合之后生下的后嗣,雖然體內(nèi)仍存留著些許不那么純正的仙氣,但大部分涌流著的仍是妖獸之氣。如果她修煉法門不當,那仙未修成,反而會耗損良多,衰老加劇。
言至于此,顧茫問道:那么試問一下,如果你是霧燕,這個時候,你會想要什么?
江夜雪道:減緩消耗的辦法?
是了。顧茫說著,看了火堆旁的絨絨一眼,霧燕減緩消耗最好的辦法就是增加自己體內(nèi)的羽民仙氣,這就是她為什么要涉險去羽民仙境,捉一個羽民回來的原因。
絨絨還在認認真真捧著火焰吃,時不時伸出小爪把篝火撥得更旺,然后再挖一簇金紅小口小口地啃。
她那張容姿驚艷的臉龐已經(jīng)恢復(fù)了些血色,但她仍然顯得十分忐忑與虛弱。慕容楚衣作為一個纖毫畢察的煉器大宗師,仔細將她從頭到腳端詳一番后,劍眉微微皺起:她脖頸是怎么回事。
顧茫嘆了口氣道,那是放血的痕跡。
放血?江夜雪驀地睜大眼睛。
顧茫點頭道:不錯,霧燕如今已是破漏之壺,必須定期服用絨絨姑娘的羽民之血煉成的丹藥,以此來恢復(fù)自己元氣。我就是在霧燕的煉丹室里發(fā)現(xiàn)她的。
江夜雪蹙起眉:如此重要的鼎爐,霧燕的煉丹室想必是重重禁制,在無人指點的情況下,你怎么會想到偏要去那里面闖一闖?
顧茫笑道:誰說我無人指點了?指點我去蝙蝠女王丹室找藥的人其實就在這里。
江夜雪愕然:是誰?
顧茫答道:慕容先生。
慕容楚衣抬眼冷冷看著顧茫,你什么意思。
他那雙鳳目焰電暗流,不怒自威。
你是在說我與這些破鳥有勾結(jié)?
不不不,你那么美,怎么會呢。顧茫擺手道,我的意思是
他有些顧慮地看看江夜雪,又回頭望望墨熄,然后不無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對慕容楚衣說道:起因是那天,我在桃花潭,咳,不是看到你洗澡嘛
作者有話要說:
《上屆失敗男友見面會·踏仙君篇》
菜包吃菜:本劇場特邀嘉賓,上一屆劇組中最失敗的男朋友無業(yè)游民兼大齡中二期患者踏仙帝君,友情對接本劇組墨熄先生~~~
踏仙君:有話快問,本座很忙,本座三日才出來一次,趕緊問完了本座還有正事要做!
菜包:帝君帝君,聽說你在上劇組作天作地日天日地搞得天怒人怨榮膺最失敗男友稱號,但你居然還是堅強地挺到了結(jié)局并且在HE里擁有了姓名,所以我們想采訪您一下,您有什么經(jīng)驗可以分享呢?
踏仙君:沒什么經(jīng)驗,主要靠長得帥。
墨熄:
踏仙君:這位就是我需要指導(dǎo)的晚輩是吧?小伙子臉不錯,身材也行,腰細大長腿,像你這樣的人想he很簡單,躺在床上跟你夫君撒個嬌就好了。你看我們劇組這么糾結(jié)的主要原因就是在于楚晚寧那個王八蛋他不會撒嬌,沒用的很,才弄兩下就受不了了,身體不好直接射里面還容易生病,每次病了還都要本座哄他。而且還不能生孩子,本座都不間斷地搞了他八年了!你說作為一個后妃他像話嗎?閉嘴不用你回答!本座自己答:呸,簡直不像話!
菜包:帝、帝君不不不,我想說的是,他他他是攻
踏仙重新審度熄妹)攻��?冰山美人系的能做攻嗎?
墨熄:井底之蛙。
踏仙君:?啥意思?
墨熄:
菜包:(見勢不妙)呃算了,介于我們本期的嘉賓日程排的比較滿,接下來還要去給秋名山五菱宏光拍宣傳片然后回南屏耕作,所以今天的采訪就到這里八��!帝君!作為一個勝利的渣男友,請您最后給我們的茜茜公主一個愛的建議��!
踏仙君:哦,行啊。(邪魅狂狷臉),兄弟聽好了,本座獲勝的秘訣就是能用戟罷解決的事情,千萬別用嘴巴解決。五菱宏光,你值得擁有。
墨熄:來人��!把這文盲兼流氓給我攆出攝影棚!�。》饬怂淖�!不許他再回來�。。。�!
第97章
蝠王的傳說
墨熄驀地側(cè)過頭來,
刀劈斧削的一張英挺側(cè)臉,審奪地看著他們二人。
江夜雪的一雙溫柔杏目也有些愕然地睜大了:
慕容楚衣陰沉著臉,
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是你遇到我修行。
好吧,你說修行就修行,反正當時的狀況你自己應(yīng)該都記得。雖然你要我?guī)兔驮兰胰穗[瞞病情,
但其實這件事小岳公子早就覺察到了。
他想替你尋求醫(yī)治之法,
替你分憂解難,但因為你一直試圖瞞著他,
他只知道個大概,不得門路,于是只能自己搜集各種藥修書籍查看。
慕容楚衣:他的事,你怎么如此清楚?
這回顧茫還未答,
江夜雪便嘆了口氣:辰晴喜歡藥宗書籍這件事并不是秘密,你只要稍稍關(guān)心他一些,就應(yīng)當有所聽聞。
慕容楚衣似乎很不滿于江夜雪的話,
危險地瞇起眼睛。
顧茫嘆道:是啊,
雖然慕容先生刻意回避自己的病情,但小岳公子那么關(guān)心你,一定早就看在了眼里。
慕容楚衣沉默片刻,偏過了臉:他不過是個孩子,
我何須他多管閑事?
話是這么說沒錯。顧茫道,
但小岳公子對慕容兄的敬仰連瞎子都看得出來,你讓他不管,
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他雖不通醫(yī)道,可也很想尋到一味靈丹妙藥,能替你鎮(zhèn)撫病痛。
頓了頓,又道:那么再說回來,九州大陸關(guān)于包治百病的草藥的傳聞不可勝數(shù),比如炎帝神木的果實,湘妃女帝的淚水,澆過楊枝甘露的板藍根。
但這些都太趨于神話,在諸多傳聞中唯一有跡可尋,且近幾百年內(nèi)有載的,只有夢蝶島上的血靈丹。
慕容楚衣道:血靈丹是什么。怎么從來都沒聽說過。
因為不是什么正經(jīng)藥,所以重華知道的人并不多。不過如果去翻一翻燎國的典籍,比如前些日子羲和君借給修真學(xué)宮的《神魔百草集》,還是能尋到些記載的。
===第93章===
聽到這里,慕容楚衣忽然道:等等。
怎么?
慕容楚衣微瞇起眼睛:你對燎國的宗卷似乎很是了解。
顧茫顏色微變,心中一突。
慕容楚衣盯著他,像盯著獵物一般森森然道:但我記得你剛剛說過,叛國八年的事情你都已經(jīng)忘卻了。
他這樣一說,未曾留神的江夜雪也好,心亂如麻的墨熄也罷,都一下子意識到了這再明顯不過的一點。
是啊,顧茫分明說過自己對燎國的事情什么都不記得了,為什么剛剛又提到燎國典籍,之前也提到了燎國法術(shù)?
這個叛國之人果然還是對他們隱瞞了某些實情!
原本已經(jīng)和緩了的氣氛驀地緊繃起來,空氣里的重壓仿佛絲弦,緊接勒入血肉之中。
為什么騙人。慕容楚衣的眼神如獵豹凌厲,淡薄的唇間吐出一個殺意畢露的字來,說。
這下就連絨絨都覺察到不對了,她捧著火的手遲疑地停在半空,不知該不該繼續(xù)在旁邊吃東西。
而顧茫呢,他依次看過江夜雪蹙著秀眉的臉,慕容楚衣劍拔弩張的神情,最后落在了墨熄的面龐上。
山洞口抱臂靠立著的那個男人瞧不出太多的情緒,只這樣安靜地遙望著他,在等他的回話。
顧茫靜了片刻道:因為不想被拉去做黑魔試煉。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目光淡淡轉(zhuǎn)開,睫毛微顫,眼底的隱衷都被遮去。
顧茫道:如果讓你們知道我還記得那么多燎國黑魔相關(guān)的東西,你們能答應(yīng)我保密答應(yīng)得那么爽快么。
慕容楚衣:
不過我也沒騙你們什么,在燎國的八年七零八落也就記得些不成章節(jié)的片段,真的。
顧茫頓了頓:你們要是不信,我干脆發(fā)個誓好啦。說著抬起手來,慎重其事道,我顧茫若有半句虛言,就讓我一輩子孤獨終老,撩妹妹不應(yīng),泡漢漢不理,喜歡的人和別人成家立業(yè)幸福和滿
不知是不是墨熄的錯覺,顧茫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竟有些淺淺溫軟,不像是在賭咒什么,而像是在悲傷且柔和地祝福著什么。
酸死我。最后溫柔消失了,悲傷也消失了,待顧茫抬起眼,眸底又只剩了笑吟吟的光彩。
怎么樣,這下總信了吧。
江夜雪嘆息著無奈地搖了搖頭,慕容楚衣看上去完全不信,但也不想再和顧茫廢話。
而墨熄更知道,顧茫一定還隱瞞了某些真相。只是顧茫這種性子,若是他不想說,哪怕用刀子撬都不可能從他嘴里撬出哪怕一句真話。
顧茫見他們不吭聲,把手一攤:現(xiàn)在三位美人愿意聽我講講燎國典籍的記載了嗎?
慕容楚衣沉默一會兒,說道:愿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