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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那聲線低低的,昆山玉碎般動聽,卻是慕容楚衣生前留下的嗓音。

    岳辰晴好像被這聲音所傷,胸口悶痛得說不出什么話來,他根本不知道密術和口令是什么,他只是躬下身子,臉埋入雙掌之中,哽咽著。

    “四舅�!�

    嗚咽成了嚎啕。而那小偶人只是靜靜地望著他。

    岳辰晴蜷跪在煉器室外,泣道:“四舅,我想你了……”

    咒訣絕不會是這個,可是煉器室緊閉的大門卻發(fā)出沉悶的響,吱呀一聲向兩邊打開。岳辰晴怔愣地看著,慢慢地站起來,走進去。

    那里面東西擺得有些凌亂,主人是個忙碌極了的人,圖紙釘了滿墻,上面繪制著各式各樣的機甲和法器,有許多都還只是慕容楚衣生前的設想,還來不及去一一實現(xiàn)。岳辰晴一張一張地看著——

    重華貪嗔癡,明明名氣差到這個地步,慕容楚衣把自己關在煉器室內(nèi)煉制的,卻盡是些造福于人的東西。

    取水的木甲,避邪的法器……

    這些草圖都還堆在他的案上,慕容楚衣受了詛咒,不能親近任何人,于是他對這塵世所有的好意都留在了這些卷帙浩繁的圖錄上。

    他大概曾以為自己的一生會很長,孤寂雖難忍,但至少能將這些構想一一于指端實現(xiàn)。

    岳辰晴翻著他案幾上的東西,一些榫卯,幾枚圓釘,竹武士的細部關節(jié)。他每拿到一樣東西,都會細看一會兒,而一想到慕容楚衣生前制作這些是為了什么,他就覺得心中愈痛——貪嗔癡,貪嗔癡,最為無情的煉器者——窗外盡是罵名,窗內(nèi)憂思人世。

    每一張圖紙下細細的著述都令岳辰晴哽咽,眼眶發(fā)濕,有時候必須忍上好一會兒心頭的難受,才能繼續(xù)將之讀下去,明白這一只木甲是為了助老人方便,那一件寶器是護小童周全。

    岳辰晴甚至發(fā)現(xiàn)了一沓模仿岳家手筆的金剛不破符。

    他將那一疊符紙攥在手里,忽然明白原來當年李清淺劍魔作祟,重華人心惶惶而窮苦之人無力購買岳府護身咒時,給那些窮人默默送去符紙的人,根本就不是江夜雪,而是……

    岳辰晴捧著那些泛黃的紙張,猶如胃部被誰狠狠揍了一拳,他弓著聲,哀聲痛哭起來——

    是四舅啊。

    一直以來,貪嗔癡不是他,戒定慧才是他。

    那溫柔的人,寬廣的人,哪怕被逼到絕境里也一直堅持著,做到問心無愧的人……都是他的四舅慕容楚衣啊……

    “四舅……四舅……”

    岳辰晴破碎地慟聲哭泣,他將自己困囿在這一間小小的煉器室里,煉器室的滴漏還在安靜而無聲地流轉(zhuǎn)著,硯臺里的墨沒有洗,一支湖筆還擱在白宣紙旁。

    就好像慕容楚衣因為什么事情,才剛剛匆匆走出去一樣。

    死物無情,這滿屋子的機甲圖譜并不知道,它們的主人,其實再也不會回來了。

    第178章

    容憐赴宴

    岳家群喪結束后的第二天,

    重華王都上空忽有一只翎羽漆黑的巨禽飛過,那禽鳥生得像鷹,

    可除羽翅之外,

    渾身皆是獸類白毛。此怪禽不知如何入境,

    振翅扶搖入云,速度極快,哪怕最迅速的御劍師也無法追上它的蹤影。

    怪禽在王城上空盤桓一圈后,化作一道黑風,騰云消失,而后王都便天降暴雨,下了足足三日,不知日夜晨昏。

    等雨停之后,

    許多人都忽然罹患了疾病。神農(nóng)臺的藥修一一察斷后得出了一個令人膽寒的結果——

    魔氣。

    那些人無一不沾染了濃重的魔氣,

    重華從不修魔,無法駕馭這些濁瘴,神農(nóng)臺雖能勉強凈化,

    卻也是杯水車薪。染病的人太多了,許多人沒有等到神農(nóng)臺救治就已經(jīng)無法承受瘴癘痛苦而亡,

    有些人沒有死,

    但也得了失心瘋。

    在戰(zhàn)場上見識過燎國國師九目琴的修士們都開始紛紛揣測,

    說那只怪禽就是九目琴其中一只眼睛里放出的魔獸。

    又有人說,

    這是燎國新煉出的魔禽,可以引云降雨,使得沾上過雨水的人被魔氣所侵染。

    眾說紛紜,

    一時間人心惶惶。

    君上為此愁眉不展,偏生姜拂黎和夢澤此時都不在王都,姜拂黎云游未歸,夢澤則在不久前因身體不適,又去了別城的湯泉宮療養(yǎng)。城內(nèi)雖然有別的藥修,但事發(fā)突然,又是從前從來沒有遇到過的病癥,所以那些藥修們忙得焦頭爛額,卻仍然是捉襟見肘。

    顧茫也受到了這場暴雨的影響,不過他一直在竭力克制著自己,沒有讓自己暴走失控。

    重燎之間的情勢一天比一天危急,終于有一天,燎國陳布于重華邊境的大軍集結壓境,兵走險路,選了一條最短也最偏奇的路線,往王城方向繞襲。

    面對這樣岌岌可危的境況,朝中一片混議。有人說應當趕往前線主動開戰(zhàn),有人說應當趁此時機加固王城防御,竟還有人在這時候唉聲嘆氣嫌王城修建位置離燎國過近,為降低戰(zhàn)損,建議直接棄城遷都。

    這些人平素里就是繡花枕頭,之前那場惶惶大雨,將他們里頭的谷草全都泡爛了,臭氣簡直彌漫到了外頭來。

    并且還振振有詞:“如若那頭怪禽再次出現(xiàn),讓修士們都染上了疾病,那這仗還怎么打?”

    “先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沒準那頭怪禽,就是他們重新煉制的新的血魔獸,這直接對沖,豈不是全無勝算?至少咱們要先研制出能夠驅(qū)疫辟邪的解藥,才能和燎國正面交鋒,否則就是白白地浪費戰(zhàn)力啊�!�

    一群人七嘴八舌各執(zhí)一詞,好像一只怪獸身上冒出了無數(shù)個腦袋,互相都在吠叫撕咬著。君上直被吵嚷地頭疼欲裂,又確實無法解決魔氣疫病的問題,只得接連修書催促不知在哪里逍遙的姜拂黎回城。

    撐到第八日的時候,姜藥師總算是收到了書信,趕回了帝都。

    閉關三日,解藥終出。

    正好這一天,擁藍關傳來捷報,說擊退燎國前頭軍隊,燎軍暫后撤回了凰河北面。朝中頗慰。君上一為祝捷,二為布藥,三為再議應戰(zhàn)之策,于是傳訊王城諸君,今夜戌時,于王宮金鑾殿設宴,宴上賜藥議事。

    這場宴會,墨熄原本是不想去的。他對君上的厭惡已經(jīng)到了極致,之所以還沒有去和君上算總賬,實是因為國中動蕩,內(nèi)憂外患,而且顧茫最近的身體狀況也非常差,出了渾天洞一事,他們?nèi)ヅR安找引魂大修的計劃也被拖后了。

    他擔憂顧茫的身體,卻也不放心交給其他人醫(yī)治,碰巧夢澤不在帝都--聽說他們前腳剛走,夢澤就害了病,不得不前往湯泉宮調(diào)養(yǎng)歇息。

    于是既然姜拂黎也會在宴上出現(xiàn),并且還會帶來抵御魔氣的藥,墨熄想了想,還是打算帶顧茫同往。

    覆面戴著終究是有些悶人,顧茫坐在馬車上的時候,就將那面具往上推,露出一雙迷迷蒙蒙的藍眼睛,托腮望著竹簾外晃動的燈影。另一只手則一直在把玩著慕容楚衣留給他的那一只小竹武士。

    顧茫有兩樣最寶貝的東西,一樣就是這只竹武士,還有一樣則是那個來歷不明的錦囊。

    這錦囊,墨熄從第一次在落梅別苑瞧見它起就一直很在意,可是無論顧�;譀]恢復神識,都沒有告訴過他這個錦囊的來歷,問得多了,他就只可憐兮兮地說“我也沒什么印象,完全想不起來,只知道它很重要�!�

    墨熄每次一瞧他那委屈模樣,再多的話也就說不出來,后來就更不愿意再刺激他,只好忍著不讓自己看到那個錦囊就干生悶氣。

    顧茫后來大抵也瞧出他的不高興,于是給他瞧過錦囊里的東西——其實什么稀罕的物件都沒有,就是一塊潔白的貝幣,上頭不知是誰,寫了一個淡淡的“火”字。

    “是什么火系術士給你的么?”

    顧茫搖頭,癟著嘴嘟嘟噥噥地說“我就是不知道啊”,一邊把貝幣放回去,又把錦囊重新貼身收好。

    “只是覺得很喜歡,不能丟�!�

    而那到底是誰贈與他的東西,讓他這么喜歡,讓他和慕容楚衣的竹武士一樣心心念念地放不下,至今仍是不解之謎。

    到了金鑾殿,眾門閥已來得差不多了,卻仍顯得冷冷清清。

    墨熄參加過重華許多宴會,極少見到如今晚一般慘淡的情景——岳府自是不用多說,岳辰晴根本沒有來赴宴。夢澤公主的席位也是空著的,還有望舒府……

    看著屬于慕容憐的那個位置,墨熄心里說不清是什么感受。從臨安見聞中,他已然知道慕容憐就是顧茫的另一個兄長,血緣親密甚至超過了慕容楚衣,可是慕容憐和慕容楚衣畢竟不一樣,他就像他自己所抽的浮生若夢,吹到風中,散作迷霧。

    誰也捉摸不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從小到大,慕容憐沒少欺凌折磨過顧茫,甚至在顧�;爻侵髮⑺麃G去落梅別苑羞辱,好像只要將顧茫打壓得越慘,卑賤的境遇越甚,他就越安心�?墒穷櫭U娴挠形ky了,他又不愿意了,要死要活也會把人救回來。

    周遭有貴胄在竊竊私語。

    “哎,聽說了嗎?望舒君好像快不行了啊�!�

    “是嗎?君上不是已經(jīng)派了神農(nóng)臺最好的修士救治,怎么還會……”

    “一直就吊著一口氣呢,君上也是為了他盡力啦�!�

    “除了君上誰還管他呢,人緣那么差�!�

    紅漆卷云腿的宴桌空蕩蕩的,墨熄忽然想到趙夫人死后,慕容憐也早已沒有可親之人了,他看似一呼百應,其實擁護他的不過都只是仰仗于他的仆從,或是畏懼于他的下屬罷了。

    不知顧茫對于慕容憐而言,究竟意味著什么呢。

    宴開了,君上與姜拂黎一同從后間出來。姜拂黎在外云游許久,似乎是清簡了些,大抵是因國運危重,他沒有像往常那樣桀驁不馴,而是安靜地站在君上旁邊,青衣寬大,寬袖垂攏,低著眼眸,難得的沉穩(wěn)可靠模樣。

    “今日喚你們前來,發(fā)配解藥是其一,其二便是孤指望你們計較出一個應對之道�!本嫌邛探痖救σ紊先胱�,“至于那些不戰(zhàn)而退的諫言�!�

    他陰惻惻地抬眸:“若有誰想說,便不必再說了�!�

    那幾名鴿派老臣耷拉著眼皮互相悄沒聲地瞥看著。

    君上將這股暗流盡收眼底,冷笑道:“還給彼此使眼色呢?之前你們主退的原因是說魔瘴難消,孤覺得也是那么回事兒,可如今姜藥師把解藥都煉出來了,還想著打退堂鼓。就這么怕?”

    有老貴族顫巍巍道:“君上,燎此次失信于前,妄用禁術在后,其意圖便是要奪回他們的最后一縷血魔獸殘魂。其實我們大可以對那血魔獸殘魂做些手腳,然后將它還給燎國,這樣他們便不至于大軍壓陣,與我朝一決死戰(zhàn)。那血魔獸呢,因為被咱們損壞了,燎國一時半會兒也無法將它復原,那么大戰(zhàn)就可以再拖上個十年八年——”

    君上嘿嘿笑了:“拖個十年八年做什么呀?”

    “這個,十年八年間,什么都有可能。重華可以設法將他們復活血魔獸的謀劃打斷,也可以研究沉宮主留下的仙獸圖錄,煉出仙獸與之對抗。總之老臣以為,重華如今正值薄弱之際,實在不適合以卵擊石,望君上三思�!�

    君上大笑道:“諭述君,孤看十年八年不是為了給重華時間準備,而是為了給您老人家養(yǎng)老吧?您看您這個歲數(shù)了,過了十年八年也就差不多該歸了,您駕鶴西去之后,哪兒管它洪水滔天呢?”

    諭述君被君上戳中了內(nèi)心,陡然變色,但仍堅持道:“君上,蒼天可鑒,老臣句句丹心——”

    君上仍笑著,眼睛里卻一點笑意也沒有:“嗯,拖下去吧�!�

    “君上——!”

    笑容消失了,王座上的男人看上去冷到了極致,簡直像是渾身都在散發(fā)著絲絲的寒意。

    “孤說,把他給我拖下去�!�

    “是!”

    “姜藥師的解藥不必再留諭述君府上的一份了�!本系�,“誰若再說這主退之言的,都趁早給孤解甲歸田,不過自然了,藥,孤亦是不會予你們,誰愿為重華出頭,為百姓做事,孤才愿保誰的命。如諭述君這般想著要偏安一隅回家種地的……”

    他眼中寒光森森,貝齒輕扣。

    “那便自求多福吧。”

    能夠驅(qū)散魔氣保住性命的藥劑掌握在君上手里,一時間那些原想要七嘴八舌的人都紛紛閉了嘴。

    君上一雙鷹眼環(huán)顧了整個大殿,而后又笑了:“你們要一直都像現(xiàn)在這樣,如此整齊劃一,言聽計從,那重華一統(tǒng)九州,四海升平,就有盼頭了�!�

    墨熄聽在耳中,不由一陣厭惡。

    君上說什么最后都會繞到子民樂業(yè),百姓安康上來,盡管從前他就知道君王之心不可測,所言不可能全然是真的,但也不知他能虛偽到這個地步。其實說到底,君王對黑魔根本不是一個“用”的態(tài)度,而是“貪”的態(tài)度,顧茫曾經(jīng)冒著那樣大的痛苦為他搜羅來的術法,恐怕都是君上垂涎已久的東西。

    四海升平是假的,是套話,是他驅(qū)策忠臣與英雄的一面旗,一統(tǒng)九州才是這個男人的真言。

    既然暫且無人再主退,君上便命姜拂黎去將錦盒中的驅(qū)魔藥一一派發(fā)給每個府邸的主人。等待之中,顧茫坐在墨熄旁邊,一雙藍眼睛安靜地跟著姜拂黎動來動去。

    “你為何總看著他?”

    顧茫道:“他發(fā)的是什么?大家都好像都想要�!�

    墨熄就解釋道:“是藥�!�

    “藥不是很苦么?”顧茫皺起眉頭,“為什么都等著吃這個……我們也會有嗎?”

    墨熄抬手摸了一下他的頭:“我會給你想辦法要些甜的�!�

    看著顧茫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墨熄在心中嘆了口氣,轉(zhuǎn)眼看向遠處布藥的姜拂黎。他打算等宴會散后單獨和姜藥師談一談,不知顧茫的病情還有無方法可釋緩。

    姜拂黎正在和長豐君說話,渾天洞一戰(zhàn)過后,小蘭兒昏迷至今,她靈核被江夜雪奪去,又被施做了傀儡,小小一具軀體承受了太多的苦難。長豐君因此悔恨不迭,這些日子也為女兒的康健操碎了心,他拉著姜拂黎不停地說些什么,但姜拂黎始終淡淡地,只回個一兩句,最后干脆抽袖子走人。

    只是他與長豐君言語之間,他遞給長豐君的一小粒驅(qū)魔藥不慎掉在了地上,長豐君顯然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復,傷心至極也不想管自己的死活,根本不理會這一枚驅(qū)魔丸滾到了哪里。

    姜拂黎掃了他一眼,也不打算和他啰嗦,只替他把藥從地上拾了,長手指一推,放回筵桌前,而后管自己轉(zhuǎn)身去到下一桌。

    可目睹了這全程的墨熄卻隱約覺得有哪里不對勁,他尚未想清楚是哪里怪異,有一種毛骨悚然的直覺先爬了上來。

    他盯著姜拂黎看,瞧不出任何異樣,但就覺得似乎有一個很重要也很淺顯的東西錯了,只是他一時竟想不起來。

    姜拂黎不對勁,有一點非常不對勁,到底是哪一點……

    正當他皺眉深思時,忽聽得一個飄忽幽冷的聲音在金鑾大殿門外響起——

    “放下你們手中的藥。都別吃。”

    眾人一怔,齊刷刷地向門外看去。

    但見一個寶藍色華袍的男子慢慢地拾階而上,眉眼似狐,神情懨懨,他看上去非常虛弱,但至少是能走能動,也神智清明的。

    有人驚嚷出聲:“哎呀,望舒這個緩步行來的男人,不是傳言中命懸一線重病難愈的慕容憐,又是誰?

    第179章

    宮

    大殿內(nèi)一時寂靜如死,

    唯獨那些高照的纏龍紋蠟燭還在張揚地燃燒著,映亮每一個人的臉。慕容憐慢慢地從陰影里行出,

    步入殿內(nèi),

    在目光之海的中央站定。

    抬臉,

    三白桃花眼幽冷地望向王座上的那個男人。

    “君上�!�

    “……”王座上的男人卻沒有在看他,而是用一種近乎可怖的眼神盯了神農(nóng)臺的大長老一眼,而后才轉(zhuǎn)過來,與慕容憐目光相接。

    明明是如臨深淵的一張面容,卻還勉強鋪上一層熱絡,幾分關切,笑道:“望舒君身體有虞,怎的還來赴宴?”

    慕容憐淡道:“托君上的福,

    已大好了。”

    說罷便又對眾人道:“放下你們手里的藥,

    那不是解藥,是毒藥。”

    眾人悚然皆驚:“什么!?”

    “……”君上沉默片刻,眼波黑沉,

    而后微抬了一下下巴,示意神農(nóng)臺長老過去攙扶慕容憐:“陳長老,

    望舒君這些日子總說胡話,

    你這當主醫(yī)官的,

    也不知道將他看仔細了。還不快帶他下去休息?”

    “啊……”陳長老愣了一下,

    忙顛顛地下去,“是,望舒君您病得都出臆癥啦,

    快和老臣往內(nèi)室去小歇片刻�!�

    說罷就想去拉慕容憐的袖子,但慕容憐卻乜過眼,冷淡地對陳長老道:“老寶貝,這段時日你給我的藥里摻了些什么,你心里清楚的很,趁我現(xiàn)在脾氣還沒上來,趕緊給我滾。否則我讓你知道什么叫疼�!�

    陳長老滿頭冒汗,被慕容憐訓得直縮脖子,又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往向君上。

    君上的臉色逐漸地有些發(fā)青,但仍是沉著氣,擠一絲笑來:“慕容憐,孤看你是病昏了頭�!�

    慕容憐沒吭聲,他是所有旁戚里生得與君上最為相似的,而此刻他立在殿下,那張與君王相近的臉全無恭敬,漠然對著王位。

    這讓君上陡生一股激靈,很久以前那個關于“紫微星亂,兄弟鬩墻,同室操戈”的預言猛地浮上他的心坎——只是慕容憐乃是旁系,并非主族,怎么會是他?如何會是他?

    手一點點在楠木扶椅上捏緊,經(jīng)絡根根暴突。

    卻還咬牙笑道:“也怪孤,沒有醫(yī)好你。讓你失了神智,跑到這金鑾殿上來胡鬧�!�

    “君上說的這是哪里話�!蹦饺輵z淡淡道,“君上這些日子,可是日夜都讓陳長老好生照看著我。既不能讓我馬上死了,免得引人懷疑,又不能讓我恢復康健,因為我知道的太多�!�

    君上嗤笑一聲,陰著臉:“你是浮生若夢抽得太多,花天酒地,醉生夢死。孤看你連醒與夢都分不清了�!�

    他反復強申慕容憐“害了臆癥,胡說八道”,原本眾人還驚懼不信,但此刻一提浮生若夢,有些人臉上的神色就有些放松下來——

    誰都知道浮生若夢抽多了,人會產(chǎn)生幻覺,慕容憐這幾年從來煙袋不離手,想來已確實是病入膏肓。再看慕容憐此刻的模樣,衣冠隨意,不經(jīng)打理,確實是一副瘋模樣。

    然而這些人里卻不包括墨熄。

    墨熄太清楚慕容憐這個人要搞事時的樣子了,哪怕儀態(tài)再是不端正,眼神卻是狠冷的,像盤旋在青空之上的兀鷹。更別提他如今已知君上是個什么樣的人,還有姜拂黎給他的隱隱不適感……

    慕容憐沒有瘋,是君上希望將他打成一個瘋子。

    因為瘋子說的話,自然是不可信的。

    這時候,他的衣袖忽然被輕輕拉了一下,墨熄回頭,見顧茫怔忡地望著慕容憐,心中微動,問道:“怎么了?”

    “……”顧茫答不上來,癟著嘴,呆呆的。

    過了一會兒,說道:“我眼熟他�!抑氨魂P起來,大家說我刺殺了一個人,是他嗎?”

    墨熄拍了拍他的手安撫道:“那件事不是你做的�!�

    顧茫又不吭聲了,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慕容憐,忽然又道:“……要讓他�!�

    “什么?”

    顧茫好像也被自己的反應呆了一下,但還是遵從本能地:“我記得我要讓他,不能恨他�!�

    “……”

    又有些苦惱地:“但我不記得他是誰了?”

    正喃喃叨叨著,慕容憐忽然側(cè)過臉來,目光越過其他人,徑直落到了顧茫臉上。以顧茫此刻的心智狀況,他很難說清楚慕容憐那是一種怎樣的眼神——煩躁、攀比、認同、釋然……好像這些情緒一一經(jīng)過,最后卻又雜糅在了一起。

    顧茫大睜著眼睛,有些迷茫地望著他,腦中卻隱約一疼,似乎閃過月夜河灘邊慕容憐沾血的臉龐,伸手推搡催促著他:“逃啊!再不跑你就說不清了!”

    顧茫忍不住低低地悶哼一聲,抬手扶住自己抽痛的額角。

    “你這個賤奴!就你也配碰我爹爹的東西?你給我摘下來!”

    “戴上這鎖奴環(huán),你就永遠是我慕容憐的走狗�!�

    孩提時與少年時那些充滿了惡意、布滿了尖刺、飽含著懷疑的尖利嗓音刺痛著他的頭顱,最后卻又都成了一個女人溫柔的聲音:

    “阿茫,他們是與你有活命之恩的,許多事情林姨說不清楚,但是……不要太恨他們,好嗎?”

    還有慕容憐遇刺時沙啞的催促。

    “快逃……”

    顧茫忍不住低頭皺眉,咬著后槽牙,眼神混亂。覺察到了他的異樣,墨熄立刻問:“你怎么了?”

    “我……”顧茫低聲嘟噥著,“我不知道�!彼а墼僖淮瓮蚰饺輵z,這一次是和慕容憐對視了。慕容憐的眼神一下子有些閃躲,但隨后又轉(zhuǎn)回來,不服氣似的瞪著他,再到最后,卻一點點地軟下去,變得平靜。

    顧茫忽然輕聲道了一句:“我信他的,他不是個瘋子�!�

    距離太遠了,慕容憐并沒有聽到顧茫這句話,但他好像在與顧茫的對視之中,夯定了自己心里的某個念頭。

    他再一次轉(zhuǎn)頭看著君上,聲音抬高了。

    “我慕容憐從前只想保我望舒府世代福祚,無所謂旁人死活。為此我從來自滿于偏安一隅,為君不疑我而肆意驕縱,跋扈專揚。三十余年,未曾有過半分什么可值得我自己得意之事�?善矣袀兄弟,被我踩進泥潭里還不忘自己該干什么,被潑一身臟水還能固守初心護衛(wèi)重華百姓�!�

    “我在擔憂他覬覦我位,抽我家底的時候,他卻在忍辱負重,不為己謀。我覺得我他娘的被他比下去了。”慕容憐抬起桃花眼來,一字一句,字句清晰,“老子不高興�!�

    “我慕容憐什么時候服過輸?我與羲和君斗,與長樂君斗,與天爭與地爭與命爭——我最后輸給這樣一個出身微賤的小子?”嗤笑一聲,卻再無任何嘲笑顧茫的意思,慕容憐抬起煙槍,狠狠抽了一口,呼出的薄煙中,他沉靜道,“我不服。”

    君上瞇起鷹眼:“慕容憐,你差不多該胡說完了!”

    “——慕容辰�!�

    此三字一出,滿殿栗栗嘩然。

    君上亦是面色寒白。

    這個名字已太久沒有出現(xiàn)在金殿上過,但誰不知道那就是君上的名字?!

    殿前直呼君上名,其罪當誅!

    “慕容辰�!蹦饺輵z慢吞吞地又重復了一遍,把這三個字的音,每一個都發(fā)得清晰無比。他冷笑道:“你給我聽好了,從前人人都道我慕容憐是紈绔,老子今日轉(zhuǎn)了性子,今日我偏要做回英雄�!�

    “你離英雄兩個字差得遠!”

    慕容憐象征性地欠了欠身子:“承讓承讓,您離無恥兩個字卻非常近。”

    君上壓著滔天的怒焰,一字一頓地:“慕容憐,你是活膩了想死嗎?”

    慕容憐冷笑道:“寶貝兒,我不是已被你派人殺了一回了嗎?”

    他說罷轉(zhuǎn)過身,對著滿朝文武,說道:“諸君認清楚了,你們手里的藥丸——根本不是什么驅(qū)魔的方劑,而是左右人心的藥引!”

    眾人一愕之下,大驚。

    “……什么?!”

    “左右人心的藥引?”

    君上鼻梁上皺,面生虎狼之色,陰沉道:“真是荒誕不經(jīng),無稽之談!人人盡知姜拂黎醫(yī)術登峰造極,為人自在不羈。慕容憐,你就算存了心要污蔑孤,你也編一些不那么離譜的東西!”說罷轉(zhuǎn)過眼,“姜藥師,望舒君說你協(xié)住孤蠱惑人心,孤倒是好奇,世上哪里輕易就有什么能夠左右旁人的辦法?”

    姜拂黎道:“最有效者,唯八苦長恨花,珍瓏棋子。不過并不輕易。前者需要魔族之魂方能栽培,且開花極難。后者則是上古三大禁術之一。”

    說罷,他冷淡地瞥了一眼慕容憐。

    “望舒君,你委實高看姜某了�!�

    “聽到了嗎?”君上陰寒道,“慕容憐,你總不會說孤煉就了這兩者其中的一樣吧?更何況八苦長恨花也好,珍瓏棋子也罷,施法方式都絕不會是讓人服藥�!鳖D了頓,目光掠向眾臣,“不過諸位若是有誰惶恐,信了慕容憐的話,大可以將藥丸還與姜藥師,自去尋那抵御魔氣的辦法!”

    君上這樣一說,那些本就貪生怕死的老臣們?nèi)绾卧敢猓?br />
    躊躇片刻,有人道:“慕容憐,你瘋了?君上萬人之上,又何須大費周章左右什么人心?我看想左右人心的人是你才對!”

    慕容憐冷笑道:“君上為何需要左右人心,方才他自己不已說過了嗎?”言罷重復了一遍之前君上的話——

    “你們要一直都像現(xiàn)在這樣,如此整齊劃一,言聽計從,那重華一統(tǒng)九州,四海升平,就有盼頭了�!�

    “這……”

    眾臣聞言皆默,有人偷眼去窺視君上的神情。

    慕容憐瞇縫著眼,以一種近乎刻意的憐憫,說道:“慕容辰,沒事兒,我真是太理解你了。你說你這一路走來吧,當太子的時候,成日被人戳脊梁骨,先君駕崩前又想著把你換下王位。好不容易登基了,遺老也好,裙帶也罷,各有各的算盤主意,你看似高高在上,可卻像困在籠中的鳥兒,翅膀撲騰得再厲害你都飛不出去,展不開拳腳。你怎么能甘心呢?”

    “你做夢都希望有一群老老實實的臣子,最好一點兒意見都沒有,你說東,他們就往東,你指西,他們就往西——寧愿養(yǎng)一群竹武士也不想養(yǎng)一群嘰嘰喳喳的文官武將,這話你自己說的,但愿你自己沒忘。”

    在群臣的側(cè)首相望中,君上沉默片刻,面無表情地撫掌道:“慕容憐,你可真能編。還是你瘋的厲害�!�

    慕容憐淡笑:“不敢當,我只是為了在你之下茍活,日夜揣測你的心意迎合你,了解你了解得比旁人清楚而已。”

    君上諷然點頭:“好。就算你說的對,就算孤確實懷了心思想要把在場諸位重臣全部變成傻子傀儡。那么孤用什么?是八苦長恨花還是珍瓏棋子?如若孤掌握了其中任何一個法術,孤也不必費著心思給你們發(fā)什么驅(qū)魔藥了,直接種花種棋子,豈不更好?”

    慕容憐道:“關鍵是你不會啊。你不會八苦長恨花,亦無法掌握珍瓏棋子,所以你這些年如饑似渴地鉆研了不少燎國黑魔咒,為的就是提煉一種脫胎于這兩種法術的操控辦法。效用不會那么強,損耗也不會那么大。”

    “當然了,世上哪有這么容易的事情。你的試煉也好,煉制也罷,一直都差一些火候,試來試去那么多年,也沒有辦法做到滿意。只有當羲和君替你奪來了血魔獸殘魂,你才終于煉出了能夠使服用者完全聽從你命令的丹藥。而在那之前,你一直都沒有辦法讓受控者達到你心中預期的模樣�!�

    君上坐在高座上,雙手交疊,下巴微微抬起:“是個很動人的故事,證據(jù)呢?”

    慕容憐沒說話,他慢慢地抬起自己手中的煙槍,抽了一口,一節(jié)一節(jié)地吐出來:“慕容辰。你以為我不知道江夜雪曾經(jīng)是你的謀士嗎?”

    “就算是,又如何。”

    “慕容楚衣被江夜雪控制,唯有鎮(zhèn)心草可以舒緩。而我抽的浮生若夢,里頭私夾的煙絲也是鎮(zhèn)心草�!�

    慕容憐說罷,淡淡道:“慕容辰,三年前,你在我酒里下了控心藥粉,嘗試著迷惑我的心智。你以為是你的藥引全然無效,其實不是的。你當時煉的藥,雖不完美,不過已有作用,是我一直在靠抽浮生若夢來保持我頭腦的清明�!�

    他說著,吐盡最后一口薄煙,冷笑道:“你以為你對我做的卑鄙事,我慕容憐真的就毫無所查嗎?”

    第180章

    熄之危

    墨熄聞言驀地一凜!

    他想起來自己之前在學宮偶遇慕容楚衣,

    在對方身上聞到一股很熟悉的氣息,當時沒有想起來是什么,

    但此刻慕容憐一說,

    他忽然意識到那正是一種非常類似浮生若夢的味道。

    “慕容辰�!蹦饺輵z淡淡道,

    “有句話你或許不愛聽……但是時也命也,你生在這個時候,就必然得面對這些內(nèi)憂外患。而不是想著怎樣以歪門邪道把所有人都變成對你言聽計從的樣子。”

    “是,重華多的是匹夫膿包廢物點心,確實惹人生厭令人心煩�?赡闳羰菦]有本事浪里淘沙,只能把每張嘴都禁言,把每個人都變成無有思慮的傀儡——那才是重華真正的末日�!�

    有臣子往后退了一步,難以置信地搖頭:“君、君上?他說的是真的嗎?”

    “難道這真的不是驅(qū)魔藥,

    而是真如望舒君之言,

    是操控人心的藥丸?”

    君上漠然不語,于高座之上,神色晦暗不明,

    過了片刻,他說道:“諸君就算信不過孤,

    也總該信一信姜藥師�!�

    “姜藥師在重華這么多年,

    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在不在乎孤的立場,

    諸位再是清楚不過,如果諸位認為姜藥師伙同孤一塊兒要將你們都制成乖乖的活人傀儡,那好�!本蠠o所謂地一攤手掌,

    “那就把藥還給藥師吧,也沒誰強迫你們服下�!�

    “……”

    眾臣左右互睨,交換著眼神。

    他們一時間也吃不準究竟應當信誰,他們心里也很清楚,如果望舒君說的是真的,這藥一吞,君上就有辦法輕而易舉地操控他們的舉動。

    可如果不是呢?

    如果是望舒君是出于別的什么目的,想要構陷君上呢?

    若是現(xiàn)在把藥放下,無疑就是告訴了君上自己站到了慕容憐那一邊,萬一判斷錯誤,想要再要回丹藥來,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正內(nèi)里糾結著,就聽得君上冷道:“如今重燎交戰(zhàn),燎國驅(qū)使惡獸降雨,將魔氣遍布重華。孤殫精竭慮,終日冥思苦想破解之道,卻被慕容憐橫潑臟水。孤也無所謂辯解,諸卿要信便信吧�!�

    說著轉(zhuǎn)過頭:“姜拂黎�!�

    “嗯?”

    “把那些不被需要的丹藥都收回來,不必人人都發(fā)了�!�

    “是。”

    一聽君上要立時收回藥丸,有人終于急了,一些本身就不太信得過慕容憐的貴胄站出來,他們豁了出去,指著慕容憐便罵道:“你發(fā)什么瘋?”

    “慕容憐!你這人一貫驕奢淫逸,自己爛到骨子里想抽個浮生若夢,竟還栽到君上頭上,何其無恥!”

    “他不就是這樣不擇手段的人么?當年他在學宮里是使了怎樣卑劣的花招才在競師大會上贏過羲和君的,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而有些人聽到這句話,則把目光投向了墨熄:“你說是吧,羲和墨熄卻并沒有應和,這些人吵吵嚷嚷,他卻一直在蹙著眉頭在盯著姜拂黎看。

    眾人疑惑道:“羲和墨熄依舊不說話,而就在他們以為墨熄不打算表態(tài)了的時候,他卻忽然開口了。

    他對姜拂黎說:“姜藥師,慕容憐煙槍里究竟是不是填有大量鎮(zhèn)心草,你是最清楚不過的,你為何不當場驗一驗呢?”

    慕容憐回頭瞪他:“墨熄你什么意思?這姓姜的根本就是慕容玄的走狗!你讓他來驗我?”

    墨熄卻道:“姜藥師在重華開了那么多年坐醫(yī)堂,我倒覺得他未必如你所言。”

    “姓墨的,你——”

    就連顧茫也拉他,小聲道:“墨熄,你這樣做不對……”

    但墨熄卻輕掙開顧茫的手,徑自走到慕容憐面前,抬手拿過了煙斗。在慕容憐憤怒的注視中,轉(zhuǎn)手遞給了姜拂黎:“姜藥師請驗吧。”

    姜拂黎沉默片刻,接過那煙斗,從系著的煙袋里取出幾縷煙絲,在掌中細細查看。

    大殿的燈燭昏幽,時不時地因為風動而光影晃動著,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這里,看著姜拂黎仔細地查驗慕容憐的煙草。

    而也就是因為這樣,墨熄終于印證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他在姜拂黎抬頭欲言的一瞬間,忽然凝出率然蛇鞭,一下子鞣鞭化劍,點在了姜拂黎的喉嚨口。

    眾臣不知為何陡生此變,驚道:“羲和這、這……”

    姜拂黎亦是瞇起杏眼,問道:“羲和君,你這是何意?”

    墨熄冷冷道:“姜藥師。你左眼不是夜盲嗎?”

    眾人:“�。 �

    是、是啊……姜拂黎不是一只眼睛夜里瞧不見東西的嗎?!

    墨熄森然道:“姜藥師,你從前一到晚上就要佩戴琉璃單鏡才能視物,如今你是打算告訴我,你是多年夜盲忽然就痊愈了。還是打算告訴我——”

    他頓了頓,聲線冷得掉冰渣。

    “你根本就不是姜拂黎?”

    群臣聞之瑟然,的確如此,姜拂黎是有夜盲癥的,而且那夜盲癥的狀況十分特殊,哪怕燈燭再亮,只要一到夜晚,他的左眼必然看不清東西,必須戴上單片琉璃鏡才能正常行動。

    姜拂黎臉色微變,片刻之后道:“姜某云游四方,醫(yī)好了自己的疾病又有什么奇怪,難道還要特意支會羲和君一聲不成?”

    他雖如此爭辯,但眾人俱是疑竇不減。姜拂黎來重華已經(jīng)那么多年,夜盲癥一直就沒有好過,哪兒有這么巧的事情,偏偏在這節(jié)骨眼上痊愈?

    可墨熄卻道:“哦?那真是要恭喜姜藥師了。”

    姜拂黎拂袖,冷哼一聲。

    “只是有件事,我仍是想請教一下姜藥師。藥師之前給顧�?床�,說曾有一病人類似顧茫,肩上有一印記——不知姜藥師可記得那印記是什么模樣?”

    “……”

    大殿內(nèi)寂靜如死,唯有水滴漏聲流淌回蕩著。

    墨熄等了良久,不見他答,冷淡道:“你真是好大的忘性�!�

    這般蹊蹺對話之下,其他人也忍不住了,紛紛向姜拂黎詢問一些往日里只有他們與姜藥師知曉的事情,姜拂黎在這一眾人的逼問之下臉色越來越差。墨熄的率然劍仍抵著他的喉尖,能感覺姜拂黎的靈流波動在這一片混亂中越來越不穩(wěn),甚至趨近于……

    暴虐。

    墨熄驀地一凜,回劍后掠,厲聲道:“當心!”

    有人反應遲緩,避之不及,墨熄落地瞬間抬手落下重重結界,幾乎就在同時,“姜拂黎”站著的那個位置迸濺出耀眼刺目的銀光,強烈的靈流如同塞外朔風猛地卷起,砸在結界壁上,發(fā)出駭然的砰砰巨響。

    “這……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怪物……是怪物!”

    一聲令眾栗然的嘯叫從白光的核心內(nèi)撕裂而出,穿透屋瓦,直通霄漢!那惡獸的嘶鳴飽含著渾厚的靈力,一些修為淺弱的,或者年高體邁的人直覺地胸肋震顫,有些頹然倒地,有些則直接哇地吐出一口鮮血來。

    慕容憐亦是唇角滲血,他慢慢地退到墨熄和顧茫身邊,先看了顧茫一眼,正對上顧茫湛藍的眼睛,不由有些尷尬,又轉(zhuǎn)開視線去看墨熄,皺眉問道:“這到底是什么?”

    墨熄盯著白色旋流里的那一團越來越清晰的影子,說道:“應當是我們替他捕回來的血魔獸殘魂�!�

    話音剛落,好像在印證他的猜測一般,大風卷地,狂流爆散,只聽得“砰”地一聲轟鳴巨響,金鑾殿的頂瓦被捅了個大窟窿,宮人驚叫避讓,泥沙般簌簌下落的狂流中,那道白光從屋頂沖出,于昏黑的夜空下化作一只須髯雄渾,目若金鼓的龐然巨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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