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墨熄沒有答話,低垂眼眸調(diào)整好自己的護腕,還沒等顧茫反應,倏地一道銀色流光流出——只見暗器匣扣動,一把袖箭直射那淫鬼腦心!緊接著墨公子身形如暗電迅移,眨眼間已掠至那尸鬼身前,抬腿就是一記狠踢,嵌著鐵皮的皮靴猛地蹬破尸鬼皮肉,竟在瞬間將那家伙當胸踹倒!
※※※※※※※※※※※※※※※※※※※※
忽然覺得阿蓮真是……西芒折騰了那么久的一大原因(阿蓮:?胡言亂語!我人在校長室中坐鍋從天上來?)阿蓮你看你如果是番外里這樣的慕容公子,茫茫的學校生活大概會換一種打開模式,會歡樂很多。。。。
阿蓮:這個鍋我不背!
第205章
AU番外《少年幻夢》(八)
這一套動作簡直行云流水,
令顧茫先是瞠目結舌,
而后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胸膛。
哇,不是人啊,攻擊一點征兆都沒有,甚至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直接上手就打,
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
難道這就打完了嗎???
也太碾壓了吧�。�
不過倆人都非天真可愛的善茬,即使那黃瓜老鬼倒地不起了,他們也沒放松警惕,依舊緊盯著那具化成形的尸身看,
覺得事情應當不會這么簡單。果不其然,
片刻之后,那尸首忽地僵直躍起,
張開血盆大口猛地朝墨熄撲去!
這一下子可真夠猛的,
老淫鬼那倆肉感十足的大嘴唇差點就印墨公子的身上了,
得虧墨公子身手狠戾,
不但閃避得快,
并且抬腿又是一腳,
這回是直接踹了人家的臉。
黃瓜老鬼慘叫一聲:“�。�!天殺的!你打我可以,為什么要打我英俊的臉!”
“你打壞了我的臉,就是打碎了無數(shù)鬼丫頭鬼娘子的春夢!打碎了鬼界的招牌!”
“你一定是嫉妒我英姿颯爽一表人才!”
顧茫在旁邊聽著,
不由失笑,
笑彎了腰:“哈哈哈,
這鬼倒是有趣。墨師弟,它說你嫉妒它的美貌呢�!�
墨熄越聽越不像話,且見對方一邊怒喝著一邊甩著胯下的刨絲兒黃瓜向自己逼近,更是無法忍受,又是一腳踹過去,厲聲道:“鬼扯什么?!”
“你、你你——你又踢我的臉!整個鬼界都會記住你的!你這個壞男人,你好狠毒的心!”
這回顧茫是真的笑得打跌了。
可就在這時,忽然陰風驟起,黃瓜鬼在瞬間化作一團黑煙,在空中一個猛子朝顧茫飛去!
“我靠!”顧茫一下子睜大眼睛——這鬼不笨啊,還會聲東擊西?!
正欲回身避閃,斜刺里卻飛來一張道符。
墨熄喝道:“開!”
那道符霎時電光四濺,嘶嘶流光中一道雷咒防護陣在顧茫身邊轟然降下,將他團團包裹,四面守護。
顧茫吃了一驚,新人試煉時沒有屬于自己的武器,所有兵刃和符紙都在臨行前長老給他們的乾坤囊中,里面的東西就那么幾樣:幾把凡鐵刀劍,暗器匣,十一張符紙,其中九張是攻擊的,只有兩張是雷霆防御的。
墨熄竟把這么珍貴的符咒給他用了……
顧茫站在雷霆結界內(nèi),有些茫然地瞧著外面和黃瓜老鬼重新交上手的墨熄,困惑道:“你在我身上浪費符紙干什么?我可是你前輩哎�!�
墨熄掣出鐵劍,正和黃瓜老鬼打得招招生風,聞言回頭厲聲道:“不是你說你什么都不會,要我關照你嗎?!”
顧茫震驚了。
這他娘的明顯是一句玩笑�。�!有人會把這么拙劣的玩笑當真的嗎?!
到了這份上,顧茫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他看著墨熄舞劍乘風的身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有些著急,有些自責,又有些心軟。
他站在結界里看著外面的墨熄,長睫毛下的黑眼睛凝視著戰(zhàn)局。他暫時不打算出手,墨公子的劍術狠辣果決,毫不拖泥帶水。眼見著鐵劍越舞越快,在墨熄手中幾乎成了模糊炫影,那黃瓜老鬼根本就不是這位公子爺?shù)膶︻^。
可是顧茫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卻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刷!”就在這時,墨熄一劍劈落,將那聚化成形的男尸一斬兩斷,攔腰揮斷!霎時間無數(shù)黑血噴濺——顧茫定睛一看,驀地一凜!
他知道方才自己覺得哪里奇怪了——墨熄每刺中一劍,流出的“血”散落在地,都沒有留下任何痕跡,落地的一瞬間就消失了。
此鬼狡詐,那根本就不是血,而是……
腦中“嗡”地一聲,顧茫驟然反應過來,厲聲喝道:“師弟,來我這里!”
墨熄擎著雪亮的鐵劍,在月色下側過清俊面容,黑褐眼珠轉動,看了顧茫一眼,卻并沒有理解顧茫的意思,也不明白為什么顧茫會忽出此言。在他眼里,他是真把顧茫當作打架要靠后輩罩著的沒用師姐了,所以他并沒有太過重視顧茫的反應。
顧茫的臉色已經(jīng)完全變了:“快進結界!”
墨熄還未作答,身后忽然泛起一股濃重的血腥味,他驀地回頭,一具腐尸竟從身后破土而出,沙泥簌簌地朝他撲殺過來。他立時掣劍格擋,卻被腐尸一口咬中了胳膊。
墨熄悶哼一聲,就勢一張引爆符貼在腐尸額前,繼而猛地抽出自己被咬傷的胳膊,后掠數(shù)丈外。
只聽得“轟”地一聲!
腐尸被炸作了塵灰。墨熄低下眼簾喘了口氣,臉色鐵青地看著自己受傷的胳膊,忽然回頭對顧茫狠戾道:“別過來!”
“你在胡說什么!你——”
“別動!”墨熄見顧茫不聽,猛地朝雷霆結界一指!瞬時間雷霆結界上浮現(xiàn)了一道騰蛇咒印,竟是純血貴族才能施加和破解的定身咒!
施完這個咒,墨熄緩著呼吸,胸膛一起一伏,他原本綰得端整的黑發(fā)微有些亂了,幾縷墨色垂在他清冷俊美的臉頰邊。墨熄喉結滾動,咬牙低低道:“……你待在結界里面會比較安全�!�
他也知道是哪里不對勁了。
那團不會流血,只會冒黑煙的黃瓜鬼根本就不是本體,所謂狡兔三窩,那家伙在發(fā)現(xiàn)自己不是墨熄對手之后,已趁著被墨熄刺中,將自己的靈體化散,并且佯作飛濺的血落在地上,實則是悄無聲息地潛入了泥土中,等著墨熄不備重新化形,給予一記冷箭。
墨熄咬了下嘴唇,看著自己受傷的傷處有一團黑紫之氣沿著胳膊迅速爬涌上來,臉色越來越難看,呼吸也逐漸變得渾濁沉重。
這個鬼太奸滑了,他能感覺到,恐怕自己剛剛用引爆符炸成齏粉的也不是它本尊,它似乎有一種能力,能瞬間潛附入侵到別的東西里,比如泥土,比如——
墨熄閉上眼睛,額頭已有細汗沁出。
——比如他自己。
“哈哈哈!對,你想的沒錯!”忽然一個刺耳的聲音劃破了夜色,那聲音屬于黃瓜老鬼,可此時竟是從墨熄身上傳來的。
墨熄驀地睜眼,目光恨怒至極,盯在自己胳膊的傷口上。那傷口不知何時已幻化作一張鮮血淋漓的嘴,正撕裂皮膚,一開一合著。
“我就是在你身體里,是修士又怎樣,還不是照樣被老子附身了,哈哈哈哈!”
墨熄怒道:“你給我滾出來!”
“我打不過你,自然是躲在你身體里最安全,我又不傻,為什么要出來?出來給你當?shù)静莅凶哟蛎�?�?br />
見它如此囂張,墨熄眸中怒焰更熾,他從乾坤囊中抽出一把匕首,一咬牙,竟徑直要向自己胳膊上的那塊血肉剜去!
顧茫在結界中看得驚心觸目,卻苦于被墨家的純血禁錮咒捆縛著,動也動不了,墨熄是真的狠,把他的所有行動都封住了。這種禁咒最早是為了方便貴族統(tǒng)治庶民而創(chuàng)生的,在半個時辰內(nèi)根本不能自主,除非施咒人,或者更高等級的貴族動手,不然就只能等時間過去才能恢復行動自由。
眼見著刀子就要扎到自己臂腕里,那張血嘴反倒笑得愈發(fā)扭曲。
“哈哈,哈哈哈,你扎呀!你以為把這塊傷口剜掉就能擺脫我了?這位大少爺,你好天真啊�!�
“我的邪氣早就散滿了你的四肢百骸,哪怕你有靈力護體,也決計撐不了太久。你就會像那些被我附身過的男人一樣,失去意識,失去理智,只能任我擺布,哈哈哈哈!”
“……”墨熄咬著發(fā)青的嘴唇,這個黃瓜鬼說的沒錯,他已經(jīng)感覺到渾身開始燥熱,眼前也一陣陣地發(fā)暈。
但墨熄的高傲至此,他伯父墨閑庭曾百般折損于他,卻都得不到他半寸示弱,他又怎么會與這雞八都被刨成絲兒的淫鬼服輸。
墨熄蒼白著臉,嗓音沙啞,一字一頓道:“你……休想�!�
“我休想什么?嘿嘿嘿,你這大少爺,有骨氣,也有靈氣,但都敵不過老子的邪氣。等你神智全失,就只能由著我操縱你的身體為所欲為——我要用你的身體極盡淫邪之事,哈哈,溫柔鄉(xiāng)埋葬英雄志,到時候恐怕你還得謝我呢!”
墨熄這時候的呼吸已經(jīng)很急促了,眼神也開始逐漸混亂,但他還是發(fā)狠隱忍,靠坐在古桃樹邊,仰頭喘息道:“你什么也做不了�!�
“嘿,到了這份上你還嘴硬!可以呀�!�
它似乎加劇了對墨熄身體的侵蝕,墨熄悶哼一聲,側過臉,深淵般的黑眸投出目光,落在顧茫身上。他說道:“墨家的禁錮結界,足夠支撐大半時辰,就算我被你附身,你也……”他胸膛劇烈起伏著,閉目費力地吞咽,而后繼續(xù),“你也動不了顧師姐一根手指。更何況,你以為……在這大半時辰里,她不足以想出辦法對付你這宵��?”
“哈哈哈少爺你太可笑啦!你以為我附身在你身上之后,就不會操縱你的身體,解開她周身的禁錮嗎?”
“你帶著的這個美人兒生的既標致,又野性,更何況她不是你的老婆?我拿你的身體上你老婆,天經(jīng)地義!”
那血嘴巴越說越起勁,舌頭砸砸作響,發(fā)出饕客饞食的聲音。
“怎么樣,怕了吧?哈哈哈,怕了也無濟于事,你既被我成功附身,就再也沒什么用了!”
墨熄閉著眼睛喘了會兒氣,就在那厲鬼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他忽地睜開眼,那雙黑褐的眼仁微動,一抬手,“喀”地一聲——!他竟將自己的左手手指生生折至脫臼!
毛骨悚然。
誰也沒料到事情會突然變成這樣,但見墨熄抬起眼來,蒼白的臉上難抑狠戾之色,他咬牙道:“你白日做夢!”
“你——!”
“我手折了,什么印也結不了�!蹦ㄉ贿谍X,垂眸道,“你自便吧�!�
那血嘴唇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忽地發(fā)出兀鷲般的狂笑:“哈哈哈——!好!你狠!算你厲害!”
“可是你這一道結界,護得了你這位心肝寶貝兒,難道還護得了這附近的其他女人嗎?!”
墨熄倏地睜開眼睛,目如冷電,怒道:“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老子可是千里挑萬里選的淫鬼,我怎么不敢?”
“你……”墨熄盛怒攻心,加之邪祟侵體,竟是一時喉頭阻鯁,說不出任何話來,唯有那纖長濃密的睫毛在簌簌顫抖著。
“你壞了老子今晚的舒坦,老子就要拿你的身體去逛窯子,睡她七八個妞兒,氣死你,害死你,嘿嘿!”
邪火游走的越來越厲害,墨熄尚且能動的那只手撐在地上,手指已深深地陷入了泥土中。
他不再吭聲,額頭沁滿了汗水,極力抗拒著不被鬼祟侵占自己的身體,這樣堅持了竟又一炷香有余,他的眼神終于開始渙散了。
到最后那一刻,他面色蒼白,胸膛急劇欺負著,目光赤紅卻又因為痛苦而顯得很濕潤,他看著結界里的顧茫,嘴唇微翕,模糊道:“你要……阻、阻止……我……”
說話這句話,黑紫色的邪氣從他胳膊攀繞上去,他驀地垂下頭,細碎的額發(fā)之下,那張清俊而棱角分明的臉龐毫無生氣。
顧茫幾乎是耗盡了所有能調(diào)動的靈力,才勉強沖破了結界的束縛禁咒,開口厲聲喊道:“墨師弟!”
“墨熄!”
過了好一會兒,墨熄才終于有了些微反應,指尖微動,而后倏地睜開了眼睛——
可當他抬起頭時,眸中已是一片異樣猩紅。
顧茫心中一凜,想要再說什么,卻再次被墨家的家族結界封死,一句話也說不出,一寸也無法挪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墨熄站起來,在吳鉤銀輝下朝著荒郊黑暗處遠去。
第206章
AU番外《少年幻夢》(九)
杏香城。胭脂樓。
走到這里其實只要小半時辰,
但墨熄卻花了遠比半時辰更多的時間。
烈火灼心,
欲念交織,被操控,被侵蝕,被強迫著帶到他最厭惡的地方,
寄居在他身體里的那個惡鬼甚至還想讓他做出荒淫無度的事來。若非他一心抗御,
幾次重奪身體的掌控權,只怕此刻早已墮入欲望的深淵。
可最后還是來到了鄰城的這家青樓里。
——雖然他此刻再一次奪回了自己的軀體,尚未做出荒誕之事。
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撐多久。
“公子,你是哪兒的人呀?”
“嘻嘻,公子你怎么都不看我們?是第一次來,
還不習慣嗎?”
他視線模糊,
周圍晃動著衣香鬢影,脂粉氣仿佛加重了數(shù)倍滲透到他的肺腑里。
他每時每刻都在和那個惡鬼拉鋸著,
可當他能有那么一時片刻攬回身體的控制時,
體內(nèi)的痛楚就會狠狠腐蝕他,
擊潰他的意識,
令他感到鉆心剜骨的劇痛。三番幾次,
那些青樓女人終于被他反復無常的舉動困惑到——他體內(nèi)的惡鬼想要讓他去侵占這些軀體,
他掙扎著的意識又在對這一切怒喝著,厭棄著。
“滾,滾!都給我滾出去!”
“不……回來……都給我回來�!�
煎熬感越來越強烈,
他和那惡鬼的意識各占上風,
他反復無常,
令那些可憐的女人們也惶恐不解。墨熄一把拽過其中一個姑娘,姑娘只當他是那些莫名其妙的客人中的一種,于是一聲驚呼之后,順其自然地將豐滿的軀體揉進墨公子的懷里,周圍的其他女人紛紛嬉笑,她甚至從善如流地摟過墨熄的頸脖,從善如流地要去吻他的嘴唇。
強烈的顫抖被生生遏制,墨熄雙目赤紅,忽然側過臉,抬起那只未曾受傷的手,猛地捏碎了桌上的瓷盞,二話不說,朝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劃去!
“啊——!”
姑娘失聲尖叫,花容失色地驚恐瞪著他。
“公子,你,你這是……”
墨熄喉結滾動,睫毛顫抖著,臉色蒼白中泛著病態(tài)的血色,他捏著血淋淋的瓷片,一個字仿佛是從欲望的深淵里擠出來的。
“滾……”
“公子?”
“都……滾�!�
感覺到邪欲又將侵襲,他咬牙又在自己掌心扎落一次。鮮血橫流中,他驀地抬起猩紅色的眼,淡薄的嘴唇已被自己咬破,血漬瘆人。
墨熄反手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杯盞哐當,他怒喝道:“還不都給我快滾?!!”
姑娘們爭相向外跑去,卻驚愕地發(fā)現(xiàn)大門籠罩著一層邪戾之氣。她們驚慌失措地叫了起來:“怎么回事?”
“門怎么打不開了!”
“嗚嗚嗚……”
墨熄沒想到那惡鬼居然還有這樣一手,竟是強制把自己和這一群女子關在一個屋內(nèi),不由又是一陣強烈的怒恨加惡心。這時候,他耳中忽地嗡鳴,那個粘膩的嗓音又像一根濕漉漉的滑舌般探了出來。
“小公子,你還是放棄吧,何必給自己增添痛苦?”
“你看這些姑娘,難道她們不貌美嗎?不討人喜歡嗎?”
墨熄怒道:“滾!”
“你叫我滾?嘻嘻嘻,你憑什么叫我滾?你知道嗎,我附在你身上,能吸嗅到你骨子里天生的……暴虐……兇狠……小少爺,你有強烈的征服欲,控制欲,你渴望強占那些你所看中的東西……”
墨熄因身體強烈的痛楚而閉上眼睛,手微微顫抖著,咬牙道:“…你……放肆……”
“你還年輕,還有很多極樂沒有嘗過,而我,我附身過成百上千的男人,當我進入你們血肉的那一刻,我知道你們內(nèi)心所有的隱疾與渴望。少爺,你還未覺察,其實你的黑暗比你想象的還要深不可及�!�
“來吧,君子和惡魔只有一步之遙,來,我?guī)憧邕^那一步,你會謝我的,哈哈哈哈,我?guī)闫穱L人心與肉體,讓我來撕破你的內(nèi)心,讓你認清你自己�!�
惡鬼的聲音盤繞回寰,像是自高天飄落的黑鴉羽毛。
“你其實和我是一樣的人。不,你甚至比我還要可怕�!�
“痛苦嗎?灼熱嗎?想發(fā)泄對不對?只要你不再抵抗,我可以讓你體會到這世上最美妙的滋味兒,女人的……愛欲的……放縱的……”
那縹緲得意的嗓音卻在須臾間戛然而止!
墨熄用盡力氣倏地起身,單手扯落桌角墜的琉璃珠,竭力維持著神智清明,刷地向那五個哭作一團的姑娘們擲去——
每一顆都精準地命中昏迷穴,她們沒支持太久,就歪歪斜斜地昏迷在了地上。
做完這一切之后,墨熄的氣力儼然已窮盡,他扶著桌角,踉踉蹌蹌地坐下來,眼前天旋地轉,神識越飄越遠。
他用沾滿了鮮血的手,復又握住那尖利的瓷片,再次往掌心和腿上狠狠扎下去!
痛,但卻能維持他最后的清明。
眼神慢慢地都散了,看不清面前的事物,耳朵里也只有陣陣嗡鳴,聽不清周圍的聲音。他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甚至到最后,也不確定自己是否還真正清醒著,還能把控得了多久。
在意識淪喪前,他隱約聽到門外傳來一個焦急的喊聲——
“墨熄!”
是誰這樣快的尋了過來,找到了他……
半個時辰前。亂墳坡。
禁制咒甫一失效,顧茫就立刻破開雷霆結界,顧不得手腳僵麻,迅速結了個追蹤印——
“靈犬引路!”
金紅色的光輝從他豎起的雙指間的符紙上破空而出,盤踞成一只獵犬模樣,顧茫對那只獵犬道:“去,追墨師弟的下落�!膘`犬汪汪兩聲,原地繞著嗅了幾圈,忽然撒開金色的爪子,飛快地向遠郊奔去。
顧茫跟隨著靈犬追出十里地,穿過水田荒野,過了幾個小村,一路跟到了附近的杏香城。這是離事發(fā)地最近的一座主城,雖然規(guī)制遠不如帝都宏大,不過也算繁華。
這時候雖然已經(jīng)夜深,但城內(nèi)仍然行人如織,青年男女們相伴逛著天街,三五大漢坐在路邊喝酒宵夜,其中并不乏路過歇腳的修士。靈犬在人群間左移右竄,所過之處留下點點金色的梅花爪印,最后剎在了一座張燈結彩的樓宇前。
“嗚嗚汪!”
“知道了,是這里對嗎?”
“昂汪!”
顧茫點點頭,抬手將它收回符紙,正要進去,卻被斜刺里伸出的一只纖纖皓臂攔住了。
“哎,這位留步,胭脂樓可不是你一個姑娘家能進的地方�!币粋穿著翠色襦裙,披著素紗罩衫的女人娉婷走出,她磕著南瓜子兒,娟秀的眉眼間充滿了冷嘲之意。
“我進去找人。”
“可不是進去找人嘛,男人來咱們這里尋歡,女人來咱們這里尋仇,哎呦我的姑奶奶,咱們是小本生意,經(jīng)不起你們這樣鬧騰,到時候吵起來摔桌砸椅的,還不是要樓里來賠?”
顧茫怔了一下,漂亮的黑眼睛從女人身上移到她身后的樓上。
剛剛他救人心切,壓根沒有細看這到底是個什么地方,這時候才發(fā)覺居然是城中的一家青樓,而眼前的女人有著楚館花伶獨特的艷麗打扮,自己竟一眼沒瞧出來。
“回去吧回去吧,妹妹若是真想算賬呀,還是等白天里再自己和情郎好生算清罷。”
顧茫說什么也沒有料想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他這人平時總愛嘻嘻哈哈沒個正經(jīng),講話也總是七分胡扯摻著三分真誠,但這并不意味著他真的就是個不負責任的家伙。他只是……他只是沒有想過,居然會有人把他的玩笑全部當真。他隨口開心說的一句“我什么都不會,你要保護我”,那小少爺卻真的信了。
他不由地開始怨惱自己起來,為什么要和這么正經(jīng)的人說笑話?陸展星說的沒錯,如果這次陪墨師弟來的換成別的師兄,比如江夜雪,那就絕對不會出這樣的意外。
顧茫咬了下嘴唇,望了那燈火繁燦的花樓一眼,在幾個攬客姑娘的嘻嘻嘲笑聲中驀地轉身,朝最近的那個無人的小巷快步走去……
“唉,最近這些小丫頭們都是怎么了,自己風情不夠,留不住男人的心,還一個個來咱們場子里找不痛快�!本G衣青樓女趕走了顧茫后,便啐著瓜子皮兒,和旁邊的姊妹談笑風聲,“這個月都勸跑了幾個了?”
“這是第七個了吧,說句真的,這丫頭長得還算標致,嘻嘻,怎么就管不住自己情郎的腿呢?”
“那還不是因為我們樓里的姐妹們太好看?”
“哈哈哈,也是哦,我們一個個風情萬種,剛才那姑娘眉眼雖好,但仔細想來,臉龐太過英氣,又不會打扮,半點脂粉未施,當然遜色啦�!�
“你們不覺得她個子還太高了些么,這種身材抱起來肯定不舒服�!�
“難怪相好的跑咱們這里來了�!�
這群鶯燕嘰嘰喳喳聊了一陣子,哄笑作一團。她們太過開心,沒注意到有個人從旁邊的窄巷里出來,直到那人走到她們面前停下,女人們才不甚在意地抬起頭,卻是齊齊愣住了。
只見紅綢燈影里立著一個過分英俊的少年,他身段挺拔,腿長肩寬,有著挺拔的鼻子和微抿著的嘴唇,一雙熠熠生澤的黑眼睛很漂亮,帶著些焦灼和不安低下來望著她們。這眉眼似曾相識,好像她們不久前才剛剛見過�?墒撬齻兪窃谀睦镆娺^他的呢?這么好看的男人,理應過目不忘才是啊。
“……我可以進去嗎?”
姑娘們這才逐個回過神來,而后便是爭先恐后的踴躍攬客:“可以啊可以啊,當然可以!怎么會不可以呢?”
“公子請啊,公子是第一次來嗎?”
“公子有中意的姑娘嗎?你瞧我怎么樣,我給你免去茶水錢�!�
“呃,我不是……”
“公子別害羞嘛,一回生二回熟哦�!�
這個被彩蝶們圍簇的青年不是別人,正是解除了換形散藥效,換作男裝打扮的顧茫。顧茫一邊應付她們,與她們一同走進樓內(nèi),一邊迅速掃過整個大堂,沒有尋到墨熄的身影,便仰頭向通往二樓的樓梯看去。
他心中默念咒訣,凝神感知,立刻覺察到有一股強烈的鬼息從樓上某個廂間散出。
顧茫轉頭賠笑道:“對不住姑娘們,暫時不勞你們陪了。我有朋友在樓上等我,我去尋他。”
“你朋友?原來公子在樓中已經(jīng)有熟識的姑娘了?”
“哎喲,難道是我們長得不夠漂亮,入不了公子的眼嗎?”
顧茫掛念墨熄此時安危,早已心如火烹,他躲閃著姑娘們的眼神,恨不能就此化作隱形趕緊上去把人撈出來。于是他掙開她們,回頭朝那一張張失望的俏臉笑道:“哪能啊,你們也都很好看,只是我今日已經(jīng)有約……下回,下回我一定自己再來找你們玩�!�
青樓女郎們雖然頗為失望,但既然他都已經(jīng)這樣好言好語地說了,也只得悻悻道:“唉,好吧�!�
“真羨慕他找的那個姑娘,不知是哪位姐妹?”
“不知道啊,客人的事怎么能打聽那么多……”
顧茫循著邪氣來到一間檀門緊閉的廂房前,抬起手,還未觸及木門,便感到門上被鬼咒加持著,尋常客人根本無法接近。他心中打了個突,立刻聚起靈力,抬腳將門狠踹開——
“墨熄!”
廂房內(nèi)漲膩著甜透的脂粉香氣,滿眼映入的都是刺目緋紅,地毯床褥羅帷蠟燭都是紅色的,那五個來伺候客倌的女人也是酡腮朱衣,此刻卻盡數(shù)倒伏在繡著彩蝶的繡毯上,顯示都被人點了昏迷穴,個個不省人事。
墨熄伏在桌前,是屋里唯一素淡的顏色,他還竭力維系著自己最后的清明,但卻根本沒有辦法回應顧茫的聲音。
“墨師弟!”
“墨師弟!”
天地氤氳,似有人隔山隔海地在喚他,墨熄轉動眼珠,想要看清是不是真的有這樣的一個人,是不是真的有誰在喚著自己。
他并不那么確定。
自從父親辭世后,世上再也沒有誰這樣焦急關切地喊過他的名字。
“墨熄��!”
忽然被誰從桌上扶起來,渾沌的眼前是一團模糊的影子,他以為又是哪個樓里的姑娘,下意識地搖頭想要掙脫�?蛇@個“姑娘”的力氣也太大了,不由分說地就把他抱扶起來,兩人搖搖晃晃地走著。
墨熄青白滲血的嘴唇喃喃:“去……去哪里?”
“我扶你去床上躺著,沒事了,沒事了�!�
墨熄一聽“床”這個字,立刻道:“不……不去床上……你松開……滾開……”
“沒事了,墨熄,你別動,你流了好多血……”
“我不去……走開,別惹我,離我……咳咳……離我遠一些!”
但那個人根本不聽他的話,墨熄昏沉沉間被他攙扶著,倒在柔軟的枕榻上,他甩手想要推開對方,抗拒地又要摔下去,可他傷痕累累的手卻被另一只結實有力的手握住了。繼而那個人抱住他。
手臂是那樣用力,不像是姑娘,倒像是……
墨熄沒來及想完,他感到那個人摸著他的頭發(fā),連哄帶騙地對他說:“好了好了沒事了,有我,我來了。”
“……不去床上。”
“不去不去。”話雖這么說,胳膊卻一用力,把墨熄扶抱到榻上躺好,顧茫不停地哄著,“好了好了,沒事了,都是師兄不好,師兄不該和你開玩笑。”
鮮血淋漓的手被小心翼翼地握住。
顧茫看著那已經(jīng)被劃得血肉模糊的手掌,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聲音驀地軟和下來:“沒事了師弟,你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剩下的都交給我吧�!�
被摧折到極致的墨熄睜著渙散的瞳眸,眼前是猩紅的羅帳與晃動的珠簾,還有一個模糊的倒影。
無論他怎么努力,他都看不清那個人的臉龐,就像他實在也無法辨清周圍所有的聲音一樣,只有些特定的感官刺激在不斷放大——他看不清握著他的手那個人長成什么模樣,卻能清晰得聞到那人身上的氣味,感觸到那人的體溫。
那舒適的熱度與皮膚的觸碰令他眼前疾速閃過斑斕光彩。
他驀地仰起頭,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沙啞道:“放手……”
“墨熄……”
不知是因為這具身體的氣息太過令他覺得好聞,還是因為肌膚的觸感太過令他感到刺激,亦或者是那惡鬼的欲念終于已經(jīng)侵蝕了他的內(nèi)心,他只覺得一股邪火燎得愈發(fā)灼心,他反手一拳砸在床褥上,卻陷入柔軟錦被而感受不到一絲疼痛。
墨熄只覺得口干舌燥,近趨瘋狂,他幾乎是有些絕望地在嘶啞地喝令著:“你放開我——你離我遠一點……滾開!”
那人并沒有走,而是在低聲默念著什么咒訣,有絲絲縷縷的藍光從兩人交扣著的指尖縈繞飄升。
那藍光讓墨熄感到無限的煩躁和焦慮,他的咽喉已如火烤,焦灼地咬牙道:“你……”
“很快就好。”
“…你要再不走…我……”
“真對不住,我不該騙你的。我之前只是想和你開個玩笑�!蹦侨说纳ひ舻途彺判�,很柔軟,“本來我應該保護你,卻反而讓你傻傻地來護著我了。你看我這個師兄當?shù)摹?br />
另一只手觸上了他燙熱的臉頰,摩挲著。
“我和你道歉。”
墨熄卻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么,他胸臆中的焦躁太熾烈了,那是他從未遭受過的災劫,不知以何壓抑,以何熄滅,于是烈火焚天,洪荒滅頂。
某一瞬間那可怕的本能終于在分崩離析的理智中奪得高地,墨熄喘息著,眼眶發(fā)紅,忽然手上發(fā)狠用力,就著交扣的姿勢,猛地將那個人攬過來。
顧茫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覺得天地倒錯,他已倒在了祍席間,大睜著眼睛看著上方那個少年。
少年雖還沒他高大,但力氣驚人,胸膛劇烈起伏著,甚至可以聽到下面激烈的心跳砰砰聲。那雙黑眼睛既困惑又狠戾,那樣混亂而迷茫地低頭注視著他。
“師弟,你——!”
話未說完,所有錯愕的言語就已全被封在了青澀卻不容抗拒的親吻間,那么用力而躁郁,像是過于壓抑之后的一場熔巖奔流。
與其說是吻,不如說是狠咬。
顧茫的嘴唇很快就被咬破了,血腥氣在兩人唇齒間彌散開來。
這太突兀了,完全不在意料之中。
過了好一會兒顧茫才率先反應過來,他暗罵一聲,強自竭力壓下驚愕,單手在暗處悄悄結印,心中默念咒訣。
模模糊糊間,墨熄聽到那個惡鬼的聲音從心坎里冒出來,它洋洋得意地在他耳邊呢喃:“你看,你這不是體會到了么?你不是圣賢,你也不是君子。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匹惡獸,你天性里鎖著的那一個甚至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要黑暗扭曲,只是你自己還未將它釋放罷了。但是既然你已嘗過了滋味,那么總有一天,嘿嘿嘿,你會……”
可它沒有把這句話繼續(xù)說下去,顧茫的法術已然生效,那厲鬼忽地尖叫了一聲,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的貓。
“啊!是誰!誰!你們這些人!憑什么捉我?!什么純血貴族,什么名門少主,都一樣!欲望面前,你又比我干凈的到哪兒去?!”
它最后朝他詛咒般大喊起來,透著一股子瘋狂勁,再之后的事情,墨熄便失去了意識,再也不知道了……
第207章
AU番外《少年幻夢》(十)
宛如一場太過荒謬的夢魘。
墨熄醒來的時候,
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蓮生鎮(zhèn)那家小客棧的床上。
鏤花小窗撐開了一半,
光線外斜照進來,擺在土瓶子里的鳳仙花浸沐著柔亮的金色,塵埃在光柱里浮沉著。
他的目光起先還有些渙散,在某個節(jié)點,
忽然聚焦回神,
驀地就從床榻上坐了起來,昨晚的一幕幕洪流般涌過,他的記憶被沖刷的有些支離破碎,被附身之后的事情記得都不是太連貫,不過大致都有印象,
他一下子頭疼欲裂,
抬手去支撐突突直跳的額角,卻發(fā)現(xiàn)手上已纏好了紗布,
脫臼的手指也被接回了原位。
墨熄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掌心,
昨天最后好像進來了一個人。
是個男人,
而且……
他想起了那個算不上吻的“吻”,
身體一下子僵住了�;貞浺稽c一點上浮,
血色一點一點消退——正當這時,
客房的門吱呀一聲響了,墨熄猛地抬頭,余紅未退的眼睛利劍般朝著對方削去!
“你——”
進來的果然就是昨夜最后出現(xiàn)的那個少年,
墨熄雖然當時沒有看清對方的臉,
但大致的感覺總是有的,
不會錯。
墨熄的臉色幾乎難看到了極致,他咬牙道:“你根本……你其實……”
“唉,對,我就是顧茫,不過不是顧茫師姐,而是顧茫師兄。你好像已經(jīng)覺察到了。”少年看了他一眼,苦笑著將門掩上,而后走到墨熄床前,抬手摸了摸墨熄的前額。墨熄本能地想要閃開,卻因急怒攻心,不但沒有閃開,反而眼前一陣黑,差點又要暈過去。
墨熄氣的厲害,喘了一會兒,伸出裹得像狗熊爪子似的手,一掌把顧茫揮開。
他一口怒火噎在胸口,簡直快將他逼吐血了。這個姓顧的,明明能打會斗,卻要耍無賴說自己毫無能力,明明是個男子,一路上卻都不曾坦白,反而對自己百般調(diào)侃,還……
“咳咳咳�。 痹较朐脚�,竟什么話都沒說,先側過身劇烈咳嗽了起來。
“你剛醒,身體還沒恢復,如果想罵我的話,還是等養(yǎng)好了再罵吧。”
“你給我出去……”
“我是來給你道歉的,我覺得你昨天可能沒聽見……”
顧茫不提昨天還好,一提昨天,墨熄咳得更厲害了,那張蒼白的面龐霎時浮上一層羞惱至極的薄紅,一雙鋒芒犀銳的眼睛不無憤恨地盯著這個罪魁禍首看,咬牙切齒的動作鮮明地映在他那張俊秀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