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說七哥叫我啊�!Q搿胰巧Q肽岈�。”
“尼瑪有什么意思沒?”
“在藏語里是太陽的意思�!�
“哦?尼瑪是太陽�!背体赛c了點煙灰。
她扭頭,指:“那個人叫什么?”
“哪個?”
彭野和十六站得近。程迦說:“摸我的那個�!�
尼瑪紅了紅臉,說:“彭野。”
“彭……野……”程迦念著,說,“名字不錯。”
隔了一會兒,她問:“他多大了?”
“過了三十,不知道準(zhǔn)數(shù)兒�!�
“結(jié)婚沒?”
尼瑪搖搖頭,有些警惕地看她:“你為什么問這個?”
“你只管答。”程迦稍稍皺眉,說,“他身邊有沒有女人?”
“不知道啊�!蹦岈�?shù)椭^。
“相好的?”
尼瑪抿緊嘴唇。
“你們隊的人會不會出去找女人?”
尼瑪嘴唇抿成一條線。
程迦抽了一口煙,問:“他什么時候來這兒工作的?”
“好多年了,具體我也不清楚�!蹦岈斈局莶�。
這孩子嘴挺緊啊。
程迦失了興趣,不想聊了,淡淡地說:“我給你拍張照吧�!�
“不用了!”尼瑪連連擺手,特別不好意思,一下子跳起來跑開。
程迦抽完一根煙,站起身。
突然,有風(fēng)刮來,帶著不同凡響的力度和冷意。
程迦裹緊外套抬頭看,天空的藍色變深了。枯草地上泛起波浪,由遠及近,仿佛成群的爬行動物從遠方急速遷徙而來。
山雨欲來,氣勢壓迫。
十幾米開外,彭野背脊筆直,他仰著頭,望著風(fēng)來的方向,眉心緊緊擰著。
程迦快步走過去,嬉皮士和熊貓眼的車勉強修好了。
石頭說:“你們快點上路往前走,暴風(fēng)雪要來了�!�
彭野皺著眉頭,說:“來不及了,折返去剛才路過的村子。十六!”
十六“誒”一聲,立刻收拾工具準(zhǔn)備上車。
熊貓眼詫異:“�。磕鞘谴遄�?只有三四戶人家啊,這怎么能算村子�!�
嬉皮士則不相信:“只有一個小時就能到下個鎮(zhèn)子,這天看著很晴朗,高原上本來就風(fēng)大,一時半會兒怎么會有暴……”
“那你們繼續(xù)往前走�!迸硪瓣P(guān)上車門,“再見�!�
嬉皮士:“……”
**
車開出去不到500米,天空炸下一道雷,要把人耳膜震破。
可天還是藍色,只是風(fēng)突然停了,枯草也靜止了。
原野上的藏羚等動物全都不見了蹤影,一股詭異的死寂籠罩著荒野。漸漸,程迦腳底傳來陰森森的冷意,溫度在悄然下降。
十六坐在駕駛座,把車開得像飛機。
突然之間,天黑了。
烏云從遠方的山里涌出來,天地變色,藍天金草地雪山全都不見,只剩黑暗詭異的輪廓。
黑云翻滾,狂風(fēng)肆虐。
頃刻間就下雪了,洋洋灑灑,雪太厚,車燈都穿不透,伴隨著硬幣大小的冰雹,子彈一樣砸得車身噼啪響。
程迦這輩子沒見過這么兇殘的雪。
風(fēng)雪愈演愈烈,氣溫持續(xù)下降,路上開始結(jié)冰,十六不得已放慢車速。一車人像乘著小舟在黑夜的狂風(fēng)驟雨的海上顛簸。
只有10分鐘車程的村子,走了半個小時才到達。
這段路走得太辛苦,所有人下車時都疲憊不堪,臉色很差。
**
村子在一個小山谷的矮灌木叢里,除了分散在各處的三兩戶人家,還有個破舊的驛站。
程迦不知是太冷還是路上顛簸,有些胸悶。她拿到鑰匙后,進了房間。
房間里沒有床,是炕頭。
程迦伸手一摸,很暖和。她照鏡子補妝,發(fā)現(xiàn)自己臉色發(fā)白,嘴唇發(fā)紫,估計是凍的;可屋子里又很熱,她脫了外套,還是有種熱得暈乎的感覺。
冰雹打著窗棱悶聲響,驛站是全木結(jié)構(gòu),看上去年歲不小。
程迦推開木窗,才開一條縫,大片的雪花就隨風(fēng)涌進來,一粒冰雹砸在她腦門上咯嘣兒響。
不到下午四點,外頭黑漆漆的。她聽到隔壁房間傳來男人的笑鬧聲。
有她在場,沒她在場,他們似乎是兩種狀態(tài)。
風(fēng)把窗子推上了。
程迦出了房間。這驛站雖然破舊,卻有古代遺風(fēng),橫梁上勾勒著祥云佛像和舞姬,看著像有很多年歷史。
程迦想下樓看看,走到拐角處,發(fā)現(xiàn)錯了方向。
就在這時,她聽見了潺潺的水聲。
拐角處是沖涼的地方……
程迦剛聽到過隔壁房的笑鬧聲,知道有一個人不在房里。
**
外頭風(fēng)雪蕭蕭,程迦耳旁卻靜悄悄的,只有流水聲淅淅瀝瀝和她的心跳。
砰,砰,砰。
古老的驛站,簡陋的房間,木裂的門板,昏黃的燈光從縫隙里漏出來,像歷經(jīng)風(fēng)吹的紙燈籠。
程迦悄然走到門邊,燈光溢出門板裂縫,灑在她臉上,她看清了燈籠里的燭火——
彭野在沖澡,一絲.不掛。
水從他頭頂沖下來,黑發(fā)濕漉,古銅色的身軀修長精實,流線型的肌肉像石膏塑像。
他在沖涼水,沒有起霧,水流清晰地在他的肌膚上淌。
程迦似乎能聞到水的味道,還有荷爾蒙的味道,從狹窄的縫隙里涌出來撲在她臉上。
她目光筆直,盯著他的身體,一寸一寸,從上往下滑:寬肩窄腰的倒三角,流線型的背肌,凹陷性感的背溝,緊而翹的臀部,筆直的雙腿……
尤其是他背上幾道長刀和子彈留下的傷疤,男人疤。
他比她幻想的還要性感,如果是在野生動物族群里,他一定是雄性動物中的首領(lǐng)。
程迦不經(jīng)意輕輕吸了一口氣,要是現(xiàn)在手頭有根煙就好了。她又緩緩吸氣,卻猛然發(fā)覺自己呼吸困難,心跳加速。
那邊,他揉了一下頭發(fā),水花四濺,他微微側(cè)過身了,程迦抿緊嘴唇,盯著他精窄的腰。
突然,
她心跳更快,甚至頭腦暈眩,她身體不由自主地晃一下,有什么溫?zé)嵴吵淼囊后w滴到她手上。
她低頭一看,竟是鼻血。
操!
更多的血涌出來,不可控制,迅速滴到地板上。
程迦呼吸更困難,她突然一晃,地板吱呀作響。
她猛地抬頭,縫隙那一邊,彭野的身體僵了一瞬,頃刻間,他扭頭看過來了,眸子濕潤而黑暗,正正撞上她的眼睛。
如果是平常,看了就看了,程迦不會逃;她甚至?xí)枚手?奸他正面的裸.體;
可現(xiàn)在,她在流鼻血。
**
程迦沖進房間,飛快鎖上房門,她靠在墻上,仰著頭捂著涌血的鼻子,完全被震撼到。
彭野轉(zhuǎn)身的時候,她看到了,只一眼,卻什么都看到了……腹肌,人魚線,還有轉(zhuǎn)身時帶著晃動的那一捧……
像大爆炸,一切都在剎那間失控,她的心臟跳瘋了,鼻血也流瘋了。
彭野的腳步聲尾隨而至,止于她房間外。
“開門�!备糁簧乳T,他嗓音極低,語氣并不好。
一秒,兩秒,里頭的人不搭理,外頭的人忍夠了,突然一掌拍在門上:“開門!”
這氣勢讓隔壁房間的笑鬧聲都安靜了。
很快,隔壁的十六等人開門出來,就見彭野黑著臉杵在程迦房門口。
“咋回事兒啊……”十六低頭看見地板上一長串滴墜型血跡,驚呆,“臥槽,什么情況?”
彭野沉默一秒,都不用后退蓄勢,突然就發(fā)力,一腳踹開程迦的房門。
**
程迦倒在地上,意識全無,臉上全是血。
彭野大步進去,把她抱起來,語速極快:“高原反應(yīng),很嚴重�!�
十六立馬明白:“我去拿藥�!�
尼瑪又擔(dān)心又不理解:“她干嘛躲在房間里死不出來呀?”
“……”彭野舔了舔門牙,冷冷地看了昏迷的女人一眼,
隔半秒,說:“她神經(jīng)!”
☆、第11章
chapter11
r11
老式灶臺上,霧氣騰騰。
石頭坐在木墩上往灶里添柴火,十六往米粥里放紅景天。
石頭看得眉心直抖:“她不是好轉(zhuǎn)了嗎?你少放點兒!”
十六:“七哥讓我放的�!�
石頭扔一把樹枝進灶里,柴火燒得噼啪響;他跳起來走到十六跟前,拆開紙包:“尼瑪那小崽子又拿了送麥朵。”
“他給麥朵的我看了,沒多少。”十六說著,又往鍋里放。
石頭跟割了肉似的跳腳:“夠了夠了,剩下的都不夠賣錢了。”
隊里經(jīng)費吃緊,得時常賣藥材貼補。石頭管賬,往鍋里扔的都是錢,他當(dāng)然心疼。
十六停下手里的動作,說:“石頭,她身體好了,才能拍出好照片�!�
石頭沒興趣聽,把紙包搶過來包好。
十六:“她拍的照片可以做宣傳,在大城市辦展覽,賺的錢都給保護區(qū)。到時,上頭會給隊里增加經(jīng)費。”
石頭眼睛一亮:“你他媽不早說?”他拆開紙包,又拿了點放進鍋里。
以后得把程迦當(dāng)羊兒養(yǎng)著,她長好了就能收羊毛了。
**
有人推開木門,吱呀一聲。
程迦醒了,睜開眼睛,房里亮著燈,白蒙蒙的。
彭野進屋,手里端著碗粥。
“醒了?”他看她一眼,把碗放在床頭柜上,說,“過會兒喝了。”
他放下碗,轉(zhuǎn)身就走;
程迦開口:“我起不來�!�
彭野腳步停了一下,返回床邊,伸手進她被窩,托住她的后背把她扶起來。
她比看上去的要輕很多,臉色蒼白,嘴唇干枯,垂著眼睛,不像平時那么犀利。
他的手很穩(wěn),卻有點涼,程迦微微皺了下眉。
彭野問:“身體不舒服?”
程迦說:“你手太冷�!�
彭野回:“怪我沒先把手捂熱�!�
“……”程迦淡笑出一聲。
彭野沒再搭理,不發(fā)一言地把枕頭塞到她后背墊著,他的胸膛和手臂籠著程迦,有簡單的肥皂味。
程迦把自己撐起來,靠在床頭,臉頰“不小心”蹭到彭野的下巴,有點硬,溫?zé)岬模幌袼氖帧?br />
彭野的臉僵了一下。
他彎著腰,側(cè)頭看她,兩人距離很近,他眼神無聲,程迦也平靜地看他。她眼里有種獨特的底氣,像從來不會害羞害臊。
他拉好枕頭,松開她,端起粥碗:“把這個吃了�!�
程迦接過來,堂而皇之摸了一下彭野的手,皮膚粗硬,骨節(jié)分明。
彭野盯著她看,鼻子里緩緩呼出一口氣,若有似無咬了下牙齒。
程迦表情坦蕩,舀一口粥喝下去,暖暖的,胃瞬間舒服了:“誰做的粥?”
彭野看著她吃,說:“石頭。”
“他用的什么鍋?熬得這么好�!泵字嗝诇既谠谝黄�,程迦說,“以后我也買一個。”
“鐵鍋。”彭野答。
“……”程迦以為是哪個牌子的電飯鍋,她抬頭看他,“鐵鍋?”
彭野張開手,像個懷抱,比劃一下:“最原始的鐵鍋和灶臺�!�
程迦點點頭,說:“這個超市沒賣的�!�
彭野沒說話。
程迦問:“我是高原反應(yīng)?”
“還有點兒肺水腫�!�
程迦語氣很認真地說:“哦,難怪會流鼻血�!�
“……”彭野一時間又沒說話了,她真有臉提流鼻血的事。
要不是他看出她有高原反應(yīng)踹開她的門,她現(xiàn)在指不定神游去哪兒了。
他看上去沒心思逗留,要離開,走之前公式化地交代幾句:“注意休息,氧氣瓶在這兒。”
程迦吞下一口粥,道:“桑央尼瑪說,你會聽風(fēng),怎么做到的?”
“感覺�!彼幕卮鸷茈y說不是敷衍。
“糊弄糊弄小孩就算了�!背体日f,“你懂氣象。在哪兒學(xué)的,我問的是哪所大學(xué)?”
彭野看她一秒,沒有笑意地笑了:“大學(xué)?”
程迦說:“嗯,感覺。”
“感覺?”
“對,感覺。”
彭野哼笑出一聲,拉把椅子到她面前坐下,手肘撐在腿上,俯了上身湊近她,他笑意淡了下去,說:“你圖什么?”
他個頭高,白日里隔得遠不覺得�,F(xiàn)在近距離坐下,俯著身子,一下子擋住了程迦頭頂?shù)墓狻?br />
程迦抬起頭看他,一時間沒有回答。
他的眼睛黑黑的,很冷靜:“你想從這里得到什么?”
程迦回答:“我是攝影師�!�
彭野勾起一邊嘴唇,說:“我問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
程迦吸緊了臉頰,她眼瞳顏色很淡,睫毛顫了顫,又平靜了,說:“身體�!�
這下輪到彭野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來。
他篤定了程迦只是抽抽風(fēng)。這種事直接挑明,別說女人,男人臉上也掛不住,會被嚇退。可她的表達非常直白簡單。
“我要一組照片。你身體的�!�
此刻,她看著他,眼神異常清澈,平淡,不帶*;仿佛他才是心懷不正的人。她的眼神甚至有些虔誠,像藝術(shù)愛好者站在盧浮宮的走廊上瞻仰蒙娜麗莎。
驛站外風(fēng)雪似乎更大了,冰雹砸得噼啪響。
彭野無聲看她半刻,最后說:“吃完粥早點休息�!彼酒鹕恚痈吲R下俯視她,說,“以后不恰當(dāng)?shù)氖聝荷僮��!?br />
程迦語氣冷了半分:“這話原封不動還你�!�
彭野稍稍瞇起眼睛,背著燈光,他的臉色很暗:“你還真能揪住不放。非讓我提剛才你流鼻血時干的事兒?”
程迦說:“我不是看了不負責(zé)的女人�!�
彭野:“……”
程迦又淡淡道:“而且,我不是說那件事。后來你們又在我不在場時,去我房間搜過東西。”
彭野想了想,皺眉:“什么時候?”
“我早晨離開房間之后,退房之前�!�
彭野說:“沒有�!�
“你沒有因為從我這兒問不出線索而潛入我房間搜東西?”
“沒有�!�
“那就是你手下的人�!�
“不會�!迸硪罢f。
十六給他打電話說要不要把程迦交給警察審問,彭野的回答是“算了”。
如果程迦被帶進警局,她一定會成為“黑狐”等人的目標(biāo)。如她所說,出門在外,保護自己是最重要的。
彭野當(dāng)時想,不能保護這個路人,就不要把她牽扯進來。
“他們都不會�!�
程迦輕嘲似的笑出一聲。
彭野問:“有人翻了你的房間?”
“東西看上去和原來一樣,但肯定被動過�!�
“我過會兒去問十六他們�!�
程迦“嗯”一聲,攪著碗里的粥,慢慢地問:“你心里認為他們沒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闖入我房間�!�
“是�!�
程迦挑眉:“你還挺信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