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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20章

    石頭說:“你這么好的女孩子,怎么會找不到男朋友呢?”

    程迦很隨意,說:“喜歡我的,我看不上;我喜歡的,看不上我。”

    十六插話:“我聽人說,現(xiàn)在大城市里的男男女女都這樣。程迦,你自己也這樣,那想過這問題的原因沒?”

    程迦說:“想過啊�!�

    “啥原因?”

    程迦道:“配不上比自己好的人,卻又看不上與自己為伍的人�!�

    十六咂舌,這話聽著真落寞。

    尼瑪不解:“迦姐,你那么好,和你為伍的都是好人啊。”

    程迦笑了笑,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輕聲道:“現(xiàn)在的都是好的�!�

    彭野從火堆里刨出一根玉米,遞給程迦,說:“好了。”

    程迦也不客氣,接過來張口就咬。

    彭野說:“你別燙著。”

    烤玉米又香又甜,她肚子餓了。吃到一半,彭野又丟給她幾塊肉,喂貓兒似的。

    過不久,地瓜也熟了,撕開外皮,熱氣直冒,香味四溢。

    吃完一個大地瓜,再來一顆大土豆。

    程迦前段時間在城市里有些厭食,來這兒后倒好了,今晚胃口格外好,吃完一堆之后,拿袖子擦擦嘴,然后看著彭野。

    彭野:“……”

    他問:“你還能吃?”

    程迦朝他伸手,說:“我的水果呢?今天沒吃水果�!�

    她說的是涼薯。

    管水果的彭野微微皺眉:“晚上冷,吃著不怕涼?”

    “我想吃�!背体日f。

    彭野看她吃得額頭微微冒汗,還烤著火,不攔了,起身去拿了個涼薯來。他坐在地上,像上次一樣把皮撕得干干凈凈了遞給她。

    程迦咬一口,涼薯嘎嘣兒脆,全是汁水。感覺像開著空凋蓋被子。

    石頭吃著土豆,問:“程迦,你做這種工作,你爸爸媽媽不擔心呀?我看你都很少給他們打電話報平安�!�

    程迦說:“我爸死了好些年,我媽也有了新家庭�!�

    眾人沉默,十六踹了石頭一屁股,程迦倒笑了:“沒事兒。他們又不能幫我活。”

    彭野沒說話,從火堆里又翻出一個小紅薯,拿棍子推到程迦面前,問:“還要么?”

    “那就再吃一個吧�!背体劝研〖t薯拿起來。

    **

    夜里睡覺,大家各自用睡袋,擠在一個帳篷里。

    程迦沒睡袋,夜間得有人值夜,倒空出一個多的。彭野把他的睡袋給了程迦。

    彭野夜里11點到凌晨1點半值夜,十六1點半到3點,尼瑪3點到4點半,石頭4點半到6點。

    程迦看大家睡覺時都帶著槍,心里清楚怎么回事。

    躺下后沒多久,身邊傳來男人們均勻的呼吸聲。程迦睡在彭野的袋子里,都是他的味道,她有些睡不著。

    帳篷上火光,還有他的影子。

    程迦側(cè)身睡著,拿手撫摸帆布上的“彭野”,粗糲,有質(zhì)感。

    尼瑪說了一句夢話,這個夜安靜靜的。

    外邊的男人也安靜。

    一個小時過去了,程迦還是沒睡著。她從睡袋里鉆出來,走了出去。

    ☆、第27章

    chapter27

    r27

    彭野不在篝火邊,他靠坐在暗處的一棵樹下。

    程迦拉開帳篷拉鏈鉆出來,發(fā)出了聲響,他目光驟然掃過來,黑眸凌厲,像潛伏在樹叢里的狼,警惕,敏銳,帶著點兒狠。

    程迦扶著帳篷,盯著他看。

    他穿了件黑色的雨衣,臉龐看上去比平時冷酷。

    程迦意識到,他并非安靜坐著,他在值夜,在偵查。

    他見程迦出來,并沒有多詫異,眼神很快又看向別處了。

    程迦把自己裹成一團,過去火堆邊坐下烤火,隔他有好幾米的距離。他余光瞥見她烤火,問:“凍醒了?”

    程迦搖頭。

    她睡的位置離外邊的篝火最近,很暖。

    彭野又問:“睡不著?”

    他聲音很低,說話時,并沒有看程迦,而是一直在注意周圍的環(huán)境。晚上的霧氣更大了,朦朧地漂浮在兩人之間。

    程迦說:“嗯,睡不著。”

    彭野頓了一秒,側(cè)頭看過來,問:“害怕?”

    程迦反問:“你覺得我會害怕么?”

    他極淡地笑了笑,重新望向黑夜中的灌木叢。篝火照射下,樹叢里像隱藏著鬼魅。

    程迦抱著膝蓋,腦袋枕在手臂上,歪著頭看了他一會兒,他始終專注地盯著周圍的樹林。程迦問:“你困嗎?”

    彭野說:“不困。”

    他說話時,還是沒看她。

    程迦輕聲問:“今晚會有危險嗎?”

    彭野說:“可能�!�

    程迦問:“能給我一把槍么?”

    彭野說:“不行�!�

    程迦問:“為什么?”

    彭野沒有立刻回答,半秒后,看她一眼:“我以為你知道為什么。”

    程迦說:“你不說我怎么知道為什么?”

    彭野直接沒搭理她了。

    程迦知道在山谷上的那一踮腳,在他看來是前科。

    兩人很久都沒有再說話,程迦把煙湊到火堆里點燃,無聲地抽煙。

    彭野起身走過來,往篝火堆里添了些柴,說:“抽完煙進去睡覺。過會兒下雨,聲兒吵,更睡不著了。”

    程迦抬頭看,分明月光很好。

    彭野又交代一句:“睡覺時把衣服穿全了。”以防夜里突然有事。

    程迦“嗯”一聲,閑聊地問:“你多大了?”

    “大你八.九歲�!�

    程迦說:“原來你這么老了。”

    彭野說:“你還年輕�!�

    程迦無言,其實他的年紀一點兒也不老,他的臉他的身體看上去更不老。

    他蹲在火堆邊搭柴火,她坐在一旁,把煙輕輕吸了一口,透過煙霧看他。

    周圍是無邊的夜和寂寞。

    程迦問:“你女朋友呢?”

    彭野臉上的表情是明顯不愿和她談論這些問題。

    程迦平靜地說:“早些年,你身邊應該美女如云�!�

    彭野順她話兒接:“那你問哪個女朋友?”

    程迦說:“最愛的一個�!�

    彭野說:“忘了�!�

    他真忘了,因為不夠刻骨銘心。

    程迦把煙灰點進火堆里,問:“我想要的,你不會給;因為你說,我們不是一路人。

    你和阿槐是一路人嗎?”

    彭野沒回答,程迦替他回答:“不是�!�

    “阿槐要的,你給;為什么?”程迦微微冷笑,“彭野,你怕我。”

    你怕陷進來脫不了身。

    “三十多歲的男人,還怕我吃了你?”

    彭野沒說話。原本在杏花山谷上的那一跳就讓他火大,此刻,對于她的挑釁,彭野有些受夠了。

    他沉默著,一開始沒說話,后來把手中的最后一根木頭放進火堆里,才扭頭看程迦,說:“因為我對你沒‘性’趣�!�

    語氣輕描淡寫,內(nèi)容卻嚴重到足以冰封兩人間剛剛才緩和的關(guān)系。

    程迦眼里的冷幾乎是徹骨,她沒說話,把剩下一截煙扔進火堆里,起身進了帳篷。

    回到帳篷里后,程迦看著帆布上他的影子,冷冷地白了一眼,翻身睡了。

    夜里依稀聽見下雨聲,稀里嘩啦打在帳篷上,后來有人進了帳篷換班,有人出了帳篷值夜。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彭野用力晃她,聲音壓得極低:“程迦!”

    程迦猛地睜開眼睛,暴雨打在帳篷上噼里啪啦響,風聲雨聲里,摻雜著遠處多聲槍響。

    彭野臉色冷峻,不等她自己起身,一只手把她拎起來,攬在懷里急速往外走。

    尼瑪滅了火堆。帳篷外黑漆漆的,只有模糊的天光,暴雨如注,四周的樹影像鬼魅。

    身后槍聲來來往往,程迦在雨里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彭野護著程迦迅速爬到帳篷背后的山坡上,把她隱藏在一個土坑里。他扎營時看了地形,附近灌木多,從下往上看全是灌木,從上往下看,卻視野開闊一覽無余。

    他們的帳篷在坡腰,車停在坡頂。

    彭野迅速脫下身上的雨衣給程迦穿上,架起槍趴在土坑邊緣,石頭和十六在前邊打掩護,正被逼得往帳篷邊退。

    彭野瞄準黑暗中連成一片的幾個人影,扣動扳機,山坡下傳來一聲慘叫。

    人影散開了,彭野沒有繼續(xù)開槍,視線太模糊,怕打到石頭和十六。

    很快尼瑪伏身爬上來,溜進土坑。彭野問:“多少人?”

    尼瑪答:“十來個。”

    彭野咬了一下嘴唇,頭發(fā)濕漉漉的,一簇簇貼在額頭上。

    彭野問:“你槍里多少子彈?”

    尼瑪說:“10枚�!�

    彭野說:“夠了。過會兒石頭把他們引上來,我打掩護,你做主槍手�!�

    尼瑪默了幾秒,說:“好。”

    說完,尼瑪爬出土坑,溜到上坡斜上方的灌木叢后去了。

    程迦穿了雨衣,可渾身還是濕透,冷得牙齒咯咯直打顫,雨水糊得她睜不開眼。

    “你再忍一忍�!迸硪鞍阉^來,擋在身下,槍口瞄準五六個潛伏上山坡緩慢靠近帳篷的人影,扣動扳機。

    一連串槍聲在程迦頭頂炸開,□□巨大的后坐力沖擊在彭野的肩膀上,也一次次沖擊著他身下的程迦。黑暗讓觸覺格外清晰。

    彭野壓在她身上,渾身肌肉都緊繃著;雨水也打在她臉上,她喘不過氣,每次開槍都是一次后坐力的爆發(fā),兩人在坑里顛簸,身體一次次撞擊。

    她像是要糅進他身體里。

    程迦暈眩而痛苦,喘不過氣,她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腰。一切都不合時宜,這時候她卻瘋狂地想要這個男人。他的反抗和不可得到讓她恨得咬牙。

    彭野的開槍引來對方瘋狂反擊,數(shù)發(fā)子彈打在土坑邊緣,泥土四濺。彭野迅速壓低腦袋,把程迦護在身下。

    數(shù)發(fā)連射后,槍聲停了,雨也變小了。灌木叢里漸漸有股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嗚嗚的夜風。

    對方的人正緩緩靠進彭野所在的土坑,連程迦也聽見了腳步聲,她抹開眼睛上的雨水,看向彭野。

    彭野卻望著天空上的云,握著槍,極深地蹙著眉。

    風在吹,他低低道:

    “3……”

    天太黑,她看不太清他的臉,只有低低的聲音,

    “2……”

    程迦見他的手摁在一把□□的扳手上,對著天空……

    “1……”

    他對著天空開槍了,而這□□聲似乎是某種訊號。

    一瞬間,風吹走了烏云,月光如水銀一般傾斜而下,照亮整個雨后的山坡。

    而他輪廓分明的臉清晰在了月光里。

    尼瑪開槍了,“砰!”“砰!”“砰!”“砰!”“砰!”“砰!”

    程迦聽見坡下不遠處一陣毫無章法地亂開槍,外加痛苦慘叫,罵罵咧咧。對方正迅速撤退。

    彭野探頭去看,有個人一槍打過來,他迅速躲回。

    彭野冷冷咬著牙,用力推了一下□□的保險栓,不做任何停留再度起身,槍架在左手臂上,“砰”地一聲。那個人倒在地上,捂住腿往后爬。他身邊的人都涌上去拖他。

    他打中了一個頭頭。

    彭野冷著臉,迅速判斷人群里“四肢健全”的人,“砰”“砰”“砰”……

    哀嚎慘叫聲此起彼伏。

    對方的槍也瞄過來,子彈數(shù)連發(fā),響徹天空。

    但很快,烏云再度遮蓋月亮,山坡陷入一片漆黑。

    世界安靜了。整個山坡安靜了。

    不久后,天空開始淅淅瀝瀝地下雨,坡腳響起汽車發(fā)動的聲音。

    人走了。

    尼瑪從灌木叢里滑出來,飛快溜到這邊來。彭野也松開程迦,走出土坑,石頭和十六正趕來會和。

    彭野問:“怎么樣?”

    尼瑪答:“兩個肩膀,兩個肚子,一條腿……一個腦袋�!�

    彭野簡短有力道:“有進步�!�

    十六摟住尼瑪?shù)募绨�,夸贊:“不錯,會是咱們隊的接班神槍手�!�

    尼瑪愣了愣,剛才開槍時的冷靜穩(wěn)重全不見,不好意思地揉揉頭:“都是七哥教我的�!�

    想了想,又小聲道:“哥,我不是故意打他腦袋的�!�

    彭野說:“我知道�!�

    面對盜獵者,如果能盡量讓對方喪失行動能力,就不能取其性命。

    石頭問彭野:“老七,現(xiàn)在怎么辦?追嗎?”

    彭野說:“趕路。”

    天空又開始淅淅瀝瀝地下雨了。

    眾人很快開始收拾東西,程迦獨自走到一邊,靠在大樹上,點了根煙抽。彭野以為她剛才嚇到,需要自己平復,便任她了。

    大家收好東西走到車邊,程迦問:“最近的城鎮(zhèn)在哪兒?”

    石頭邊往車上搬袋子,邊道:“往回走,得好幾個小時。……估計會碰上剛才那幫人……你問這干嘛?”

    程迦說:“往回走�!�

    周圍很安靜,只有下雨的聲音。

    彭野把她的箱子放到車上,回頭看她,天太黑,她的臉有些模糊,看不清表情。

    彭野想了幾秒,在槍戰(zhàn)來臨之前,他們正陷入冷戰(zhàn)。彭野說:“程迦,現(xiàn)在別任性�!�

    “往回走�!背体瓤吭谲囘叄瑳]有半點要上車的樣子。

    彭野皺眉:“你他媽又怎么不爽了?”

    黑暗中,她煙頭上的火光燃了一下,又黯淡下去。

    她慢慢呼出一口煙,平靜地說:“我中槍了�!�

    ☆、第28章

    chapter28

    r28

    程迦說:“我中槍了�!�

    月光從云層的縫隙里灑下來,她靠在車邊的身影漸漸清晰。

    她臉色蒼白,人卻很平靜,右手拿著一支裊裊的煙。左肩膀下,胸部上方破開一個洞,鮮血緩慢地往外滲。

    十六和尼瑪都震驚了:“這什么時候弄的?!”

    程迦隱忍地皺了眉,問:“你們現(xiàn)在要和我談這個?”

    肩膀上絲絲綿長的痛感叫她的頭腦前所未有的清晰而活躍,持續(xù)不斷的刺激從肩膀上源源而來。她點了一下煙灰,拉開車門,說:“送我去醫(yī)院。”

    “繼續(xù)趕路。”彭野的聲音傳來。

    程迦抬起眼睛看他,語氣有點兒冷:“你說什么?”

    云層籠罩過來,又開始淅淅瀝瀝地下雨了。

    彭野不近人情地說:“走回頭路耽誤時間,而且危險。”

    程迦:“他媽的我肩膀里有顆子彈。”

    彭野卻無動于衷,黑眸冷靜,像一只審時度勢的狼,盯著她眼睛深處,像在探尋更里層的意識。程迦臉上的憤怒沒有任何偽造。

    她捏緊了手里的煙,說:“你不舍得路上多住一晚的開銷,也不舍得汽油�!�

    彭野平靜看著她,什么也沒說。

    程迦心涼透,轉(zhuǎn)身就走:“你們走你們的,我自己開車回去�!�

    彭野把她扯回來摁在車身上。

    程迦咬著牙,眼睛里全是恨:“我說了,我要去醫(yī)院�!�

    彭野黑眸沉沉,說:“我給你取。”

    饒是程迦,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彭野回頭對石頭說:“把燒酒拿來�!�

    程迦甩開彭野的手,轉(zhuǎn)身朝自己的車跑。

    彭野一言不發(fā),大步上前,抱住她的雙腿把她扛到肩上,走到車邊,一把放倒到車前蓋上。程迦起身要滑下來,彭野一躍上車,把她摁倒。

    他一手摁著她的胸口,另一只手從腰間抽出一把短軍刀,對石頭說:“燒酒�!�

    “放開!你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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