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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程迦一笑:“是啊,你又老了。”

    徐卿覺著她孩子氣,無奈一笑。他人看著再年輕,也掩蓋不了嘴邊的法令紋,他說:“出去喝杯咖啡吧�!�

    程迦搖頭,沒有興趣:“晚了,準(zhǔn)備回家睡覺。”

    徐卿點(diǎn)點(diǎn)頭:“好習(xí)慣�!�

    程迦不解釋。她哪里想回去好好睡覺,只不過去哪兒,和誰,都讓她厭惡。這些天,她每天都很充實(shí)地讓自己忙碌,可夜里仍然無法入睡,每晚都得靠酒精催眠。

    “如果喝咖啡是想打聽我媽的事,她離婚后又結(jié)婚了�!�

    “我只是來看你的攝影展。”

    程迦沒再說話,看照片,徐卿偶爾看她。

    他終于問:“這個(gè)男人對你來說,很特別?”

    彼時(shí),程迦望著墻上的高原落日,燒羊皮的火堆滅了,彭野的剪影孑然立一旁。她望著他,眼睛挪不開,只想走進(jìn)畫框里,從他背后抱住他。

    徐卿的話,讓程迦心一沉,有種深沉底下的情緒隱隱激蕩著,她壓抑�。骸盀槭裁催@么問?”

    “這張照片,看上去不舍�!�

    程迦抿緊嘴,臉色微白。心里跟塞進(jìn)了一把彈球似的,極不安穩(wěn)。她忽然想起,有句話忘了問彭野。怎么還沒問就這么回來了?

    哦,她想起來了,她不能問,她疑慮他會不會和他們一樣。

    可現(xiàn)在,她忽然又想問了;前所未有地想知道答案。

    徐卿未看出程迦心底的翻江倒海,問:“那個(gè)叫江凱的男朋友呢?”

    程迦:“他把我甩了�!�

    徐卿搖頭:“沒人會甩掉你。”

    “你就甩過�!�

    徐卿無言半刻,他從未甩過她,只是不敢接受。那時(shí),她還是個(gè)少女,他雖風(fēng)華正茂,但在她的年輕面前,自慚形穢。

    可她柔弱,無助,又孤冷,他忍不住,不斷對她好,卻總在她挑明的時(shí)候,一次次拒絕。

    “迦迦,我不適合你。你值得比我更好的,事實(shí)證明我是對的,你和江凱一起很開心,變得像你那個(gè)年紀(jì)女孩應(yīng)該有的樣子。雖然你們現(xiàn)在分開了,但我還是像當(dāng)初一樣認(rèn)為,你能找到更好的。”

    程迦心底平生一股厭煩,卻笑了一聲。

    徐卿看她。

    “當(dāng)年你就這么和我說;后來江凱也這么和我說,迦迦,你找得到更好的�!菲��!�

    “……”

    “我是玩具,是寵物么,隨意推給下一家。喜歡的時(shí)候不曉得為我好,不喜歡了到曉得為我好了。這些話留給自己矯情就行,別說出來惡心我�!�

    程迦一番話說話,腦子靜了。她輕輕吸一口氣,就想起彭野沖進(jìn)她身體時(shí),說的那句:“程迦,你不會遇到更好的。”

    她身體一個(gè)激靈,閉了閉眼。

    她轉(zhuǎn)身,打電話給經(jīng)紀(jì)人,手在輕顫,聲音卻篤定:

    “我現(xiàn)在去西寧,和你說一聲。”

    “什么?!”

    “有個(gè)重要的問題,要當(dāng)面問�!�

    “親愛的你先冷……”

    “香港站還有3天,下站北京我會準(zhǔn)時(shí)回來。”

    “親愛……”

    程迦掛了電話,轉(zhuǎn)身離開。

    徐卿,畫廊……她拋下了身后的一切。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很多人私信問我,說想去旅行,走一些偏僻的地方,問我有什么建議。只有5條:

    1,帶上人

    2,別窮游

    3,不要一個(gè)人

    4,不要一個(gè)人

    5,不要一個(gè)人

    別問迦爺為什么一個(gè)人,她有病啊,你們有不。

    還有,我昨天少打了一個(gè)字,本意是“你們想要(說)什么?”

    →_→是暗示你們向我表白啊,結(jié)果全在喊嘉庚。說,嘉庚是誰?人與人之間的愛呢?

    ☆、第53章

    chapter

    53

    程迦凌晨到西安轉(zhuǎn)機(jī),去西寧的飛機(jī)要到早晨8點(diǎn)。

    程迦沒心思住酒店,包了輛車游西安。深夜空無一人,司機(jī)都快睡著,她精神卻好,望盡每一條街道每一堵城墻。

    上午七點(diǎn),程迦重回機(jī)場,過了安檢在貴賓廳坐著。她出來得匆忙,只帶了個(gè)極小的登機(jī)箱。她平日不喜玩手機(jī),閑來無事只能盯著電視發(fā)呆。

    有乘客進(jìn)來找位置坐,不小心撞到她的小箱子,磕到她的腳。

    “啊,對不起對不起�!睂Ψ铰曇魷厝�,是個(gè)高挑知性的女人。

    “沒事�!背体劝严渥永侥_邊,抬頭看一眼,女人很漂亮,眼睛大大的,鼻子嘴巴都很秀氣,卷發(fā)襯得臉特小。

    她到程迦旁邊坐下,程迦沒在意。

    隔了一會兒,她問:“你也是轉(zhuǎn)機(jī)的嗎?”

    程迦盯著電視看了幾秒,才意識到她在和自己說話,回頭,沒什么興趣地“嗯”了一聲,又看電視。

    電視里在放國際新聞,沒頭沒尾的。

    “我從北京來的,你呢?”

    程迦稍稍低一下眼皮:“香港。”然后又看向電視。

    “你是香港人?”

    “不是�!�

    “我是北京的,去青海找人。”

    “哦。”

    過了好一會兒,美女沒等到程迦說別的話,便道:“找我愛的人�!�

    程迦還是沒話。前半程從香港來西安的飛機(jī)上,她身邊坐了個(gè)大媽。她隨意看了眼大媽抱著的畫,被大媽捕捉到,成功講了一路她女兒如何會畫畫。

    有傾訴欲還自來熟的人真不少。

    程迦看著國際新聞。

    美女也跟著看,新聞里播放海洋石油,她說:“他很喜歡海洋,我卻覺得海洋很危險(xiǎn)�!�

    程迦“哦”了一聲。

    美女從包里拿出一盒巧克力,拆開了說:“吃一塊吧�!�

    “不用,謝謝�!�

    “吃一塊嘛,這么早,要補(bǔ)充能量啊�!�

    “我不喜歡甜食�!�

    “啊,真遺憾。我很喜歡巧克力。”美女溫柔地說,撕開一袋來吃。

    坐了一會兒,程迦有點(diǎn)兒困,畢竟一晚上沒睡。想抽煙,看了看禁煙標(biāo)識,算了。

    美女問:“你到西寧,還是繼續(xù)往前走?”

    “往前走。”

    “去干什么?”

    程迦淡淡垂一下眼睛:“找人�!�

    “找誰呀?”美女好奇地湊過來。

    程迦抿緊嘴巴,沒做聲。

    “是喜歡的人么?”

    程迦還是沒動(dòng)靜,美女等了一會兒,要放棄時(shí),程迦幾不可察地點(diǎn)了一下頭。

    美女開心地笑了:“那他喜歡你么?”

    程迦:“不知道,沒問過。”隔幾秒,她扭頭看她,眼神平靜而安定,說,“我這次去,就是去問他的�!�

    女人被她干脆的眼神看得一時(shí)不知說什么,問:“沒有他電話嗎?”

    “有�!�

    “怎么不打電話問?”

    “要當(dāng)面問�!�

    她給他那樣分別的方式,不能用一個(gè)電話道歉敷衍。

    “他在那邊工作嗎?”

    “嗯�!�

    她還要問什么,程迦不想再多聊自己,于是轉(zhuǎn)移:“說你吧。”

    “那你問�!�

    程迦:“……”她借用她剛才的問題:“他在那邊工作?”

    “嗯,我以前不懂事,總想讓他離開那里。但現(xiàn)在想通了,心在一起,隔得遠(yuǎn)也不要緊�!迸嗣蛑剑旖且种撇蛔∩下N,

    “分開好久,我一直想著他,現(xiàn)在又知道,原來他也一直想著我�!�

    乘務(wù)員通知登機(jī)。兩人上了飛機(jī)發(fā)現(xiàn)是鄰座。女人驚訝:“太巧了�!�

    程迦:“嗯�!�

    飛機(jī)起飛,女人坐立不安。程迦一開始沒管,但后來女人動(dòng)靜太大,程迦扭頭看她一眼。

    “有點(diǎn)緊張�!迸吮傅匦πΓ跋氲揭娝�,好緊張。”

    程迦想,看上去三十多的女人,心還跟少女似的。

    女人道:“而且我很怕坐飛機(jī)。每次都緊張�!�

    程迦:“……”

    “你這一趟夠辛苦�!�

    女人微笑:“都值得的。”

    程迦看她臉色發(fā)白,腿也在抖,說:“你講講話,分散注意力�!�

    “那和你講他的事兒吧�!迸斯豢催^來,

    “他和我一個(gè)大學(xué),是那種很陽光很會玩兒的人,總開著漂亮的車進(jìn)出學(xué)校,載著朋友到處玩兒。他在學(xué)校挺有名,很多女生喜歡他。

    我和他沒什么交集,他身邊美女很多,我只是平常�!�

    程迦并沒什么興趣,忍住困意,問:“怎么認(rèn)識的?”

    “我每晚都去操場跑步,同學(xué)們習(xí)慣逆時(shí)針跑,我卻喜歡順時(shí)針。他也跑步,有次撞上了,他很不耐煩地把我耳機(jī)扯下來,兇‘怎么又是你?’我現(xiàn)在都記得他當(dāng)時(shí)皺眉的樣子,臭著臉‘誰讓你逆著人群方向跑的?’我還挺奇怪,明明只撞到一次�!�

    她輕輕笑,

    “后來他說,好幾次差點(diǎn)兒撞到我,所以有印象�!�

    程迦揉揉有些累的眼睛,道:“搭訕就搭訕,還找借口�!�

    “是吧?”美女也不緊張了,靠在椅背上繼續(xù)講,“后來在校園里遇到幾次,我對他挺冷淡,有天他就對我示好了。一開始我不想接受他,覺得他經(jīng)歷豐富,應(yīng)該是花心的人�?伤茏屓酥�,就陷進(jìn)去了。還好,后來發(fā)現(xiàn)他其實(shí)很專一,就一直談戀愛了�!�

    程迦順口接一句:“怎么分開了?”

    “他做了些錯(cuò)事,想遠(yuǎn)離。我不能跟他去,異地相隔,我堅(jiān)持不了,就和他提出分手�!�

    程迦有些疲累,垂了垂眼睛,沒繼續(xù)問了。

    美女繼續(xù)講:“我一直以為他在這邊有了新戀情,結(jié)婚了。但前段時(shí)間朋友遇到他,發(fā)現(xiàn)他還是孤身一人�!�

    程迦道:“孤身一人,或許是沒找到合適的,怎么確定是在等你?”

    美女愣了愣,盯著程迦看。

    程迦倦了,人也漫不經(jīng)心:“這些年你一直等他,也是沒找到合適的吧�!�

    美女默然。

    程迦:“當(dāng)我沒說。”

    美女卻一抿唇,笑道:“你誤會了。他打電話和我說,很想念我,想和好啊。也是最近遇到別的女人,對比之下,回想起我的好了。不然,我怎么會過來?

    而且,我終于肯讓步,他不知道有多開心。”

    程迦說:“哦。”

    飛機(jī)降落西寧,兩人告了別。程迦打車到客車站,買去格爾木的車票,竟再次遇到那個(gè)美女,連程迦也覺得巧合了。

    彼時(shí),美女在打電話:“……來接我吧……他會知道是誰的……”掛了電話,她驚喜道,“你也去格爾木啊。”

    程迦說:“到了還得轉(zhuǎn)�!�

    她熱情道:“他會來接我,如果順路,帶你一起吧。”

    程迦不喜受人恩惠,但看她太熱情,也準(zhǔn)備問一句她去哪兒,可后邊人擠上來推了她一下,她護(hù)著箱子,也就把話擱一邊了。

    上車后兩人坐一起,客車破舊,有些臟。女人不適應(yīng),拿紙巾上上下下擦了個(gè)遍�?勺潞螅樕系男θ菰僖膊夭蛔�,托腮看窗外,嘴角含笑。

    程迦望一眼灰黃色的高原,瞇起眼睛。

    西部的陽光太燦爛了,而她沒休息好,有些暈車。

    **

    彭野從外邊回站,才下車,就有人招呼他:“老七,剛有個(gè)女人打電話,讓你去格爾木車站接她。她從西寧那邊過來�!�

    彭野一愣,立在原地,靜止好幾秒,才問:“女人?”

    “對,聲音聽著可年輕。我問她是誰,她不說,說你會知道。”

    彭野立刻問:“什么時(shí)候的事兒?”

    “不到半小時(shí)�!�

    彭野二話不說跳上車,加速而去。

    “誒……急什么呀,西寧到格爾木幾小時(shí)呢!”

    **

    程迦熬了夜,在車上睡著了。后來被身邊的女人推醒,她望一眼外邊灰塵蒙蒙的車站,知道自己又回了格爾木。

    程迦和她一起下車,下午的太陽曬得人口干舌燥。

    幾個(gè)小孩打鬧著沖過來,撞了程迦一下。程迦微微皺眉。

    美女看著,甜蜜地笑:“他很喜歡小孩子。等我們……”

    程迦剛才一覺沒太醒,腦子昏沉,臉上油膩,下車還撲了一臉的灰塵和尾氣。她去買水喝,又拿水洗了把臉。那女人不在了。

    程迦也不找,拉著箱子往車站外走。

    走出大廳一抬頭,老遠(yuǎn)看見彭野。

    他雙手插兜,背脊筆直站在大門正中央,被太陽曬著,衣衫汗?jié)褓N在身上,似乎等很久了。

    程迦心一突,愣了幾秒,剛要走過去,一個(gè)女人飛撲上去抱住他的腰。

    原來,和她同了一路的女人,叫韓玉。

    程迦突然整個(gè)人都清醒了。

    車站臟亂無序,她穿著紀(jì)梵希。

    一秒,兩秒,她等著彭野把她推開,可他沒有;她覺得她等不了了。陽光太刺眼,讓她整個(gè)人都晃了一下。

    她轉(zhuǎn)身走進(jìn)客車站。

    就是這樣的時(shí)刻,

    如同過去,終究有一樣什么,是她付上所有也要不起。

    **

    程迦重新買了張回西寧的車票,她握著箱子拉桿,端正筆直地坐在候車室,和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她很平靜,就是覺得今天累著了,沒什么精神。

    突然,一束冷水噴在她腳上。

    程迦扭頭,一個(gè)小男孩在玩水槍。程迦看了他幾秒,抽出紙巾把腳擦干。

    才直起身,又是一道水噴在她膝蓋上,小男孩哈哈笑,沖她吐舌頭做鬼臉。

    程迦又看了他幾秒,把膝蓋上的水擦干。

    第三道水第四道水噴過來,第五道噴到她臉上。

    程迦變了臉色,冷冷警告:“你再敢試試�!�

    男孩被她的眼神嚇到,哇一聲大哭起來。旁邊的婦人摟起兒子,跳腳:“你剛和我兒子說什么了,你恐嚇小孩��!”

    車站里的人看過來,還有的走近了看熱鬧。

    程迦沒做聲。

    “不就不小心灑了你一點(diǎn)兒水嗎?至于嗎?和一個(gè)小孩兒過不去?什么人啊你。”

    母親護(hù)著,孩子可勁兒嚎啕大哭;孩子哭得委屈,母親更心疼氣憤,

    “你把我兒子嚇成什么樣兒了,這么大人跟小孩置氣,有心嗎?穿得有模有樣的,大城市的瞧不起我們呢?你來這兒干嘛啊,這兒不歡迎你�!�

    程迦在一車站人的目光里,站起身拉箱子要走。

    女人不依不饒,上前扯她的箱子:“你給我兒子道……”

    程迦轉(zhuǎn)身突然一推,女人摔倒在地。她沒想程迦不動(dòng)口卻動(dòng)手,一秒后,扯著嗓子哭:“打人啦,打了我兒子又來打我!”

    人群指指點(diǎn)點(diǎn),程迦飛快擠出去,快步穿過骯臟黑暗的走廊,邊塞了只煙到嘴里,顫抖著手點(diǎn)燃。

    她躲去廁所。

    臭氣熏天,便池沒隔間門,衛(wèi)生紙衛(wèi)生巾到處都是,液體遍地。

    程迦狠狠抽了幾口煙,臭氣熏得她肺疼,她把煙扔地上碾碎,飛速打開手提包拿藥,瓶子太多她拿不過來,索性一下全倒進(jìn)洗手池,也不管那池子里全是臟泥污垢。

    手劇烈顫抖著,她按照瓶上的劑量,把藥倒出來塞嘴里,也沒水就那么生咽下去。

    可手還在抖,猛地一顫,一瓶藥倒得滿手都是,更多地灑在洗手池和骯臟的地面。

    **

    烈日下的車站大門口,

    彭野有點(diǎn)兒懵,愣了好一會兒,才費(fèi)力地把緊緊箍在身上的女人掰開,皺了眉:“怎么是你?”

    韓玉抬起頭,表情靜默:“你以為是誰呢?”

    彭野瞇著眼睛,看了她一會兒,什么話也沒說,轉(zhuǎn)身走開。

    他走到附近的樹下,咬咬牙,抹了把臉上的汗,掏出煙來抽。

    韓玉站在他身后,平靜等待。

    彭野抽完一根又一根,就是不回頭說話。第三根快完時(shí),不遠(yuǎn)處傳來救護(hù)車的聲音。

    有人走過,議論:“……嚇?biāo)廊�,在公共廁所里,臟死了,臉白得跟鬼一樣,鼻子嘴里都是白沫,沒氣兒了……”

    彭野吸完最后一口,把煙蒂扔地上,來回狠狠碾了幾腳,才回頭看韓玉:“走吧。”

    韓玉點(diǎn)頭微笑:“好啊。”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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