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二天清晨蘭波醒來時,左半邊的床是空的,白楚年大概是去上班了,在餐桌上留了一份早餐。
蘭波叼起一塊烤面包,爬回臥室,臥室旁邊的武器庫密室此時是鎖著的。
以前白楚年對他從不防備,武器庫也只有兩人都不在的時候才上鎖,而且蘭波對里面的東西一點兒都不感興趣,從來不進去。
不過小白的反常表現(xiàn)反而讓蘭波覺得怪怪的,他順著天花板爬到密室墻的滑軌邊,魚尾從縫隙中伸了進去,找到獨立電閘,放出一股強電流將電閘短路。
密碼鎖亮起綠燈,密室墻緩緩移開。
武器庫里和以往沒什么不同,桌面上擺著一些散亂的圖紙,還有兩個相框,其中一個是小白被授予特工組自由鳥勛章時和言逸陸上錦同框的照片,另一張是新擺上去的,他們倆的自拍合影。
圖紙看起來沒什么異樣,那些能看出建筑位置的圖都被收起來了,蘭波看不懂這些復(fù)雜的線條,繞到別處看了看。
桌上還有一個小的單頁歷,過一天撕一頁的那種,蘭波順手翻了翻,無意間發(fā)現(xiàn)有一頁用紅色的筆劃了一個叉號。
那筆跡很深,而且透到了下面的幾頁,留下的劃痕惡狠狠的,像懷著無比深重的仇恨畫上去的。
被打叉的那一頁是陸月貳拾肆號,距離現(xiàn)在還有二十多天。
歷上沒備注,蘭波也不知道他那天安排了什么特別的活動。
“…”
蘭波把東西放回原位,鎖上密室門,去客廳看電視了。
晚上白楚年從IOA回來,直接從門廊進了浴室,洗了二十分鐘才出來,而且用了之前買的香味很重的沐浴露,之前買到這瓶沐浴露的時候白楚年還嫌棄它太香了。
白楚年洗完澡,只穿著一條褲衩拉開浴室門,頭上搭著一條毛巾。
蘭波就卷在門把手上,隨著他開門,緩緩飄到了他面前,把他頭上搭的毛巾吸面條似的吃了。
“…”白楚年后退一步,后腦勺撞在門框上,痛得直吸氣,“你干嘛呢?”
“聽著你洗澡下飯,原來你喜歡一個人在浴室里數(shù)**上的倒刺,所以到底有多少根呢�!�
“哎我,你別,我。”白楚年耳尖一熱,把蘭波從門把手上拔下來,扛到肩上往沙發(fā)上一扔欺身壓上去。
客廳的電視一直沒關(guān),一到時間就開始播報晚間新聞。
“觀眾朋友們大家好,這里是《第一時間》,今天下午四點左右,紅貍市壹佰零玖研究所下屬培育基地發(fā)生嚴重實驗事故,一位研究員由于作失誤被困在焚化爐內(nèi),被趕來的同事救下,但經(jīng)搶救無效死亡…”
“嘖嘖,真可憐噢�!卑壮晏痤^看向電視,面無表情地說。
蘭波從培育基地的內(nèi)部設(shè)施勉強辨認出來:“是我們待過的那個培育基地�!�
“你做了什么嗎?”蘭波問。
“嗯?”白楚年還保持跪著撐在蘭波上方的姿勢,冒出發(fā)間的白絨獅耳動了動,“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壞事?”
“…”蘭波怔怔看著他,心臟中了一槍,一下子把新聞忘到了腦后。
十來天過去,電視上播報有人意外喪生的新聞似乎莫名多了起來,警方也察覺到了什么,對此展開了調(diào)查,一切線索都證明他們的死是意外導(dǎo)致,沒有任何他殺痕跡,只能排除他殺的可能。
不過警署里也不乏經(jīng)驗豐富的老牌警官,經(jīng)過排查發(fā)現(xiàn),這些死者唯一的共同點是曾經(jīng)在紅貍市壹佰零玖研究所下屬培育基地任職,最早離職的是一位蠑螈alpha,在三年前調(diào)離了培育基地,死前正在紅貍市醫(yī)院做產(chǎn)科醫(yī)生。
由于缺少進一步的線索,警方的調(diào)查目前一籌莫展,雖然直覺上認知這件事有人在在背后縱,但也依舊無從下手,如果真的是他殺,那么兇手的反偵查意識就有些恐怖了,能在短時間內(nèi)利落地解決這么多人卻不留下任何蛛絲馬跡,不是一般的恐怖分子能夠做到的。
一般來說如果死者之間擁有明顯的軌跡重合,就不可能是隨機的恐怖行動,那么不是殺人狂的暴力游戲就只可能是仇殺了。張警官開始從他們的朋友家人入手排查具有動機的嫌疑人。
國際警署的張警官張凌為此案特意來到蚜蟲市與IOA尋求合作,與白楚年也見了一面。
張警官曾在白楚年入獄時審問過他,當時白楚年完全用話術(shù)玩弄他的測謊能力這件事還讓張警官耿耿于懷,于是見他時自然沒什么好臉色,仍舊冷著一張方塊臉。
白楚年靠在椅背上,雙手搭在小腹前,兩條腿交疊伸展開,神態(tài)自若回答:“既然不是恐怖分子,那我們特工組搜查科也愛莫能助了。張警官去聯(lián)盟警署碰碰運氣吧。”
張警官抬起那雙小而銳利的眼睛審視白楚年,想從白楚年的肢體動作和眼神里讀出些什么,但在審訊上白楚年也同樣是內(nèi)行,他不可能透露出任何對自己不利的神態(tài)。
來時他已經(jīng)與聯(lián)盟警署取得聯(lián)系,但那邊的調(diào)查意向不太強烈,似乎在某種權(quán)力的暗示下大家不約而同地打消了對這個案子的興趣,現(xiàn)在特工組搜查科和聯(lián)盟警署之間不過是在互相踢皮球罷了。
而國際監(jiān)獄,就更不可能指望他們能做些什么了,自從前典獄長李妄引咎辭職,新上任的典獄長是言逸和PBB總指揮官顧未一力推上來的,被重新洗牌后的國際監(jiān)獄屁股歪得離譜,等下一次國際會議,恐怕言逸再拿什么提案出來,就是一面倒的支持了。
而這一切似乎都在言逸的一手推動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IOA建立之初,誰也沒有料到一位看似溫和安靜的omega會長藏著這樣的野心。
數(shù)位前研究員意外身亡這件事連著幾天前被媒體毫無征兆曝出的伯納制藥廠人體實驗丑聞一起,在暗潮涌動下,研究所表面風平浪靜,從股價上卻還是能看出他們受了不小的影響,能至今還保持著對外合作穩(wěn)定完全仰仗于蜂鳥艾蓮的過的管理手段。
壹佰零玖研究所總部辦公室。
整個研究所內(nèi)部裝潢比較統(tǒng)一,大多都是科技感很強的白色弧形設(shè)計,艾蓮的辦公室也沿用同樣的簡約風格。
一位面貌白皙身體修長的少年從茶水間出來,將磨完的咖啡送到辦公桌后的紅發(fā)女性alpha手邊,機械地說了一句:“請用�!�
艾蓮的喜好一如既往的單調(diào),除了設(shè)計的實驗體之外,連生活秘書都要造成這種削薄病白的美少年外貌。
艾蓮仰靠在人體工學椅里,披著西服外套,里面的白襯衫領(lǐng)口隨意敞開,一枚塑料感略強的水滴形項墜掛在鉑金鎖骨鏈上。這是他學生時代收到的情人節(jié)禮物,期間換過幾次項鏈都沒換掉上面便宜的墜子。
年齡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皺紋,反而添了三分成熟韻致,讓他透出一股骨子里的凌厲美艷來。不過這些天潮涌般出現(xiàn)的關(guān)于壹佰零玖研究所的丑聞讓他有些疲倦,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流線型辦公桌面忽然亮起柔和的光線,光線連接在桌面上投射下立體的電腦屏幕,AI助手溫聲問道:“警官?張凌?發(fā)來加密郵件,是否立即讀��?”
AI的聲音模擬的是個男性omega的嗓音,聽起來有三十多歲,這倒和艾蓮的喜好不大相合。
“讀給我聽�!卑徟踔R克杯到桌前,手肘搭在桌面上。
AI讀道:“六位培育基地前研究員身亡一案懷疑是IOA會長暗中授意的。”
艾蓮輕輕抹掉馬克杯上的口紅印,哼了一聲:“言逸可不會這么急躁…算了,先通知紅貍市培育基地管理層,從現(xiàn)在開始進入封閉狀態(tài),加強安保檢查,別放進可疑的人進去�!�
“燈,到期的合同續(xù)約都做完了嗎?”
AI聽到詢問,快速做出了回答:“我們的信譽受損,許多國家停止了預(yù)定實驗體的合同表示不再續(xù)約,其他也在觀望。藥劑原料的來源出了一點小問題,紅喉鳥組織無力再承擔我們的訂單,這個組織的核心成員都被?人偶師尼克斯暗殺或者帶走了�!�
“廢物�!卑徣嗔巳啾橇海跋劝阉巹┰线@邊談妥。”
“您有心儀的合作對象嗎�!�
“靈緹世家。”
這些天,畢攬星也一直留在IOA沒回軍事基地,白楚年一股腦堆給了他許多雜務(wù)讓他學著做,白楚年這個教官當?shù)孟騺硎怯蓄^沒尾,任務(wù)扔下去就不管了,會不會做全靠自己,做不完還得挨他的罵。
蕭馴現(xiàn)在還在病房養(yǎng)病,也幫不上他的忙。
前幾天白楚年都不在聯(lián)盟待著,一直見不著人影,今天難得在辦公室待了一會兒,卻一回來就躺進椅子里打起瞌睡來。
畢攬星趴在他身邊默默打報告,時不時瞥他一眼,總覺得這些天楚哥憔悴了許多,會長并沒有下達什么任務(wù),所以楚哥最近在忙什么呢。
白楚年蓋在身上的制服外套滑落到地上,畢攬星順手撿起來,抖了抖再披回白楚年身上。
沒想到還沒碰到他,白楚年突然睜開眼睛,一把攥住他的脖子,畢攬星真切地看見了白楚年眼睛里一閃而逝的狠勁兒,愣住了。
白楚年也愣了愣,松開手,淡笑著左手對畢攬星的鼻尖比劃開槍:“piu,考驗?zāi)阋幌路磻?yīng)速度,不及格。這要是實戰(zhàn)竊取任務(wù)你就沒了。”
畢攬星卻沒有松口氣,他看得出來,剛剛白楚年的眼神明明就是兇狠的,帶著殺意的,訓練多年,畢攬星有這個直覺。
“楚哥,”畢攬星把掉在地上的制服外套遞給他,“有什么我能幫你做的嗎�!�
“打報告。”白楚年伸了個懶腰,“終于有人能替我干這文化活兒了�!�
“別的呢?”畢攬星看著他,“危險也沒關(guān)系,我不會給你拖后腿�!�
白楚年噗地笑了一聲,趴在桌上托著下巴看他:“我要是帶你去做點壞事,你去不去?”
“去�!碑厰埿敲摽诙�,忽然覺得不合適,猶疑著問,“不是,這事兒能有多壞?”
白楚年揚起手臂搭住他肩膀:“逗你玩的,還真信呢。趕緊把報告打完下班,等這一圈差不多忙完了你就回軍事基地繼續(xù)交換訓練去,免得小兔子成天打電話過來跟我嘰嘰喳喳的�!�
白楚年當然不會帶他們?nèi)プ龀龈竦氖隆5厰埿且痪洳患偎妓鞯摹叭ァ�,仿佛一種別樣的安慰,讓白楚年眉頭重新舒展開,欣然下班回公寓。
近來兩人obe次數(shù)明顯上升了,蘭波都有點吃不消,每天晚上睡得都比平時更熟一些。白楚年也越來越黏人,越發(fā)不加節(jié)制地尋求他,到后面蘭波都開始逃跑似的往床下爬,但卻總被可憐巴巴的randi撒嬌拽回來繼續(xù)。
這倒是蘭波喜聞樂見的事情,所以也并沒放在心上。不過某天在工作時間給白楚年打電話時,蘭波偶然發(fā)現(xiàn)他并不在IOA聯(lián)盟大廈,而是在外邊,隱約能聽見敲響的鐘聲。
仔細回憶,似乎只有在聯(lián)盟警署附近建有一座鐘樓。
說起聯(lián)盟警署的熟人,除了一些常常合作的警員外,就只有被扣在看守所的撒旦了。
小白背著自己去見別的omega,這讓蘭波有點不爽,不過出于信任,蘭波沒有懷疑他。
除此之外,最近小白也常常會莫名其妙地發(fā)呆,冷冷盯著墻上的月歷或者鐘表,注視著一秒一秒向前走動的表針,一出神就是個把小時。這是他在策劃什么事情時常有的狀態(tài),他會把行動細節(jié)在腦海里一遍一遍演練,考慮到一切突發(fā)情況,讓行動完全處在自己掌控之中。
起初蘭波也只以為他還在為那顆珍珠難過,在他發(fā)呆的時候會過去抱住他釋放安撫信息素,親一下他干澀的眼睛,揉揉他的臉頰和頭發(fā)。
小白也會熱情地回應(yīng)自己,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給他帶去一點撫慰和安逸,只有這時候alpha的神經(jīng)才會從緊繃的狀態(tài)放松下來,柔軟地黏著蘭波。
所以白楚年常常在半夜三點之后悄悄溜出公寓這件事直到六月二十三號蘭波才有所察覺。
這一天凌晨時分,天還沒亮,蘭波突然感到心臟震顫,猛地從沉睡中驚醒,身邊居然是空的。
白楚年不在。
眼見著快七月了,一天天熱了起來,窄街的人偶店卻仍舊大門緊閉,一副門可羅雀的安靜樣子。
一位穿洛麗塔裙子的卷發(fā)紅帽小人偶從店后門進來,伏在人偶師耳邊說了一段話,然后活靈活現(xiàn)地坐到沙發(fā)上,像客人一樣乖巧等著。
“終于燒成了一對,換上試試�!比伺紟煷┲べ|(zhì)圍裙工作服坐在桌前,手中拿著一枚已經(jīng)封了透明層的玻璃眼球,魍魎沙漏小小地坐在人偶師腿上,緊張地抱著自己的沙漏。
人偶師把魍魎眼眶里已經(jīng)被毒素壞死的眼球用刻刀剜出來,清理眼眶里面的碎塊。
魍魎起初有些不安,他雖然是實驗體,身體也像玻璃一樣不會流血,但他是有痛覺的,被毒瞎眼睛時很痛,被打碎肩膀時也很痛,痛就會讓他害怕,但他并不知道怎么表達。
可人偶師的手很奇特,他用刀觸碰甚至劃開身體時自己沒有感覺,魍魎默默微仰著頭等著,一枚帶著人偶師體溫的玻璃眼球填進了眼眶中。
眼球嵌進來后,魍魎清晰地感覺到神經(jīng)似乎在連接,自己的身體在接納這一對新的眼睛。
魍魎呆呆攥住人偶師挽起袖口的手臂,人偶師靜靜等待著,拿出一把給娃娃梳頭發(fā)的鎏金卷發(fā)梳,給魍魎梳微卷的發(fā)絲。
“好少的頭發(fā)�!比伺紟熜α艘宦�。
魍魎不知道什么叫“害羞”,木訥地舉起沙漏擋住自己的臉。
人偶師拉開抽屜,挑了一些白色和灰色的發(fā)絲,用針梳梳理融合,調(diào)和成與魍魎相近的發(fā)色,然后用小發(fā)錐給魍魎一簇一簇地錐到頭上,再用剪刀和原來的頭發(fā)發(fā)梢剪齊,用卷發(fā)棒燙出彎來,理了理。
人偶師的特殊伴生能力“造物之手”,可以為任何生物添補拆卸零件,無論是誰到了他手上都會像人偶一樣感覺不到疼痛,并且完美地接受人偶師安裝上來的零件,摘取零件后肢體關(guān)節(jié)截面自動變成球形關(guān)節(jié)。
眼球的神經(jīng)連接完畢,魍魎眼前的景象漸漸清明起來,首先進入視線里的就是一張白人紳士臉,高聳的眉骨下嵌著一雙眼角狹長的淺色眼睛。
“…謝…”魍魎還處在培育期,話說不利索。
人偶師托起他下巴,用布擦凈他眼球上的指紋,然后從人偶衣櫥里拿出一件剪裁合身的衣服給魍魎穿上。
一直無人造訪的前臺沙發(fā)忽然響起女a(chǎn)lpha的嗓音。
奇生骨斜倚在為人偶準備的華麗沙發(fā)上,身上穿著人偶師縫制的長裙,長裙與她極長曳地的金藍孔雀尾羽融為一體。
“你不如去當醫(yī)生,人類會喜歡你的�!彼瓷先ビ行┎∪�,臉浮著一層病態(tài)的白,眼瞼微微泛著潮紅,展開羽毛小扇遮住嘴唇咳嗽了兩聲。
這是由于培育時間未到就被迫脫離培養(yǎng)艙的原因,給奇生骨的身體留下了不可逆的傷害,但她的樣子就像肺結(jié)核,壹拾玖世紀歐洲詩人們口中最浪漫的疾病。
一些制作完成的精致人偶都穿著華麗的衣服擺放在沙發(fā)上等著定制人來取,但即使是工藝精妙的人偶臉與奇生骨相比也黯然失色。
聽見奇生骨說話,人偶師笑了一聲:“你覺得人類配擁有醫(yī)生嗎�!�
尼克斯年輕時從最優(yōu)秀的醫(yī)科大學畢業(yè)成為見習醫(yī)生,直到他接手了一位在建筑工地意外被鋼筋截斷小腿的工人,工人小腿被迫截肢,但沒錢使用假肢,如果他再也站不起來去工作,他的妻子孩子都會餓死,他私下哭著求尼克斯給他想想辦法,尼克斯只好給他安裝上了一條球形關(guān)節(jié)腿,其實這對他來說只是舉手之勞。
同期的另一位幫他為病人做檢查的見習醫(yī)生舉報了他,稱尼克斯私自手術(shù),并且他安裝的肢體造成了工人嚴重的壞死,引起并發(fā)癥最終死亡。
只有尼克斯自己知道,造物之手是他的伴生能力,是不可能出現(xiàn)排異的。同事和那位工人之間達成了什么協(xié)議他心里清楚。
最終尼克斯被醫(yī)院辭退,入獄,并賠償了工人家屬一筆使他負債累累的高昂的處罰金,那位舉報他的見習醫(yī)生也如愿成為了唯一被錄用轉(zhuǎn)正的住院醫(yī)。尼克斯在監(jiān)獄里認識了幾位紅喉鳥成員,從此放棄醫(yī)生職業(yè)。
奇生骨搖搖小絨扇表示贊同。
店門忽然被無禮地推開,厄里斯扛著短管霰彈槍走進來。
“你去哪兒了。”人偶師問,“說了很多次,不要拿槍從正門回來,這些人偶在搬家的時候太容易被碰壞了�!�
“去劇院看芭蕾舞。放心,沒人看見我。?”厄里斯一眼看見坐在人偶師大腿上的魍魎沙漏,興高采烈的表情一下子灰暗下來,上去就是一腳,“你給我下去,坐哪兒呢,你配嗎�!�
魍魎沙漏被他一腳踹下去,在地上滾了幾圈,悄悄縮到沙漏后邊抱腿蹲著不出聲了。
厄里斯心情不好,順手拿槍管挑起奇生骨的裙擺,有點好奇。
“厄里斯,女性的裙底不能看。”人偶師輕輕敲了敲桌面。
“好,好,好。”厄里斯長腿一跨坐到桌上,腳踩在人偶師大腿上,“魍魎有新眼睛,那母孔雀有子,我呢?”
“你有新任務(wù)�!�
“…”
“這些天故事人偶給我講了一個有趣的秘密。神使的愛人,也就是電光幽靈,在已經(jīng)被研究所挑中的情況下被紅貍市培育基地注射擬態(tài)藥劑,導(dǎo)致妊娠終止,他們怕研究所問責,著頭皮反復(fù)把卵縫合進電光幽靈體內(nèi),結(jié)果造成了更大的傷害,電光幽靈運到研究所的時候因為傷勢過重卷成了一個球,不得已之下研究員決定砍掉他的尾尖強行喚醒他…呵呵,神使看來已經(jīng)知道真相了�!�
“竊聽人偶也帶回了消息。”人偶師看了眼沙發(fā)上坐著的紅帽洛麗塔娃娃,“神使在策劃報復(fù)紅貍市培育基地,六月二十四號,也就是明天會有所行動�!�
“要我做什么?阻止他?”厄里斯不以為意。
“你去紅貍市等他,記住,要讓人們都知道,這件事是白楚年做的。”
尼克斯從抽屜里拿出另一只上了封層的眼球,和一只雕刻過的耳朵,“這是給你的。你看見的東西我這邊會自動錄下來。耳朵可以聽到我說話�!�
“嗯…?”厄里斯換上新眼球后,立刻拉開褲子看了一眼自己下面,然后抬頭對著人偶師吐出紋了黑線的舌頭笑。
“快去。今天已經(jīng)是二十三號了�!比伺紟煙o奈道。
“哼,去就去�!倍蚶锼箍钙瘀睆棙屚T走去,被人偶師叫住,往后門去了。
等他到達紅貍市,已經(jīng)是二十三號半夜十一點。
得到上級命令的紅貍市培育基地所有出入口都緊閉著,厄里斯在周圍轉(zhuǎn)了幾圈,的確沒有什么能鉆的空子。
他打了個響指,J壹能力噩運降臨悄然啟動。
培育基地地下車庫的電梯保險門突然短路,厄里斯大搖大擺走了進去,找了個視野還不錯的觀察臺,往椅子上一坐,蹺起腿。
觀察臺屬于培育基地內(nèi)部外圍建筑,一般領(lǐng)導(dǎo)來視察會從這里象征性地走一圈,觀察臺與培育基地的核心區(qū)域是分隔開的,所以基本上沒有幾個安保人員會守在這兒。
唯一一個值班的保安走上來時,與坐在椅上的厄里斯打了個照面,驚詫地還未開口,就被厄里斯迎面一槍結(jié)果掉。
“你擋著我了,老頭子�!�
從觀察臺的玻璃外可以看見,一些充滿淡黃培養(yǎng)液的培養(yǎng)艙,里面懸浮著姿態(tài)各異的未成熟實驗體,但都已經(jīng)初見雛形,而且面貌漂亮,看來是特意挑選出來放在觀察臺給領(lǐng)導(dǎo)看的。
里面穿著制服的研究員來來往往,給培養(yǎng)艙里的實驗體例行注射藥品,注射后的實驗體在培養(yǎng)液中無聲地抽搐掙扎。
幾個研究員聚在其中一個實驗體的培養(yǎng)艙邊,導(dǎo)師給實習生演示實驗體的再生能力,縱機器切斷了實驗體的一根手指,實驗體在培養(yǎng)液里瘋狂亂撞,手指慢慢再生。
里面有個女性實驗體,厄里斯遮住眼睛,因為人偶師說不能隨便看女人的身體。
氣氛平靜又無聊,根本不像會發(fā)生什么的樣子。
“嘁。小白貓?zhí)搹埪晞荻�,我不信他還真會來,他騙人的次數(shù)還少嗎�!倍蚶锼箙挓┲翗O地看了眼人偶師給他綁在腕上的表,貳拾叁:壹拾陸了。
耳朵里傳來人偶師的嗓音:“不要大意。”
厄里斯驚了驚,四處望望,想起來這只耳朵里面有收聽裝置,可以聽見人偶師說話。
觀察臺上視野有限,很快厄里斯就打起瞌睡來。
貳拾叁:伍拾玖,手表輕微震動,叫醒了厄里斯。
厄里斯醒過來,揉了揉眼睛,抓抓頭發(fā),順便看了眼表。
隨著秒針指向十二,此時已經(jīng)是六月二十四號零:零。
“這不什么都沒發(fā)生嘛�!倍蚶锼褂X得無聊透了。
突然,燈滅了,燈火通明的培育基地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中�?蒲行再|(zhì)的建筑電路的安排方式不一樣,基本上不會出現(xiàn)大面積停電的情況。
研究員們一下子嘈雜起來,主管維護了一下秩序,給電路檢修員打電話叫他趕快維修,許多手術(shù)還在進行,實驗體培養(yǎng)艙和觀察箱也都需要電力維持。
主管邊打電話邊去開啟了應(yīng)急電源,每個區(qū)域的應(yīng)急燈亮了起來,這才讓研究員們安靜下來。
視野里終于有了點光亮,厄里斯好奇地趴到玻璃上看里面發(fā)生了什么。
“主管在打電話…他撥不出去,看樣子手機沒有信號�!倍蚶锼瓜蛉伺紟熋枋鲋F(xiàn)在的情況,“嘻嘻,消息也發(fā)不出去,沒有網(wǎng)絡(luò)呢。”
一陣滑軌的聲音從左手邊傳出來,厄里斯的視線被吸引過去,發(fā)現(xiàn)聲音是電梯間發(fā)出來的,由于有應(yīng)急電源的存在,電梯數(shù)字沒有熄滅,而是以一個恐怖的速度在下降,突然墜到了最底下一層,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血慢慢從電梯之間的縫隙中淌了出來。
“wow!”厄里斯睜大眼睛,愣了半晌,興奮地直跺腳,“他真的來了!”
電梯墜地的巨響讓人們驟然安靜了幾秒,然后開始竊竊私語,膽子大的伸頭向外看,但由于只有應(yīng)急照明燈的光亮,視野能見度很有限,人們紛紛看向主管,主管只好從應(yīng)急柜里拿出手電筒循著聲音往電梯間去看看情況。
不過短短幾十秒的時間,從基地的另一個角落也發(fā)出了同樣的一聲巨響,巨響一個接一個,十幾聲巨物墜地的聲響震得人們抱著頭尖叫起來。
厄里斯趴在觀察臺玻璃上興奮地向下看:“尼克斯,又墜了一個電梯,哈哈哈哈哈,又墜了一個!”
人偶師沉靜的聲音從耳邊說:“現(xiàn)在是六十秒整。所有電梯都墜毀了,培育基地的出入口被封死了。白楚年是想玩?zhèn)大的嗎。厄里斯,下去看看。”
“okay。”厄里斯朝玻璃轟了兩發(fā)霰彈,用手肘掃掉玻璃碎塊,從三十米高臺縱身一躍,手腕間的詛咒金線纏繞在立架和管道上做緩沖,使他順利滑落到地上。
由于電梯墜落發(fā)出的密集巨響的掩飾,安保人員都循聲跑了過去,研究員們已經(jīng)陷入了混亂,里面混進兩聲槍響也沒人顧得上辨認了。
厄里斯想找到剛剛那位拿手電筒去電梯間查看情況的主管,不過他打碎玻璃跳下來是需要時間的,等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電梯間的時候,淌出血液的緊閉著門的電梯前只留下了一個還亮著光的手電筒和一只皮鞋。
“啊,什么時候…”厄里斯四處望望,沒有主管的影子,“尼克斯,跟丟了…你看到他去哪兒了嗎?”
人偶師無奈道:“追擊目標時不要東張西望。”
“哦,那現(xiàn)在怎么辦�!倍蚶锼篃o聊地拋著手中的霰彈,甩開槍管,凌空接住落下的霰彈,再甩上槍管裝填完畢。
“這大概只是一個開始�!比伺紟熣f,“你找一件衣服,先混進人群里,看看白楚年想干什么�!�
建筑內(nèi)的人們都在吵鬧地往外逃,但電梯已經(jīng)墜毀了,樓梯間的安全門全部鎖死,人們用力拍門,用滅火器砸門,對著電腦AI求救,但都無濟于事。
“好�!倍蚶锼褂迷{咒金線強行拉開電梯門,踩過墜亡的研究員尸體,隨便揪了一件沾血的白色制服,順著電梯內(nèi)部的鋼絲繩攀到人多的一層,掰開門縫擠出去。
結(jié)果正與人群擠了個照面,他電梯門一開,一直拼命往門里擠的兩個人被后邊涌過來的人給推了進去。
“??這是干嘛呢??”厄里斯是靠詛咒金線爬上來的,電梯門里根本就沒有電梯,剎那間就掉下去兩個人,尖叫著一路摔到了底。
但這并不能讓陷入瘋狂的人們停住腳步,后把電梯間擠了個水泄不通,有人墜亡之后前面的人紛紛大聲喊“里面沒有電梯!不要推了!”
但后邊的人充耳不聞往前猛擠,靠前的人一個一個被擠了下去,直到十幾個人都墜落下去,呼喊“停下”的人越來越多,這瘋狂的求生隊伍才漸漸冷靜下來。
厄里斯趁著混亂退到一邊,袖手看熱鬧,“這可不是我弄的,是他們自己跳的�!�
人偶師笑道:“意料之中。這就是人類,最喜歡用共情標榜自己的動物。”
這時,所有的燈都忽然亮了起來。
人們紛紛遮住眼睛緩解由暗到亮的不適感,厄里斯沒有受到影響,抱著槍東張西望。
安裝在每個實驗區(qū)域的揚聲器發(fā)出嘶嘶聲響,接著一個青年的嗓音出現(xiàn)在培育基地各個角落。
“咳咳,請大家回到自己的實驗區(qū)域坐好,每個實驗區(qū)都有屏幕,你們可以看到我…和你們的主管�!�
厄里斯立刻認出這是白楚年的聲音。
人偶師想了想:“能使用揚聲器的話,他很可能在控制中心�!�
“去找他?”厄里斯被混亂跑動的人群撞了一下,不耐煩地問。
“不,絕不能與他碰面。你跟上人里斯隨著人流被擠到左邊,又被擠到右邊,終于看見實驗區(qū)的屏幕緩緩降了下來,厄里斯費勁兒地擠了進去,現(xiàn)在沒幾個人還愿意在實驗區(qū)待著了,實驗區(qū)反而空空蕩蕩很寬敞。
屏幕亮了起來,上面看起來是一個房間,一張弧形辦公桌上只亮著一盞臺燈,其他地方都是黑的。
一個身材高挑的青年alpha緩緩走來,拉開椅子坐在桌前,頸上戴著純黑的晶石項圈,手臂上爬滿藍色花紋,雪白發(fā)梢微卷地貼著脖頸,唇角翹著,時不時露出半顆虎牙尖。
白楚年按住揚聲器開關(guān)說:“親愛的朋友們,游戲要開始了,請盡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你們只有二十秒的時間,從現(xiàn)在開始計數(shù)。”
他打了個響指,靠近觀察臺的幾個培養(yǎng)艙亮起了綠燈,其中一個培育時間已滿的實驗體抽動了一下身體。他的培養(yǎng)艙中培養(yǎng)液水位迅速下降,目測只有二十秒就會降到零,研究員們心里非常清楚,培養(yǎng)液降到零之后,艙門就會打開,實驗體會被放出來。
這是一只培育期蜈蚣實驗體,培育方向是毒。
有人試著去停止培養(yǎng)艙開啟,但無濟于事,培養(yǎng)艙現(xiàn)在完全不受他們控制了。
人們尖叫著往實驗區(qū)跑,將防彈玻璃門鎖死,終于漸漸地安靜下來,一個研究員顫抖地說了一句:“是的聲音,是神使�!�
此話一出,有幾個反應(yīng)快的研究員當場臉色就變了,余下的研究員們也回憶起了這個代號,神使是他們經(jīng)手過的最令人意外也最令人惋惜的一個實驗體,從白獅胚胎培育到幼年體,最終自然進入全擬態(tài)狀態(tài),如果不是在總部選拔實驗體時與電光幽靈對抗落敗導(dǎo)致瀕死被放棄,此時也必然是研究所手中價碼最高的一個杰作了。
這座培育基地里,沒有人不認識神使。
人們驚魂未定地盯著大屏幕,鏡頭切換了一下,發(fā)現(xiàn)同時與白楚年圍坐在弧形長桌周圍的還有十位穿主管制服的研究員,雙手被死死拷在桌面上,他們驚恐流淚的眼睛被放大到屏幕上。
人們都坐定之后,蜈蚣實驗體的培養(yǎng)艙開啟了,他撞開艙門,在實驗區(qū)之間緩緩游走,走過的地面被腐蝕出了一道燒灼的紫色痕跡,嘶嘶冒著毒煙。
此時所有實驗區(qū)都被封死,實驗體一時進不來,但里面的研究員也出不去。
厄里斯挪到門邊試了試,防彈玻璃門再也打不開了。
白楚年不緊不慢地講解起了游戲規(guī)則,雙手輕搭在桌面上,拿著一副牌。
“我們來摸牌,比我數(shù)字大的算,比我小的算輸,家可以朝我開一槍,你們是研究員,也許知道實驗體的要害在哪兒吧。”白楚年掏出一把左輪手槍,當著大家的面向里面填了三枚子彈,然后合上彈匣,轉(zhuǎn)亂次序,撂在桌面上,“而輸家就得來我這兒做個選擇,選自己喜歡的懲罰�!�
“當然了,人太多游戲就玩不成了,所以我請了每個區(qū)域的主管過來替大家抽牌,一共十位主管,分別代表十個區(qū)域,很公平吧�!�
白楚年淡笑著說完規(guī)則,將牌洗了洗遞給第一位主管:“先生,您先來吧,洗過再抽。你們對我應(yīng)該很熟悉了,我沒有透視能力,規(guī)則是很公平的�!�
第一位主管名叫陳旺,戰(zhàn)戰(zhàn)兢兢接過牌,手已經(jīng)被冷汗浸。
他升職前是負責檢驗神使幼年過渡期情況的,當時的神使還沒有代號和編號,還很幼小,剛睜眼沒幾天,他放了幾只白鼠進培養(yǎng)箱試探白楚年的反應(yīng),結(jié)果白楚年被幾只大老鼠嚇得在培養(yǎng)箱里亂竄亂叫,幾小時過去,沒進化的耳朵和手爪腳爪都被老鼠咬得血肉模糊。他把傷重的白楚年扔還給老培育員白延森,讓他治好了再送來,還啐了一口,說老培育員把好好一個胚胎養(yǎng)廢了。
也正因如此,起初研究員們都不太看好白楚年后續(xù)的發(fā)展。
主管認命般低下頭,哆嗦著從整摞牌里摸出一張,白楚年也摸了一張,兩人同時翻開牌面,白楚年是一張花叁,而陳旺主管是一張紅桃,開門紅,您真是好運氣�!卑壮陮⒆烂嫔系淖筝喪謽屚平o他,“來吧。”
陳主管不敢去摸槍,瑟縮著不敢看白楚年。
白楚年起身繞到他身后,將左輪手槍放在他手上,幫他把食指放在扳機上,然后把著他的手,教他把槍口抵在自己太陽穴上。
“您看打哪兒?”白楚年親昵地摟著陳主管,“喲,不敢?我尋思著你敢摸老鼠呢,槍比那玩意兒容易玩多了。我教你�!�
白楚年握著陳主管的手,教他用槍口挑起自己脖頸上的項圈,對著氣管按下扳機。
陳主管驚懼地閉上眼睛。
但槍沒響,這次左輪手槍膛上并未轉(zhuǎn)到有子彈的那一個位置。
“你看這事兒鬧的,我也好運氣�!卑壮陮⒆筝喪謽審椣辉俅螕軄y放在桌面上,將牌推給第二位主管,微笑了一下。
第二位杰森主管,咬牙接過了牌。
他曾經(jīng)將白楚年放入射手模擬訓練箱,縱機槍測試白楚年的躲避技巧和敏捷度,這種訓練每個小時中間會有十分鐘的間歇給實驗體喘息,但在白楚年倒地休息時,沒到時間的情況下杰森就重新開啟了機槍,導(dǎo)致白楚年被重機槍子彈一槍爆頭,在援護區(qū)重新拼合了顱骨,住了三天才自愈結(jié)束。
“他玩兒真的呢�!倍蚶锼沟偷土R了一句,無意間與屏幕中白楚年深藍的瞳孔對視。
“這家伙…”
厄里斯輕哼了一聲,雖然防彈玻璃困不住他,外面那個爬來爬去的蜈蚣實驗體也還不夠讓他正眼看,但白楚年眼睛里那股子玩弄一切的勁兒讓他不舒服,像只抓住老鼠的貓,不急著殺死,而是玩到他們驚懼萬分肝膽俱裂才下口。
白楚年繞到第二位杰森主管身邊,手肘搭在桌面上,悠閑趴著等他洗牌。
在這期間,白楚年遮掩在發(fā)絲里的獅耳輕輕動了動,他聽到輕微的咔聲,不動聲色地用余光掃了周圍人一圈,與坐在第四位的列萊尼主管淡笑對視。
杰森主管臉色鐵青地從牌里抽出一張,翻開甩在桌面上,黑桃捌。
白楚年不緊不慢地用食指從整摞牌的最上方撥了一張,扣在桌上。
“有點激動�!卑壮贻p輕用指甲把那張牌掀起一個角,杰森主管屏住了呼吸,死死盯著那張牌。
“等等。”白楚年又把牌扣回桌面,手肘搭在杰森主管肩頭,彎腰問他:“這樣吧,我們先來看看輸了的懲罰怎么樣?”
杰森主管是個火急火燎的性子,白楚年了解他,反而更不緊不慢起來。
白楚年從兜里摸出打火機,將杰森主管抽出來的那張黑桃捌在點燃,牌遇到火焰的一瞬間背面的花紋消失,露出幾行文字來。
“嗯…這張牌有兩個選擇,一,用左輪手槍對自己的頭開一槍,二,去打開a實驗區(qū)的防彈玻璃門�!�
實驗區(qū)被白楚年劃分成了十個區(qū)域,分別標號a到j(luò),現(xiàn)在研究員們都被分別鎖在了十個實驗區(qū)中,最底層和第二層的研究員們與外邊的蜈蚣實驗體僅一門之隔。
杰森主管額頭滲出冷汗,白楚年這才慢慢掀開自己抽的牌,紅桃玖。
看見白楚年牌面的數(shù)字,杰森主管認命般閉上眼睛。
“不好意思先生,你得做個選擇了。”白楚年將左輪手槍推給杰森,“我覺得還是開一槍好些,畢竟這一槍也不一定真會響,可要是開了那扇門,你的同僚們就得葬身蜈蚣之口了。”
杰森重重握住白楚年遞來的左輪手槍,食指搭在扳機上,槍管對著自己的頭,咬牙猶豫,從脖子開始漲紅了,兩條大腿不可遏制地哆嗦。
白楚年插兜站在他身邊,等著他動手。
杰森突然目露兇光,調(diào)轉(zhuǎn)槍口對準了白楚年毫不遲疑地扣下扳機。
只有一聲空響,白楚年并未受傷。
白楚年攤攤手:“可惜了,這一槍對著自己不就沒事了嗎?打我可不算。繼續(xù)吧,先生�!�
杰森主管突然狂笑起來:“哈哈哈哈哈,這把槍根本就不會發(fā)射子彈,你永遠不會輸,哈哈哈哈,我不會上你的當!”
他將手槍轉(zhuǎn)向自己,無比自信地扣下扳機。
砰的一聲,槍響了。
圍坐在桌面周圍的其余九位研究員猛地驚了驚,再睜開眼睛時,杰森還坐在桌前,但半個頭已經(jīng)被打碎,血噴濺在墻上和左右旁鄰的幾個研究員。
他們尖叫起來,在椅子上胡亂掙扎痛吼。
“蘭波曾經(jīng)對我說,人會為高傲和自大付出代價。希望你們不要低估我們實驗體的誠信,我們是不一樣的。”白楚年從血泊中撿回左輪手槍,撿起杰森主管的衣擺將上面的血跡擦干凈,輕笑道:“我說過,這是個公平的游戲。不過他有一點說得很對�!�
白楚年朝天花板開了一槍,一聲槍響讓所有人噤若寒蟬,房間里頓時鴉雀無聲。
“我永遠不會輸�!卑壮陮尫呕刈烂�,把牌推給第三位主管珍妮。
珍妮的眼眶和鼻子都紅著,不斷抽泣,白楚年拿出一包面巾紙,幫她擦了擦眼淚和鼻尖:“別哭了,我就帶了一包紙,得給九個人擦呢。我看你也不像個笨手笨腳的人,為什么端個盤子也能手滑呢�!�
在段揚給的那段影像里,將珍珠放到無菌盤里從蘭波身邊端走的就是她,視頻里將情況拍得很真切,珍妮急忙托著無菌盤離開實驗室,蘭波哀求地握住了她的手,她在甩開蘭波的手時托盤傾斜,珍珠滑落出去掉在地上,幾個研究員手忙腳亂為珍珠重新消毒,從沒想過那里面會深藏著一個生命,白楚年認定珍珠的生命消亡在此刻,誰也沒法反駁。
珍妮抽牌抽到了方片柒,白楚年則翻開了一張花k。
看見翻牌結(jié)果的一剎那,珍妮嚎啕大哭,顫巍巍地去摸桌上的左輪手槍。
白楚年忽然按住她的手:“誰說你的懲罰是這個了�!�
他從地上拿起一顆白熾燈泡大的鋼球,放在珍妮面前用指尖當軸轉(zhuǎn)了一圈:“給我把它吃下去…或者打開a實驗區(qū)的防彈玻璃門�!�
“你有十秒鐘考慮�!卑壮昕戳搜蹓ι系碾娮隅�,“吃不下去我可以幫你。十、九、八…”
倒數(shù)到零,白楚年嘴角一抽:“拖是嗎?”他拿起沉重的鋼球,掰開珍妮的下頜。
“開門!我…我選開門…”珍妮痛苦地趴在桌上,驚懼萬分地看著白楚年重新放回桌面上的鋼球。
“是嗎,a區(qū)可有不少人呢。”白楚年對著揚聲器話筒笑道,“a區(qū)的朋友們,珍妮主管決定放棄你們來換取自己的生命,不要怪她,因為坐在這里,你們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厄里斯從屏幕里看著白楚年的殺人游戲慢慢進行,不由得抬頭看了一眼自己所在的區(qū)域,自己所在的實驗區(qū)是f區(qū),和a區(qū)不在同一層,但能通過屏幕和玻璃幕墻看見下一層的情況。
研究員們不敢出聲,突然聽見滴滴的開門聲,厄里斯抱著槍循聲望過去,a實驗區(qū)的防彈玻璃門緩緩開啟,里面的研究員有的瑟縮在墻角不敢動,有的則冒險拿著滅火器或者其他能找到的備用抑制器沖了出來,最多的一撥人則在爭奪一管熒光紫色藥劑。
“他們在干什么?”厄里斯問。
人偶師回答:“sh屏蔽藥劑,注射以后半個小時內(nèi)實驗體感知不到他們的氣息,a實驗區(qū)基本不會面對有殺傷力的實驗體,所以沒配備針對實驗體的殺傷型武器,只有一些備用的sh屏蔽藥劑�!�
厄里斯撓了撓臉:“可是我還是能看見他們啊,皇帝的新藥劑?”
“這種屏蔽藥劑只對培育期實驗體有效,成熟期實驗體感知力就不再僅僅依靠嗅覺和熱量了。”
游走在實驗區(qū)之間的蜈蚣實驗體感知到了食物的氣息,立刻拖著一股腐蝕地磚的毒煙迅速朝打開了防彈玻璃門的實驗區(qū)爬了過去,一口咬住跑在最前面的一個研究員,研究員瞬間化為冒煙的膿血,淌進了蜈蚣實驗體口中。
而與a區(qū)相鄰的c區(qū)實驗區(qū)里,幾個研究員趁著蜈蚣實驗體的注意力被吸引,開始用消防斧猛擊玻璃門的逃生點,重擊了幾下之后,玻璃門爆碎,里面的研究員一窩蜂涌了出來,朝逃生出口跑去。
白楚年在監(jiān)控中看著這一切,支著頭,懶懶地按下了控制面板上一個按鈕。
按鈕按下后,靠近c實驗區(qū)的一個培養(yǎng)艙開始倒計時開啟。
已經(jīng)被恐懼淹沒的人們堵在逃生出口,用消防斧重重砸門,而二十秒倒計時很快流逝,盛裝號培育期實驗體“開膛手杰克”的培養(yǎng)艙宣布開啟。
號是只螳螂實驗體,首位貳代表蟲型腺體,中位叁代表稀有的雙手刀形擬態(tài),末位壹拾陸代表格斗型能力。
螳螂實驗體雙手皆形似螳螂的雙利刃,飛速向聚集在逃生門的研究員們撲了過去。
擁有代號的實驗體一般都是檔案遞交給壹佰零玖研究所總部審核通過的優(yōu)秀實驗體,培養(yǎng)完畢就會發(fā)送給總部研究員挑選,他的實力可想而知。
白楚年手邊的控制面板上黏貼著一枚破譯芯片,仔細看就能發(fā)現(xiàn)芯片上方刻有一只黑色蠕蟲圖案。培育基地雖然僅僅是壹佰零玖研究所的一個下屬機構(gòu),其安全防護系統(tǒng)依然嚴密,這時候爬蟲和段揚的幫助就顯得格外重要。
珍妮主管趴在桌上泣不成聲,白楚年心滿意足地離開控制臺,走向第四位列萊尼主管。
他洗完牌推給列萊尼,列萊尼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突然翻手扣在白楚年遞牌的手腕上,他掌心藏著一枚從抑制器上拆卸下來的小玻璃針,里面盛裝著一管藍色的in感染藥劑。
事態(tài)翻轉(zhuǎn)就發(fā)生在電光石火之間,一管感染藥劑被身材高大強壯的列萊尼主管狠狠壓進了白楚年手腕里。
in感染藥劑可以在十分鐘內(nèi)毒殺實驗體。
混合氫氰酸的藍素病毒瞬間爬進白楚年血管中,藍色順著血管蔓延,白楚年笑容凝固在臉上,驚詫地瞪大眼睛緊盯著他,扶著桌面緩緩倒了下去。
“哼,區(qū)區(qū)實驗產(chǎn)物而已,還想取代人類嗎�!绷腥R尼主管用盡全力掙脫將自己雙手禁錮在桌面上的手銬,一把搶過桌面上的左輪手槍,將子彈調(diào)到上膛位置,朝白楚年脖頸崩了一槍。
血花飛濺,列萊尼主管快步跑到控制臺前,試圖啟動兩個被放出來的實驗體后頸的抑制器,但控制臺不聽使喚,他根本無法縱,他又試著向總部求救,但整個培育基地與外界的聯(lián)絡(luò)都被切斷了,信號發(fā)不出去。
列萊尼主管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看了一眼瘋狂向他求救的幾個同事,他沒有鑰匙,也解不開他們的手銬,只好拔腿奔向門口。
但他剛觸摸到門把手時,忽然感到指尖被一根尖銳的針扎了一下,條件反射縮回手,指尖被扎破流血,傷口沾染著一些殘留的藍色藥劑。
氫氰酸中毒的癥狀很快顯現(xiàn)在了列萊尼主管身上,他痛苦地抓住自己的脖子,扶著門一寸一寸地跪到地上。
他感到呼吸困難,卻有一個聲音像幻覺似的在他耳邊笑了一聲。
白楚年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蹲在他身邊,手里擺弄著從脖頸里摳出來的彈頭,脖頸上的傷口緩緩愈合,而從手腕開始蔓延的藍色毒素也漸漸淡了,直到消失。
像被凈化了。雖然凈化速度比蘭波慢上許多。
“我沒想取代任何人,我是來教你們做人的。”白楚年低頭替列萊尼主管合上暴凸的眼睛,雪白發(fā)梢掠過他僵的臉,“下輩子注意點�!�
厄里斯在屏幕里目睹了全程,人偶師輕聲說:“差不多了,找機會離開吧�!�
一個不經(jīng)意的回頭,厄里斯又一次與屏幕中的白楚年視線相接。
“…尼克斯…?”厄里斯喃喃道。
“嗯?”
“我覺得他…看見我了。”
“怎么可能,我們在監(jiān)控死角�!�
“不知道,大概我想多了。”厄里斯將藏在寬大研究員制服里的霰彈槍上膛,“蘭波又不在,我怕他?我要上去找他打一架。”
“聽話,找機會離開。我們已經(jīng)錄到了需要的視頻,只要把你眼球錄下來的影像散播出去,ioa就會為了平息平民恐懼而制裁他,或者白楚年自行脫離ioa來逃避懲罰,不管哪一種可能都對我們有利無害�!�
“哼�!倍蚶锼故掌饦�,“好吧�,F(xiàn)在就沖出去太明顯了,他就算沒看見我到時候也看見了�!�
“等他的懲罰施加到f實驗區(qū)的時候,你趁著騷亂溜出去�!比伺紟熣f,“你往人群里再靠一靠,不要脫離監(jiān)控死角�!�
控制室內(nèi)此時充盈著血腥味火藥味,還有一些汗味,刺鼻的氣味混和成一股令人作嘔的氣息,而白楚年還一身潔凈地在余下八位幸存研究員中間插兜徘徊。
從監(jiān)控屏幕中,每位主管都能看見自己所代表的區(qū)域情況,此時a實驗區(qū)所有研究員已經(jīng)全部死于蜈蚣實驗體的毒霧中,而c實驗區(qū)研究員全部死于螳螂實驗體“開膛手杰克”的雙手刀刃之中。
白楚年也注視著屏幕中的情況,各實驗區(qū)研究員又掀起了一波騷亂,搶奪起自己實驗區(qū)內(nèi)的救援物資來。
d實驗區(qū)由于時常要與失控實驗體接觸,里面存放了許多殺傷型武器,有in感染抑制器,in感染針劑,sh屏蔽藥劑,以及三枚液氮網(wǎng)壓縮彈。
但這些東西數(shù)量有限,只夠一半人使用,起初他們有秩序地在發(fā)放這些自救物資,但由于排在隊尾的幾個人打破了秩序,開始帶頭搶奪物資之后,整個d實驗區(qū)就爆發(fā)了大騷亂,有人用in感染藥劑的針頭用力扎自己身邊的其他人。
實驗區(qū)中的幸存者越來越少,白楚年趴在監(jiān)控屏幕前,指尖掛著左輪手槍輕輕轉(zhuǎn),樂在其中地看著錄像里的人們相互廝殺,d實驗區(qū)的防彈玻璃門逐漸被血跡遮擋得斑斑駁駁。
“嗯,中場休息結(jié)束,大家精神都恢復(fù)好了嗎?”白楚年終于起身,向左輪手槍中重新裝入三枚子彈,把槍放回桌面,然后拉牌洗牌,將牌推向第五位村上主管。
“村上先生。”白楚年彎腰貼近他,“來吧。別緊張�!�
村上及之低下頭用袖口蹭了蹭額頭的汗,他的胖手被手銬固定后就沒有什么活動空間了,不像其他人還能伸出手去抽牌,只能艱難地把手指尖
伸過去摸。
牌就放在離他五六厘米的地方,白楚年耐心地看著他:“怎么回事呢?怎么夠不到呢?我?guī)湍阋幌��!?br />
然而他并沒有將牌推近,而是握住村上主管的胖手,用力拉向牌。
他手腕就被鋒利的手銬撕開了一圈皮肉,痛苦嚎叫著摸出了一張花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