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蕭馴對他這副威嚴(yán)面孔有種從幼時留下的懼怕,母親死于這拐杖底下,這么多年過去了,蕭馴好像還能看見干涸在裂紋里的血。
不過是因為周年祭祖時母親在經(jīng)期不慎踏進祠院,恰好風(fēng)過滅了一盞燈,被罵作沖撞祖先,這副拐杖當(dāng)著他的面活活打死了他母親,血流了滿地,有的漬進了地磚縫隙里,三年才涮洗干凈。人們卻習(xí)以為常,深宅大院里死個女人似乎都不算什么大事。
幾個堂哥樂得看他笑話,蕭子喆敷著腫起來的半邊臉頰看他受訓(xùn),心里才覺得出了些惡氣,痛快不少。
耳中韓行謙適時提醒:“珣珣,我們是來鬧事的,不用太客氣。摔碎了東西我來重置,得罪了人,大不了你楚哥泯滅了他,我們都在這兒,誰也動不了你。”
拐杖即將落到蕭馴肩上時,蕭馴一把抬手抓住了杖身,順勢一奪。
老爺子被他這舉動驚得一愣,整個靈緹世家,沒誰敢大庭廣眾之下沒家主的面子,這蕭馴真是反了天了。
幾個伯父氣得當(dāng)時就從椅子上站起來,蕭馴站在原地,腺體里散出一股濃郁的信息素,M貳級的壓迫信息素將他們壓回了座椅上。
靈緹世家雖說世代以雇傭獵人為業(yè),但多半是當(dāng)老板去雇傭外部有能力等級高的超級殺手干活,他們更多的是負(fù)責(zé)這其中的運作,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是他們的專長,歸根究底是暗處的生意人,靈緹世家本家的幾個兒子都只有J壹分化而已,即使老爺子的級別也不過M貳,其他孫輩就更別說了。
在高手如云的IOA和天賦少年集中的蚜蟲島特訓(xùn)基地,蕭馴這個級別的確是不夠看,但在一個長期同族和遠(yuǎn)親通婚而導(dǎo)致天賦實力漸衰敗的家族里,蕭馴卻是翹楚的存在,所以從前在家里才從不敢顯露級別。
蕭馴把拐杖平放在地上,直視著老爺子說:“我來參加獵選會而已,比完就走,不留下礙眼,不值得您動氣。等堂哥們輸?shù)降籽澏疾皇5臅r候您再上火吧,看看這些年捧在手里怕化了寵出來的alpha怎么給您長臉�!�
分辨出蕭馴的級別時,蕭子喆的氣焰一下子弱了下來,半張著嘴看他。
老爺子還沒見過這么狂妄目無尊長的后輩,還是個omega,頓時火冒三丈,指著蕭馴的鼻子,還沒斥責(zé)出口,一個傭人匆匆跑過來,到老爺子耳邊悄聲報告:“六爺回來了。”
老爺子又是一怔,心臟發(fā)堵,擺了擺手。
沒等傭人回去請,一位靈緹omega就插兜走了進來,煙藍(lán)長發(fā)松垮地系住發(fā)尾垂在肩頭,瞇眼淡笑著出現(xiàn)在會客廳。
他應(yīng)當(dāng)三十多歲年紀(jì),不過保養(yǎng)得宜看上去卻只有二十五六,黑色薄T恤外穿了件白色夾克,眼睛瞇著像兩彎月牙,似乎在極力表現(xiàn)和藹,但反而令人覺得莫名陰郁。
大伯也許久不見六弟了,乍一見到就露出晦氣表情來。
蕭子喆低低罵了一句:“倒霉事都趕同一天來,什么運氣�!�
家里人提起六叔蕭煬,都說克夫、災(zāi)星,結(jié)婚第一天就死老公,于是蕭子喆也耳濡目染跟著反感。
這句低罵聲音并不大,在人多聲雜的會客室里也不明顯,但蕭煬似乎注意到了,微微偏頭,瞇眼笑著看了一眼蕭子喆。
蕭煬掃視了周圍人們一圈,目光定格在蕭馴身上,親切地笑了笑:“聽說馴馴帶醫(yī)生來給你大嫂看病?有我在,侄媳還用外人看什么病�!�
蕭馴摸不清他的來意,于是閉口不答。
蕭煬笑望向主座上的老爺子:“雖說學(xué)醫(yī)也救不了靈緹世家從里到外爛的根兒,但侄媳無辜,我還是得來看看才放心。”
六兒子表面上春風(fēng)和善,身上卻帶著種暗流涌動的囂張,老爺子一天連著被氣了兩次,血壓高了上來,傭人連忙把藥拿出來,邊給老爺子順氣。
蕭馴覺察出事態(tài)有變,趁著人們的視線都聚集在莫名現(xiàn)身的六叔身上,自己悄然往門口退去。
他與六叔擦肩而過,蕭煬偏頭一笑,借著側(cè)身擋住其他人的視線,用微不可查的氣聲對他說:
“我會留在這兒直到原料加工結(jié)束,乖寶貝,可別在工廠上動歪心思,我看著呢�!�
兩人一錯身,蕭馴便覺得遠(yuǎn)處一切事物動作都變得緩慢了,耳邊的聲音從嘈雜變得悠遠(yuǎn),遠(yuǎn)處墻上的鐘表像停止了一般,只有鐘擺還在異常緩慢地左右晃動。
六叔蕭煬的分化能力也是富有靈緹特征的“速率收束”,能控制他周身一定范圍內(nèi)的時間流速。
六叔蕭煬現(xiàn)在為壹佰零玖研究所工作,他此時來,十有八九是得到了風(fēng)聲,為了保證靈緹世家的工廠能按時將足夠的單烯寧供應(yīng)上去,才特地跑這一趟,如果他要來,就一定不是一個人來的。
想到這一層,蕭馴立刻警惕起來,看來必須立刻通知其他人情況有變,務(wù)必速戰(zhàn)速決離開靈緹世家。
但他此時所處的環(huán)境時間流速要比外界快得多,自己這邊消息雖說能傳遞出去,卻不知道他們能否接收得到。
“蕭煬來了。”蕭馴執(zhí)著地低聲對隱形通訊器中說。
蕭煬露出一副嘲弄笑意:“當(dāng)面搞小動作?”
蕭馴的反應(yīng)速度已經(jīng)算上等,但在蕭煬的能力面前還是被比了下去,眨眼功夫蕭煬已至面前,一把抓住蕭馴的脖頸,指尖緩緩用力,蕭馴臉色漲紅,掙扎著掰他的手指,喉嚨被扣緊,連呼吸都要命的局促。
“在我身邊時間要比外面快得多,我現(xiàn)在掐死你,要等多久才會有人發(fā)現(xiàn)你的尸體呢�!�
“隔壁給侄媳婦看病的獨角獸alpha是你男朋友嗎,你猜他在你尸體爛到什么程度時才能找到你�!笔挓[眼瞧他,“…偷偷談戀愛,我這做家長的可還沒同意呢�!�
他們就站在大庭廣眾之下,蕭馴被攥住脖頸掙扎不開,周圍來往的人卻仍在緩慢地交談行走,像根本不曾注意到他們的異常,在六叔的控制下,蕭馴就算是喊出來也不管用。
但只要是分化能力,使用時就必然會消耗腺體能量,這樣強大的控制能力對六叔腺體的消耗一定是巨大的,持續(xù)時間越長,脫身的機會越大。
“六叔,你想保護工廠和藥劑,為什么不明面上提醒老爺子。”蕭馴堪堪忍住瀕臨窒息的痛苦,強作鎮(zhèn)靜地問。
蕭煬只挑了挑眉,并不回答他。
蕭馴繼續(xù)道:“你不想身份嗎,不想讓他們知道你在為研究所工作?還是…你和艾蓮…有什么?”
蕭煬的眼神發(fā)生了微小的變化。
其實蕭馴是危機之下信口胡謅的,但他的j壹能力萬能儀表盤可以輔助他選擇準(zhǔn)確率最高的那個猜測。
“你和艾蓮…你們…你也是靈緹…壞了族內(nèi)通婚的規(guī)矩…所以你…不承認(rèn)…”
“六叔…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像一個人。”蕭馴斷斷續(xù)續(xù)地問,“也是位醫(yī)生,和你年齡相仿,長相酷似…而且曾經(jīng)也在壹佰零玖研究所工作…要不是林燈教授已經(jīng)死了,肯定會有人把你們認(rèn)錯的,你見過他嗎?”
在世人眼中,林燈教授的確已經(jīng)消失許久了,蕭馴不想把林燈還在總部的事實透露出去。
“嗯?”蕭煬手上的力氣弱了幾分,喃喃道,“…燈?”
蕭馴一聽這話鋒就知道六叔對林燈醫(yī)生的事并非一無所知,他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只要能拖延時間,到讓六叔撐不住繼續(xù)收束時間速率為止,他就能脫身。
蕭煬有些不耐煩,甚至可以說有些急切,瞇起眼睛淡笑著將蕭馴放下來,緩聲問:“關(guān)于這位林燈教授,你都知道什么?”
蕭馴扶著喉嚨一陣咳嗽,蕭煬一改剛剛咄咄人的面貌,和煦地搭上蕭馴的肩膀,從口袋里拿出一塊橘子軟糖來:“跟六叔說說?”
其實關(guān)于林燈蕭馴并不知道什么,但這時候再不編出點什么就麻煩了,好在關(guān)于林燈的私事,白楚年在分享組內(nèi)情報時提過一些林燈和艾蓮的大學(xué)戀情,這就是很好的發(fā)揮點了。
他們所處的時間流速要比外界快得多,除他們之外,所有的時間仍在正常流逝。
隔壁房間里,韓行謙正為大嫂寫病歷,耳中的隱形通訊器中突然發(fā)出了一聲極微小的噪音,微小到連白楚年都沒發(fā)覺。
但韓行謙的耳力是從聽心音上練出來的,細(xì)小的噪音在他腦海中也會自動分析一番。
韓行謙抬起頭,發(fā)現(xiàn)大嫂正看著他,視線偏左,似乎她在盯著自己的耳朵。
隱形通訊器就黏貼在左耳的耳道內(nèi),韓行謙神態(tài)自若,心中卻擔(dān)心她是看出了什么。
于是他打開了藥箱的第二夾層,從里面摸索,這里面放的都是是一次性注射器和手術(shù)刀。
大嫂的神態(tài)立刻有些緊張了,焦慮地?fù)崦共�,皺眉問:“醫(yī)生,我病得很重嗎?”
“您別擔(dān)心�!表n行謙關(guān)上了藥箱夾層,“我只是換一副橡膠手套。”
大嫂才放松了些。
“不好意思宋女士,您先稍作休息,失陪一下�!表n行謙站起來欠身道,快步往外走,去調(diào)整一下隱形通訊器的位置,順便大堂去看一眼蕭馴的情況。
“沒關(guān)系,您先忙,我不要緊。我有點累了,您稍后去我臥室吧�!贝笊┧螚魍t(yī)生匆匆離開的背影,輕輕撫摸隆起的腹部,低低嘆了口氣。
韓行謙往大堂去的路上低聲對通訊器中道:“小白,你們還有時間把狙擊槍匣換個位置嗎?”
此時白楚年正在往工廠的方位趕過去,情況緊急,根本顧不上辨認(rèn)通訊器中的小噪音,連聽韓行謙的話都來不及,只匆匆道:“不行。”
“我懷疑那位宋楓小姐有透視眼�!�
白楚年略微沉默:“是…靈緹腺體,物種分化方向是速度和視力,透視能力是有可能的,但我們來不及折返了,你們自己想辦法轉(zhuǎn)移吧。蕭馴怎么這么久不說話,你現(xiàn)在去看看他什么情況。”
他們正在前往工廠協(xié)助陸言畢攬星的路上,那兩個小家伙已經(jīng)遭遇了伽剛特爾,現(xiàn)在又失去聯(lián)系,白楚年心里沒底。
“蘭波,別扯我!”白楚年突然叫了一聲。
蘭波不知什么時候從白楚年脖頸項圈上引出了一條細(xì)鏈,攥在手里拽了一下,讓白楚年咽喉被狠狠扼了一下。
白楚年現(xiàn)在思慮的事情正多,只是瞪了蘭波一眼讓他不要胡鬧,并沒多說什么。
蘭波平白被瞪了一眼,有點憋氣,又瞪了回去:“你不要把火撒在我身上”
白楚年朝蘭波勾了勾手,繞進白樺林里,避開其他人的視線,直線往陸言發(fā)來的工廠位置跑過去。
但靈緹世家的占地面積實在令人咋舌,從白樺林到工廠的直線距離足有十六公里,即使開車也不是兩三分鐘就能趕到的路程。
“別說話。”白楚年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后凝神聽著通訊器里的微小動靜。
通訊器中插入了一個新信號,是陸言他們的備用通訊,里面的喘息聲很重,而且有回音。
喘息聲持續(xù)了很久,里面終于有人說話了。
陸言的聲音很啞,像是剛經(jīng)歷完一場追逐戰(zhàn):“楚哥,我們被進保溫室了,這里面溫度很高,伽剛特爾的怪物怕高溫,他們進不來,攬星現(xiàn)在傷得很重,炸彈還在我身上,我現(xiàn)在要爬通風(fēng)管去安放。”
白楚年臉色變了:“不準(zhǔn),給我撤回來,死兔子,誰讓你擅自行動的�!�
陸言執(zhí)著道:“保溫室離儲存室和單烯寧制造室都很近,我只要爬到中心位置就夠了�!�
“你們已經(jīng)跟伽剛特爾正面剛起來了?保溫室的通風(fēng)管能隨便爬嗎?擦出點火星兒你身上炸彈能連你一塊崩沒了,撤出來。還有,受傷很重?很重是多重?紅蟹沒教過你怎么報狀態(tài)嗎?這種實戰(zhàn)程度你還想做什么任務(wù)?給我撤出來!”
雖然陸言的j壹能力狡兔之窟的確適合去做安放炸彈的工作,但白楚年對他的能力一直就不是很放心,而且出于一種復(fù)雜的心態(tài),他不希望陸言和畢攬星受任何一點傷。
既然實驗體伽剛特爾出現(xiàn)了,就說明壹佰零玖研究所的成員已經(jīng)到達靈緹世家準(zhǔn)備守衛(wèi)工廠和原料了,白楚年交代陸言的同時,向總部發(fā)了援助申請,特工組搜查科其余正在執(zhí)行任務(wù)的外遣隊員會就近集合援助靈緹世家的爆破任務(wù)。
這次任務(wù)要比想象中艱難,白楚年覺得自己不該帶三位(剛轉(zhuǎn)正)訓(xùn)練生參與的,隊員一分散,白楚年不能每個都保護得到。
陸言接下來說的話就非常的模糊,白楚年聽不清,似乎是通訊器又一次發(fā)生了故障。
“他們到底在多高溫的環(huán)境下呢…通訊器都能烤壞了…,我們快走。”
隱形通訊器僅僅是黏貼在耳道的一個微小芯片,防水不防熱,很難在惡劣環(huán)境下使用,這一次為了避免被察覺,所有人輕裝上陣,所有可能被掃描出來的設(shè)備都沒帶。
這時候,白楚年的脖頸又猛地緊了一下,蘭波又拽了一下項圈提醒他。
白楚年此時心煩意亂,不耐煩道:“你別拽我,勒死了�!�
“我不控著你,等你瘋起來誰還拉得住。”
白楚年深吸一口氣:“我哪有,我心里有數(shù)�!�
“那顆珍珠很嚴(yán)重的、影響到你心態(tài),我覺得,珍珠的照片不是偶然…給你看到。你不是很在乎這些人類嗎?這支小隊在靈緹世家全軍覆沒你會傷心,對嗎。所以別想別的,好好想想辦法吧�!�
白楚年苦笑,原來自己只要有一點狀態(tài)不好,以蘭波的敏銳都能立刻察覺到。
仔細(xì)想想的確,永生亡靈的照片出現(xiàn)得十分蹊蹺,就像在故意搞他心態(tài)一樣出現(xiàn)在在明顯的位置。
白楚年冷靜下來,抿唇思考。
“在你惡化。”蘭波淡淡地說。
白楚年身體微微一震。
研究所對每個實驗體的身體狀態(tài)是最清楚的,白楚年已經(jīng)達到成熟期九級,一點情緒波動都有可能進入惡化期,他是在國際監(jiān)獄親眼見識過甜點師是怎樣從一只低級蜜蜂惡化成一個勢不可擋的恐怖實驗體的,研究所一旦被急了,這種事絕對干得出來,神使若是惡化,全世界都會轉(zhuǎn)過來對付他,如果到了危及大海的地步,連蘭波都必須親手殺他。
這張珍珠照片就是一個警告。
蘭波的尾尖卷到白楚年小腿上,輕輕搓了搓:“想當(dāng)爸爸,你的年紀(jì)還不夠格,等你再長大些吧,什么都會有的�!�
白楚年終于徹底冷靜下來,轉(zhuǎn)身抱住蘭波,輕輕吸了吸他后頸的安撫信息素:“知道了,連研究所都有動作了,人偶師居然都沒動靜,我看他們也脫不開關(guān)系,后面我挨個整,誰都別想跑。咱們走�!�
制藥工廠保溫室。
某些原料細(xì)菌的生存依賴于高溫,因此工廠內(nèi)必然設(shè)置保溫室,室內(nèi)溫度可以高達一百攝氏度用以保存特定原料。
陸言將畢攬星扶到角落,然后去溫控板前調(diào)試溫度,將溫度調(diào)上去。
“你休息一下,我看看情況�!标懷砸豢滩煌5靥奖厥业蔫F門前,透過鋼化玻璃窺視外面。
門外挨挨擠擠地站著二十多個人,身上都穿著制藥工廠的工作服,臉色是僵青色,雙手指甲極長,用力攀抓在鐵門上,他們的力量極大,撼動得門連著墻一起晃動,很快墻壁就出了裂紋,被他們猛地撞開了。
陸言被這股強大的力量掀得仰面翻了過去,那些僵的人已不分青紅皂白一擁而上,陸言躲得過一個躲不過另一個,被幾個僵的人扯住了右手臂和一條腿,他們的力氣已經(jīng)超出了人類的范疇,不過短短幾秒陸言就感覺到腿根和腋下撕裂般的疼痛,他們是要把自己的胳膊腿活活撕下來。
畢攬星傷得太重,又失血過多,靠在角落幾乎昏迷了,陸言拼命往遠(yuǎn)離畢攬星的方向爬,把這些危險的東西帶離開他身邊。
室內(nèi)的溫度升得很快,幾分鐘內(nèi)就升高到了五十三攝氏度,最靠近加熱板的兩個僵尸皮膚表皮便開始融化,動作也遲鈍起來。
畢攬星已經(jīng)查過了詳細(xì)資料,肆佰叁拾陸號實驗體伽剛特爾,末位編號陸代表召喚型能力,他可以將自身范圍內(nèi)部分普通人以病毒形式同化為僵尸,并聽從他的命令,此能力不可逆。
不過這些召喚物有弱點,即懼怕高溫,伍拾叁攝氏度時病毒失去感染力,外在表現(xiàn)是僵尸表皮融化,當(dāng)溫度達到陸拾伍攝氏度時,蛋白質(zhì)變性,病毒徹底失活,感染者死亡。
陸言忍著痛往加熱板上猛地一沖,拖著剩下的僵尸一塊貼了上去,一股熱浪襲來,被緊攥著的手腳終于恢復(fù)了自由。
顧不上看看自己被加熱板燙傷的手背,陸言確定這些人都失去攻擊性后,跌跌撞撞跑回墻角,跪在畢攬星身邊,然后迅速地脫衣服。
畢攬星胸前出現(xiàn)了一道將近九厘米的創(chuàng)口,他們正面遭遇了伽剛特爾,那巨大的家伙手中提著一把闊大的鐵刀,鐵刀掄過來時畢攬星只來得及給陸言放出一次毒藤甲。
畢攬星的呼吸比剛剛更弱了。
“快醒醒,別睡了。”陸言拍拍他的臉,利索地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再把里面的迷彩背心撕成布條給畢攬星纏到身上止血。
畢攬星半睜開眼睛,面前的小兔子光著上半身,頭發(fā)被汗水浸黏糊地貼在臉上,兔耳朵上的毛也黏成了一簇一簇的,他很白皙,本以為白凈嬌氣的小兔子身上也像牛奶一樣光滑,卻沒想到他肩膀靠下靠胸的位置有對稱的兩層厚繭,這是墊uzi槍托的位置。
陸言包扎的手法很熟練,看來上韓行謙的急救課時也沒偷過懶,是認(rèn)認(rèn)真真記過筆記的。
發(fā)覺畢攬星在盯著自己看,陸言臉都憋紅了:“你看什么看,我都沒穿衣服�!�
畢攬星抬手摸了摸他肩下的繭,像是窺探到了陸言另一面似的,有些意外地小心探究著。
他知道陸言最擅長用雙沖鋒槍,經(jīng)常雙手持uzi,因為uzi射速快彈匣小,近戰(zhàn)威力十分優(yōu)秀的同時,子彈耗盡時隊友來不及支援,陸言必須先做到自保和近身后一擊必殺,他短距離射擊準(zhǔn)確率高達百分之百,而這樣的準(zhǔn)確率背后是復(fù)一的訓(xùn)練,沖鋒槍的后坐力要比手槍大得多,才會在身上留下經(jīng)年彌久的痕跡。
陸言是最刻苦的,他一直知道,父輩的榮光給了陸言極大的壓力,拼命也想走出言逸和陸上錦的光環(huán)籠罩之外,這小兔子實在要強。
“好熱…”陸言給畢攬星包扎完,又把黑色的作戰(zhàn)服外套穿了回去,去調(diào)整保溫室的溫度,一旦溫度低于五十三攝氏度,門外蠢蠢欲動的僵化感染者就會沖進來,可這樣的溫度下他們自己也堅持不了多久就會脫水。
“隱形通訊器被烤化了,只能靠楚哥循著定位過來找我們了。”陸言抱住畢攬星把布條繞到他腰側(cè)系上一個扣,然后放出一股淡淡蜂蜜味的安撫信息素為他療傷,輕聲安慰:“他們一時半會進不來,有我呢,別害怕,啊�!�
畢攬星身上還是溫溫的,透著植物的涼意。
“手給我。”陸言給他包完胸前的傷,又包手掌的,畢攬星的手掌被鈍刃從中央割開,已經(jīng)能看見森白的手骨了,不知道有沒有傷到筋。
“給你包完我就要去安炸彈了,你別磨蹭。”陸言輕聲催促,眼神里卻并沒有不耐煩。
“楚哥說了,讓我們撤�!�
“他是為我們安全考慮的,如果不撤走會給其他隊友惹麻煩,我肯定撤,但他只是怕我受傷,才讓我撤,那我們這一趟就白干了,從楚哥讓人去收購藥劑消耗他們原料開始的計劃,就都白費了…為什么呢,如果功敗垂成就只差在我這一環(huán)上…我比死了還難受�!�
“但你擅自去,如果出了事,楚哥會擔(dān)全部責(zé)任的�!�
“我…”陸言忍了許久,眼眶紅起來,“我一定做成,你們都不信我,我看上去那么像一個蠢兔子嗎,楚哥、白楚年他最不信我�!�
“別哭�!碑厰埿翘饎倓偙幻圆什紬l包扎起來的手,從傷口處緩緩生長出幾根墨綠的藤芽,藤芽生長盤繞成熟,結(jié)出花苞,再開出一束紅色的花來。
陸言含淚吃了兩大朵。
“你不要吃…這是長在我手骨上的玫瑰,我一直想送你�!碑厰埿瞧D難地扶著陸言的膝頭,另一只手扶到胸口的自由鳥徽章上,啞聲說:“與隊長聯(lián)絡(luò)中斷,我以副隊長身份命令你,執(zhí)行任務(wù)�!�
陸言怔了怔,用力抱了他一下,轉(zhuǎn)身提起炸彈箱往通風(fēng)口跑去。
“我接應(yīng)你�!碑厰埿翘郑俾傞L,將陸言送進了窗口中。
陸言用m貳能力四維分裂造出了另一個時間軸靠后的垂耳兔omega實體,實體從陸言身上掉下來,落在地上。
“你在這兒保護攬星,別搞砸了�!标懷灾钢约旱姆稚淼�。
“嗯�!蓖米訉嶓w應(yīng)了一聲。
陸言的m貳能力四維分裂,是一種召喚型能力,能將第四維時間軸上的自己呈現(xiàn)在三維世界中,宏觀看來就是無限分身,但每個分身都不是用來迷惑耳目的幻影,而是具有相同攻擊力的實體。
這個能力的弱點是,一旦其中一個實體受到傷害,會連帶著所有時間軸后方的實體一起受到傷害,也就是說,如果用來保護畢攬星的這個實體分身受了傷,陸言即使沒在現(xiàn)場,身上也會立即出現(xiàn)相同的傷勢。
陸言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出現(xiàn),才召喚了一個比自己時間靠后的兔子實體出來,召喚時間軸靠后的實體要更加消耗能量,但有個極大的優(yōu)勢,即被召喚出的時間軸后方的兔子實體不管受傷還是死亡都不會影響到本體的狀態(tài)。
實體分身越多,受傷幾率越大,能力維持時間也越短。只召喚一個實體出來的話,憑陸言的腺體能量應(yīng)該能支撐一個小時,如果召喚的是時間軸后方的兔子實體,那支撐時間會減少到四分之一,也就是十五分鐘。
通風(fēng)口的長寬只有米,好在陸言體型本來就小,而且兔子這個種族的骨骼也要比其他種族更柔軟,從極狹窄的通風(fēng)口也能爬得過去,但炸彈箱做不到,炸彈箱的寬和高都要比通風(fēng)口大。
陸言咬了咬牙,輕手輕腳打開炸彈箱,把里面的遙控炸彈挨個掛在了自己的作戰(zhàn)服內(nèi)外。
這時通風(fēng)口的溫度已經(jīng)非常高了,輕微的一個靜電火花都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生化課陸言是上過的,這種炸彈的爆破傷害有多強他很清楚,一旦在他身上引爆,灰飛煙滅只要一瞬間。
陸言最后回頭看了一眼畢攬星,畢攬星輕輕給他比了一個“能成”的手勢,他點點頭,轉(zhuǎn)過身緩緩向通風(fēng)口內(nèi)爬了進去。
畢攬星遠(yuǎn)遠(yuǎn)地坐在墻角微微仰視著陸言的動作,沒有出聲制止。他現(xiàn)在是以副隊長身份給陸言下了繼續(xù)執(zhí)行任務(wù)的命令,因此如果任務(wù)失敗,甚至于連累陸言受傷、犧牲,所有的責(zé)任都會由他來擔(dān),在聯(lián)盟里這項罪行判得極重:罔顧上級命令,擅自行使權(quán)力,結(jié)果造成聯(lián)盟成員死亡的,將處以死刑。
陸言向來心思單純,對聯(lián)盟法律也是一知半解,但相關(guān)法條畢攬星一一研讀過,他很清醒。
愛有太多的表達方式,絕對信任是最難做到的一種。
守在畢攬星身邊的兔子實體乖乖蹲在他旁邊,身體和他貼在一起。
身上傷口止了血,畢攬星的臉終于有了些血色,勉強提起精神淡淡地問:“你是什么時間的陸言。”
守在身邊的兔子實體如實道:“十五分鐘后的�!�
兔子實體的身體很燙,皮膚泛著燙傷般的紅,腿和手似乎都受了傷,抱成一團不愿動。
“如果我抱你,他能感覺到嗎?”
“不…不能。我是他時間軸后面的兔子,你抱前面的他才感覺得到�!�
“嗯,好吧�!碑厰埿敲銖娞鹗郑嗣米訉嶓w的頭,安慰道:“你也很棒。休息十分鐘,我們沖出去繞到庫房外接應(yīng)他�!�
“好。”兔子實體低著頭,兔耳朵動了動,本就通紅的臉更紅了。
通風(fēng)口內(nèi),陸言的動作非常輕,努力把身體縮到最小,但不讓衣服觸碰到四壁幾乎是不可能的,他能爬進來已經(jīng)是仰仗于兔子的種族優(yōu)勢了。通風(fēng)口的鋼鐵壁面被烤得很燙,才爬了幾米,陸言的掌心便燙紅了,火辣辣地痛。
繼續(xù)向里爬,里面的空氣也逐漸變得稀薄,陸言深吸了口氣,稀薄的空氣里充滿了鐵銹味,滾燙的空氣從鼻腔一直燙到肺里。
按印象中他們研讀過的工廠平面圖來看,從保溫室到藥物制備室之間有七十三米距離,中間會經(jīng)過一個倉庫。
在黑暗狹窄的通風(fēng)口內(nèi)爬了近十分鐘,遠(yuǎn)離了保溫室,陸言終于感到周身的溫度開始下降了。
但手腕忽然一軟,陸言無力地趴在了管道里,虛弱地呼吸著。
他渾身皮膚都呈現(xiàn)一種近乎燒傷的紅,嘴唇因為口鼻并用的呼吸而起了一層干枯的皮。
陸言眼前有些模糊了,完全在憑著一股沒來由的毅力向前爬。
不知爬了多久,肘彎敲擊通風(fēng)道四壁的聲音變空了,看來已經(jīng)到達了倉庫的位置。這時候只需要用一次j壹能力狡兔之窟,陸言就輕易通過空間黑洞落進了倉庫中,根本不需要從正面突入觸發(fā)警報。
落進倉庫中,陸言才終于能大口呼吸了,他顧不上別的,在黑暗中摸索到中心位置,從身上拆了一枚炸彈下來,黏貼在了貨架最底端的隱蔽處。
陸言在這座堆滿了不同藥劑的倉庫中總共安放了三枚炸彈,分別安放在三個不容易被搜到的位置。
不過現(xiàn)在通訊器完全故障了,跟其他人聯(lián)絡(luò)不上,陸言現(xiàn)在的處境十分被動,不能出半點岔子。
當(dāng)陸言在安放第三枚炸彈時,忽然聽見了一聲粗重的喘息。
“…”陸言的動作立刻更輕了下來,黏貼炸彈時指尖微微顫抖。
粗重的喘息聲并未離去,而是與陸言隔著一堵墻,緩緩?fù)A讼聛怼?br />
陸言咽了口唾沫,腳尖輕輕落地,無聲地移開自己剛剛所在的位置,然后眼疾手快蹬腿一跳雙手攀上了自己來時制造的狡兔之窟邊緣。
隨著一聲轟塌的巨響,一只粗壯猶如水桶的僵青色手臂一拳打穿了倉庫外墻,巨大的手臂猶如摧枯拉朽一般掃倒裝滿藥劑的貨架伸了過來,一把扣住了陸言的腿。
伽剛特爾竟就在倉庫外等著。
腿上傳來骨裂般的劇痛,陸言瘋了一樣拼命掙扎踢蹬,向狡兔之窟中不管不顧地爬。但那條青筋畢露的手臂抓他就像抓兔子一樣輕松,陸言被一寸一寸從狡兔之窟中拖了出來。
情急之下,陸言從大腿根的槍帶上摸出微聲手槍,朝那巨手的手指連開了幾槍,巨手吃痛,松了一下勁兒,陸言趁機爬回了狡兔之窟中,閉合了黑洞。
重新進入通風(fēng)管內(nèi),陸言拼命朝前爬,后方又是一聲巨響,伽剛特爾的手一拳打穿了墻壁和通風(fēng)管,順著通風(fēng)管就摸了進來,與陸言的屁股只差幾厘米,骯臟的指尖撥動了他擠在作戰(zhàn)褲外的毛球尾巴。
陸言猛地一竄,終于爬到了伽剛特爾碰不到的地方,狼狽不堪地向前逃走了。
他轉(zhuǎn)頭看了看后面,通風(fēng)管被砸出了一個洞,但伽剛特爾的手臂已經(jīng)不在那里了,暫時脫險,陸言趴在通風(fēng)管里劇烈地喘氣,臉頰全埋在臂彎里,左腿痛得厲害,不知道有沒有折斷。
不多久,陸言抬起頭,眼睛通紅,用力抹了把鼻子,因為燙傷的緣故,眼淚流在臉上像潑鹽水一樣讓皮膚劇痛,只好一邊哽咽著忍住眼淚,一邊繼續(xù)背著炸彈向前爬,前面就是單烯寧制備室,這才是他們這次的主要爆破目標(biāo)。
心中估算著距離,十米、九米、五米、三米、到了。陸言慢慢停了下來。
隔著通風(fēng)管,陸言又聽見了那熟悉的粗重的呼吸聲。
“真是陰魂不散…在制備室堵我呢…”陸言爬了太久,直不起身子,身體麻木起來。這怪物太可怕了,名字也可怕,從此陸言再也不敢玩植物大戰(zhàn)僵尸。
“等等看他走不走…大不了一塊死,我還弄不了你了,傻大個…”陸言攥著手里的爆破遙控器喃喃嘀咕,“反正我身上這些炸彈一炸,整個工廠都得上天…不對,我憑什么死呀,楚哥能辦成的事兒我也能辦成,我跟他差哪兒了,小白兔,大白貓,這也沒差什么呀,對,沒差什么�!�
陸言握著遙控器的手僵得一直在打顫,腿也跟著哆嗦起來。
“別害怕陸言,攬星等我呢,失血過多會死的,我得回去救他,對,我不能死,我死了攬星怎么辦,就沒人陪他一起上課了,好多小o都想跟他坐同桌,那可不行。”
伽剛特爾的呼吸聲并未遠(yuǎn)去,似乎就在制備室中守株待兔,只要陸言一出去,很可能直接跟他撞臉,單說逃跑陸言還有條生路,若是加上安放炸彈,那就真不好說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陸言看了眼手表,已經(jīng)晚上八點了,外面的天想必已經(jīng)黑了,資料上說伽剛特爾的視力很差,如果能用夜色掩蓋,應(yīng)該能找到機會。
陸言閉了閉眼,翻了個身,通風(fēng)管道側(cè)邊出現(xiàn)了一個狡兔之窟黑洞,陸言摸出一個炸彈攥在手里,飛快鉆了出去,鉆出去的一瞬間率先把手中的炸彈黏貼在了一個作臺下,然后就地一滾,離開原地,蹲在地上屏住呼吸。
制備室內(nèi)只有微弱的一點黃燈,伽剛特爾看見陸言從黑洞中出現(xiàn),立刻邁開步子追了過來,沉重的腳步每在地上落一步,大地都會跟著發(fā)出轟隆的震顫。
陸言捂住自己的嘴,拼命將身體縮進制備臺的陰影里。
伽剛特爾拖著他的巨大鐵刀,邁著笨拙沉重的步伐轉(zhuǎn)了過來,半蹲著身體慢慢搜尋。
鐵刀拖在地上發(fā)出嘶嘶啦啦的刺耳噪音,離陸言越來越近。
陸言一點氣都不敢出,把自己憋到快窒息也不敢發(fā)出任何一點聲音。
一只龐大的青色的腳落在了陸言身邊,散發(fā)著一股腐爛的尸臭味。
伽剛特爾路過了陸言藏身的制備臺,向另一臺機器巡視過去。
黑影離得遠(yuǎn)了,陸言才敢吸氣。小口吸了幾口氣后,他微微翻了個身,從懷里拿出另一枚炸彈,黏貼在制備臺中心最下方。
基本上炸毀這些設(shè)備,單烯寧就很難留存住了,這時候陸言身上還有兩枚備用炸彈,有機會的話可以安放到其他機器上,一并炸毀了。
陸言緩緩從制備臺下退出來。
在向后退時,制備臺桌記錄本上的一根沒蓋帽的碳素筆忽然滾了下來,當(dāng)啷一聲落在了地上。
陸言愣了一下,接著就聽見不遠(yuǎn)處那巨大家伙映在墻上的影子動了一下,然后發(fā)出了像大象打響鼻一樣的嘶吼聲。
“聽見了!”陸言爬出來拔腿就跑,他現(xiàn)在有兩條路,一是原路返回自己爬進來的狡兔之窟中,然后原路爬回保溫室,二是直接從伽剛特爾砸進來的那面墻跑出去。
“要是攬星的話…他會在外面接我。”陸言頭也不回地朝破了洞的墻沖了出去。
在保溫室等待的畢攬星看了一眼時間,拍了拍靠在自己身邊休息的兔子實體:“算著時間,陸言應(yīng)該到制備室了,我們現(xiàn)在出去�!�
兔子實體看了一眼守在門口,被高溫驅(qū)趕著不敢進來的僵化感染者,咬了咬嘴唇:“至少有四五十個堵在門口…走�!�
畢攬星稍微恢復(fù)了些體力,扶著胸前傷口站起來,朝保溫室門口快步走去。
他剛準(zhǔn)備釋放毒蔓荊棘開路,陸言的兔子實體忽然追上來擠到了他左手邊,將畢攬星擠到了靠門最右側(cè)的位置。
“你省點體力。”兔子實體按住他的手,“等會還要接應(yīng)陸言呢…等會一沖出去,你向右走,我向左走,把他們分散開�!�
“好�!碑厰埿屈c了頭,這個戰(zhàn)術(shù)和他想的一樣,伽剛特爾同化出的感染僵尸的行動力很強,但沒有思考能力,左右分開跑會讓他們暫時陷入混亂,到時候脫身就更容易一些。
“我數(shù)一二三,就一起沖�!蓖米訉嶓w原地小跳了兩下,確定自己的腿還能跑得動。
“一、二、三,走!”
畢攬星給自己和兔子實體各自釋放了一個毒藤甲,手中拿著槍頂了出去。毒藤甲能無視強度抵消一次物理傷害,擠出門口這個動作時間不會太久。
僵尸循著血味堵過來,死命啃咬他身上的毒藤甲,畢攬星雙手十指生長成藤蔓,扒著墻壁將自己往外拉。
突然的一陣失重,畢攬星感到自己背后被用力推了一把,然后因著慣性隨著自己的藤蔓飛出去了好幾米遠(yuǎn)。
畢攬星趁著慣性向遠(yuǎn)處撤,回頭看了一眼那只兔子實體是不是已經(jīng)脫身了。
但和他想的不一樣。
兔子實體并沒有跑,他脫了毒藤甲抱在懷里,無孔不入的僵尸怎么可能放過這口嫩肉,幾十張嘴撕咬到兔子實體身上,短短幾秒兔子實體就已經(jīng)渾身鮮血淋漓。
有強烈的血腥味吸引,這些怪物對畢攬星的興趣一下子就弱了。
兔子實體被撕斷了一條腿,扯裂了一截小臂,兔耳朵血淋淋搭在發(fā)絲間,但就像感受不到痛苦似的,安詳望向畢攬星。
“我存在的時間只有十五分鐘,你不用傷心,時間軸上有千千萬萬個陸言,我們…所有兔子,一歲的、兩歲的、十歲的、二十歲的、四十五十歲的…都喜歡你�!�
“聽二十五歲的兔子說…我們結(jié)婚了,那天你穿的是白西服,手里捧著自己手上長出來的花,我…真想看看。”
“阿言�!碑厰埿堑纱笱劬�。
“你快去找他呀!”兔子實體悶聲哭道。
畢攬星艱難地退了幾步,轉(zhuǎn)身朝陸言所在的制備室飛奔過去。
兔子實體見他走了才放心,抱著懷里的毒藤甲閉上眼睛�,F(xiàn)在距離實體分身消失的時間不到一分鐘了。
編織成毒藤甲的藤蔓緩緩在他身邊生長,纏繞包裹著他,用堅韌的根皮抵御著那些僵化者的啃咬,錯落的藤網(wǎng)間緩緩開出細(xì)密的小花。
畢攬星依靠藤蔓在工廠高墻之間翻越,循著越來越近的嘶吼聲判斷伽剛特爾和陸言的位置。
翻過制備室的一面墻,伽剛特爾龐大的身軀出現(xiàn)在視線中,陸言被他提著一條腿,懸空拎在空中。
陸言用盡全力將身體從倒吊著的姿態(tài)甩了上來,抱住伽剛特爾的拳頭,摸出微聲手槍朝他的眼睛連開數(shù)槍。
伽剛特爾捂住眼睛痛吼,陸言趁機翻上他后頸,將一枚備用炸彈黏在了他肥厚的腺體上。
這時候的陸言表情已經(jīng)近乎瘋狂了,殺紅了眼喪失理智,此時此刻他心里就一個念頭,弄死這家伙。
但手槍根本無法對一個a叁級實驗體造成毀滅性的打擊,伽剛特爾很快便恢復(fù)了視力,大手向后頸摸來。
陸言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畢攬星,在安放完炸彈后朝畢攬星的方向一躍而下。
畢攬星立刻放出藤蔓去接。
一只巨大的手掌截在了他們之間,將陸言從半空中撈了回去。
伽剛特爾緊攥著陸言的腰,陸言被攥到肋骨劇痛,五臟六腑都要被從口中擠出來了。
“陸言!”畢攬星的藤蔓纏繞到了伽剛特爾手臂上,用力向下拽,但區(qū)區(qū)m貳級alpha的力量無論如何無法與a叁抗衡,伽剛特爾掙斷藤蔓,嘴緩緩擴大,撲鼻的惡臭從他漸漸擴大到大于臉寬的嘴中蔓延出來,隨后將陸言扔了進去。
陸言手里攥著引爆器,身體卡在他上下牙之間,對畢攬星大喊:“攬星你回去告訴我爸爸,我殺了一個a叁實驗體,是我干的!”
就在他要按下引爆器的一瞬,一條藤蔓卷住了他手腕,隨即他身上出現(xiàn)了一套毒藤甲。
伽剛特爾用力咬下,卻只覺牙間卡了一個極其堅韌的東西。
身上的毒藤甲一碎,陸言趁機從他口中脫身,畢攬星跳起來接住他,按在地上用身體壓住,藤蔓將他們一圈圈包裹起來。
“你可真猛,陸言,我以前小看你�!碑厰埿枪蛟诘厣�,用脊背撐著上方的藤蔓,縱然知道這些藤蔓擋不住伽剛特爾的鈍刀,鈍刀下來,首先一尸兩段的就是畢攬星自己。
陸言喉嚨里被血卡著,咳嗽了半天,虛弱地喘著氣笑道:“真可惜…白楚年沒看見…我要是死了,他一定在我墓碑上寫,這是一個笨蛋兔子,他是被自己笨死的,他就不承認(rèn)我才是家里老大,真討厭�!�
“死到臨頭,別嘀咕了�!碑厰埿堑拖骂^,在層層藤蔓遮掩間,一口咬上了陸言的嘴。
兩人十指相扣,掌心里壓著引爆器。
藤蔓密集生長糾纏的聲音掩蓋了一切,畢攬星撐在陸言身上,跪著微微弓起脊背,閉上眼睛,攥緊陸言手的同時,掌心向引爆器的按鈕壓下去。
搶占先機引爆,以現(xiàn)在藤蔓的厚度或許能抵住一波爆炸,畢攬星已經(jīng)在心中計算了退路,只要能扛住一次爆破,他還能帶陸言撤到制備室后方的深水庫里。
兩人耳邊忽然掠過一句惡意輕佻的話:“殺他不過動動手指,你們可千萬別倒下。”
透過藤蔓細(xì)小的縫隙,畢攬星看見了一雙細(xì)長的手,掰動指節(jié)發(fā)出咔咔響聲,無名指上戴著一枚藍(lán)寶石的魚形婚戒。
白楚年穿著黑色作戰(zhàn)服,槍帶包裹緊勒著大腿肌肉線條,他摘下手套,松了松頸上勒緊的死海心巖項圈。
致密的藤網(wǎng)被利刃一刀斬斷,蘭波叼著水化鋼匕首,將他們兩人從伽剛特爾高高掄起的砍刀下拖了出來。
畢攬星還勉強能站起來隨行,蘭波便打橫抱起陸言,找了一個安全的位置臥下,魚尾彎起來讓陸言枕。
空氣中漸漸彌漫起一股濃烈的白蘭地壓迫信息素,以白楚年為中心向四周散開,蘭波同時釋放了一股白刺玫安撫信息素,如同屏障護在畢攬星和陸言周身,這樣才使他們免于被壓迫信息素傷腺體,因為白楚年的白獅腺體在全外放壓迫時,對他們都存在一定程度的物種壓制和等級壓制。
伽剛特爾一刀砍了個空,沉重的鈍刀在地面上砍出一道深深的溝壑,裂紋蔓延了六七米。
他也感受到了這股白蘭地壓迫信息素,遲鈍地朝白楚年轉(zhuǎn)過頭,無神的漆黑眼睛像深淵一樣凝視白楚年。
伽剛特爾雖然思考能力不強,但他很清楚就能分清場上誰對自己的威脅最大,立刻就將目標(biāo)鎖定在了白楚年身上,拖著鈍刀,朝白楚年一步、一步,穩(wěn)健地走去,鈍刀在地上拖行,嘶啦聲讓人后槽牙發(fā)酸。
伽剛特爾每邁進一步,身上的壓迫感便強盛一分,他的信息素是大王花,腐尸般的臭味伴隨著強烈的壓迫感向四周蔓延。
白楚年并沒立刻理他,而是先走到蘭波身邊,陸言枕著蘭波肩窩,沾滿血污的手像抓住救命稻一樣抓住蘭波的手腕,小兔子渾身燙得厲害,小腿像是傷到了骨頭,懸著不敢沾地,脆弱易碎的樣子全展現(xiàn)在面前。
蘭波破格允許這骯臟的小東西多吮一會兒自己的安撫信息素。
白楚年蹲下來,從腳踝開始檢查他的腿骨,似乎只是軟組織挫傷,但檢查腿上傷勢時,陸言又咳嗽了幾聲,咳出了幾個凝結(jié)的血塊。
白楚年皺了皺眉,拇指蹭了蹭陸言臉頰上的血渣,手伸進他作戰(zhàn)服中,順著肋骨向上一截一截地摸。
陸言縮了一下,含糊地說冷。
“嘖。”越摸清受傷的情況,白楚年的臉色就越臭。
等給陸言查完狀態(tài),白楚年又把畢攬星扯到面前,輕攥了一下他包扎過的手腕,然后簡單掃了一眼他胸前的砍傷,手指輕按周圍骨骼,垂著眼睫問:“這兒疼不疼?”
畢攬星輕聲吸氣:“有點�!�
“哼�!卑壮昀浜撸直撑牧伺乃共�,咬牙道,“翅膀了,我的副隊長,等會兒再修理你�!�
“是�!�
陸言吃力地抓住了白楚年的褲腳,輕輕拽了拽。在蘭波的安撫信息素緩解下,他的傷也沒有剛剛那么痛了。
白楚年又彎下腰來,雙手插著兜淡笑起來:“來,叫聲哥聽,給你出氣�!�
陸言忿忿地把臉埋回蘭波胸前,悶悶低語:“你神氣什么…忘了被一個j壹級惡化期的蜜蜂實驗體追著打的時候了…?a叁級成熟期僵尸實驗體…我看你怎么打�!�
“那天我出手了?”
陸言怔然回想援助國際監(jiān)獄和甜點師惡化那天,一直以來,白楚年在隊伍中完全處在指揮位,基本上不需要動用任何能力,同為聯(lián)盟的一員,他們對白楚年的了解其實是最少的。
伽剛特爾的腳步終于近了一個危險距離,他雙手暴起青筋為掄起鈍刀而蓄力,腳步也從緩慢拖行變成了快步?jīng)_鋒。
白楚年轉(zhuǎn)過身來,指尖勾住脖頸死海心巖項圈的暗扣,輕輕一扯,項圈鎖扣脫落,落在他腳邊。
一股前所未有的強橫氣勢從他身上沖出,蘭波加大了白刺玫安撫信息素的釋放,才得以讓身邊的畢攬星和陸言不受傷害。
有蘭波用氣息阻隔壓迫,畢攬星和陸言無法親身感受到源自白楚年身上的壓迫信息素產(chǎn)生的壓力是怎樣的量級。
這股帶著迅猛力道的氣息出現(xiàn)后,伽剛特爾沖鋒的步伐一下子停滯下來,雙手握著鈍刀的柄,用兩個漆黑的眼球死死盯著白楚年。
白楚年插著兜,緩步朝伽剛特爾迎上去。
他向前邁一步,伽剛特爾就向后撤一步。
獅子族群的習(xí)性使然,平時獅群的首領(lǐng)悠閑懶散,既不打獵也不做事,但一旦有外侵者侵犯領(lǐng)地或是咬傷了獅群里的幼崽和母獅,就會立刻惹怒他,對獅子而言,這種打臉行為不能忍。
蘭波一直關(guān)注著白楚年的情緒,現(xiàn)在的白楚年雖然表面上和往常一樣溫和,但實際上已經(jīng)處在被激怒的狀態(tài)。
年輕氣盛的猛獸類alpha,特別是獅子,非常容易殺紅眼,不牢牢控制住是不行的。
蘭波將陸言遞給攬星,脫落在地上的死海心巖項圈融化成流淌的黑水,在蘭波身下逐漸鍛造成一把花紋繁復(fù)的椅子,蘭波雙手搭在扶手上觀戰(zhàn),指尖輕點。
死海心巖流淌至白楚年身邊,從他腳下升起,形成了四條粗鎖鏈,分別扣在了白楚年的手腕和腳腕上,白楚年的行動范圍被死海心巖限制在了非常小的一個范圍中,四肢都不能大幅度活動。
死海心巖在地上流淌開,劃出了一個圓形,將白楚年和伽剛特爾圈在中心,黑色圓圈慢慢升起,密不透風(fēng)的死海心巖擴大成一個半球形漆黑的牢籠,將二人困在了黑暗中,與外界完全隔絕。
直到漸漸看不見內(nèi)部的情況,陸言揪心起來:“蘭波…你捆住他是什么意思…你不怕楚哥受傷嗎?”
蘭波仰靠在懸浮在地表的死海心巖椅中,平靜地望著那道半球形屏障,淡漠道:“如果松開鏈條,十個伽剛特爾都不是對手。”
陸言啞然。
畢攬星張了張嘴,輕聲問:“白獅a叁,號特種作戰(zhàn)實驗體,代號神使,成熟期九級,對么�!�
陸言揪心地問:“為什么不能松開?”
打斗聲、他們的氣味和身上的血腥吸引來了太多堵在工廠中的僵尸,夜色彌漫,黑暗的工廠四周角落無孔不入地涌進低吼的僵化感染者。
蘭波尾尖微抬,重重砸落在地面上,一股高壓電流從地面蛛網(wǎng)式炸開,剎那間,所有導(dǎo)電物體周圍的僵尸便瞬間被燒成了飛灰,惡臭混著焦糊味在空氣中流竄。
“松開就是永別,我舍不得。像蠟燭一樣,燒盡了就是盡了,回不去的�!碧m波垂下眼眸,水光在碧藍(lán)眼睛里流動,“我們壽命相差太遠(yuǎn),他活著的時候我要好好保護他。”
“我,我也要�!标懷源钪厰埿堑募纾B站立都勉強,嘴里卻還要說出些跟自己憔悴樣子不搭邊的豪言壯語。
蘭波微挑眉,看得陸言不自在到低下頭,小聲嘀咕:“看什么,說說不行嘛�!�
“呵�!碧m波笑了一聲。
兩人愣了一下,蘭波很少會笑,大多數(shù)時候都繃著一張冷臉,除非白楚年在身邊,不然他對誰都沒什么溫柔臉色。
蘭波攤開手掌,掌心漂浮著一只藍(lán)光水母,水母在空氣中游動,漂浮到陸言腳腕邊,小的觸須纏繞在陸言腳上,有種弱電流流過的刺痛,然后水母融入了進去。
陸言立刻感覺受傷的腿舒服了許多,也不用再懸著腳尖不敢沾地了。
“不然他等會出來還要先關(guān)心你�!碧m波隨手捏了捏陸言毛茸茸的垂耳朵,“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