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鬼上身了。
易坤山見女兒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不知為何,倒是有些心虛,用倒茶掩飾不自然:“這次去京城感覺如何?”
“就那樣�!�
“就哪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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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樂齡回復(fù)完郵件,喝茶看戲,也不急著上班。易瓊齡干脆賴著不走,一顆蝦餃分三口吃。
所有目光都在她身上。
易思齡吃不下去了,她今天早起就是一個錯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也要說的:“行了,爹地,你也別拐彎抹角了,也不怕把自己憋死。”
易坤山:“.......”
“謝家下周來提親。”她不咸不淡地說。
易坤山把茶杯打翻,茶水澆了一手,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
易瓊齡笑爹地沒出息,她聽到這消息的時候都沒把面湯打翻呢,“就是姐姐答應(yīng)和老男人結(jié)婚了。你和媽咪目的達成了�!�
易坤山望向這個捧在手心的大女兒,一時間心里翻江倒海。
太猝不及防。
這么多年,嘴邊就沒停過要給女兒找好人家,如今塵埃落定,他反倒覺得空落落。高興歸高興,更多則是說不出的惆悵,高興是女兒同意了,惆悵是女兒要嫁人了,還有更復(fù)雜的原因堵在心里。
百感交集之下一眶熱淚沒忍住,涌上來,梁詠雯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
“好....好.....”
易坤山靠喝茶掩飾住失態(tài)。
易思齡心中漾出柔軟,起身走到易坤山和梁詠雯中間,左右手分別輕輕搭在兩人后背,“以后我不在家的日子要多想我。”
她沒說每年會回家住三個月,她想給爸媽一個驚喜。
易瓊齡拿起手機,按下快門,把這個場面記錄下來,澄澈的藍天格外動人。
她說:“以后姐夫?qū)ia不好,我就離家出走,再也不理你們兩個了。”
易坤山又氣又笑,罵她搗什么亂,還不趕緊去上學(xué)。
易樂齡也露出笑容,清冷的面容難得如此柔和。
淺水灣的海風(fēng)悠悠吹過。
.
很快,謝家和易家聯(lián)姻的消息不脛而走,在圈里越傳越烈,幾乎所有的飯局酒局都要把這事拿出來八卦八卦。
這幾年,易坤山為愛女擇婿可是費勁了心思,眾人都看在眼里,也想攀一攀,哪料到最后選了遠在千里之外的謝家。
謝家論實力論地位在京圈里排得上前三,來頭不小,眾人心里各有各的隱晦。
這樁婚事,易坤山一個月前就和謝家談攏,但不敢聲張,怕最后落空,把易家推向輿論的風(fēng)口浪尖,只放出了結(jié)婚的消息,是為了讓其他人心里清楚,可別再跟他介紹女婿了。
如今塵埃落定,自然不需要再隱瞞。
易坤山和梁詠雯最近忙得飛起,成堆的酒局飯局邀請他們,見面就是恭喜恭喜,問日子定在幾號,要討一杯喜酒喝。就連其余三齡也比往日忙,很多旁敲側(cè)擊來打聽的。
易家的面子本來就大,再加上謝家,可以說強強聯(lián)合。
易坤山來者不拒,春光滿面:“那是當(dāng)然啊,小女結(jié)婚那天一定邀請你�!�
梁詠雯就想得更多,私底下讓他悠著點,別見人就發(fā)請?zhí)�,到時候賓客來的太多,怕謝家那邊有微詞——畢竟謝家向來低調(diào),隱藏得很深,在各種富豪榜上都尋不到蹤跡,就連福布斯也探不出謝家有多少家底。
易坤山說起此事就很滿意:“親家說了,婚禮要大辦。港城一場,京城一場,兩邊都要大辦�!�
“大辦特辦,風(fēng)風(fēng)光光,熱熱鬧鬧�!彼阎x家的原話復(fù)述出來。
梁詠雯大喜:“真噠?”
在港島,有頭有臉的人家辦婚禮,講的就是一個排場,過大禮、擺酒都是重頭戲。
“還會騙你?謝董親口承諾的。這兩天謝太估計會找你商量過大禮的事,你問下昭昭,嫁妝還有什么想要的,都添上去,我們嫁女可不能輸給圈里任何一家。”
他易坤山辛苦打拼一輩子,不就是要在嫁女兒這事上風(fēng)光一把?
梁詠雯高興極了,已經(jīng)開始盤算要加什么了。
看這情形,先頭備的嫁妝似乎也不是很夠,昭昭遠嫁,到京城那邊人生地不熟,更要撐足場面才是。
.
易公館在琢磨嫁妝,謝園也在備聘禮,兩頭的主母都在風(fēng)風(fēng)火火操持婚事,樂不思蜀,隔兩日通個電話,互通進展。
自打謝溫寧在易欣齡那兒打聽到易思齡喜歡珠寶首飾,珠寶中又尤其喜歡紅寶石和珍珠,楊姝樺就讓人去各大拍賣行蹲點,有好的就拍下來,事急從權(quán),價格空間給得很大。
各地的習(xí)俗都不同,港城有自己的一套婚禮流程。梅叔和栗姨在電話里溝通,將過大禮所必需的東西列了一個清單出來,譬如禮金,金器,喜餅,果籃,海味籃,椰子籃,酒水,茶葉,喜糖等等,至于具體的細節(jié)和數(shù)量,那就是豐儉由人,只辦喜事的目的是一樣的——為新人討個好彩頭。
楊姝樺去了一趟南因寺,去之前用大紅灑金喜紙將謝潯之和易思齡兩人的生辰八字寫下,卷起,拿紅繩系上,放入密封錦盒,親手送到慧星大師面前,請大師為兩個孩子問名,再擇良辰吉日,順帶燒香敬佛,點了八十八萬的祈福燈。
問名就是“合八字”,古代三書六禮中的一禮。
盒子在第三天原封不動送回謝園,前來送信的小師傅得了一筆豐厚的車馬費,喜氣洋洋地說了一連串祝福語。
楊姝樺把盒子放在桌上,先是虔誠地拜了拜菩薩,默念南無阿彌陀佛,再打開,看見大師在紅紙背面的批語——
【天作之合,金玉良緣】
“寧寧,快去把你哥叫來!”楊姝樺激動得無處釋放,一邊喊謝溫寧,一邊低頭把這好消息告訴親家母,她就知道她的眼光沒有錯。
一開始談這樁婚事時,謝喬鞍還擔(dān)心兩個小孩的性格不合適,走不到一塊,可如今慧星大師都說,他們是天作之合!
謝溫寧去書房找謝潯之,看見他站在案前練書法。
謝潯之的書房在謝園最幽靜的南院,左邊是楓林竹林,右邊挨著謝園內(nèi)最大的水體——菡萏池。
九月是菡萏池最美的時候,荷花盛開,浮香繞曲,鴛鴦嬉戲,落雨的時候,端一杯清茶在窗邊聽雨敲風(fēng)荷,很是修身養(yǎng)性。但如今快入冬,菡萏池只余一池殘荷。
謝溫寧腳步輕緩,走在地毯上,謝潯之一時倒沒有察覺。她走到案牘前,看見桌上攤著兩三張大紅紙,上面寫著“囍”字。
她拿起一張欣賞,笑容有些微妙:“大哥的字寫的好好。”
謝潯之解釋:“是媽交代的任務(wù)。到時候要貼在謝園里,讓我抽空多寫幾張�!�
謝溫寧眨眨眼,無辜:“我又沒問大哥為什么要偷偷寫喜字�!�
謝潯之:“.........”
謝溫寧:“大哥就高興吧。聽說小嫂子特別特別美。我關(guān)注了她的ins,還跟她點贊了�!�
但說起這個她就有些失落,整個謝園就剩下她還沒親眼見過小嫂子。二姐和小哥哥都見到了真人。
可惜她身體不好,不能舟車勞頓,降溫的雨天也要避免出門。
謝潯之腦中浮現(xiàn)易思齡的臉,他眸色暗了暗,淡聲說:“是很好看�!�
“但外表不是最重要的�!彼麛R下筆,看著小妹,沉穩(wěn)說:“相敬如賓靠的不是外表。”
是修養(yǎng)和包容。就算易思齡不漂亮不好看,他也能做到如此。
可偏偏易思齡太漂亮太好看了。這就有些難辦。
謝溫寧:“婚姻也不是只有相敬如賓一種模式啊,還有很多其他的,比如如膠似漆,恩愛白頭。大哥你怎么就要選最沒意思的那種。你這是偷懶哦�!�
被妹妹一語道破,謝潯之眸色暗了暗。
對于他來說,相敬如賓的確是婚姻中最偷懶的做法。
但如膠似漆?大概不可能。他從小就習(xí)慣獨立,重視私人空間,不是那種要黏著誰的人,想必易思齡也如此,不然也不會這三天都不回復(fù)他。
他又想到這樁事。
不知道她這幾天怎么了,幾乎是銷聲匿跡。是沒有看見他發(fā)過去的消息,還是看見了不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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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潯之皺了皺眉。
謝溫寧見大哥神情不佳,知道他有自己的想法,也知道很多事強求不來,她只能默默祝福,這場“盲婚啞嫁”還不知道日后是什么樣子,期盼跟慧星大師說的一樣,是天作之合。
“對了,我來是跟你說,媽媽讓你過去一趟。在花廳�!�
謝潯之簡單收拾了書桌,穿上大衣后,和謝溫寧一道走去花廳。半路上,他忽然開口問:“寧寧,請教你一件事�!�
謝溫寧驚訝:“大哥,你還有事請教我?”
謝潯之把打開,點開和謝溫寧的對話框,發(fā)過去一個小黃臉微笑的表情,“如果有人單獨發(fā)這個表情給你,是什么意思?”
謝溫寧噗嗤一聲,“這是陰陽怪氣的意思啊,哥。就是你不想搭理對方,又不得不敷衍對方的時候就能用,或者你看不慣對方的時候,你可以用這個表示不爽。而且你一發(fā),對方就知道你什么意思了�;旧狭奶炝牡竭@里就聊死了。”
聊死了。
謝潯之蹙了蹙眉,修長如玉的手指抓握手機,他凝神看著這個微笑的表情,果然,越看越陰陽怪氣。
那晚怎么沒看出來?沒看出來就算了,還依葫蘆畫瓢回了一個過去。
“哥?你怎么了?”謝溫寧瞧他一直盯著屏幕走神。
謝潯之回神,說:“知道了。”
知道易思齡為什么三天不回他消息了。
她在鬧脾氣。
還鬧很大。
謝潯之平靜地把手機收回口袋。
到了花廳,楊姝樺把那張紅紙遞給謝潯之,讓他自己看。
謝潯之先是看到他和易思齡的生辰八字,而后再看見背面的八個字——天作之合,金玉良緣。
“這是?”
“慧星大師給你們合了八字,上上吉,說你和思齡是天作之合,金玉良緣!”
謝潯之看著這張紅紙,幾秒后,淡淡笑:“媽,你信嗎?”信他和易思齡是天作之合。
怎么看上去都不像。
楊姝樺和他理論:“怎么不是?你和思齡長相家世都匹配,性格也互補,不就是天作之合?”
謝潯之心想,那他們未免互補得太猛烈了。
他失笑,把紅紙收到口袋里,“其實八字這些都是哄人的。”
楊姝樺當(dāng)即掄他一下:“你不說話沒人當(dāng)你是啞巴。”
“上頭哪次辦大事不是找慧星大師算的,人家德高望重,是活佛,你一個小孩亂說什么�!�
謝潯之挑眉,心思根本沒在這,只是安靜地站著,視線望向窗外的一株梅花。
楊姝樺:“明天晚上回家里吃飯,都早點回來,我請了二叔和小姑兩家,還有你宴姨,一起商量你的婚事。去港島提親還得拜托他們一起。就是你三叔一家去倫敦陪小琰了,趕不及,不過婚禮前一周他們都會回來。”
男方提親除了父母必須到場,還要有媒人,以及家族中有份量的親戚長輩跟著一起,顯得莊重體面。
謝家家大業(yè)大,人丁興旺,一直是京城中的望族。謝潯之的父親謝喬鞍是家中長子,下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分別是謝潯之的二叔謝敬華,三叔謝春華,小姑謝宜綰。和謝潯之同輩的堂表弟妹更有二十來個。
謝潯之作為大房長子,是老爺子欽點的繼承人,在家族中地位非同一般,他的婚事是謝家如今最大的事,可以說全員出動。
謝潯之對即將到來的熱鬧很淡然,點頭說好。,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三書六禮,明媒正娶。
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少不了。
他從沒有想過他結(jié)婚會如此的繁文縟節(jié),而且朝著越演越烈的方向而去,完全超出了他的預(yù)計,就是不知道這是否合她心意,是否風(fēng)風(fēng)光光,熱熱鬧鬧。
又說了幾句,謝潯之用工作當(dāng)借口脫身。從溫暖如春的花廳出來后,深秋的冷寒撲面而來。
他站在花園里,修長挺拔的身軀宛如一棵冷杉,靜默片刻,他從西裝內(nèi)側(cè)口袋掏出那張紅紙。
把紅紙的兩面都拍下來發(fā)給易思齡。
【母親去南因寺為我們合了八字�!�
【大師說,你我是天作之合,金玉良緣�!�
他得主動些,不能由著她發(fā)悶氣。
蟾宮折桂
易思齡根本沒有發(fā)悶氣,
她的手機泡水壞了。
自從那晚從京城回港島后,她的手機就失蹤了。第三天,栗姨才在洗衣機里找到手機的尸體。
是她暈暈乎乎把手機扔進臟衣簍,
那臟衣簍里都是用過的浴巾,
傭人沒注意,
一起扔進了她專門洗浴巾的洗衣機里,就釀成了這樁慘案。,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易樂齡被迫提前下班陪她去買手機,
又等她糾結(jié)了半小時是買一直用的牌子的最新款,
還是另一款好評如潮的國產(chǎn)牌子。
最后決定兩款都買。
易樂齡心疼自己的半小時。
買到手機后,
兩人在商場找了一家可頌店坐下。
易思齡搗騰新手機。打開p,
里面塞滿了各種消息,
全是這兩天恭喜她結(jié)婚的。圈里的各種群也因為她和謝家聯(lián)姻炸開了鍋,
一些背地里看她不順眼,
當(dāng)著面卻一口一個寶貝的塑料姐妹也發(fā)來了問候。
【Mia大寶貝!你結(jié)婚后是不是就待在京城了.....哭哭!】
【以后姐妹局你不在,
我都不想去了!】
【什么時候把準老公帶來玩啊,我和Tanya還想給你辦個隆重的單身趴!把全港島的帥哥都叫上!】
【就是怕你準老公吃醋[壞笑]】
易思齡:【好�。arty時間確定了通知我噢~但是下周二不行,
謝家那邊要來下聘提親�!�
易思齡:【期待你和Tanya為我準備的驚喜!別太破費,我會不好意思的[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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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樂齡斜眼看她打字,“Tanya本來就看不爽你,現(xiàn)在還被你逼到自掏腰包給你辦party,讓你出風(fēng)頭�!�
Tanya是陳家千金陳薇奇,
和易思齡同歲,
兩人從小學(xué)到高中都是一個班,也從小學(xué)暗暗較勁到現(xiàn)在。去年Tanya嫁給莊家大少爺,
婚禮辦得隆重風(fēng)光,
一度成為圈里最熱的話題,也有好事之人會帶一嘴易思齡。
莊家大少爺莊少洲是港島豪門圈里的熱門相親對象,
易坤山曾經(jīng)也考慮過莊家,但陳家先一步,也就不了了之。
易思齡瞇了瞇眼:“看我不爽,還要給我花錢,請我看帥哥。我爽了。”
易樂齡搖搖頭,心疼Tanya一秒鐘。
易思齡又點開了幾條消息,覺得沒意思,也就不往下翻了,她退出p后登陸微信,剛登上去,就收到了幾條新消息。
她微信里的聯(lián)系人少得可憐,全是家里幾個。因為易欣齡在京城讀書,用微信方便,家里人就都用微信聊天。
對話框一共沒多少,不需要置頂,來自老古板的消息頂在最前面,特別顯眼。
她默了片刻,不想看。
她三天不聯(lián)系他,他也無所謂,這樣的塑料未婚夫,也沒什么意思,但出于某種好奇心還是點開——
【圖片】
【母親去南因寺為我們合了八字�!�
【大師說,你我是天作之合,金玉良緣�!�
紅紙喜慶得刺目,四角是金色的“囍”,她和謝潯之的名字并排連在一起,像手牽手,往下是他們彼此的生辰八字。儀式感帶來奇怪的氛圍感,易思齡有說不上來的感覺,好似看見這張紅紙,嫁人一事才成了具象。
鋪天蓋地的恭喜都不及這張紅紙帶來的沖擊。
第二張圖點開,看見那八個字,易思齡心跳一突。
假的吧,她和謝潯之怎么可能天作之合?明明是兩個南轅北轍的人,走在一起都像硬湊。換成顏色來形容,那就是撞色,不和諧的撞色。
易樂齡回復(fù)了幾條工作信息,發(fā)現(xiàn)身旁的人沒動靜了,她抬頭瞅一眼,見易思齡正對著手機發(fā)愣。
她湊過去看,易思齡反應(yīng)過來,把手機一擋。
易樂齡:“........”
易思齡:“我在給你選生日禮物,你若是看到了,我還送什么�!�
易樂齡看她一眼:“可我生日明年七月份。還有大半年�!�
易思齡尷尬地起身:“我去買咖啡。你要不要喝�!�
易樂齡:“美式加冰,3shot�!�
“你不睡覺了吧。最多一倍。加冰不好,去冰,不啰嗦�!�
“........那你不如讓我喝白水�!�
易思齡嘟嘴,心不在焉去前臺點咖啡,點完咖啡,她終于想到了該回什么,于是反手發(fā)過去一個[微笑]的表情。
易思齡:【[微笑]】
謝潯之看著那出鏡次數(shù)太多的小黃臉,無奈地笑了下。
她還在發(fā)脾氣。三天了。
他耐心解釋:【抱歉,之前不知道這個表情的意思,以為只是微笑。別生氣了,以后不會再發(fā)這個表情�!�
易思齡拿著小票,琢磨了一下他說的話是真是假,聽上去真的很假。年輕人哪有不知道這個表情是在內(nèi)涵人。
但轉(zhuǎn)念一想,他又不是年輕人。他是老年人。
她回:【哦�!�
謝潯之:【沒消氣?】
易思齡:【我就沒生氣。】
她只是當(dāng)時很氣,但三天都過了,氣早散了。
謝潯之看著這行消息,神情很淡,熄了手機,往書房方向走,落日余暉灑在他清絕的身影,無形地鍍上一層薄金。
這頭,易思齡撅嘴等了一分鐘,沒等到回復(fù),咖啡都做好了,她把手機放進口袋里,拿了咖啡往回走。
易樂齡覺得好稀奇,親自買咖啡就算了,還親自在那等,親自端過來,“這種待遇,喝自來水我也認了�!�
她抽出吸管,插進去。
易思齡嘀咕:“說得好像我沒給你買過咖啡一樣�!�
話音剛落,口袋里的手機振動起來,她拿出來一看,是謝潯之打來的語音電話。
要死啊。易思齡遮遮掩掩,說去洗手間,易樂齡瞅她,一眼看透:“謝少爺?shù)碾娫�?�?br />
易思齡瞪她一眼,“你能不能別這么聰明�!保M在晉江文學(xué)城
于是也就懶得去洗手間,她點了接通。
謝潯之在書房里點雪茄,面容沉靜淡漠,手機放在桌上,兀自撥著,這通電話他沒預(yù)想能打通,當(dāng)易思齡怨嫌又嬌氣的聲音傳出來時,手中的噴槍歪了下,火苗燒到了雪茄中端。
“你做咩啊,打我電話�!�
她的普通話有帶一點點港島口音,咬字不是那么地道,再加上她嬌里嬌氣的語調(diào),在電話里聽起來,居然有些可愛。
雪茄已經(jīng)開始點了,不好暫停,謝潯之維持著點煙的動作,語氣低沉而溫和:“怕你還在生氣�!�
他若不管,到時候又指責(zé)他,說他對她不夠?qū)櫋?br />
雪茄點燃,灰白色的煙霧裊裊散開,被骨節(jié)分明的長指捏著。朋友都知道,他不碰上癮的東西。
雪茄不過肺,只是抽個情調(diào),壓根談不上上癮。其實他也不怎么想這口,就是覺得要跟易思齡撥電話,沒點東西轉(zhuǎn)移注意力,顯得他很笨拙,很不松弛。
聽筒那端,女人語氣加重:“說了我沒有。沒有生氣。”
謝潯之?dāng)苛藬宽�,自動將她的話理解為有情緒的反話,“有也沒關(guān)系�!�
易思齡愣了愣,沒懂,“什么意思,你還希望我生氣是吧�!�
“不是�!敝x潯之緩慢地吁出一口煙,咖啡和橡木的味道依次滑過口腔,有些微辣,又回甘,這味道像她,又辣又甜。
“我的意思是,你生氣也沒關(guān)系,我可以哄你,哄到你高興為止。”
“........”
易思齡剛到嘴里的一口咖啡硬生生咽下去。
誰要他哄了!
易樂齡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看見易思齡緊抿著唇,一張臉像被燙熟。
.
同一家商場里,黃玟鈺和陳薇奇正在某奢牌旗艦店里試剛到店的秋冬新款。
時隔兩天終于收到易思齡的回復(fù),黃玟鈺差點把臉氣歪。
這死妮子找到好夫家后派頭更大了,先把她硬生生晾了三天,現(xiàn)下又突然答應(yīng)了她們辦單身party的餿主意,擺明了就是故意氣她們啊。不過這妮子膽子可真大,明知辦單身趴會惹未婚夫不高興,她都要出這風(fēng)頭!
黃玟鈺看了一眼陳薇奇,沒想好怎么跟她說,陳薇奇倒是察覺出她心不在焉,放下手中的高跟鞋,走過來,“怎么了,阿鈺�!�
“Tanya......”黃玟鈺咬咬唇,把手機拿過去給她看,“你自己看吧�!�
陳薇奇掃了一眼,臉不至于氣歪,但好不到哪里去,她平靜說:“這丫頭故意的�!�
“肯定是�!秉S玟鈺臉色很差,一想到要跟易思齡辦party就肉疼,開銷大都不說,更要命的是,她要花錢請易思齡出風(fēng)頭,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也不知道陳薇奇在想什么,她跟在陳薇奇身后這么多年,是真的看不懂她。
若說陳薇奇討厭易思齡,也沒那么討厭,不然發(fā)神經(jīng)嗎,主動提出為易思齡辦party?若是說喜歡,那絕對不可能。
整個港島都知道,陳薇奇和易思齡是塑料姐妹,表面上親親我我,私底下互看不爽,針尖對麥芒。
黃玟鈺:“我們怎么辦,到底辦不辦?”
她不想辦。
單身party不比晚宴酒會好控制成本,純娛樂性質(zhì),來的人肯定又雜又多,還得包夜店,請當(dāng)紅DJ,各路有名氣的帥哥都有出場費,加上酒水費,至少幾百萬打底。何況一切標準得按易思齡的消費水平來,她花錢令人聞風(fēng)喪膽,開的酒水檔次不是頂級,她能一口都不喝。
當(dāng)然還得陳薇奇拿主意。她家世差一截,不敢做陳薇奇的主,也不敢單獨跟易思齡使絆子。
港島富豪多如牛毛,金字塔尖尖的也就那幾家,一只手數(shù)的出來,港媒隔三差五報道,大家都耳熟能詳,易家算一個,陳家也算一個。
家世相當(dāng)?shù)拿T貴女都能玩到一起,是一個大圈子,但女孩子多,意見也多,小心思也多,總有誰跟誰玩得更好,誰私底下不待見誰,久而久之就分化出很多小圈子。
這是人之常情,不可避免的事。
圈里追捧易思齡的多,羨慕易思齡的多,討厭易思齡的也多,但討厭也不會明擺著表現(xiàn)出來,見面三分笑,客客氣氣一口一個寶貝。
陳薇奇家世完全不輸易思齡,不怕得罪她,有時當(dāng)著易思齡的面嘲她幾句,也會被對方嘲諷回來。
兩人從小到大,亦敵亦友,相愛相殺。
“辦�!标愞逼孀藨B(tài)很懶,隨意地拿起一枚胸針,是sales拿來的新款,供她挑選。
“當(dāng)然要辦,還要大辦特辦,和她做了這么多年的好姐妹,她要嫁人了,我當(dāng)然要讓她風(fēng)風(fēng)光光嫁去京城�!�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要是不辦到,就會落人話柄�;c錢而已嘛,陳薇奇不放在眼里。
黃玟鈺松一口氣,陳薇奇這么說,肯定是她買單。
“那她又會大出風(fēng)頭......”黃玟鈺苦惱。
陳薇奇毫不掩飾自己的壞主意:“我不止要把全港島的帥哥都請來,我還要把鄭啟珺也請來�!�
這時,黃玟鈺這才徹底慌了,覺得自己上了賊船,請鄭啟珺她是真的不敢。
誰不知道鄭啟珺和易思齡分手分得不愉快,現(xiàn)在說不定都還在鬧。
也許,易思齡轉(zhuǎn)背答應(yīng)京城謝家的聯(lián)姻,就是為了報復(fù)鄭啟珺也說不準。
“這......不太好吧�!�
易思齡發(fā)起脾氣來,是要吃人的。
更何況她那三個妹妹全是她護法,護犢子得很,易二執(zhí)行力強又冷靜,易三看著好說話實則脾氣最爆,能動手就不吵架,老四呢,人小鬼大還記仇,舌燦蓮花,惹一個就等于惹四個,不劃算....
這也是港島名媛圈子里,很少有人敢惹易思齡的原因。因為不劃算。
陳薇奇不以為意,要玩就玩把大的。
聽說鄭啟珺得知易思齡聯(lián)姻后,到處發(fā)瘋,把平日里跟在他身后的一個公子哥痛揍一頓,打進了醫(yī)院,這幾天又閉門謝客,把自己關(guān)在鄭公館里不出來。
陳薇奇閑閑道:“這丫頭反正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怕得罪未婚夫,前男友來參加她的單身趴又算什么呢。”
她和莊少洲辦一周年紀念party時,易思齡私底下跟她前男友搞了一張邀請函。
這筆賬,她不可能不還回去。
蟾宮折桂
謝園今晚有家宴,
廚房一上午就開始忙活。
李管家清早給郊外莊園的經(jīng)理打電話,讓他們送新鮮的蔬菜,水果,
雞鴨。果蔬都是莊園里自種的時令,
沒有特別名貴的物種,
如今有茼蒿,紅白蘿卜,
西蘭花,
豌豆,
也熟透,
剛摘下來的,
果又紅又飽滿,
還有梨和石榴。
莊園是謝家的產(chǎn)業(yè)之一,
園內(nèi)有菜園、果園、魚塘,
也飼養(yǎng)家禽,還修了餐廳,
娛樂室,和幾棟用來住宿的小別墅。平時會接待一些前來休閑娛樂的領(lǐng)導(dǎo),也有機關(guān)單位,企業(yè),學(xué)校組織來此搞農(nóng)家樂,
三瓜兩棗的營收倒也剛好維持莊園的開支。
“去冰柜把前天到的海鮮拿出來,
再去酒窖拿四瓶紅酒,你就去超市買兩箱車厘子,
獼猴桃.....表小姐還愛吃園月坊的甜品,
表少爺愛吃徐記的泡菜,也買點。”
李管家把所有人的口味都有條不紊地照顧到,
事情交代下去,幾個傭人就分頭去做自己的事。
謝潯之今日五點五十下班,難得準時,路上堵車半小時,他就在車上工作半小時。
邁巴赫開進胡同時,已是日落西沉。
謝潯之關(guān)上筆電,抬頭看向窗外,琉璃般的天染成了鎏金色,夕陽透過濃密的樹蔭,絲絲縷縷投在青磚墻上,光影斑駁搖曳,一霎靜謐。他無端想起那日,易思齡招搖過市地靠在那臺紅色的法拉利,對著自家的院墻發(fā)呆。
她浴在燦爛的光芒中。
車拐進地庫,司機停在固定的車位。旁邊挨著一輛嶄新的法拉利,前一周還沒有牌,今天有牌了。
謝潯之下車后走到法拉利前面停下,目光看向車牌,托人費了一番周折才拿到的牌號——京A14001。
不知道是否合她心意。
他思忖片刻,想到今天還沒有跟易思齡發(fā)過消息,于是拿出手機點進和她的對話框:【你的車牌上好了。有你喜歡的1和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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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園占地廣袤,第一次來的客人沒有不迷路的,最變態(tài)的是,園子里不通車,只通專用的小型觀光車和單車,好在地下車庫四通八達,有分別通往東、西、中三院的電梯。
今天宴客,車庫明顯多了幾臺外來車,香檳頂?shù)钠瓷~巴赫是二叔父謝敬華的,白色帕拉梅拉是他老婆范美嵐的,再往邊上的黑色大陸虎是小姑姑謝宜綰的。
一家子興師動眾,全是為了他這樁婚事。
梅叔正要按電梯,安靜的地庫傳來騷動,一臺轟隆隆的跑車開進來,他回頭看了眼。
梅叔認出來車主是誰,“是晏夫人的車。”
謝潯之點頭,沒有上電梯,禮貌地等車的主人一起。晏晚秋早就看見謝潯之了,知道他沒有上電梯是等她,一下車就說:“乖外甥,好久沒見你了,想死你秋姨了�!�
晏晚秋是楊姝樺的手帕之交,祖上沾親帶故但早出五服,兩人從小在一個大院里長大,感情勝過親姊妹,也是她把易思齡的母親梁詠雯介紹給楊姝樺認識,為謝潯之做了這個媒。
她為這事跑斷了腿,是第一大功臣,去港島提親,她自是要跟著去,以媒人的身份。
謝潯之笑容溫和,恭維:“秋姨,您越來越年輕了�!�
晏晚秋:“是不是給你找了個漂亮媳婦兒,才變著法夸我啊�!�
謝潯之失笑:“不全是�!彼痔摂r住電梯,禮貌地請晏晚秋先進。
晏晚秋被逗笑,也不客氣,先進了電梯。
電梯里,晏晚秋不遮掩,光明正大地打量她這個大外甥。人是真俊,渾身貴氣,身高樣貌家世品性樣樣拿得出手,不然她也不敢在詠雯跟前把謝潯之夸得天花亂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