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易思齡這小姑娘她見過一次,印象非常深刻,樣貌太漂亮了,就是再苛刻的人也挑不出毛病,嘴巴也甜,有些嬌氣就更可愛。她看易思齡的第一眼,就覺得她和自己這大外甥是天作之合。
大外甥太板正了,若是配一個中規(guī)中矩的淑女,日子能過成冷凍柜。他就適合易思齡這種不按套路出牌的小姑娘,猛烈互補。
當初,她把里頭的道理跟楊姝樺盤了一遍,楊姝樺這才恍然大悟,之前的路線都走錯了,介紹的不是淑女就是高知。
“跟思齡處的還好不?你嘴巴甜一點,會哄女孩子一點,她肯定喜歡你。”晏晚秋語重心長地說,末了還拍了拍謝潯之的肩膀,讓他加油。
謝潯之有些無奈,只低聲說:“夠哄她了�!�
是真的夠哄她了。
晏晚秋明白提點兩句就行,再多說就是嘴碎,當長輩的最忌諱好為人師倚老賣老,不然在小輩那就是討人嫌,之后她不把嘴巴擱在謝潯之身上,轉(zhuǎn)而去數(shù)落自己那個不省心的兒子。
謝潯之聽著自己發(fā)小被罵,不接茬,不吭聲。
西院的茶室里很熱鬧,幾家人喝茶嘮嗑。小客廳開了兩桌牌,三缺一,謝知起是抓來的壯丁,牌桌上不止要應付相親的事,還要輸錢,煩都煩死。
“我哥的婚事還沒辦呢,哪里就輪到我。饒了我,姑姑嬸嬸們。”
謝潯之一進茶室就聽見謝知起求饒,他笑笑,跟長輩們一一問好后,聽到此起彼伏的恭喜。
最近聽恭喜二字聽得耳朵都要出繭子了。
他神色平靜,也沒有過多的喜色,仍舊淡淡地,走到謝知起身后,然后隨手打出一張,“打這張,聽牌了�!�
謝知起算了兩遍,眼睛一瞪,“厲害啊,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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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算牌的謝溫寧也瞪大了眼睛。
范美嵐白了謝知起一眼,“你和寧寧都兩人打一方了,還請場外援助�。俊�
謝知起:“二嬸就愛欺負人,我都輸一下午了�!彼暗囊晦X全進了范美嵐口袋。
桌上的幾個都笑起來,范美嵐一邊笑一邊若有似無地瞟了眼謝潯之,神情復雜而微妙,很快就掩飾過去。她摸了一張牌,喊:“桐桐,你來幫我頂下牌,我去趟洗手間�!�
坐在沙發(fā)上的范楚桐應了聲,起身走過來。范美嵐坐在謝知起的下家,范楚桐走過來,自然就跟站在謝知起身后的謝潯之并排。
她沒有著急坐下,彎了彎眉眼,溫柔地打招呼,“潯之哥,還沒說恭喜你。聽說易妹妹很漂亮�!�
在集團,她都是跟著眾人規(guī)規(guī)矩矩喊謝董,但在家里,她可以喊得更親密些。
謝潯之并沒有在意稱呼的變化,溫淡的笑容不變,說了一句謝謝,目光繼續(xù)落在牌上,指揮謝知起,“打八筒�!�
范楚桐微抿了下唇,沒再多說,只安靜坐下,幫姑母頂牌。
謝溫寧看出來什么,拉住謝潯之的手,“哥,你坐我這,我去幫媽媽插花�!�
她坐的位置離范楚桐遠,隔了一個謝知起。
謝潯之;“不了,你們打,我回房間換身衣服�!�
謝溫寧點頭,讓他快去。謝潯之離開的時候,她觀察到范楚桐回了頭,有些戀戀不舍地望著謝潯之的背影,心下當即就有些不舒服。
她是不知道今天吃飯二嬸把她侄女帶來是什么意思,如今大哥的婚事在即,她難道還要搞事?
打了最后兩把,到了吃飯的時間,牌桌散了。眾人移步到隔壁餐廳。
餐桌上吃食琳瑯滿目,最中間的銅鍋冒著熱氣,下午空運來的羊羔肉、澳牛、巴掌大的活鮑、活蹦亂跳的鮮蝦一一涮進去,鮮辣爽口。
大人們邊吃飯邊熱烈討論,先定好了周天下午在謝園集合,一起去機場,然后把婚禮的流程大致捋了一遍,包括誰負責接待賓客,誰負責接待女方家屬,誰組織車隊,談得不亦說乎。
謝潯之和同輩坐在一起,換了一身休閑服,整個人就沒那么清肅,溫柔的卡其色駝絨毛衣帶給他幾分慵懶隨和。
坐在隔壁的隔壁的范楚桐偷偷看了他好幾眼。
謝知起趴在謝潯之耳邊,小聲問:“哥,她和西門慶分手沒有,你這都要去提親了,可不能吃這啞巴虧啊�!�
他一直惦記這事,又不敢發(fā)動朋友去打聽,畢竟家丑不外揚。
謝潯之蹙眉,“少胡說�!�
“那到底有沒有。”謝知起急,眼見著大哥頭上的綠越來越多。
謝潯之被他纏煩了,乜他一眼:“沒有�!�
謝知起:“分手啦?”
謝潯之再次警告他一眼,“從始至終就沒有這回事。都是誤會。我早跟你說了不要發(fā)散思維�!彼麆冎掷锏奈r,“到了港島,你要是在她面前態(tài)度不好,我繳你的車�!�
謝知起:“.......”
大哥好多年沒說過這種話了。
他咽了咽酸溜溜的蘿卜絲,“不是,哥,我忽然發(fā)現(xiàn)你有點見色忘弟....”
就算那女人再脾氣差性格差派頭大,但謝知起必需承認,長得還可以。
謝潯之將剝好的蝦肉放在謝溫寧碟子里,謝溫寧高興地說了句謝謝哥,一旁的范楚桐看著那只蝦,眼睫動了動。
范美嵐看出來自己侄女的失落,心里嘆氣,面上卻笑著,“桐桐,你不是也想去港島玩一圈嗎,不如這次就跟我們一起去,也給潯之湊個熱鬧�!�
范楚桐沒想到姑母會在飯桌上提這事,她有些難為情,但又的確想去。她想親眼看看易思齡到底有多漂亮,能讓謝潯之答應這樁婚事。
范楚桐推辭,“小姑,我跟著去會不會添麻煩啊。若是太麻煩,我就不跟著討嫌了�!�
楊姝樺笑了笑,“桐桐想去就跟著穗穗寧寧她們一塊兒,多個人也熱鬧。”
范楚桐溫柔笑笑,大方答應:“謝謝伯母�!庇挚聪蛑x潯之,“潯哥,我不會給你添麻煩吧,怕易妹妹那邊不喜歡這么多人�!�
謝潯之拿熱毛巾擦手:“她不會。想去就一起�!�
易思齡只會喜歡人多,越多越好,多幾個人湊熱鬧根本無所謂。
范楚桐高興地點頭,“那我周天提前來,跟穗穗寧寧一起�!�
謝溫寧出聲:“你跟二姐聯(lián)系吧,我跟著大哥明天先過去�!�
謝知起接腔:“還有我也明天去!”
楊姝樺:“明天不是才周五嗎�!�
謝潯之解釋:“我先去易家登門拜訪。”
這件事楊姝樺前幾日跟謝潯之提過,當時他沒表態(tài),以為他不愿配合,也就作罷,她不愿意嘮叨太多�,F(xiàn)在謝潯之主動提出來,她覺得破天荒。
謝喬鞍欣慰地與妻子對視一眼,“你先提前去是最周到的,多帶些禮物,不要讓親家覺得我們敷衍�!�
謝潯之應下。
作為媒人的晏晚秋最高興,她第一次干保媒拉纖這事就大獲成功,覺得自己眼光真是絕頂,想到自己那糟心的兒子,又忍不了吐槽:“真要讓我家那臭小子跟潯之學學,一年到頭縮在美國不肯回來,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洋邪�!�
楊姝樺笑:“小亭在美國是干正事,等回來后就是晏博士了,多厲害�!�
“我看見他就煩,最好別回來�!标掏砬镒焐险f著煩,實際上比誰都想晏敘亭能回來。
楊姝樺:“那這次潯之結(jié)婚他回來當伴郎,就住在我們家,省的你看見他又煩�!�
謝明穗低頭吃飯的動作頓了頓,抬頭看謝潯之這邊,隔著一個謝知起,她小聲問:“大哥,你伴郎有宴敘亭?還有誰?”
謝潯之:“只敲定了他和阿禮,具體要看易思齡那邊有幾個伴娘。怎么?”
謝明穗面容凝滯,搖頭,說她就問問,心不在焉夾了轉(zhuǎn)到跟前的一門菜,吃下去。
謝知起正巧看見謝明穗生吃一口涼拌香菜根,一邊干嘔一邊瞪大眼睛。
大哥瘋了就算了,二姐怎么也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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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飯吃過,大人們又打了幾圈麻將,到深夜十點才散。范美嵐喝了酒,于是把車鑰匙給范楚桐,讓她開回家,自己則坐老公的車,有司機開。
在車上,謝敬華想到飯桌上的事,不由地數(shù)落妻子:“就你多事,讓你不把桐桐帶來,你非要帶,你以為別人聽不出來你是什么意思?大嫂是不跟你計較!”
范美嵐為自己叫屈:“你又不是不知道桐桐喜歡潯之,她讓我?guī)齺�,我能拒絕嗎?”
說起這事她心里就憋火,“我怎么看都覺得大侄兒對咱桐桐有點意思,若不是大嫂每次提起這事都打太極,他倆早成了!咱們范家和你們謝家親上加親,多美�。 �
謝敬華喝酒后暈暈乎乎的,聽到這些無稽之談就更來火,還親上加親,真會做美夢。
范家是在京城有一席之地,但謝范兩家早已是姻親,稍微聰明點的都不可能浪費資源去親上加親,更何況謝潯之是老爺子欽點的謝家第三代繼承人,和當年他這個閑散子弟可不一樣。
范家想把女兒嫁過來當謝家主母,他用屁股想都知道沒可能,就是沒有易家也不可能是范家。妻子有這個想法時,他就勸她消停點,沒想到她偏不消停,還暗暗撮合,搞出一系列漏洞百出的事兒。
“嚯,就你看出有意思就你美,其他人都是傻的看不出�!敝x敬華和她對著來。
范美嵐氣笑:
“好,我問你,桐桐那次落水,大侄兒為什么要跳下去救她?”
“不救她,看著她被淹死?”謝敬華簡直是服了。
“.........”
“那我拜托大侄子給桐桐在集團總部安排一個職位,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還給桐兒升了事業(yè)部二把手!”
“不答應,打你這個二嬸的臉?更何況集團內(nèi)部人事變動是人事部和董事會商議的結(jié)果,桐兒升職,是她自己工作扎實努力,與大侄兒有什么關(guān)系?”,盡在晉江文學城
范美嵐被堵的啞口無言,生氣地偏過頭,看都不想看他。
過了半晌,車內(nèi)響起男人的鼾聲,跟頭豬一樣。
范美嵐更氣了,狠狠剜了老公一眼,“要不是你在集團不爭氣,我用得上這樣盤算?勞心勞力的,你也不看看,我比大嫂看著老了幾歲!你比不上大哥就算了,連你三弟都比不上,本來集團就沒我們說話的份,現(xiàn)在好了,更沒了!到時候大嫂就知道,選易思齡那嬌氣的千金大小姐,還不如選桐桐!至少聽話懂事溫柔脾氣好!”
何況港島和京城隔了這么遠,環(huán)境圈子生活習慣都不同,也不知根知底。
再者,聽說那易思齡連個普通話都講不利索,脾氣又大,還揮霍無度,驕奢淫逸,無法無天,完全就不符合謝家低調(diào)的行事作風。
不是一路人那就有的鬧。
鬧吧鬧吧,鬧到不可收場,大嫂就知道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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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一天,謝園幾個主院的燈都先后熄了,易公館的燈還燈火通明。易思齡一回來就泡在浴缸里,累到不想說話。
她今天忙了一天,連看手機的時候都沒有。
半年前訂制的嫁衣在這幾天剛好完工,寶珊閣一向慢工出細活,第一次試穿過后還要調(diào)整細節(jié)。試穿完嫁衣,化妝師已經(jīng)等在易公館,為她試過大禮那天的妝造。
過大禮也叫下聘,是婚禮中尤為重要的一環(huán)。港島這邊非常注重儀式,男方不下聘,結(jié)婚不擺酒,即便是領(lǐng)了證也不叫結(jié)婚,說出去都丟人。
她們這個圈子里對這些規(guī)矩就更看重了,哪家嫁女兒寒酸一些,男方下聘不夠排場,是要被媒體群嘲的,從婚紗到鉆戒到手捧花到當天佩戴的首飾再到酒席規(guī)格,全部會被無限放大,扒到底褲都不剩。
想低調(diào)結(jié)婚,刻薄狗仔只會嘲你寒酸。
陳薇奇當年攜八點八億天價嫁妝嫁入莊家,男方帶來的聘禮足足擺滿了陳家后花園,婚禮當日更是從厄瓜多爾進口十萬朵訂制色玫瑰鋪滿酒店,這玫瑰的顏色被她買斷,命名為Weiqi。
媒體稱之為“無以倫比的玫瑰婚禮”。
陳薇奇結(jié)個婚在姐妹圈里狠狠風光了一把。
她是這樣對易思齡說的:“Mia,知道你喜歡弗洛伊德,我也喜歡,猶豫了好久,還是想著不能搶你喜歡的�;ㄉ虅裎覄e訂制,訂制色比弗洛伊德貴倒是不說,關(guān)鍵是麻煩,要等三個月,是我老公說不怕麻煩,一朵花而已,不能讓我和你鬧得不愉快,你說是不是?”
易思齡面上假笑敷衍,心里罵她是得瑟的小賤人。
連婚禮上的一朵花都要煞費苦心,也真是難為她了。
這件事易思齡早就忘到腦后,是今天下午陳薇奇興高采烈問她party喜歡什么布置,花是繼續(xù)用弗洛伊德還是換別的,她才想起,不想還行,一想就生氣。
“花花花花花!十萬朵玫瑰誰買不起�。 币姿箭g拿手擊打水面,水花飛濺。
陳薇奇炫耀的根本不是什么花,她炫耀的是她老公對她好,連一朵花都要獨一無二。
易思齡想到了謝潯之,這個一天失聯(lián)二十三小時的古董塑料未婚夫。
她嘩地一下從水里站起來,白嫩的身體像裹了一層淡粉色的薄紗,把手機抓過來,點進微信。
她倒要看看這個老古板有沒有跟她發(fā)消息。
果真有,幾個小時之前的消息——【車牌上好了。有你喜歡的1和0�!�
易思齡手上沾水,打不好字,按下語音:“哦唔鐘意車牌唔想要車牌!!哦鐘意發(fā)!發(fā)!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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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包裹,安靜的書房里,謝潯之正在練字,最近寫太多“囍”字,一時半會都有些恍惚,一個字寫多了看久了就越看越不像,于是把之前臨了一半的膽巴碑翻出來,如此修心養(yǎng)性的夜晚,揚聲器放出女人嬌怨的怒吼,氛圍一掃而盡。
謝潯之停下筆,沉默了片刻。
什么發(fā)。
不知道她為什么又突然發(fā)脾氣,也聽不太懂她說的話,粵語不在他的知識范圍內(nèi)。
他干脆撥電話過去。
一分鐘沒有,易思齡收到他打來的電話,接通后,揚聲器傳來男人溫沉的聲線,一如既往的平淡穩(wěn)重,像是汪洋大海,足以包納她所有的壞脾氣。
“發(fā)?什么發(fā)?抱歉,我不太懂粵語�!�
他只聽懂鐘意二字,是喜歡的意思。
易思齡其實已經(jīng)后悔發(fā)那條語音了,接這個電話也有些忐忑,沒想到他一開口就是蹩腳的“發(fā)”。
她樂不可支,罵了一句真笨,“我說的是花,flower。”
發(fā)是花。
原來如此。
謝潯之記起來那天去酒店,經(jīng)理說易小姐每日都要求送新鮮的弗洛伊德玫瑰。
“你喜歡弗洛伊德?”他問。
易思齡驚訝:“你知道我喜歡這個?
他解釋:“你住的酒店是藍曜旗下的,經(jīng)理說你要求每日都送花上去�!�
“哦。原來那家酒店是你的�!币姿箭g擦頭發(fā)的動作很緩慢。
明知道她喜歡什么花,卻一朵都沒送過,她不可能沒有情緒。也不是非要他送她花,就覺得沒意思。
鄭啟珺追她的時候,送的弗洛伊德能堆滿整個易公館,他現(xiàn)在好歹是她未婚夫。
名義上的實際上的,反正已經(jīng)是了,他總該做點這個身份該做的事。
這場婚姻,他都不先主動,她是不可能主動的。
她沒再吭聲,對面也不知道說什么,兩個不熟悉的人又開始尷尬。
她干脆打開吹風機吹頭發(fā),鼓噪的風響起的同時,對面說話:“我明天來你這,你明晚有時間嗎?”
吹風機聲音大,易思齡只聽到后半句,她關(guān)了吹風:“我明晚?”
“明晚不知道。”
陳薇奇說約她明晚吃飯,商量party的事,但這女人的話不靠譜。
謝潯之頷首:“那到時候再說。”
易思齡不知道他到時候要說什么,干脆:“哦�!�
實在無話。
他很無趣,比她想象得更無趣。,盡在晉江文學城
不止不會說甜言蜜語,也不會玩浪漫,更別提寵她了。連寵都要她教,瞬間人都萎了。
“我要睡了。掛了。”易思齡偃旗息鼓,不想繼續(xù)和他在電話里僵持。
“那你早點休息,�!�
他磁性的嗓音在電話里如此迷人。
易思齡更不爽,正要掛電話,他又說:“花會有的�!�
她手指一頓,“說什么?”
那端沉默了一秒,很快,“你喜歡的花會有的,會有很多。易思齡,你喜歡的東西都會有�!�
“但前提是你要告訴我�!�
他不太會猜她的心思,但只要她開口說,他就會照做。
蟾宮折桂(一更)
次日清早,
謝潯之照舊五點半起床,沿著胡同和后湖慢跑一圈,回來的時候給家里的弟妹帶想吃的早點。
謝園的廚房每天都會準備早餐,
但架不住眾口難調(diào),
總有人想吃外頭的這個那個。
但謝潯之也不是有求必應,
回回都帶,不是昨晚謝知起在群里嚎喪,
他也懶得一大早去買豆汁。他受不了這個味,
全家人沒一個受得了這個味。
上午,
謝潯之在公司簽了幾份重要的文件,
開了兩個短會,
時間緊迫,
其余的文件只能等從港島回來后再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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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秘書得知老板因私事要去港島一周,
心中震驚。老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無休,
就連大年三十晚上還在加班回復歐洲分部那邊的郵件,勤勤懇懇,
兢兢業(yè)業(yè),堪稱勞模。
因私事去港島。
林秘書琢磨了幾秒,想到那個打電話叫老板送飯的神秘女人。
看來老板的春天來了。
只要老板沐浴在春天里,那她們這些跟在老板屁股后頭辦事的小嘍啰也沐浴在春天。林秘書愉快地拿著杯子去茶水間摸魚,一進去就被另外幾個秘書叫過去。
原來大家都在摸魚。
“林姐,
你曉不曉得謝董去港島做撒子啊?”
“謝董的私事我怎么知道。”
林秘書選了一包中淺烘焙的豆子放進咖啡機里,
聽見旁邊的小妹妹八卦,“噓!我曉得,
謝董去港島是去商量婚事的!”
林秘書頓了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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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假的??”
“確定!?”
“真的啊,
我舅舅說的�!毙∶妹糜行┑靡狻�
這妹妹的舅舅是集團某股東的親戚,她算是關(guān)系戶塞進來,
好在自身能力不錯,學歷也是985加英國碩士,把她安排在董事辦,謝潯之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大家對她的話向來深信不疑。
“老板的未婚妻是港島人?好魔幻啊!之前不還說是賀家的大小姐嗎�!�
“我怎么聽說是跟事業(yè)六部的范總?”
“范楚桐!我磕過這對!她長得好溫柔啊,和老板這種禁欲系貴公子好搭!”
“搭不搭不知道,但我聽說范總還挺有手腕的,還挺會利用性別優(yōu)勢�!�
“——唉喲,能不能別跑偏!現(xiàn)在是說港島的那位!”
小妹妹見大家各說各的,都不聽她的下文,有點不高興了。
大家立刻看她,都不說話了。
小妹妹輕咳:“絕密消息,絕對保真。老板的未婚妻是港島易家的!易坤山的女兒!”
一疊抽氣聲響起。
幾個出名的香江富豪都被營銷號盤爛了,不可能有人沒聽過易坤山。港島響當當?shù)拇罄�,地產(chǎn)巨鱷,年輕時那可是風流人物,和好幾個女明星傳過緋聞,結(jié)婚后反倒收心,說他是浪子回頭金不換。
有人感慨道:“果然,太子爺這種人,未婚妻絕對是門當戶對大小姐。找old
money,謝家果然牛逼�!�
小妹妹:“以后能不能別把范楚桐和謝董放在一起,這兩人差太遠了好嗎。而且易思齡比范楚桐漂亮多了。我吃易思齡這種濃顏,她真的超美超奢華,美神下凡!”
“可易思齡....”
說話之人咽了咽,臉上表情很怪,“這位才是和咱們老板一點都不搭好吧......”
林秘書沖好咖啡就走了,不再參與一群小妹妹的八卦局。
她現(xiàn)在慶幸自己沒有嘴巴大,老板跟那位神秘女人送飯的八卦,她一個字也沒透露。她已經(jīng)腦補出一出大戲——太子爺芳心暗許溫柔小白花,無可奈何聯(lián)姻老錢大小姐,心中虧欠,所以連飯都要管!
現(xiàn)在就祈禱那位港島大小姐不知道,不然雞飛狗跳,她也跟著遭殃。
以為是春天,沒想到是個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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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兩點多,謝潯之還在辦公室忙。
梅叔打電話過來,說航線申請下來了,三小姐和小少爺也都準備好,正往機場去,問他什么時候動身。
預計是三點半起飛。
“就來�!敝x潯之看一眼腕表,“東西辦好了?”
“我辦事您就放心,行李早準備好了,夫人讓帶的那些禮物也都帶上了!拖了兩車呢!”梅叔話里掩飾不了高興勁。
楊姝樺是很周到妥帖的人,給易家的每一位都備了禮物。
謝潯之:“不是問你這個�!�
梅叔這才反應過來,一連聲哦哦,“給少奶奶的花嗎?我一大早訂的,是您交代的弗洛伊德,十點半送到易公館!那邊花店還跟我拍了照片,您要看嗎?”
謝潯之不用兩個字剛到嘴邊,還是改口,“好。發(fā)我�!�
電話結(jié)束后,微信緊跟著收到一張照片。
謝潯之看著那比人還高,兩個成年男人合抱都抱不攏的巨型花束,不由失笑。
果然是梅叔能做出來的事。
這么多年,他很少給誰送過花,記憶中,似乎只有母親節(jié)和生日的時候會給母親和老太太各送一束香水百合,這輩子送人玫瑰是第一次。
所以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弗洛伊德長這樣,也理解了為什么易思齡會喜歡這種花,因為她和這花是同類。
足夠絢爛,盛大,以至于任何包裝都是累贅,純黑花紙剛剛好。
花束中央還插了一張賀卡。
他只交代了送花,沒交代送賀卡,所以這賀卡定是梅叔擅作主張交代店員代寫的。
他眉頭微微蹙起,兩指劃開照片,看清楚賀卡上的祝福語后,眸色頓時有幾分不自然,喉結(jié)滑動兩輪,凌厲的下頜繃緊。
他深吸氣,忽然猛地把手機翻扣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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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茶過后的易公館很安靜,家里的幾位主人都出門各做各事,偌大的別墅沐浴在潔凈的日光中。
董事長和二小姐上班去了,夫人上午有插花課,四小姐上學,三小姐在外地讀書,唯有大小姐還在睡夢中,根本沒醒。
傭人們有大把清閑的時光,在這棟華麗的房子里穿梭,只需要打掃衛(wèi)生,換布草,洗衣服,整理房間,而這些事也有十五個傭人分著做。
易家這種東家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雖然每個主人都要求多,但不是古怪的人,好相處,做錯事了也不會苛責。
聽說隔壁鄭公館的傭人就很慘,他們家的規(guī)矩又多又變態(tài),擦地不能用毛巾,更不能用拖把,而要用噴了香水的一次性濕紙巾,每次擦地要用幾十包濕紙巾。傭人在屋內(nèi)走路只能穿襪子,不能穿鞋,更不能光腳,諸如此類的規(guī)矩很多,還因此上了八卦雜志。
一些狗仔專門逮著在豪門里做工的傭人,向他們探聽豪門八卦。
十一點,易思齡自然醒,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找貓。
先是在床上找了一圈,沒貓,又趴著往床底看,還是沒貓。
不應該啊。
她的貓她知道,每天都陪她睡懶覺,習慣了她的作息,她不起來,貓也不起來。
易思齡趕緊起床找貓,“花花,花花�!�
她的臥室是一間兩百平的大套間,含浴室、露臺、茶水區(qū)和書房,很寬敞,若是要算上隔壁的衣帽間,那就是上千平,一只貓若想躲,根本找不到。
“花花,”易思齡一邊走一邊喊,“花——OMG!”
她聲調(diào)突然揚高,腳步也頓住。
是花和花花,都在。
說花不準確,眼前出現(xiàn)的是一束巨型捧花。足足有她人高,茶幾都擺不下,而是放在她那張價值千萬的波斯地毯上,潔凈的日光之下,弗洛伊德絢爛,耀眼,盛大,因為數(shù)量龐大而格外震撼。
神氣十足的小花花就圍著這束大花來回打轉(zhuǎn),時而嗅嗅,時而伸爪子撓一撓。
“哪來的花啊,好大好漂亮!”易思齡驚喜地睜大眼睛。
花花見主人醒了,飛快地跑過來,跳進她懷里,被她一把摟住。
“誰送我的?你個小討厭鬼嗎?”易思齡笑著把貓舉高,抱著它走過去。
濃郁的花香瞬間撲面而來,從上到下罩住她整個人,面對這樣的龐然大物,她一時啞然,有些無從下手。
謝潯之送的?她眨眨眼睛。
昨晚她發(fā)神經(jīng)找他要花,回過神來才知道她那句話真是沒臉沒皮,掉進陳薇奇挖的坑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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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居然找謝潯之要花,把她老爹的臉都丟沒了!
花不花其實不重要,她就是對謝潯之有怨氣。
鄭啟珺雖然渣,有一說一,對她很好,很會提供情緒價值,花是常規(guī)操作,每日都送,易公館堆到放不下,她都不用開口,他就會制造各種驚喜,就是凌晨兩點,她打個電話,他也會趕來接她。
這段感情,除了最后有些不體面,她沒受過委屈。
現(xiàn)在到了謝潯之這里,浪漫都沒了,只有一板一眼,清冷正經(jīng),惜字如金,這幾天兩人加起來的話不超過十句。再加上陳薇奇有意無意秀恩愛,導致昨晚她怨氣很大,她覺得自己不被重視,覺得他沒把她放在眼里,覺得未來的婚姻生活一眼望到頭。
但這束花,讓她的怨氣稍稍消散一丁點。
沒有女孩子會不喜歡花,還是這樣一大束。
易思齡唇角上揚,眼中是藏不住的喜歡,手指撥弄了幾下花瓣,眼尖地看到有一張賀卡藏在花里。
她抽出來。
以為就是什么平安喜樂的俗套祝福語,所以沒什么期待,直到她打開——
【老婆仔,你不在的日子里,每秒都很想你。——from永遠愛你的老公仔�!�
“……”
易思齡拿著賀卡的手一抖,臉也迅速漲紅,她把賀卡往茶幾底下囫圇一塞,連花也不看一眼,飛快跑了。
這老古董無緣無故發(fā)什么騷!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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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上,謝潯之對梅叔沒好臉色,全程冷臉,梅叔旁敲側(cè)擊問他怎么了,他只說,你辦的好事。
梅叔不知道自己辦了什么好事,他辦的可都是好事。
訂花,清行李,來港島,沒有不好的。
想了一圈,梅叔想不通:“到底啥事?”
謝潯之放下手中的書,雙腿搭著,看他:“讓你訂花,沒讓你說亂七八糟的話�!�
他說什么話?梅叔仔細想,想起來了。
一大早給少奶奶訂花,花店小妹問他要不要寫賀卡,他肯定說要,不寫的話,少奶奶不就不知道是少爺送的了嗎。小妹又問寫什么,可以手工代寫。
梅叔想了半圈也想不出,干脆說:“這花是我家老板跟老板娘送的,他人不在港島在外地,兩人好幾天沒見了,具體內(nèi)容你看著寫吧,大概就是這么個情況,寫甜蜜一點,女孩子喜歡的那種,我加錢都可以。”
花店說不要錢,這么大一筆訂單,打燈籠都難求,但梅叔還是給了十塊錢。
拿錢了就會格外盡心辦事。這道理誰都懂。
梅叔不知道那小妹寫了什么,他忐忑問:“是不是賀卡?”
謝潯之很淡地嗯了聲,似乎不愿提這事。
梅叔:“我給了十塊錢,讓那小妹代寫的,等下啊,我看看寫了啥�!�
謝潯之繼續(xù)看書,一分鐘過后,梅叔爆出巨大的笑聲,把隔壁影音室里的謝知起都炸了出來。
“怎么了怎么了?梅叔你笑什么!”謝知起探頭出來。
“沒你的事。”謝潯之讓他進去。
謝知起哦了聲,又進去和寧寧看電影。
梅叔笑得眼淚都出來,臉上的褶子也跑出來,“我....對不住對不住,我真不知道這事,我——哈哈哈哈哈哈!”
十塊錢物超所值!
謝潯之完全不想理會梅叔的幸災樂禍,目光落在書上,可看了好久,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他終于放棄抵抗,把書合攏,看向舷窗外。
高空之上的藍天,碧綠澄澈,一望無垠。
很快就要到港島了,他反而不想見到她,因為這張賀卡的緣故,他哪哪都不太自然。
怕她這個精怪笑話他老土。
又怕她認為他是浮浪的那種人。
蟾宮折桂(二更)
易思齡被這張賀卡搞得有些不正常,
整個人暈飄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