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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話落,桌上發(fā)出幾道羨慕的聲音,說什么寶貝,謝公子真的好黏你之類的場面話。

    易思齡根本沒有扳回一局的喜悅,此刻的謝潯之溫柔得讓她頭皮發(fā)麻,直覺他不懷好意,但她找不出證據(jù)。

    畢竟怎么看他都正經(jīng)的很,不像使壞的人。

    陳薇奇沖絕望的易思齡眨眨眼:“那就這樣說定,明晚九點,Box酒吧�!�

    “別忘記帶你老公哦。”

    “..........”

    她無法想象明天謝潯之看到一群半裸猛男在舞池里勁歌熱舞的場面。

    她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一頓晚餐吃得心事重重,易思齡恨不得把陳薇奇大卸八塊,好幾次拿眼神掃她,陳薇奇假裝看不見,只是撩頭發(fā),用無名指的金色對戒和中指的碩大鉆石戒指對著她。

    謝潯之余光瞟到易思齡一直在看陳薇奇的手指。

    到八點半,局散了。餐廳門口排了五六臺各色的豪車。

    陳薇奇和莊少洲坐一臺賓利,上車后,陳薇奇降下車窗,對易思齡揮揮手,“明晚給你準(zhǔn)備了小驚喜,不要太愛我�!�

    易思齡冷笑,并不期待她準(zhǔn)備的驚喜。

    車窗關(guān)上,陳薇奇迫不及待甩掉高跟鞋,終于能懶散地癱著了,她興奮的表情徹底暴露無遺,“爽。這幾年都沒看她吃癟了。爽�!�

    莊少洲點了一支煙,抽了兩口,斜眼看她:“你最好明天別讓阿珺來。何必。阿珺最近脾氣不好,你少刺激他。”

    莊少洲和鄭啟珺是兄弟,從小一起長大。易思齡這事,他知道鄭啟珺不好受。

    煙霧順著窗戶縫隙跑出去,但車內(nèi)不可避免沾了味道。陳薇奇笑:“我只是把明晚的消息透給了鄭啟珺,來不來是他的事,況且我又沒給他邀請函,想進來他就排隊咯�!�

    莊少洲輕諷,“謝家這位看著不是好拿捏的角色,他明天面上掛不住,也只會私底下找易思齡的麻煩,但易思齡生起氣來,我們家都要被她砸了。你別打這種擦邊球。”

    “她就能打擦邊球!她偷偷跟馳仔給邀請函,我也沒砸易公館!”

    大聲過后,車廂陷入一霎詭異的安靜。

    兩人都沒說話,也沒看對方。

    馳仔。對于他們來說是一個禁忌的名字,是陳薇奇的前男友。

    莊少洲彈了彈煙灰,許久才開口:“你還記著這事呢,Tanya�!彼喙饪匆婈愞逼婀首髌届o的臉。

    “事和人我都不記了�?磥砟氵挺懷舊�!�

    他話語里的嘲諷藏不住。夫妻間說話宛如繞了十八道彎,聽的人累,說的人也累。

    在婚姻中坦誠相處是一種能力,不是所有人都具備。

    陳薇奇蹙眉,忽然覺得沒意思,冷笑:“把煙滅了吧。沒看見易思齡老公都不抽煙?”

    此后,車內(nèi)一路無聲。

    .

    死女人終于走了,易思齡不爽地咬了下唇,好在有花安慰她,可一想到花,她更不爽,斜眼看身旁的男人,“你果然很閑�!�

    謝潯之明鏡一般地接話:“是不想我去?”

    易思齡被他的直白一噎,否認(rèn):“別冤枉我,我才沒有不想你去�!�

    謝潯之沒說話,只是伸出手,示意接她手里的花。這花很重,一直抱著會累。

    易思齡溫吞地把花遞過去,聽見他清清落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就是想我去。”

    她抿唇,不懂他今天為何要處處跟她唱反調(diào),干脆瞪他一眼,“你愛去不去。我又不干涉�!�

    說完,她抬步就往前走。

    謝潯之邁步跟上去,走在她身邊。

    在路邊等著的一臺賓利suv也緩緩發(fā)動,跟在兩人身后。

    “我對party不太感興趣,并不是非要去。只是我想知道這party上到底有什么,讓你很介意我去。”

    易思齡知道他很敏銳很聰明,但沒想到夸張到這個程度,蛛絲馬跡的細節(jié)能被他拼成全圖。

    走了兩步,她突然停下,轉(zhuǎn)過身對著他,聲音很�。骸坝袔浉纭!�

    她決定坦誠,一點點。

    謝潯之:“帥哥?”

    “這其實是她們給我辦的單身party,會邀請一些帥哥來玩。陳薇奇就想你和我鬧不愉快,才故意要你去。”易思齡努努嘴,“不過也就看看而已,喝幾杯酒,畢竟都是朋友�!�

    “而且,單身party是結(jié)婚前的正常流程!”她強調(diào)。

    謝潯之點頭,“知道了。那我明晚很忙,去不了�!�

    易思齡怔住,沒想到他答應(yīng)得如此爽快,情緒一時很混亂,又高興又不高興似的。高興肯定是因為他的大度,但不高興是為什么?總不能也是因為他的大度。

    “.....你不介意?”

    “你不是說不做什么。只是看看�!�

    不高興的情緒占了上風(fēng),她倔犟:“那我不止看看呢?”

    謝潯之笑了笑,淡淡說:“那明晚我們都不去�!�

    易思齡頗為驕傲地哼了聲,那一點不高興莫名其妙沒有了,喝了酒的臉蛋很紅潤,她上前一步,黑色的綢緞鞋尖抵著他的皮鞋,仰著下巴去看他:“你放心吧,謝潯之,我既然答應(yīng)了和你結(jié)婚,就不會砸場子�!�

    為了那些帥哥放棄答應(yīng)她苛刻協(xié)議的謝潯之,她傻。

    “你可是我的未婚夫,孰輕孰重我心里清楚�!币姿箭g決定再哄哄他,把他哄好了,肯定就不會去了。

    謝潯之承認(rèn)心中那一點不愉快都消散了,她很會哄人,也不知道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他深深看她一眼,平靜說:“不是老公?”

    易思齡睫毛一顫:“........”

    沉默幾秒后,她猛地后退,“果然,就是你早上送了花,還寫了那張土掉牙的卡!”

    謝潯之不自然地垂下眸,“抱歉,那張賀卡不是我寫的。是梅叔擅作主張�!�

    易思齡一臉“你以為我會信?”的表情。

    不可能,賀卡就是謝潯之寫的,謝潯之就是不正經(jīng)的老男人。她早就在心底蓋棺定論。

    謝潯之百口莫辯,只好把自己親手寫的這張卡片抽出來,“這張是我寫的。筆跡都不一樣,你自己對比。”

    剛剛桌上人多,易思齡都沒來得及看,其實是怕又有什么土味情話,被人看到臊的慌,所以她打算回去了看。

    現(xiàn)在謝潯之把卡拿到了她眼前。

    “別又是什么奇怪的�!彼幻娉爸S一面打開,入目是一排遒勁有力的鋼筆字,堪稱賞心悅目——

    【不論何時,得償所愿——謝潯之】

    言簡意賅的祝福,言簡意賅的落款,但疊在一起,就有奇妙的化學(xué)反應(yīng)。這才是他的風(fēng)格,這才是他。

    易思齡捏著這張卡,不知道該說什么,她心跳的很快,忽然說了一句不要臉,轉(zhuǎn)身小步往前沖。,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謝潯之無奈地望向她的背影。

    夜色下的中環(huán),霓虹紛飛,高樓大廈都輝煌,車馬多,人也多,聲音也多,一切都如此煌煌。她身上那件黑色大擺裙時而染紅,時而染金,風(fēng)越過香江而來,拂過她那一頭緞子般光亮而柔軟的長發(fā)。

    她連背影都自帶星光,和這個靡麗的世界如此相襯。

    謝潯之眼眸一暗,忽然大步流星走過去,扣住她的手腕,“帶你去個地方�!�

    易思齡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一抹暖意纏住,溶溶的,像陽光曬過后干燥的被褥。

    他人很淡很沉,但體溫很高。

    “去哪?”她驚訝。

    “去了就知道了。不遠,坐車還是走路?”

    “......走路吧,醒醒酒。”

    “好。”

    晚九點的港島正是熱鬧的時候。

    街道車水馬龍,紅色巴士飛馳而過,路燈下圍著三兩抽煙的男孩女孩,維港吹來的風(fēng)從煙霧中穿過,霎時,沒形狀地散開,琳瑯滿目的商鋪全部變成金色的小格子,一間一間擠著挨著,還有路人們投來的目光.....

    易思齡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說走路,她是坐在賓利后座的公主,隔著黑色的車窗,看一看人間煙火,腳底永遠不沾塵土。

    但她就這樣被謝潯之牽著,不知道要走去哪里,要走多久。

    幾分鐘后,兩人到了附近最大的商場。一樓是各大奢侈品牌的匯聚地,幾乎所有叫的出名字的品牌這里都有。

    他們正站在幾家珠寶店前。

    易思齡先站著緩了幾口氣,“都這么晚了,你要買東西?”

    謝潯之:“給我們買�!�

    易思齡不解:“買什么?”

    “我們的對戒還沒有買�!�

    易思齡愣了愣,“怎么突然想到這事。”

    謝潯之:“剛剛吃飯的時候,你一直看那位陳小姐的手�!�

    易思齡啞然,她想說她并沒有看陳薇奇的戒指,她是在拿眼神警告這女人別搞事,奈何陳薇奇一直故意拿手擋臉。

    說也說不清了,反正對戒這東西總要有,她只是覺得很突然,但眼前男人的表情很認(rèn)真,沒有心血來潮的意思,她只好隨意指了一個牌子。

    離她最近的是Harry

    Winston。

    她向來對擺在專柜里,誰都能買到的大眾款首飾沒興趣,她只戴高定。她珠寶柜里最便宜的戒指也要六十多萬。若是定制對戒,至少得等六個月�?伤奶旌缶褪翘嵊H,對戒不能缺,就只能買現(xiàn)成的。

    “先看這個牌子吧,不著急今晚買好。也要看你喜歡哪種,當(dāng)然,我的喜歡更重要�!币姿箭g強調(diào)最后一句。,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你的喜歡就是我的喜歡�!敝x潯之笑了下,“不過,今晚就買好�!�

    他語氣中隱隱有不容置喙的意味。

    易思齡盯著他。

    謝潯之被她盯得有些不自然,但他是極其善于偽裝,克制,壓抑的人,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從他的面部表情里探出一絲一毫他的喜好和心情。

    他輕描淡寫地挪開目光,說:“買好了你明天就能戴�!�

    易思齡一時語塞,幾秒后,她領(lǐng)悟到了他的潛臺詞,上前抓住他的衣袖,唇邊幾分嬌笑,毫不避諱地戳穿他:“今晚買好,明天我就能戴戒指去參加party是嗎?你吃那些帥哥的飛醋就跟我說,何必拐這么大個彎呢,全世界都知道我們訂婚了,戴不戴戒指都一樣吶!”

    她過分甜膩的聲音中帶著幾絲得意。

    謝潯之其實受不了她偶而下意識的發(fā)嗲,手掌蓋在她的手指,溫和地拍了拍,語氣很沉肅:“不是吃醋,易思齡小姐�!�

    “是我對你不放心。”

    過分漂亮,肆無忌憚,不聽話,愛撒嬌,又愛出風(fēng)頭。

    無論從什么角度而言,他都不太放心這個比他小六歲的未婚妻。

    倘若她手指上戴著他們的對戒,或多或少都能提醒她——

    別玩過火。

    蟾宮折桂

    幾乎是預(yù)料之中的,

    這個讓他不放心的未婚妻生氣了,轉(zhuǎn)身就沖進了珠寶店。

    謝潯之沒必要和她抬杠,她想聽他說吃醋,

    他說吃醋就完了,

    既能討她高興,

    讓她舒服,也能讓她高高興興地把戒指戴上。

    就如同剛剛在飯局上,

    她把他當(dāng)做秀恩愛的工具人,

    此時,

    是一個提供情緒價值的工具人。

    就當(dāng)是哄她,

    他也可以說是,

    但不知為何,

    他不太想。

    已經(jīng)順著她了,

    不能事事都順著她。

    暫且不去思考這些,

    謝潯之抬步跟著易思齡走進去。

    兩人進店后立刻有sales迎上來,這sales認(rèn)出是易思齡,

    有些驚訝,但立刻喜笑顏開,像是見到了財神爺,和剛剛標(biāo)準(zhǔn)的笑容完全不一樣,“易小姐,

    晚上好!”

    易思齡不太高興,

    還是禮貌打招呼。謝潯之以為她會把情緒遷怒到無辜店員身上,撒火嘛。但她沒有。

    她本人其實和那些狗仔娛記口中的形象不太一樣。

    大晚上,

    店里沒有客人,

    其他幾個店員,以及店長聞訊后都過來打招呼,

    一迭聲親熱的易小姐。

    謝潯之偏頭問她:“都認(rèn)識你?”

    易思齡看都不想看他,高傲地仰起下巴:“在港島,連我都不認(rèn)識的sales等于白混。我走到哪都是vvvip,你今晚沾我的光。”

    周圍幾個店員都紛紛點頭,臉上的表情比珍珠還真。這話半點沒有夸張,若是全港奢侈品門店sales票選最受歡迎的顧客,易思齡絕對穩(wěn)奪魁首,當(dāng)年她一天在置地廣場消費兩千八百萬的記錄至今還沒人破過。

    買的多,不看價格,名堂少,喜歡聽人哄她,又好哄得很,哪個sales不喜歡?誰的顧客名單上有她,一年穩(wěn)拿銷冠。

    謝潯之笑了笑,想象一下她購物起來能有多嚇人。

    宴晚秋給兩家做媒時,沒少把對方夸得天花亂墜,但報喜不報憂就顯得不厚道,遂撿了彼此一些無足輕重的缺點走個過場。謝潯之不知道宴姨說了他什么缺點,但有關(guān)易思齡的,他當(dāng)時經(jīng)過客廳,依稀聽了一個大概。

    晏晚秋:“就是那丫頭花錢起來有些瘋狂,她媽說,她能一天花掉兩千多萬買衣服買包,一般家庭根本經(jīng)不住她這么遭錢。阿潯是我看著長大的,吃穿用度都不講奢靡,適度就好。唉,我就是愁這點跟阿潯合不來。”

    母親問他的想法,他表示沒有。他不喜歡對人品頭論足,即使那位花錢很瘋狂的易小姐不會知道。

    君子慎獨。

    店長親自端來兩杯氣泡水,把水遞給謝潯之時,她不動聲色暗暗觀察他一眼。

    捧著玫瑰花,看來是大小姐的新歡?之前陪在易思齡身邊的是鄭少爺。都是萬里挑一的帥哥,之前那個痞帥風(fēng)流,眼前這個貴不可攀,看著就是很有錢的樣子,就是不知道出手闊不闊綽。推薦太貴的怕他不肯買,太便宜又怕易思齡看不上,影響兩人的感情,這其中要拿捏好,有些難。

    “易小姐,今天想看看什么?”店長先探探口風(fēng)。

    “看戒指�!币姿箭g沒好意思說是對戒,話到嘴邊她有些燙嘴。

    謝潯之:“麻煩看下對戒�!�

    易思齡暗暗掐了一下他的手背,謝潯之反握住她的手,輕而易舉將其控制在手心。

    店長來不及吃瓜,立刻道:“對戒當(dāng)然有的,我們有好多款式的對戒呢,麻煩您移步到這邊挑選。”

    易思齡不肯動,發(fā)犟,謝潯之手掌用力,輕輕一拽,將她帶過去。

    玻璃柜臺里稀疏擺放著七八款戒指,鉆石璀璨,鉑金耀眼,玫瑰金優(yōu)雅,黃金貴氣,乍一眼望過去琳瑯滿目,可易思齡看一眼,搖頭。

    “鉆比沙子還小。”她說得很不客氣,順便把手上那只夸張的南洋金珠戒指晃了晃,得意:“看到?jīng)]?我這配鉆都五克拉了,大的才漂亮。碎鉆不值錢的�!�

    謝潯之輕哂了下,“對戒要天天戴,太夸張的不實用�!�

    說完,他摸了摸她的頭,“這些日后慢慢買�!�

    不過是很輕地,碰了下她的頭。易思齡呆了呆,臉不知為何,發(fā)紅起來。

    她哦了聲,伸手去拿氣泡水,低頭吸了一大口。

    好過分,牽手就算了,怎么能摸她的頭。她悶悶地想。

    店長就知道這些易思齡看不上眼,她本就不抱希望,易思齡若愿意選個碎鉆戒指戴著,那這男人百分之百真愛無疑了。

    她思索幾秒,從柜臺底下里拿出一只璀璨的戒指,獻寶似地捧在易思齡面前:“易小姐,這款是祖母綠切割的排鉆,雖然單顆只有五十分,但一共二十顆,總重也有十克拉。用來當(dāng)對戒又好看又有排面!”

    易思齡接過戴在手上,居然很合手。

    店長不停地夸,變著法夸她的手白皮膚嫩,夸她戴著特貴氣,夸她美成仙女下凡,“尺寸好合適,這戒指前天到店,還沒有人試戴過,簡直是為您量身定做的!”

    易思齡從前怎么不覺得這店長如此聒噪?夸得她有些不好意思,手指動了動,拿到謝潯之面前,“漂亮嗎?”

    珠寶店用的燈比尋常店鋪要更明亮,她的手被光一照,越發(fā)白皙透亮,如嫩蔥剝皮后那點白嫩的芯子。

    什么戒指戴在她手上都好看。

    “漂亮。”謝潯之說。

    易思齡別過臉,不理會他,只欣賞自己的戒指,欣賞完后她基本敲定這款,對店長說:“男款也要這種。”

    店長遲疑:“易小姐,男生戴這種全鉆的會不會太夸張?”她拿來另一款,“您看這個怎么樣,鉑金戒圈,中間一顆鉆點睛,同樣是五十分的祖母綠切割�?瓷先ゾ褪且粚��!�

    謝潯之覺得不錯,剛要開口,聽見易思齡嫌棄地說:“怎么能只有一顆鉆,好歹是我易思齡的男人。”

    店長:“.........”

    易思齡后知后覺自己說了什么,假裝淡定地捋了下長發(fā),不動聲色看謝潯之一眼。

    好在男人若無其事,嘴角勾著一絲笑,視線落向那枚戒指,似乎挺滿意。他拿過來,帶在左手無名指,沒想到尺寸也是剛好,如此貼合。

    仿佛這兩枚戒指躺在柜子里的使命就是等待他們到來。

    謝潯之將左手放在易思齡的右手旁邊,兩抹銀色交相輝映。

    易思齡定定望著他們的手出神,她好似突然地,和身旁這個男人有了某種剪不斷理不亂的勾纏。

    即使他們并不熟。

    他們的相處是在盲人摸象。

    但他們成了一對。

    這種感覺好奇怪,也好奇妙。

    “就這個�!�

    謝潯之屈指敲了下玻璃柜臺,聲音沉穩(wěn)而冷肅,他示意導(dǎo)購買單。易思齡努努唇瓣,還想再說什么,謝潯之寬厚的手掌忽然蓋住她的手背。

    不知道這是今天第幾次失衡了。

    從老公仔,到突然空降的玫瑰花,到他牽她的手,摸她的頭。

    易思齡還殘留醉意的眸子看過去,他深邃的輪廓在冷白燈下越發(fā)昭彰,鼻骨英挺,下頜線勁瘦利落,

    謝潯之用力,牢牢掌控住她跳動的脈搏:“易思齡,一顆夠了,再多我也不想要�!�

    .

    送易思齡回淺水灣后,賓利往石澳半島的方向駛?cè)ァ?br />
    十點多,路上仍舊車水馬龍,猩紅刺目的車尾燈從車窗透進來,映亮男人漆沉的眸色,倏地,又寂滅下去。

    唯有無名指上那枚銀色的戒指,在昏暗的車廂中也依舊璀璨。

    折著明明滅滅的火彩。

    謝潯之把手抬起來,凝望著這抹璀璨,不大不小的一個圈,卻牢牢附著,剛好套住他的手指。

    還不太習(xí)慣手上多出一枚戒指,但從今天起,這枚戒指就摘不下來了。

    想到這,他喉頭有細微的咽動。

    次日,謝潯之的生物鐘仍舊在五點半叫醒他。

    港島的天亮得早。石澳半島依山傍海,植被覆蓋率遠遠高于京城的任何一處高端小區(qū),蔚藍的海面一望無垠,山路平緩,被叢林掩映,空氣清醒,溫度舒適,特別適合慢跑。

    比平時多跑了半小時,謝潯之回別墅洗澡,穿戴整齊后,他下樓吃早餐。

    謝知起和謝溫寧都還在睡懶覺,他沒讓人把他們叫醒。難得出來放松,反正也沒事,就當(dāng)度假,多睡會就多睡會。

    梅叔入鄉(xiāng)隨俗,給謝潯之準(zhǔn)備了港式早茶,平板播放著枯燥乏味的時政新聞,謝潯之聽著新聞,吹了吹杯子里的熱氣,慢條斯理淺啜一口。

    他身上穿一件熨燙齊整的白襯衫,貝母紐扣系至最頂,下身是黑色西裝褲,布洛克德比皮鞋。

    干凈又低調(diào)的一身,通體不見任何標(biāo)識和logo。

    如此一來,可不怪梅叔一眼就看見那枚閃耀的戒指。一顆鉆石鑲嵌在鉑金圈上,襯得男人如玉的手指矜貴無比。

    “我是說今天眼睛怎么好疼�!泵肥逋蝗徽f。

    謝潯之看他一眼,不懂他又要做什么妖。這人最近跳脫得很。

    梅叔拿手擋住眼簾,“有什么東西在閃我眼睛,糟了,又被閃到了!”

    “..........”

    “你給我當(dāng)管家,實在是屈才了�!敝x潯之?dāng)R下茶杯,“你不如轉(zhuǎn)行干演員。”

    梅叔笑著把手拿下來,“我又沒有表演型人格,干什么演員。還不是高興,您和少奶奶把對戒都戴上了,我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夫人。”

    謝潯之:“你有這閑工夫不如把明天的見面禮備好。別到時候缺了少了,我就是不說你,你也要懊惱好幾天�!�

    “早準(zhǔn)備好了!酒、煙、茶、糕餅、喜糖、燕窩人參冬蟲夏草、送給易夫人的包,送給二小姐的手表,送給三小姐的滑雪裝備,送給四小姐的首飾,還有派給易公館傭人的紅包。一樣都不落,齊全著呢,您就放一百二十個心�!�

    他掰著手指頭一樣一樣列出來,亢奮得像是自己兒子娶媳婦,滿面紅光。

    “當(dāng)然了,還有給咱們少奶奶的那對翡翠鐲子�!�

    謝潯之收回目光,一如既往的清微淡遠。

    他吹著杯中的浮沫,默了片刻,方才不咸不淡開口,“還有她喜歡的花。去Secrets花店訂,要九十九朵�!�

    .

    中午一點,謝知起才起床,餓得饑腸轆轆,跑到餐廳才發(fā)現(xiàn)大哥和妹妹都吃完了,一個去了集團在港島的子公司巡查,一個去了故宮文化博物館看展。

    謝潯之吩咐廚房不用給謝知起留飯,他起來了也別跟他做。

    “有這樣對自己弟弟的人嗎?”謝知起單手叉腰,在餐廳里打轉(zhuǎn),怒嚎了兩嗓子。

    這里不比謝園,謝園的廚房二十四小時不離人,隨時都有吃的,凌晨三四點起來都有補身的甜湯吃。謝知起去廚房轉(zhuǎn)悠一圈,只找到一籠早上留下的蝦餃,冷的。

    這什么玩意。

    謝知起忿忿地拿出手機,拍了一張冷蝦餃發(fā)在【大哥發(fā)紅包專用群】里,并:【大哥,我是撿來的嗎?】

    謝明穗正好不忙,進群里放松放松:【小起,大哥還給你留了蝦餃,待遇不錯了,乖,別挑哦�!�

    謝溫寧也來匯報:【小哥哥,我們中午吃了叉燒雞蛋腸,燒鵝,馬蹄糕,清蒸大黃魚,海參花膠雞~】

    謝知起:........

    他也想吃大黃魚和花膠雞。

    謝知起:【!】

    謝潯之正在子公司開高層工作匯報會,手機不停地振動,他以為是易思齡,打斷了對面財務(wù)部高管的述職匯報,他拿出手機點開微信。

    高管是眼見這位總部來的少東家神情一沉,原先拿出手機時的柔和蕩然無存。

    謝潯之:【謝家不跟懶蟲留飯,餓了自己出去找吃的。睡到下午一點,你覺得像話嗎?】

    謝知起哀怨地癟嘴,一大早起來餓肚子就算了,還挨了大哥一頓呲。

    【.......我又不是天天睡懶覺。】

    他平時在集訓(xùn)營都是早八點起床舉啞鈴。

    謝潯之不欲浪費口舌,退出后,視線不經(jīng)意落在和易思齡的對話框,停留幾秒。

    沒有新消息。

    他凝了凝神,進入工作狀態(tài),繼續(xù)聽高管的述職報告。

    .

    別墅里,謝知起劃拉好友列表,找港島這邊的朋友出來陪他覓食。

    因為到處比賽的緣故,他的朋友天南地北,港島這邊,Bruce算他關(guān)系最好的。

    他在一場錦標(biāo)賽上認(rèn)識的Bruce,兩人雖然是對手,但不打不相識。Bruce的父親是港島人,母親是德國人,平時都住在港島。

    兩人約在一小時后佐敦見面。

    Bruce說要帶他在港島玩些刺激的,讓他打扮帥點。

    謝知起不知道什么是刺激的,以為要帶他去城市里壓彎,于是換了一件勁酷的賽車夾克,還刻意把劉海往后梳。

    眉骨英挺,皮膚白皙,笑起來有三分痞氣,更何況他年輕,多金,開朗,二十二的帥小伙,招女孩喜歡再正常不過。

    謝明穗好多次笑他長了張招蜂引蝶的渣男臉,還是玩賽車的,哪哪都不正經(jīng),和大哥站在一起,就是像撿來的弟弟。

    謝知起煩躁,他才不是撿來的。

    到了佐敦后,Bruce一看見他就笑出聲,手臂搭在他肩上,“兄弟,你穿賽車服做什么,該不會以為我要帶你去壓彎吧?”

    謝知起好奇:“有什么比壓彎還刺激?”

    Bruce看他那純情少男的模樣,奸笑了聲,“先吃飯,吃什么?”

    “火鍋吧�!敝x知起見附近有一家川渝火鍋店,“你能吃辣嗎?”

    “能吃能吃。”

    兩人勾肩搭背往火鍋店走去,Bruce問他來港島干什么,是不是有比賽。

    港島是摩托友好的城市,機車文化濃,大晚上時不時就能聽到摩托炸街的聲音。每年的世界摩托錦標(biāo)賽都在港島有分賽區(qū),還有不少本地比賽,超跑俱樂部,超摩俱樂部層出不窮。

    謝知起沒說是來陪大哥提親的,他從不把家里事拿到外頭去說,車隊里也沒幾個人知道他是謝家小少爺,Bruce也是,只知道他家境殷實,不愁吃穿,有閑錢玩車。

    “我跟家里人來旅游。玩玩�!敝x知起單手抄兜,兩條長腿步子邁得很大。

    “那你跟你家里人提前說,今天晚點回去,帶你去個好地方。你運氣好,今天叫我,明天叫我就沒這好事了。”

    謝知起不知道他神神秘秘搞些什么,腦子忽然一閃,連忙推開他,“你丫的可別帶我去些不正規(guī)的地方��!”

    之前車隊里的隊友帶他去洗浴中心按摩,他只當(dāng)是正規(guī)按摩,可一進房間,站了兩個穿黑絲超短裙的姑娘,甜膩膩地喊他老板好,問他今天做什么項目。他直覺不妙,鞋都沒換,跑了,第二天成了全車隊的笑話。

    笑他不要緊,被大哥大姐知道他去這些地方,是要打死他的。

    “你放心,絕對正規(guī)!”Bruce保證,又話鋒一轉(zhuǎn),“不過我們能不能進去還說不準(zhǔn)呢�!�

    今晚的局,卡顏,只卡男,不卡女。

    所以他才讓謝知起搞帥一點。

    他把謝知起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自信滿滿:“不過你這樣的都卡,除非那幫大小姐瞎了�!�

    謝知起皺眉,云里霧里。

    .

    吃完火鍋到了下午四點,兩人去附近一家老式游戲廳玩了兩小時,之后Bruce要去理發(fā)店弄個發(fā)型,謝知起只能陪他,吊兒郎當(dāng)?shù)刈谏嘲l(fā),看自己的比賽錦集視頻。

    Bruce剪完頭發(fā),一看表,到了八點五十,時間剛好。

    他搓搓手,勾肩搭背地摟住謝知起,“走,兄弟帶你去見世面�!�

    謝知起單手抄兜,酷酷說:“我見的世面可不少�!�

    “那也沒見過今晚的!”

    一刻鐘后,謝知起被帶到了一條人潮涌動的巷子。巷子兩側(cè)是各種酒吧,club,斑斕的霓虹和燈光閃爍著,打扮光鮮大膽的俊男靚女摩肩接踵,各種豪車炸街而過,整條街流光溢彩,充斥著生機勃勃的野性。

    “你搞這么神秘,就帶我來夜店?”謝知起看著兩側(cè)的各種招牌,確認(rèn)了這里是酒吧一條街。

    “也不全是�!盉ruce眼睛不夠看。

    兩人從擁擠的人潮里突圍,到了一家外觀金碧輝煌的酒吧——BOX。很明顯,這家酒吧是這條街上最大最豪華也是最貴的,門前排起起了長龍。

    謝知起打量著這些排隊的人,發(fā)現(xiàn)一個驚人的點——居然全部是男人。

    準(zhǔn)確來說都是長相不錯,身材不錯,打扮帥酷的年輕男人。

    謝知起:“...........”

    草!就知道這貨沒憋好屁!一張英俊的臉龐漲得通紅,他咬牙低聲:“你丫的狗東西,你他媽帶我來Gay吧!?”

    Bruce先是一愣,然后差點沒笑斷氣,他把即將暴怒的謝小少爺硬生生拽到隊伍最后面,先把隊排上,再慢慢解釋。

    “今晚這家夜店被一幫千金大小姐包場了,這些妹妹仔來頭都不小,港島的五大家族你知道嗎?”

    “不知道。”

    京城的他倒是知道,謝家排第二。

    “......不知道不要緊,我們普通人也搭不上這些大小姐�?傊裢砭褪且粠透坏搅饔偷陌赘幻纴韺g作樂,辦的什么單身party,聽說全港島所有的帥哥都來了,酒水全部免費!只要——”他賣關(guān)子。

    謝知起蹙眉:“只要什么?”

    “只要能進的去,你看到?jīng)],那門口幾個女生,就是來卡顏的,長得不帥進不去。女生一律持邀請函入場,咱們男人想進就只能靠臉了!”

    謝知起臉拉得老長,這不是給一群大小姐當(dāng)鴨?

    他二話沒說,扭頭就要走。

    不過Bruce這個混血佬深諳中國人的四字魔咒,輕輕松松解決一切原則性的問題——

    “來都來了。”Bruce拉住謝知起。

    “都是兄弟,給個面子!”

    謝知起:“..........”

    排了足足半小時才輪到他們兩人,此時,謝知起的臉已經(jīng)臭到不能看了。

    入口處就已經(jīng)能聽到里面震耳欲聾的音樂,三個穿著閃亮吊帶短裙的女孩正說說笑笑。

    “今晚的排場,我活了這么多年都沒見過。”

    “所以說Tanya姐厲害啊�!�

    “Mia厲害吧,這來的帥哥八成都是沖她來的�!�

    “都厲害,我們跟著沾光。好了不說了,快點,門口這么多人等著�!�

    幾個女生笑作一團,然后繼續(xù)干活。其中一個看了眼Bruce,皺了皺眉,表情似乎不太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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