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看那浪花一樣的波紋,
淺淺彈動。
謝潯之在歇息之前故意留了一盞昏暗的燈,
調(diào)節(jié)至最小檔,
暖黃色的光暈暈地散開,
比月色還要蒙昧,
落在那顫簌的浪花上,
別具一格地好看。
就連這盞燈都是陰謀。
謝潯之胡謅了一個理由。他表示最近晚上視力不好,能否留一點(diǎn)不影響睡眠的微弱的光,
易思齡天真地嘲笑他老眼昏花。
“你才三十歲就老眼昏花啦?不過三十歲對我來說也很老啦!我才二十四,青春貌美,年華正盛,風(fēng)華正茂。”
她絲毫沒有危險(xiǎn)的預(yù)感,笑嘻嘻,
故意氣他。
謝潯之快被她無時無刻的調(diào)皮扎成篩子,
克制而溫柔地看著她,唇角有淺淡的笑意。
沒關(guān)系,
他喜歡她這樣調(diào)皮。
掌心拍打時,
不會有愧疚感。
淺色拼蕾絲的紗幔浮動,謝潯之上半身支起來,
背脊挺拔,頭幾乎頂上紫檀木架子,這樣居高臨下的姿勢,像捕獵過后還散發(fā)著嗜血?dú)庀⒌男郦{,他目光幽暗,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浪花。
過程中微微瞇了下眼,額頭的汗水順著分明的棱角滑下來。
易思齡塌陷在舒適的薄褥中,咬著被單一角,委屈地嗚,他怎么敢玩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可眼眶中浮現(xiàn)的淚花還是因?yàn)榭鞓罚@種快樂令她感到荒謬,她為數(shù)不多的清醒在心里罵著自己是神經(jīng)病。
又罵謝潯之過分,罵他老東西,不正經(jīng),老不要臉,白瞎一張官仔骨骨的臉,實(shí)則就是咸濕佬啊…
謝潯之笑了聲,看著她優(yōu)美的蝴蝶骨,禮貌又強(qiáng)勢地撞,“別罵我,昭昭。我聽得見�!�
易思齡倏地緊縮了下,沒懂他怎么知道她在罵他。謝潯之被小貓的反向絞殺夾得眉心一跳,幾乎要上繳。
她太調(diào)皮了,兩掌怎么夠。
必須再來。
謝潯之在心里告誡自己,凡事都要有個尺度,沒有尺度就沒有方圓,事不過三,三生萬物,卡在三這個數(shù)字是最好的。
他凝神,很溫柔地將掌心落在同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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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是清脆地聲響,吵醒了睡在拔步床的踏步一角的小貍花貓。
花花:“?”
貓被吵醒,打了個哈欠,起來,兩只小爪朝前,伸了一個優(yōu)美的懶腰,隨后輕巧地一跳,跳到易思齡的腳邊。
毛絨絨的尾巴在她的腳背上來回拂過。
易思齡尖叫:“花花!下去!不準(zhǔn)看!”
花花:“喵?”
貍花貓優(yōu)雅地走上前,探著頭往兩人中間看,那雙圓溜溜,在黑暗中瞳仁放大的眼睛充滿好奇。它甚至抬起爪子,撥了撥易思齡的頭發(fā)。
“它喜歡看就隨它。貓咪是很好奇的動物,喜歡接受新事物,不是嗎?”
謝潯之充滿磁性的聲音宛如砂紙碾過,抵死鍤,泉心。
在貓咪的注視下,易思齡的生理、心理、道德防線同時破裂,她松開咬緊的被褥,一只手被男人牢牢牽住,另一只手沒有趕跑貓,反而不小心打落床頭柜上沒有吃完的蛋糕。
蛋糕灑了一地,夾心把紫檀木板弄得狼藉不堪。
.
狼藉的地面自然是謝潯之親自清理,包括清理飛濺在胸口和人魚線上的殘氵夜,還要清潔濕漉漉的發(fā)脾氣的小貓。
易思齡委屈地看著床架子,越想越不甘心,氣得翻身把謝潯之摁住,牙齒狠狠地咬上他的胳膊,充血的肱二頭肌被她叼住,壓根不留情面,烙下一排深深的牙印。
“咬死你。”
她從潮浪中恢復(fù)過來,頓時成了一只氣勢洶洶的小動物。
謝潯之饜足過后心情很愉悅,在紐約的五天,除了各種工作和社交之外,大多時候都在想她,今晚得償所愿,什么都能忍。
其實(shí)她咬得很疼,他強(qiáng)大的忍耐力壓下這抹疼,并不表現(xiàn)出來。
“居然敢打我屁,股!我小時候都沒有被爹地媽咪打過屁,股!”易思齡兩只手捧住他的頭,瘋狂左右搖晃他。
這就有點(diǎn)暈了。
謝潯之實(shí)在受不住,抬手箍主她的手腕,“昭昭,我暈�!�
“老眼昏花!”
“不老,才三十。”
“大我六歲!”
謝潯之沉吟幾秒,平和說:“不見得比小你六歲的男孩差。各個方面�!�
他意有所指地強(qiáng)調(diào)。
“…………”
易思齡蹙眉,思索了一下二十四減去六是幾歲,隨即一巴掌拍在謝潯之胸膛,“十八歲的弟弟,我又不是禽獸�!�
謝潯之失笑,握住她的手腕,手掌順著腕心向上,和她十指相扣。
男人躺著,易思齡坐在他腰上,他扣住她,令她的手腕微微向外彎折,昏黃的燈光打在他的半邊側(cè)臉,讓他含笑的眸看上去很溫柔,“昭昭,你就是想禽獸,我也不會允許�!�
那些沒長齊的十八歲男孩做夢去吧,如何配擁有易思齡。
易思齡瞪他,“我不管,你剛剛欺負(fù)我三下,必須滿足我三個要求�!�
她忍辱負(fù)重多日,必須要看到成果。
謝潯之氣定神閑地看著她,笑說:“其實(shí)我能滿足你一百個要求,是否可以再來九十七下?”
“…………”
易思齡覺得他太過分,氣得又給他左胳膊咬了一排牙印,一左一右對稱。
氣勢洶洶地騎住,從小就學(xué)馬術(shù)的她,姿勢和體態(tài)都是一流,好像真在騎著那阿哈爾捷金馬。
她紅潤的嘴唇翻動,開始毫不客氣地直奔主題:“第一個要求。我需要集團(tuán)總部追加四千萬經(jīng)費(fèi)�!�
謝潯之看著她,沒有說話。
“第二個要求。你打電話給池桓禮,我想約他吃飯�!�
謝潯之蹙眉,有些不解。
“第三個要求,禁欲兩周。至少。兩周�!�
謝潯之眉頭深深緊鎖。
狹窄的拔步床內(nèi),空氣還殘留著剛剛劇烈過后的濃郁氣味,玫瑰花盛開得更熱烈,曖.昧。那盞燈光被調(diào)亮些許,足夠謝潯之看見易思齡眼睛中的自己,小小的一點(diǎn)。
他喜歡這樣,靜地,近地,和她對視,沒有任何人任何事來打擾。
“老婆,我可以個人名義給你四千萬,隨時都可以。但是集團(tuán)要追加四千萬經(jīng)費(fèi),就需要上董事會,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敝x潯之很耐心地一一回答。
“第二個要求,我不太懂,還需要你進(jìn)一步解釋�!敝x潯之微笑地看著她,“不過老婆,你都沒有請過我吃飯,為什么要請池桓禮吃飯?”
“至于第三個要求。免談。我不認(rèn)為極端的素食主義者能夠身體健康。”他像個紳士一樣,情緒穩(wěn)定又平和,卻態(tài)度強(qiáng)勢,直接一票否決。
易思齡聽笑了,氣笑的。在他說第一句時,她還能保持理智,畢竟集團(tuán)和個人的確有很大的不同,這是兩碼事,第二句她也能理解,畢竟她沒有解釋清楚為什么要請池桓禮吃飯。
第三句,他就是在抬杠!
易思齡拿拳頭抵抵他的肩膀,“謝潯之,你是極端素食主義者嗎?我都要被你的話聽笑了,你自己不覺得好笑嗎?你該是極葷主義者才對!”
謝潯之語速勻緩:“我不是明穗和小起,他們是葷食狂熱愛好者,我講究營養(yǎng)搭配�!�
易思齡:“…………”
她說的是這個嗎!扯什么穗穗和小起!
“好好好,我不和你扯葷啊素,反正你就是老不正經(jīng)。我們說第一個,為什么不可以?我有正當(dāng)理由需要總部追加經(jīng)費(fèi),你到時候在董事會上支持我就好,他們不同意,你可以施壓!這都做不到嗎?福娃娃做起來了,何止三個億的利潤,一年十個億都能賺回來。再說了,我要你給我四千萬做什么?我最近一直給你欺負(fù),忍辱負(fù)重,你不能吃了還賴賬�!�
謝潯之把前后聯(lián)系起來,這才算明白她這幾天的反常。
原來那幾聲老公,那些甜言蜜語的信息全部都是鋪墊?是為了讓他批給福娃娃更多經(jīng)費(fèi)?
這才是暗礁。
她甚至用了忍辱負(fù)重。
她為了工作,居然愿意犧牲…色相?他需要她做這種忍辱負(fù)重?
謝潯之很生氣,被忍辱負(fù)重這個詞扎中了心臟,那兒在涓涓流血,她腦子里塞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他現(xiàn)在只想把她從身上拽下去,翻過來,狠狠spank,嚴(yán)厲教育,留下紅彤彤的巴掌印才解氣。
不過不至于。他從不會做這種情緒不穩(wěn)定的事,顯得很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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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潯之定定看著她,沉默了幾秒,換上嚴(yán)肅的語氣:“昭昭,如果你是因?yàn)橐易芳咏?jīng)費(fèi)才和我上,床,那不可能。你可以和謝潯之上,,床,不可以和藍(lán)曜的CEO上,即使董事會答應(yīng)你,我也不會答應(yīng)你。這是潛規(guī)則。我不會做任何與潛規(guī)則沾邊的事,這是原則�!�
什么潛規(guī)則?
易思齡不懂他突然這樣嚴(yán)肅是為什么,有些懵圈,怔然地望著他。
男人嚴(yán)肅得有些過分板正了。那雙幽深的眼眸此時散發(fā)著威嚴(yán),即使是被她騎著,也仿佛在居高臨下地審視她的靈魂。
她其實(shí)很委屈。她和他上床根本不是什么為了經(jīng)費(fèi),她有病才真做這種事,四千萬對她來說就是灑灑水。不過是覺得好玩而已,拿到臺面上說,她覺得無所謂,夫妻之間有什么好較真的。
這世界上,沒有能讓她易思齡真正忍辱負(fù)重的事。
是因?yàn)樗�,她才覺得這種“忍辱負(fù)重”很好玩,是情,趣�?伤麉s認(rèn)真了,還威嚴(yán)地教訓(xùn)她,說什么亂七八糟的潛規(guī)則。
她很委屈。
易思齡胸口煩悶,突然就不想說話了,睫毛自然低垂,抬腿從他腰上翻下來,躺在另一邊,然后把被褥全部拉到自己身上,裹住,卷起來,留給他一道背影。
謝潯之滾了下喉結(jié)。她不說話,不調(diào)皮,不和他對著來,只是沉默地睡覺,這讓他迅速察覺到自己剛剛那番話說得太過嚴(yán)厲。
“昭昭�!彼脸羻舅�,撐起身體靠過去,想要從后背圈住她。
“滾蛋。”
易思齡避開他,把被窩攥得更緊,吐出兩個字,雙眼緊閉。
謝潯之的唇已經(jīng)抿成一條線,面部線條緊繃,更顯得凌厲,他又滑動了幾息喉,這才低聲說,“抱歉,老婆。我不該太嚴(yán)肅,我只是聽你那樣說,有些生氣�!�
“當(dāng)然,我這種生氣是需要唾棄的。我態(tài)度有問題�!彼a(bǔ)充。
易思齡把頭埋進(jìn)枕頭里,冷漠:“唾棄我吧,謝董。”
那句謝董又扎上他的心。
“…怎么會。”
謝潯之輕輕把手臂放在她腰側(cè)部位,隔著一層被褥。
“反正我為了四千萬和你上床�!彼I諷,還冷笑一聲。
這就是說怪話了。
謝潯之摟緊她,她身上鵝黃色的吊帶露出一角,像開在肩膀上的兩朵小花,“別說這些。是我的問題,我不該把事情說得很嚴(yán)肅,不該上綱上線,是我太老土古板,這其實(shí)只是一件小事�!�
一件可大可小,可左可右的事,他選擇了放大,選擇了激進(jìn)朝左。那一瞬間的確是很生氣,氣她把他們的關(guān)系看得很不珍重。
但她也許只是愛玩,調(diào)皮。
而他草木皆兵,風(fēng)聲鶴唳,將事情弄糟。
喊她什么她都不答應(yīng),承認(rèn)自己土她都不給回應(yīng),謝潯之只能無奈,喚一聲:“易總�!�
易思齡直接從裹成一團(tuán)的被窩里扭過來,抬手打他,“還敢說,還敢說!”
“我一點(diǎn)也不想理你�!�
她委屈地癟著嘴,鼻腔里哼出聲來。
謝潯之牽住她的手腕,指腹在腕心處摩挲幾下,低聲哄她,“對不起,老婆。我不是故意說那種嚴(yán)肅的話,也絕對沒有那樣想過你,我可能有些…草木皆兵。抱歉,以后不會了�!�
“為什么草木皆兵…”
易思齡更難過了,他不哄還好,一哄就矯情,氣性很大。家里幾個姐妹都知道她哄不得,越哄越來勁,但不哄又沒辦法。
謝潯之注視著她,松弛下去的面容很溫淡,東方式的英俊不論是配肅穆亦或斯文,都恰如其分。
他說:“因?yàn)槲野盐覀兊年P(guān)系看得很珍貴。所以一點(diǎn)點(diǎn)不好的苗頭都難以忍受。”
易思齡才不被他帶跑,冷冷地哼一聲,“誰說我就把我們的關(guān)系看得不珍貴了。別以為只有你才是�!�
謝潯之深沉地看她,看夠,低下去,銜住她的唇,濕熱的氣息像低緯度的雨林,她漸漸迷糊,他把聲音送入她的唇齒。
“但我愛你�!�
他其實(shí)說得很鄭重,不帶狎昵,說完后吻的動作也停下來,就這樣懸在上方審讀她。
好像是在和她較勁,比誰更珍重誰更深刻誰陷得更多。又好像是目的不純
,誘騙她脫口而出一句:誰說我不愛你。
易思齡心跳湍急,就這樣巴巴地咬著唇,不懂他突然說什么愛。
愛她。他先說了愛她,像突如其來的禮物,擊中她心臟,以至于驚喜到忘了一切。
她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明珠,萬千寵愛,從不缺誰的喜歡。但得到謝潯之這種男人先開口說愛,仍舊是一件令人狂喜的事,是她的獵獵旌旗。
她有莫大的滿足感,和驕傲。
“那你有多愛我?”
她像個小朋友,睜大了明亮的眼睛。她從不是否定自己的人,不可能開口問一句,“真的嗎?”或者“你愛我?”
她只會問,你有多愛我?很多?還是很多很多很多。
謝潯之失笑,“很愛你,易思齡,你的利益放在我們夫妻利益之前,我們的夫妻利益放在我的個人利益之前�!�
非常通俗易懂。這世界上的男人口口說愛,但行為上卻永遠(yuǎn)只顧自己。
易思齡欣喜點(diǎn)頭,“謝潯之你特別好!”
謝潯之勾起笑,“那你呢?”他低眼看著她,“愛我嗎,昭昭�!�
易思齡心跳狂亂,比聽見他說愛還要激烈,緋紅的面頰又開始發(fā)熱,像脆甜的蘋果。
她抬手把眼睛遮住,不看他,也不讓他看,心情愉悅地撒嬌:“我才不告訴你。休想。因?yàn)槲疫在生氣!”
謝潯之笑,縱容地看著她,“那還要生氣多久?”
“看我心情�?茨惚憩F(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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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周末,易思齡起得很晚,又暢快地睡到十一點(diǎn),這才慢悠悠地睜開眼。
謝潯之沒有去集團(tuán)加班,一清早起床晨跑,回來后就在書房開視頻會議,回復(fù)海外分部的郵件。
梅叔過來知會一聲少奶奶醒了,他這才停下工作,揉了揉酸脹的眉骨。
“梅叔,給易思齡的禮物整理好沒有?”
梅叔:“整理好了啊,昨天一下午都在忙這事兒。”
謝潯之頜首,“把我替她選的裙子都拿到客廳,不要動包裝,給她自己拆,比較驚喜。”
梅叔表情復(fù)雜,確定是驚喜嗎?不是驚嚇?
“確定要送給少奶奶?”梅叔提醒一句。
謝潯之:“什么意思?”
“就怕不合少奶奶心意。”梅叔委婉諫言。
謝潯之沉吟片刻,“不是你說她最近喜歡春天的風(fēng)格?”
何況易思齡昨天穿得風(fēng)格也很春天,很鮮嫩的藍(lán)色,絲巾上還點(diǎn)綴著小碎花,和他挑選的裙子如出一轍。
梅叔:“………”
行吧。他不勸了,免得又挨一頓批評。少爺?shù)娜松褪翘樌�,需要少奶奶來敲打一番,讓少爺知道,時尚圈不是人人都能進(jìn)的。
易思齡洗漱過后,穿著昨晚的鵝黃色睡裙,踩著羽毛軟緞鞋從臥室里走出來。客廳的地毯上,沙發(fā)上,不知何時堆滿了各種紙袋和紙盒。
“禮物!”易思齡驚喜,快步走過去。
謝潯之站在廊下凝神,聽見動靜后這才不疾不徐走進(jìn)客廳。
梅叔讓人把早餐送進(jìn)去,擺在那方兩人位的紫檀木餐桌上。易思齡對梅叔說了一句早上好,梅叔笑呵呵。
又問他紐約好不好玩。
“我比較好玩,少爺不好玩,天天都是應(yīng)酬和工作�!泵肥骞俜交卮饾M分。
易思齡拆開第一只禮物盒,輕哼,“你就知道幫他說話�!�
盒子里的裙子用防塵袋裝著,拿出來,拉開防塵袋拉鏈,露出里面大朵大朵的紅的粉的黃的花。
易思齡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對勁,這衣服不是她指定的啊,她不會看上這種散發(fā)土氣的裙子。
她依次拆開包裝,越拆越崩潰,還很多,那紙盒紙袋像海洋,根本拆不完。
沙發(fā)上逐漸堆滿了各式各樣的丑衣服。不是碎花裙,就是漸變蕾絲裙,亦或印著亮片水鉆的T恤,配色堪稱災(zāi)難,若是穿在身上,就是五顏六色的調(diào)色盤。
謝潯之走過來,看見她坐在一堆花色的漂亮衣服中,像一朵高雅的郁金香。
正準(zhǔn)備問一句喜不喜歡,就聽見易思齡崩潰地尖叫,“這些都是什么丑東西!”
謝潯之:“?”
他眉心微蹙。
易思齡抬頭,正好對上謝潯之,她眼中的情緒快要裂開了,絕望地問:“謝潯之,不要告訴我這些是你買的�!�
梅叔在心里嘆氣,就知道是這個結(jié)果。
謝潯之面不改色,淡定地轉(zhuǎn)了一下腕表,“是我買的,昭昭。但這不是給你的,是明穗讓我給她帶的。”
易思齡:“?”
剛要出門避開戰(zhàn)場的梅叔:“?”
還能這樣?
“應(yīng)該是梅叔弄錯了,把給明穗的和給你的禮物混在一起�!敝x潯之揚(yáng)聲喊梅叔,梅叔嘚兒嘚兒地過來,聽見謝潯之淡淡地吩咐,“把給明穗的衣服都重新包起來,拿到她那兒去。”
易思齡茫然地眨了下眼睛,“明穗讓你給她帶的?但這些也不是穗穗的風(fēng)格吧……這……”
易思齡知道是明穗指定的,就不太好說什么,但不說真會憋死,她很委婉:“有些審美跑偏吧?”
謝潯之沉冷的面容看不出情緒,“她說她最近是春天的風(fēng)格�!�
易思齡:“…………”
這也不算是春天吧?
她自顧自地垂著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前因后果連了起來,“果然…我知道了…她果然戀愛了……”
戀愛使人盲目。審美降級嚴(yán)重。
“戀什么愛?”謝潯之蹙眉,“和池桓禮?”
在謝潯之心里,明穗和阿池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兩路人。一個是從小照顧長大的妹妹,一個是從小認(rèn)識玩在一起的兄弟,這讓他有種看著自己弟妹“近親通婚”的感覺。
易思齡興奮點(diǎn)頭,“妥了!”
她興沖沖地?fù)溥M(jìn)謝潯之懷里,環(huán)住他的腰,下巴擱在他胸口,張口就是甜言蜜語:“老公,你快點(diǎn)給池桓禮打電話,我想約他出來吃飯�!�
謝潯之:“易思齡小姐,你要不聽聽你在說什么�!�
喊他老公,為了讓他打電話給別的男人,約出來吃飯。
易思齡笑,“我是有正事。工作上的事,我打算拍一個紀(jì)錄片,需要他旗下的悅享視頻平臺和制作團(tuán)隊(duì)。”
謝潯之臉色這才稍霽,“但這跟明穗有什么關(guān)系�!�
他尤為擅長抓重點(diǎn),思路清晰,邏輯完美,不會被帶偏。
易思齡覺得謝潯之很不上道,但抱著他堅(jiān)實(shí)的身體,嗅著他襯衫上幽沉的氣味,又心神蕩漾。
就這樣抱著,她說:“有明穗跟著一起去,池桓禮肯定不敢跟我漫天要價(jià),省一大筆經(jīng)費(fèi)呢。我現(xiàn)在勤儉持家!”
謝潯之:“…………”
好一個勤儉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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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明穗的院子與謝潯之的院子之間隔了一座花園。
因?yàn)槭侵苣�,她也偷個懶,睡到九點(diǎn)才起來吃早飯,練普拉提。臨近中午,她換好衣服準(zhǔn)備出門去吃烤肉。
梅叔帶著一幫人進(jìn)到她的院子,每人手里都拿著紙盒紙袋。
“這是?”謝明穗疑惑。
梅叔:“二小姐,這是少爺給您從紐約帶來的禮物。”
謝明穗:“他沒事給我買這么多禮物做什么�!�
梅叔笑:“當(dāng)然是惦記您�!�
謝明穗高興,讓梅叔把禮物放在客廳里就好,她現(xiàn)在有約就不招呼了,心情很不錯,她穿著玫瑰色的長裙,優(yōu)雅地朝電梯走去。
手機(jī)里,池桓禮發(fā)來消息:【穗穗,你哥嫂明晚請我吃飯?是什么意思?他們是不是知道我們的事了,要考驗(yàn)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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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明穗蹙眉,很不高興地按下語音,“我們什么事,八字沒一撇,說好了只是飯友�!�
她又覺得不夠,低聲威脅:“另外。池總,明晚吃飯你記得和我保持距離。不要做出很奇怪的舉動,不然,飯友也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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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翼雙飛
周六是謝明穗為數(shù)不多的閑暇時光,
這一天,她不會出席任何社交性質(zhì)的酒局飯局,她會在這一天獨(dú)處,
整理自己過度繁忙嘈雜的生活。
圈里人都知道,
能在周六請到謝家二小姐,
都不是一般人。
池桓禮非常榮幸能成為這個“不一般的人”,即便他只是一個陪謝明穗吃烤肉,
吃牛排,
吃火鍋的……飯友。
飯友也不是誰都能當(dāng)?shù)模?br />
他已經(jīng)非常努力地把炮友這個難聽的詞變成了飯友,
再努力一把,
飯友變成男朋友不是夢想。
“穗穗,
你嫂子到底找我什么事兒啊?你哥說是找我談生意…”池桓禮拿起烤肉夾,
將炭爐上的霜降牛肉塊挨個翻面。
謝明穗盯著滋啦啦冒油光的和牛,
秀美的手指握著筷子,隨時能伸上去。
“…難不成你大嫂要出道?”池桓禮震驚。
謝明穗無語,
這才把目光挪到他這里,“別想些有的沒的。大嫂才不會進(jìn)娛樂圈,投資文娛產(chǎn)業(yè)還差不多。”
池桓禮看著她,笑了笑,英俊的面容帶些吊兒郎當(dāng)?shù)娘L(fēng)流氣,
和謝潯之是完全不同的氣質(zhì)。
謝明穗從小就跟在謝潯之身后,
被這位如父如兄的大哥照顧著長大,她敬重,
也崇拜。暗暗希望自己長大后能交往一個如大哥一樣,
穩(wěn)重端方、事事可靠的男人。
池桓禮這種吊兒郎當(dāng),在花花世界里游走的風(fēng)流公子哥,
絕對不在她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
若非老天爺愚弄她,她斷然不可能和這種男人發(fā)生糾葛。
謝明穗趁著池桓禮認(rèn)真翻烤的間隙,多看了他幾眼。
無人打擾的包廂里,一旦陷入沉默,就能清晰地聽見滋啦啦的烤肉聲。在這種侘寂風(fēng)的裝潢中,整個碳烤爐像一臺接收不到正確信號的老式收音機(jī),電流聲在兩人中間迂回亂竄。
池桓禮認(rèn)真的時候,其實(shí)很有魅力。謝明穗見識過他工作時的雷厲風(fēng)行,和平時紈绔散漫的模樣大相庭徑。只是他所在的行業(yè)有特殊性,魚龍混雜地,不得不讓人多一個心眼。
意識到自己過于走神,謝明穗猛地收回視線,吃了一口海膽飯。
“娛樂圈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彼氏拢f。
池桓禮握著烤肉夾,謹(jǐn)慎觀察謝明穗的臉色,“穗穗,娛樂圈不是好地方,但和我沒關(guān)系,我只是投資這行產(chǎn)業(yè),絕對的幕后,我連自己投資的電影慶功宴都不去。”
兩人對視一眼,那不存在的電流擾亂思緒,有些心猿意馬。
“糊了!我的肉——”謝明穗嗅到一絲怪味。
池桓禮手忙腳亂地去翻。
“算了,你不想烤,我找服務(wù)員來�!敝x明穗說著就要搖服務(wù)鈴。
池桓禮攔下她,“別啊,說了我來烤,你不準(zhǔn)叫服務(wù)員。我專心點(diǎn),烤糊的那兩塊給我吃。”
謝明穗:“那你吃了吧,別浪費(fèi)食物�!�
池桓禮:“………”默默把烤好的肉夾上來,將那兩塊糊的放在自己的碟子里。
終于吃到肉,謝明穗在心里小小感嘆。真好,不在家吃飯,沒人逼她吃菜葉子。
為了維持必要的身體營養(yǎng)所需,她會吃葉綠素補(bǔ)劑,每日兩片。
咽下入口即化的牛肉粒,又喝了一口清爽的百香果橙汁,謝明穗這才說:“我大嫂找你是談?wù)�。她想拍一部類似于綜藝形式的紀(jì)錄片,找你們平臺出品,你們不是每年都上線很多部綜藝嗎?我記得去年有一部很火的,大學(xué)生自己創(chuàng)業(yè)的,叫什么來著?”
“《不做打工人》”
“對,類似于這種。就是跟拍形式的,也不算是紀(jì)錄片吧,我不太懂。”謝明穗慢條斯理地吃了好幾塊肉。
池桓禮笑著解釋:“紀(jì)錄片加觀察類真人秀,是這種嗎?”
謝明穗點(diǎn)頭,“對!這種做下來大概多少錢?”
池桓禮看著謝明穗吃飯,猶不忘夾新的肉來烤,不然她吃光了又沒有,會很不高興地蹙眉。
“具體的價(jià)格我給不出來,要看她想怎么拍。若是涉及明星,費(fèi)用就要高很多。《不做打工人》當(dāng)時沒想過會火,不是S級,但算下來前后也投資了四千多萬。若是明星很多的綜藝,比如那部《趁青春年華》就投資了一點(diǎn)六個億�!�
“你搶錢啊。一點(diǎn)六個億�!敝x明穗瞪他。
池桓禮舉手投降,英俊的眉眼總含著一股懶散的壞勁,“別冤枉我,穗穗,我搶銀行都不可能搶你的錢,你若是不相信,我可以把我的私房錢都上交給你理財(cái)�!�
謝明穗不喜歡他動不動油嘴滑舌,但討厭也說不上,就是很奇怪,又想聽又不想聽似的。
她垂下眼,臉上有不自然的熱意在蔓延,“你別亂說話,誰要你的私房錢。我吃飯了,具體細(xì)節(jié)明晚大嫂和你談�!�
“好嘞�!�
池桓禮把最大的那塊干式熟成牛排夾到炭爐上。
“你保證明晚不出岔子。我們就當(dāng)不熟,聽見沒有?”
池桓禮幽幽地看她一眼,“不熟�!�
“不過我多烤一下就熟了�!背鼗付Y又笑,深琥珀色的眼珠泛出寶石一樣的光澤。他有很張揚(yáng)的一雙眼。
“我不會讓穗穗吃生肉�!�
謝明穗:“………”
她說不過他,只能一板一眼威脅:“你再說這些話,我以后不會和你吃飯了�!�
“我錯了錯了,不說這些。”池桓禮做了個微表情。
謝明穗沒想過和池桓禮躲在包廂里偷偷摸摸吃一頓烤肉而已,非但沒有補(bǔ)充體力,還有種大腦因?yàn)槿狈δ芰慷簧系木氲「小?br />
比偷偷摸摸在酒店套房里做三個小時還要累。
她不擅長處理情感上的彎彎繞繞,更不擅長接池桓禮說的那些意有所指,意味深長的話。
她是極端左腦思維,右腦的創(chuàng)造力和想象力很差,她畫出來的蘋果像月餅,但她能在一堆數(shù)據(jù)里找出哪個數(shù)字不對勁。
她撮合大哥大嫂時很起勁,輪到自己就一片空白。
甚至覺得做愛都要好些,不過是運(yùn)動,只做不交流,還很舒服。一旦和池桓禮你來我往地交流,她就全程處于下風(fēng)。
寧寧說她不開竅。也許是有一點(diǎn),但她也不知開竅是要開什么竅。若是能像大嫂那樣靈活萬變就好了。
很煩。
想到明晚要和池桓禮在大哥大嫂的眼皮子底下吃飯,她就更憂愁。她不是善于偽裝的人,大哥大嫂又各個都精明,很容易露馬腳。
不過應(yīng)該不會,謝明穗安慰自己,大哥和大嫂再精明,也想不到她會和池桓禮有牽扯。她堅(jiān)信,自己看上去和池桓禮就不是一路人。
吃過飯,謝明穗開著她那臺白色轎跑,慢吞吞地駛在道路上,被后面的車滴了好幾聲。
總算是到家,謝明穗看著滿客廳的奢侈品紙袋紙盒,心情終于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