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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司機下意識也學了他的動作,只看到了自己的指紋和一塊老繭。

    “……”

    等司機訕訕地放下手,再看向后視鏡時,就發(fā)現(xiàn)那位客人已經(jīng)放下了手指,正側(cè)著臉看著窗外望不到頭的車流,第三區(qū)夏日的陽光照在他臉上,白得發(fā)光,淡化了他臉上所有表情。

    他看起來非常平靜,但司機下意識噤了聲。

    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這客人心情好像變得不太好,怕自己不小心說了什么惹對方不高興。

    不過很快,司機就發(fā)現(xiàn)這可能是太陽晃眼導(dǎo)致的錯覺。因為那客人收回目光就沖他笑了一下,提醒道:“前面的車動了�!�

    司機一愣,連忙收回視線跟上。

    他干笑了一聲打趣道:“走神了走神了,我下意識以為你要給我報一條白金道的號碼了�!�

    “你試試。”燕綏之張口就給了一串數(shù)字。

    司機心說“操?還真是個富家公子哥兒?!”他都已經(jīng)在駕駛設(shè)置里輸入“3990”幾個數(shù)了,又聽見了后半句:“密碼我就無能為力了,造不出�!�

    司機:“……”

    差點兒就信了你的邪。

    司機正想借著后視鏡瞪他一眼,結(jié)果一抬頭就見他哂然一笑:“辛苦了,慢慢開吧,不急。”

    “……”司機又默默把要瞪的眼珠縮了回去。

    天琴星人多擁堵的破毛病燕綏之早有預(yù)料,所以申請的會見是在第二天,確實不著急。

    車子不負眾望前前后后挪了一下午才挪進第三區(qū),把燕綏之送到了酒店樓下。臨走前,熱心的司機掃了一眼周圍,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你最好這幾天再看看有沒有別的酒店,這一帶人太雜有點亂,你一個人的話最好還是挑區(qū)域中心住�!�

    “亂?”燕綏之愣了一下。

    不過這是所里事務(wù)助理給他訂好的酒店,離看守所不太遠,想讓他少堵幾回方便一點。

    “年底沖業(yè)績嘛�!彼緳C擠眉弄眼,“反正走在路上包和值錢的東西都看好了,人多的地方總會有這種事。”

    燕綏之低頭一掃全身,開玩笑道:“不剁手指,我應(yīng)該都沒什么損失。”

    除了智能機也沒什么值錢的了。

    司機:“其實你這一身衣服看著也不便宜�!�

    燕綏之:“……”

    不過燕大教授總忘記,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烏鴉嘴。很不幸,這位司機恐怕也是。

    珠聯(lián)璧合的效果就是立竿見影——

    晚上7點,燕綏之去酒店不遠處的一家便利店買東西,旁邊樓與樓的夾巷里突然踉蹌出來幾個醉鬼,橫著就朝他這邊過來了。

    難聞的酒氣撲面而來,燕綏之給他們讓開了路。

    結(jié)果朝旁邊避讓的時候,他垂著的手指磕到了某個東西。在偏濕熱的夏夜里,涼得人一驚。燕綏之垂眸一看,就見被人流擠到他旁邊的一個人手里捏著一柄短刀。

    這種刀刃特別細,尖頭帶勾。人多的時候趁著擁擠往別人包上一劃一勾,很多東西就能落到手里。

    對方可能也沒想到不法勾當能被人盯個正著,當即刀刃一擰,就朝燕綏之的手指勾過來。他帽檐下的半張臉板著,嘴角下拉的弧度帶著威脅的意味,可能想就此嚇退燕綏之,再趁機逃跑。

    “小心!”旁邊有個姑娘驚呼一聲。

    然而下一秒,燕綏之已經(jīng)捏住刀刃反手一擰。

    “嘶——”那混混手指被絞了一下,姿勢別扭使不上力。偏巧這時候,燕綏之準確地找到了他的麻筋,猛地一敲。

    “我——操!”

    你他媽哪來那么大手勁?!

    混混罵了一句,手指陡然一陣酸麻,細刃短刀“當啷——”一下掉在地上。

    那混混甩開燕綏之的手,正要撲過去撿那柄刀,一個后跟尖細的高跟鞋突然飛了過來,不偏不倚砸在了混混臉上。

    燕綏之一看那力道,就默默“嘖”了一聲。

    混混當即捂著酸軟的鼻梁叫了一聲,眼淚嘩嘩地朝后踉蹌了兩下,撞到了之前從巷子里出來的醉鬼。

    兩人一個帶一個,摔成一團。

    那醉鬼是個胖子,迷迷糊糊把那混混當成肉墊撐起了上半身,盯著混混的臉懵逼了三秒,然后哇地一聲,張口就吐了。

    “……”

    混混被那味道熏得一窒,剛要彈起來又當場撅倒回去。

    旁邊的人一看刀被燕綏之不偏不倚用腳踩著,混混和酒鬼又倒成一團,當即報警的報警,打混混的打混混。

    燕綏之跟人借了張紙巾,彎腰把細刃刀撿起來。

    “你看著一臉斯斯文文的,沒想到還會打架��?”

    燕綏之直起身,抬眼一看,就見一個扎著利落馬尾的姑娘一腳高一腳低地走過來,穿上了砸傻混混的那只高跟鞋。

    “不會打�!毖嘟椫涯潜痰队眉埥戆�,“只會捏麻筋,勉強能救個急�!�

    “位置找得那么準,肯定沒少練過手�!蹦枪媚锷舷聮吡苛搜嘟椫谎邸�

    誰閑得沒事練這種東西呢?難不成是個運氣特別背的,總碰到這種事,捏著捏著就準了?

    不過那姑娘的注意力很快就轉(zhuǎn)移了,她目光落在燕綏之的手上,低呼了一句:“誒你手指流血了,肯定是你剛才去捏那個刀弄的,口還不小。”

    燕綏之不太在意地彎了兩下手指,道:“蹭了一下而已�!�

    那姑娘立刻在包里翻出了一小盒創(chuàng)口貼,給了燕綏之一張,“你也真是嚇人,他拿刀對著你比劃,你居然直接抓上去。這個止血的,你還是貼上吧,過會兒再撕了�!�

    燕綏之原本沒打算要那個創(chuàng)口貼,但他看見了包裝上印著的一行藍字——哈蒙德潛水俱樂部。

    他這次案子的當事人陳章就屬于這個潛水俱樂部。

    先前,他在看到案子資料后第一件事就是查這個潛水俱樂部的資料,想找找陳章這些年在里面的活動情況。但是關(guān)于這個俱樂部的實際有用資料很有限,而且在出事之后,俱樂部應(yīng)該最先聽到了一點兒消息,把跟陳章相關(guān)的部分都刪了。

    燕綏之接過創(chuàng)口貼,沖那姑娘笑了笑:“謝謝。”

    兩分鐘后,負責這一帶的治安警察趕了過來,把混混和醉鬼一起扔進了車。

    燕綏之和那個姑娘也被帶過去配合調(diào)查。

    一個負責登記的警察過來道:“周嘉靈,阮野?你們給我一個緊急聯(lián)絡(luò)人的號碼�!�

    那個名叫周嘉靈的姑娘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要號碼干嘛?”

    “哦沒事,你們以前沒進過這邊的治安警署吧?就是走個流程,這邊其他地方的游客太多了,本地人反而少,所以規(guī)定比較特殊。”年輕警察道。

    周嘉靈想了想,報了一個姓名和通訊號。

    警察又轉(zhuǎn)向燕綏之,“你呢?也填父母的就行。”

    燕綏之有一瞬間的走神,又很快回過神來,有些遺憾地笑了笑:“我沒有可填的�!�

    警察一愣,“啊……很抱歉。那其他親人朋友呢?通訊錄里聯(lián)絡(luò)比較多的就行�!�

    燕綏之想了想,調(diào)出通訊錄看了一眼。片刻猶豫后,他點開了備注名字最長的那條,把通訊號報給了警察。

    十秒鐘后,這位口口聲聲走流程的警察當場撥通了緊急聯(lián)絡(luò)人的通訊號。

    燕綏之:“……”

    遠在紅石星的顧晏在審查委員會安排的酒店里,剛洗完澡就接到了一個通訊。他垂眸一看——

    通訊來源:天琴星第三區(qū)

    通訊號類別:警署公號

    頓時就有了不詳?shù)念A(yù)感……

    “您好,是顧先生嗎?我們就是例行詢問一下,您有一位叫做阮野的朋友在天琴星嗎?”

    果然……

    “嗯�!鳖欔滩林^發(fā)的手一頓,“他怎么了?”

    “好的,確認了身份就可以了,最近年底了趁機流竄的人很多,謝謝您的配合。另外,您的朋友阮野現(xiàn)在在我們治安警署,他被歹徒割了手。”

    第54章

    沉默(二)

    為了這一句沒輕沒重的話,這位年輕的經(jīng)驗不足的治安警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他剛切斷通訊,燕大教授便微笑著沖他招了招手,溫和親切地懟了他五分鐘。

    從修辭形容發(fā)散到“某某地方一個著名事件就是一句含糊不清的話引發(fā)了一場滅門慘案”等等。

    聽得旁邊的周嘉靈姑娘一愣一愣的,臉都綠了。

    燕綏之嚇夠了人,最后把話題又繞回來,末了還說了一句:“你說對么?”

    鑒于他全程都語帶笑意,被懟的警察最后稀里糊涂也跟著他笑了笑,點頭道:“對,謝謝。”

    周嘉靈:“……”

    “那么我現(xiàn)在能使用一下我的智能機么?”燕大教授趁熱打鐵,頗有禮貌地問了一句。

    結(jié)果小警察一秒回魂,搖了搖頭公事公辦道:“非常抱歉,程序上的東西還是必須遵守的,等錄完筆錄你可以隨意使用�!�

    燕綏之:“……”

    好,白說了。

    好在這個治安警署的效率挺高,筆錄錄得很快,不過他們從警署出來的時候也已經(jīng)8點了。

    周嘉靈放慢了步子,跟燕綏之并肩。警署大廳的燈光打下來,映得燕綏之皮膚瓷白,而眉眼鼻梁的輪廓又被迎面而來的夜色加深,顯出一種冷淡又溫和的氣質(zhì)。

    這么好看的人,她很樂意多說幾句話,多相處一會兒,人之常情。

    不過燕綏之一路的注意力都在智能機上,手指輕而快速地敲著虛擬鍵盤,給不知什么人發(fā)著信息。

    在快出警署大門的時候,燕綏之突然沖她道:“稍等。”

    周嘉靈一愣。

    就見他抬頭看了眼燈光,把手指上的創(chuàng)口貼撕下來,扔進門邊的垃圾處理箱。還非常注意地把有粘性的那一面卷了一下,以免亂沾。

    接著,他便就著燈光給受傷的手指拍了張照。

    那手法,一看就是不常拍自己照片的,角度精度活像在拍什么刑事現(xiàn)場采證照。

    那張照片也被他發(fā)給了什么人,發(fā)的時候,他的表情透露出些微的無奈,但絕沒有絲毫厭煩。

    結(jié)合之前那小警察的反應(yīng),周嘉靈覺得他應(yīng)該是在給那位緊急聯(lián)絡(luò)人解釋他的手傷口很小,一點兒事都沒有。

    不是父母,那會是誰?

    周嘉靈下意識問了一句:“女朋友��?”

    “嗯?”燕綏隨口應(yīng)道,應(yīng)完他才反應(yīng)過來,抬起頭有點哭笑不得地否認道:“不是。”

    “當然不是�!彼f著,把全息界面收了起來�?戳搜厶焐�,沖周嘉靈道:“餓么?一起吃點東西?”

    事實上周嘉靈出門前就已經(jīng)吃了一點沙拉,算晚飯了,但是她不介意再吃一點。

    餐廳格調(diào)很別致,音樂舒緩,聽得人心情放松平和,在這種氛圍下好像不論討論什么話題都能笑語晏晏,所以在燕綏之客客氣氣地道了歉,表明他請吃飯其實是有事想問時,周嘉靈只是哈哈一笑:“我就說嘛!”

    她指了指燕綏之的智能機,道:“你看起來就算沒有女朋友,也起碼有個準女朋友�!�

    燕綏之:“……???”

    “智能機一直沒有震動,你的目光總會這么瞥一下,再收回,瞥一下,再收回�!敝芗戊`一邊說,一邊還轉(zhuǎn)動眼珠學著那動作。

    但是顯然,這位活潑的姑娘跟那位年輕警察有同一個毛病——喜歡夸張。

    反正燕綏之看智能機的動作肯定沒她學的這么明顯,甚至周嘉靈不提,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居然看了智能機好幾回。

    “總之,一看就是在等什么人回消息�!敝芗戊`斬釘截鐵地下了結(jié)論。

    燕綏之哭笑不得。

    不過有一點被這姑娘說中了,他還真是在等消息。他能使用智能機的第一時間,就給顧晏發(fā)了一條消息,大致解釋了一下那位警察用詞如何夸張,所謂的割了手只是破點皮。為了證實自己的話,還破天荒地拍了一張自己的手發(fā)過去。

    但是顧同學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東西,一點兒回音都沒有。

    “那位警察先生的用詞讓我有點擔心——”燕綏之說著突然一頓,像是突然忘了后半句要說什么。

    “擔心什么?”周嘉靈問道。

    “應(yīng)該不會,算了沒什么。”燕綏之笑笑,“換個話題吧,不如說說俱樂部的事?”

    雖然說一半留一半的人很容易被打死,但是臉長得好看總有點特權(quán)。

    周嘉靈配合地沒有追問,“俱樂部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資料網(wǎng)上都有,不過也有網(wǎng)上沒有只存在于傳言的�!�

    “比如?”

    “比如那幾個常來玩的富家子弟其實是我們俱樂部的隱形大老板�!敝芗戊`道,“不過我覺得不是,不然這次大老板出事,嚇都要嚇死了。而且真要有那些人在背后撐著,管理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混亂�!�

    “怎么說?”燕綏之不緊不慢地吃著東西,連煎鱈魚都分切成很小一塊,每一口都不多,慢條斯理。每回開口一定是把所有食物咽下去,喝一小口溫水才開口。

    周嘉靈總覺得他舉手投足都特別講究,像個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沒受過一點兒苦的人,不像他自己說的是個忐忐忑忑來打案子的實習生。

    鬼都看不出忐忑。

    她在腦子里天馬行空地亂想了一番,又收了收心神道:“我以前其實不在哈德蒙俱樂部,在德卡馬那邊一家叫香檳的俱樂部當教練。你可能不知道,它在外面名氣不大,走的精品路線,圈內(nèi)還挺有名的,當年曼森先生還是香檳的vip�!�

    燕綏之點了點頭,“恰好知道�!�

    “你居然知道?”

    “以前有一張VIP卡,不過后來不常玩了�!�

    周嘉靈一臉遺憾,“完全沒想到,你居然還玩潛水��?那我在香檳的時候你肯定已經(jīng)不玩了。后來香檳出了點變故,差點兒要關(guān)門,岌岌可危的時候被哈德蒙俱樂部收了,然后改頭換面成了它在德卡馬那片海岸的分店�!�

    “總之哈德蒙有今天的規(guī)模就是這么一家一家收過來的,所以其實俱樂部里面的人有點雜,教練什么背景的都有�!�

    燕綏之:“陳章背景復(fù)雜嗎?”

    “哦對,陳章以前也在香檳呆過。”周嘉靈回憶了一下,“不過他平時不提的,有一回喝多了跟我扯了兩句,說他以前在香檳當過不掛名的私教,后來因為一次錯不在他的事故,被勸離開了�!�

    “什么事故?”燕綏之目光一動,似乎想起了什么事。

    “他沒說,我也沒多問�!敝芗戊`道,“那之后他有好幾年都出于沒工作也沒私活的狀態(tài)。他家條件其實很差的,好幾個藥罐子,所以那幾年特別難熬。他在香檳的時候跟我是錯開的,我去他已經(jīng)不在了。我認識他是在哈德蒙,據(jù)說是有貴人幫忙牽線搭橋,讓他在這里安頓下來。我剛認識的時候覺得他這人特別拼,什么私活都接,有時候都懷疑他究竟睡不睡覺。”

    “恕我冒昧。”燕綏之想了想問道,“這幾年接私活能拿多少酬勞?不用說準數(shù),有個大致范圍就行�!�

    周嘉靈用手指比了個數(shù),“看水平看年限,這個比例上下浮動�!�

    “很高了�!毖嘟椫�。

    “是的,就我了解到的,正常強度的私活就足以覆蓋他家那些人的醫(yī)藥費了。”周嘉靈道,“他工作起來真的很恐怖的,是那種透支型的,活像有今天沒明天。不知道是當初被迫丟工作的陰影,還是別的什么�!�

    周嘉靈對陳章的同情心很強,說著說著便耷拉下了眉眼,抱著高腳杯道,“他整天也不休息,所以整個人看起來灰撲撲的,不是不干凈,就是很……疲憊灰暗。話不多,我們很多人剛開始都以為他脾氣不好,有點兇。后來才發(fā)現(xiàn)他是個好人�!�

    “有什么忙請他幫,他都會幫。真的不像是會犯事的。”周嘉靈說。

    警方和曼森家都把消息捂得很嚴,但是這種跟陳章直接相關(guān)的俱樂部,他們是沒法完全保密的,調(diào)查取證就很容易在內(nèi)部傳出風聲了。

    不過他們對具體的事情知道得不多,都以為還是潛水出的事,責任在陳章。

    所以周嘉靈想了想又替陳章說了一句,“他有時候休息不好會顯得心神不寧,這一年他經(jīng)常那樣,前陣子走路還撞過兩回燈柱呢。會不會……會不會潛水的時候,他也只是太疲憊了?應(yīng)該不會是故意什么的吧?”

    燕綏之點了點頭,沒有做過多評價。

    周嘉靈有一絲絲的失望。但是她又自我安撫道,實習生嘛,畢竟只是剛畢業(yè)的學生,不可能拍著胸脯保證什么。而且……他們也確實只看到了陳章好的一面,也許背后真的還有另一面呢?

    這一頓晚餐并沒有持續(xù)太久。

    盡管周嘉靈住處離餐廳很近,燕綏之還是把她送到了公寓區(qū)門口,才折返往酒店走。

    回去的路上,燕綏之又調(diào)出智能機屏幕看了一眼。顧晏的消息界面依然停留在他發(fā)過去的照片上,沒有新的回音。

    他轉(zhuǎn)著指環(huán)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給對方撥去了通訊。

    等待聲響了很久,又自動停了。

    沒人接聽?

    燕綏之正疑惑,智能機突然震了起來,他低頭一看,是顧晏撥回來的通訊。

    “剛才怎么沒接?”

    顧晏那邊靜了一下,接著是衣服布料的沙沙聲,似乎走幾步換了個地方,“切了靜音沒注意�!�

    燕綏之點了點頭,“那看來給你發(fā)的消息也沒看見�!�

    顧晏道:“接通通訊前剛看到�!�

    燕綏之挑了眉,“那就行了�!�

    “你就為了說這個?”顧晏的聲音低低沉沉地傳進耳蝸,在夜里顯得特別清晰。

    “是啊,免得又被扣上出門一次傷一回的帽子。”燕綏之應(yīng)了一聲,隱約聽見對方那邊似乎有車輛和風聲,“你在外面?”

    顧晏頓了一下,平靜道:“嗯,酒店咖啡機出了點問題,出來買杯咖啡。警署一日游結(jié)束了?”

    燕綏之:“……”能不能好好說話?

    他沒好氣道,“結(jié)束了。行吧,我先回酒店了,掛了�!�

    就在通訊切斷的前一秒,耳扣里突然傳來顧晏一句短短的話,和著微微的風聲,顯得溫沉如水,“注意安全�!�

    燕綏之愣了一下,再回神的時候通訊已經(jīng)徹底斷了,耳扣里一片安靜。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啞然失笑。

    顧同學說人話簡直百年難得一見,這種反�,F(xiàn)象如果放在大自然里就預(yù)示著要出點幺蛾子。

    燕綏之第二天按照約定時間進看守所見陳章的時候,幺蛾子終于得到了印證——

    他在會見室里坐下,喝了小半杯水,等了五分鐘,結(jié)果那位負責去提人的管教獨自回來了,還帶來了一個壞消息:“陳章說,他無話可說,不見。”

    第55章

    沉默(三)

    從業(yè)這么多年,碰到的當事人什么樣的都有。不配合的也不是第一回

    見,但是連著兩回都碰到這么排斥律師的,手氣也確實有點兒背。

    燕綏之喝完一口水,默默看了眼自己的手掌,沒好氣地笑了一聲,心說還不錯了,至少不像上一個那樣見面就問候全家八輩祖宗。

    遠在十數(shù)光年外的酒城,反叛少年約書亞·達勒扭頭就是一個噴嚏。

    “你大冬天的露個膀子,真嫌自己身體太好?”略微年長幾歲的鄰居切斯特·貝爾在旁邊念叨了一句,“感冒了吧?”

    “不是,肯定有人在背后念我壞話�!奔s書亞·達勒揉了揉自己的鼻尖,揉到發(fā)紅才放下手,又用膝蓋狠狠壓了一下小半人高的紙板,用麻繩一下一下地捆扎緊,然后沒好氣地瞥了眼切斯特,“我給福利院這邊幫忙是因為以前欠過福利院的情,你跟過來礙什么事?”

    而且念念叨叨煩死人了,一句要感冒咒了三天,蜜蜂都沒你煩人。

    他翻了個白眼,習慣性地咕噥了一句臟話,“去你奶——”

    切斯特·貝爾抬手指了指他紅彤彤的鼻尖,半真不假地提醒道:“我聽見了,你這話帶上我家老太太了啊!”

    對付約書亞·達勒,唯二有用的是兩個人——他妹妹,還有貝爾老太太。

    效果立竿見影。

    “……”約書亞·達勒咕咚一下,把后半句咽了回去。他瞪著切斯特,無聲地蠕動了兩下嘴唇,最終只能憋憋屈屈地扯了兩下麻繩,繼續(xù)干活。

    連臟話都不讓罵,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你少罵兩句,一年被揍的次數(shù)能少一半。”切斯特·貝爾把另一只紙箱里的東西搬出來,把空了的紙箱壓扁摞在旁邊。

    約書亞·達勒:“滾你的,除了你誰他媽總跟我打架?”

    “我最近哪回不讓著你?”切斯特·貝爾把那堆東西往他面前推了推,“喏——把這些也換進玻璃柜�!�

    這是一家老福利院的貯藏物,這家福利院前些年因為一些事關(guān)閉了很久,最近老院長回來打算重新開院,請了一些雜工來整理積壓多年的貯藏物,把它們從紙箱換進防潮防損壞的玻璃柜里,順便把紙箱捆扎好循環(huán)處理掉。

    約書亞·達勒很小的時候受過這家福利院的一點照顧,這次沒要工錢,主動過來幫忙。

    他接過切斯特搬出來的那摞雜物,把紙質(zhì)存檔文件和其他東西分門別類,一一放進不同的玻璃柜里。理到其中一份文件的時候,他突然“咦”了一聲。

    “怎么了?”切斯特探頭過來。

    “這張合照……”約書亞指了指文件中夾著的一張舊照片,“你看這個人,長得像不像上回幫我出庭的那個律師?年紀小一點的那個�!�

    切斯特回憶了一下名字,“叫什么?”

    “阮野�!�

    “我看看�!鼻兴固啬眠^照片來,先看了眼反面。

    就見上面印了一行字——與年輕善良的Y先生在茶花園享用下午茶,他來簽一筆贈款,一如既往不愿意留影,哈爾偷偷幫我拍了一張,希望Y先生別介意。

    照片里,淺色的茶花開得正好,陽光跳躍在枝葉上。一個年輕人正低頭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光影勾勒出他的側(cè)臉輪廓,從額頭到鼻梁再到下顎,每一道轉(zhuǎn)折都像是精心雕琢的。他目光微垂,嘴角帶著笑,即便是靜止的,也有年輕人特有的風發(fā)意氣。

    和他對面而坐的是一位灰發(fā)老人,精神抖擻,慈眉善目,正趁著年輕人不注意,偷偷對著鏡頭豎了個大拇指。

    切斯特翻看了一會兒,道:“你是臉盲嗎?這個角度可能看著有一點像,但顯然不是一個人�!�

    他可能很難給一個臉盲形容兩個人長相上的區(qū)別,最后只能挑了一個最明顯的區(qū)別道,“你看,這個人眼角這邊有一顆痣。唔……可能有點小,看不太清,你仔細看看。我記得那個阮律師沒有痣吧?有嗎?”

    約書亞:“……忘了�!�

    作為一個臉盲還理直氣壯的人,約書亞·達勒道:“哪里不像!一模一樣!”

    切斯特:“……”你恐怕有點瞎。

    但這話他不敢說,他好不容易才跟這位倔小子的關(guān)系有所緩和,要因為這種小事爭一場太不值了。

    約書亞·達勒咬著舌尖想了想,對切斯特說:“你的智能機呢?”

    切斯特默默掏出一只黑色的金屬板,“說了很多次了,這個不是智能機,夠不上那么高級,就是個很便宜的通訊機……”

    “借我用一下�!奔s書亞說。

    他接過通訊機,笨拙地擺弄了一下,把那張合照拍下來,發(fā)給了一個人。

    切斯特看著那串陌生的通訊號,問:“發(fā)給誰��?”

    “上次的律師�!奔s書亞頭也不抬一個字一個字地輸入內(nèi)容,“顧律師,我還欠著他的錢,所以要了他的通訊號。他好像是阮的老師。我給他看看,他肯定能認出來�!�

    切斯特:“……你可真認真�!�

    如果上學的話,應(yīng)該是個咬著手指也要強行啃會課本的人。

    約書亞正襟危坐捧著通訊機等回復(fù)的模樣,非常符合切斯特的腦補。沒過多久,通訊機震了一下。

    “回了回了!”約書亞有點亢奮,他很少用通訊機這種東西,有點兒新奇,“顧律師回我了�!�

    切斯特翻了個白眼,敷衍地應(yīng)答:“嗯嗯嗯�!�

    顧晏的回應(yīng)很簡單:

    -

    什么文件里夾的照片?

    約書亞不知道文件內(nèi)容能不能隨便給人看,便拍了文件抬頭,拍了一下最后一頁的結(jié)尾,傳給了顧晏。

    拍的時候,他嘴里咕咕噥噥跟著念了一遍:“……資產(chǎn)贈予書……Y先生……4月15日……”

    結(jié)果照片剛傳過去,他就愣了一下,又仔細看了一眼文件最后的落款日期,盯著年份算了一下,“誒不對,這是……這是20年前的照片吧?”

    雖然就現(xiàn)在的壽命來說,20年并不算什么,但長相氣質(zhì)上多少會有些變化。

    “那個阮律師,好像還是實習生�!奔s書亞有點茫然,“一般實習生多大?”

    切斯特道:“不知道,大學畢業(yè)還是研究生畢業(yè)年齡還是有區(qū)別的,就……算他28?那他20年前……”

    約書亞:“……8歲�!�

    切斯特:“……”

    “嗯……這個照片上的人看著也特別年輕,像是20不到。”

    但那也成年了,跟8歲的區(qū)別還是很大的。

    果不其然,沒幾秒,約書亞手里的通訊機又震了一下。顧晏的信息又回復(fù)過來了,一共兩條,都很簡潔:

    -

    不是他。

    -

    謝謝。

    約書亞一臉茫然地拎著通訊機問切斯特:“他說謝謝,謝什么?我怎么看不懂?”

    切斯特:“嗯……教養(yǎng)吧�!�

    約書亞:“???”

    紅石星上,約好的智能駕駛車無聲無息地在路邊停下,顧晏發(fā)完信息,垂著目光看著屏幕上的照片,寒夜的晚風撩起他的大衣衣擺,又輕輕放下。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收起屏幕。

    一個新的通訊請求切了進來,高級事務(wù)官的聲音嚷嚷著響起,“你怎么不在房間?”

    顧晏:“大半夜找我什么事?”

    “睡不著找你再對一遍資料,我覺得你這次審查應(yīng)該穩(wěn)了,只要明天不出意外�!笔聞�(wù)官道,“所以大半夜的,你為什么不在房間?”

    顧晏:“買咖啡。”

    事務(wù)官:“???哄鬼呢大半夜喝什么咖啡?”

    顧晏沒答,態(tài)度非常強硬也非常冷漠,一股愛信不信的意思。

    事務(wù)官:“好好好,那你走到哪里了?還有多久回來?”

    顧晏拉開車門,智能駕駛系統(tǒng)自動提問:“請指示目的地�!�

    “天平酒店�!鳖欔痰�。

    事務(wù)官:“你買個咖啡還約車?”

    顧晏捏了捏眉心,臉色并不太好看。他的目光在周圍掃了一圈,最終落在港口來回穿梭的車流上,呵出的呼吸在面前形成了淺白的霧氣,像是略帶自嘲地嘆了口氣,“嗯�!�

    事務(wù)官又追問了一句:“嗯什么?你別騙我我不傻,你究竟干什么去了?”

    顧晏扣好安全裝置,把車門關(guān)上,平淡地回了一句:“誰知道呢�!�

    說完,他切斷了通訊,靠在副駕駛上閉目養(yǎng)神,燈火安靜的夜色在車窗外連成了斑斕的線……

    看守所的管教脾氣還算好,燕綏之坐在會見室里手指輕敲著桌面邊緣出神,他也沒有催,就公事公辦地抱著電棍站在門邊,隨時準備送這位年輕律師出去。

    事實上燕綏之并不是真的在出神,而是在思考。他回憶了一些事后,又點開光腦,找出陳章的某幾頁資料重新看了一眼,對管教笑了笑:“勞駕�!�

    “怎么?”對于彬彬有禮的人,誰都兇不太起來。管教盡量緩和了臉色,問道,“有什么需要?”

    “能不能幫我給陳章帶一句話。”

    “什么話?”管教問。

    “就說,他的律師在31-47年間都是香檳的常客,問他認不認識一個叫做陳文的教練�!毖嘟椫p輕敲著桌面的手指停了下來,又抬眼一笑,“另外,明天這個時間,我在這里等他�!�

    第56章

    陳文(一)

    老實說,這種乍一聽好像有個什么驚天大秘密的話,根本不會找人當傳聲筒,都得當事人面對面,在避人耳目的情況下才會問出來。

    像燕綏之這種隨隨便便找人傳話的,實在少見。

    管教頭一回見到這種律師,吊起一邊眉毛,用一種一言難盡又好奇萬分的目光瞄了燕綏之一眼,過會兒又瞄一眼。這么來來回回瞄了好幾下,才摸著電棍道:“就帶這句?”

    “對,謝謝�!毖嘟椫畔卤�,起身便朝外走。

    臨到出門前,他又想起什么般補充了一句,“對了,如果他根本等不及明天,吵著鬧著今天就要見,那幫我提醒他一句,我只聽真話�!�

    管教:“……你認真的?”

    剛剛還碰了釘子,這都不到五分鐘,就開始幻象對方吵著鬧著求見啦?做夢比較快吧……

    燕綏之半真不假道:“當然是開個玩笑�!�

    管教皮笑肉不笑地意思了一下,算給這年輕律師一個面子。

    實習律師被趕鴨子上架的不少,這種風格的他頭一回見。怎么形容呢……就是對方表現(xiàn)得活像一個看守所的�?汀�

    這正常嗎?

    當然不正常。

    管教又盯著燕綏之從容的背影看了好幾眼,心里直犯嘀咕:現(xiàn)在剛畢業(yè)的年輕人心態(tài)都這么放松的嗎?被當事人拒之門外不生氣不著急?

    他默默思索了一下,覺得要么是自己長得不夠有威懾力,太和藹了,沒能讓對方體會到看守所的真正氛圍。要么是對方怕露怯強裝鎮(zhèn)定,出了看守所就該找一個墻角蹲著哭了。

    他比較傾向于后者。

    于是他看向燕綏之的目光漸漸含了點兒同情,直到燕綏之轉(zhuǎn)過長廊拐角,隨著吱呀的鐵門聲徹底離開。管教才聳著肩沖另一位搭檔道:“估計要哭了。”

    搭檔看了眼時間,“肯定的。原本安排給他們的會見時間有一個小時,這才十分鐘,喏,全浪費了。出師不利,誰受得了。”

    “你繼續(xù)轉(zhuǎn)著,我?guī)湍莻可憐的實習生傳個話�!�

    事實上燕綏之從看守所的大門出來后,還真沒立刻離開。

    當然,他也不可能蹲去墻角哭,而是在對面找了一家咖啡店,要了一杯咖啡,非常淡定地坐下了。

    智能機嗡嗡地震了起來,接連收到了好幾條消息。

    他點開一看,一條來自于菲茲,兩條來自于洛克傻小子。

    洛克-

    案子進行得還順利嗎?

    洛克-

    對了,我跟那家房東商量了,他愿意把房子保留到你回來,等你去看一下,滿意就租。

    燕綏之簡單回了他一條。

    而菲茲的信息內(nèi)容則活像在燕綏之身上粘了個監(jiān)視器:

    -

    我掐著天琴星的時間一算,你差不多該去見當事人了,怎么樣?緊張嗎?另外,你的工作日志昨天沒提交。

    臨走前,菲茲就表現(xiàn)出了萬般的擔心,好像燕綏之不是來獨自打官司,而是來英勇赴死的。她還幾次叮囑他,務(wù)必每日填一份工作日志提交進實習生系統(tǒng),親身上法庭這種加分項一天都不能漏。

    結(jié)果燕綏之昨晚就把這事兒忘在了腦后,一個字都沒交。

    他挑了挑眉,打算模擬一下正常實習生的心態(tài)去回復(fù),于是隨手把洛克小傻子當成了模仿對象:

    -

    非常糟糕,被當事人拒之門外,緊張得快要吐了。

    兩秒后,菲茲小姐回復(fù)了一條無邊無際的省略號,緊接著又是一條:

    -

    你今天吃了什么不對勁的東西???

    燕綏之失笑,他想起之前顧晏的告誡,讓他在菲茲面前“怎么自在怎么來”,看來還真沒說錯。努力假裝實習生,她反而覺得奇怪。

    燕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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