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燕綏之卻突然拍了拍值班員的肩說:“3點10分那段視頻重放一遍我看看。”
第115章
身份(三)
值班員把那一段視頻單獨挑出來,“就這一段?”
燕綏之伸手點了點,“還有它前十分鐘和后十分鐘,三段視頻連起來放。”
值班員一頭霧水地照做了。這樣挑出來之后,視頻播放起來要短一些。值班員心想,既然著重要看這幾個視頻,那么肯定有什么細節(jié)是要注意的。
于是他自認為機智地問了一句:“播放速度呢?要調(diào)慢點嗎,或者也可以局部放大。只不過這種夜視影像局部放大出來的效果可能沒那么好�!�
經(jīng)理跟他想到一起去了,聞言還點了點頭說:“嗯,放慢點放大點,讓幾位客人好好看�!�
其實他心里已經(jīng)認定是這位喬大少爺看錯了,畢竟一個幾天沒睡好覺的人,深更半夜晃個神再正常不過。但這話不能由別人說出來,得讓喬少爺自己看幾遍自己死心。
經(jīng)理偷偷瞄了喬一眼,心里這么想著。
燕綏之卻說,“不用。”
他點了點屏幕一角的播放速度,“調(diào)到最快,也不用放局部,拉全景�!�
值班員和經(jīng)理面面相覷,但是本著客人至上的原則,還是懵著臉照做了。
視頻速度被調(diào)到最快。這種播放速度下,墻角的枝葉在風中搖擺的姿態(tài)活像抽了筋,就那么隔一會兒顛兩下,隔一會兒又顛兩下。
一遍很快放完,依然沒能在“第六間房”看到什么一閃而過的光點。
喬少爺自己都放棄了,撓了撓腮幫子干笑一聲,“那個……”
顧晏卻朝他壓了一下手掌,示意他先別說話。
“嗯?”喬湊過去。
顧晏沖值班員說:“勞駕,把走廊的那段視頻調(diào)出來再放一遍,也用這個速度,全景。如果方便的話,跟樓外這段一起�!�
“什么情況?”喬少爺,“看出什么來了?”
“也許�!鳖欔虥]把話說得太滿,但是他差不多明白燕綏之的意思了:“還需要確認�!�
喬:“……”
每每跟這幫律師混在一起,喬小少爺總在懷疑自己可能不是瞎的就是傻的。
但偏偏他喜歡的人是律師,最好的朋友是律師,最好的朋友喜歡的人還他媽的是律師。
他可能冥冥之中中了什么詛咒。
值班員再次一頭霧水地照辦。
他把大屏幕分成兩塊,一塊重復(fù)播著剛才樓外的三段監(jiān)控,另一塊則按照顧晏的意思播著走廊的。
為了證明自己不瞎,喬少爺抱著胳膊瞪著眼睛聚精會神地盯著走廊那塊。
同樣的,在最快的播放速度下,來回巡視的安�;畛闪艘坏捞撚�,走廊的光偶爾明暗變化一下,除此以外依然一無所獲。
喬少爺專注了十分鐘,接受了自己“真的瞎”這一殘酷事實。
燕綏之道:“好了,我知道了�!�
值班員一愣,趕緊按了暫停。
燕綏之敲了敲屏幕,斬釘截鐵地說:“這10分鐘和上10分鐘,兩段視頻里有一段是假的�!�
“啊?”經(jīng)理一愣。
燕綏之說:“走廊光不對。”
“什么意思?”經(jīng)理連忙讓值班員把這兩個十分鐘重播一遍,發(fā)現(xiàn)走廊的光線在中段微微亮了一些。
這種變化很細微,視頻放得不夠快都意識不到,只有快到燕綏之和顧晏要求的這個程度,才能勉強感受到那一點光線上的明暗忽閃。
即便這樣依然很容易被人忽略,畢竟正常人的注意力都在有沒有可疑人員上,不會太在意光線。
被燕綏之這么一提,經(jīng)理也輕輕“咦”了一聲。
這家酒店的廊燈跟聯(lián)盟大多酒店用的是一種類型,晚上9點到半夜2點是最亮的時候,2點往后隨著時間推移和天色亮度一點點變暗,但這個過程非常緩慢,往往等你意識到暗一些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很久了。
這種變化過程很少會有頓挫感,是無聲無息且平滑的。
“是哦,怎么好好地閃一下,有人動過燈?關(guān)了什么東西?還是開了什么東西?”經(jīng)理意識到了這個細微的明暗忽閃很關(guān)鍵,但是一時間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究竟哪里不對。
燕綏之跟值班員打了一聲招呼,接過他手里的播放控制鍵,將視頻倒回。重新放到那個微亮的點時,他“啪”地按下暫停鍵。這個點剛好在第二段視頻開始的那點上。
他說:“這兩段是重復(fù)的�!�
有人把前10分鐘的監(jiān)控內(nèi)容填充在了后10分鐘里。
所以在第一段視頻里無聲無息緩緩變暗的燈光,會在第二段開頭微微亮一些,再重復(fù)那個肉眼難辨的變暗過程。
這段走廊里沒有人,沒有任何活動著的東西,沒有可參照的對象,除了安保巡邏的那幾個點,剩下的時間里常常一整夜都是那個靜止畫面。
于是填充的人認為,重復(fù)放一段不會有大問題。只要把監(jiān)控時間改好了,很難會被發(fā)現(xiàn)。
但偏偏碰上了燕綏之和顧晏。
“不止這段。”顧晏指了指樓外不斷重播的視頻,“這邊也有兩個是重復(fù)的�!�
他輕拍了一下燕綏之的手,占了播放控制器,把樓外監(jiān)控的視頻拆開,3點以及3點10分兩段視頻并列放在大屏幕上,同時從起點開始播放。
這就萬分直觀了,因為左右兩個視頻里,除了角落顯示的時間不一樣。剩下所有步調(diào)都完全一致。左邊墻下的花樹抽搐兩下,右邊的也抽搐兩下。
左邊的草坪起了微瀾,右邊也來了一個浪。
顧晏轉(zhuǎn)頭沖喬說,“所以你昨晚沒看錯。”
之所以沒有看到光點,是因為本該出現(xiàn)光點的視頻被替換了。
經(jīng)理頓時一個激靈!
監(jiān)控視頻都被改了,這可不是什么簡單的事情了!
“怎么辦?”經(jīng)理沒頭蒼蠅似的轉(zhuǎn)了兩圈,一只手還在空空的領(lǐng)子上來回摸著。
片刻之后,他又猛地反應(yīng)過來,壓著椅子背問值班員:“昨天也是你值班?”
值班員哪敢接這個鍋,連番擺手,“不是我不是我,我早上6點接的班,昨晚是巴里�!�
“巴里一個人?”經(jīng)理皺著眉問,“不是規(guī)定過夜里值班要兩個嗎?”
他三兩下調(diào)出工作用的智能機屏幕,把排班表翻出來一看,“昨晚不應(yīng)該是巴里和丹兩個?”
“對,一般是兩個�!敝蛋鄦T支支吾吾地說,“但是……但是偶爾有特殊情況,跟組長請個假也行……畢竟夜里監(jiān)控中心其實沒什么忙的。”
經(jīng)理臉都黑了。
值班員又連忙解釋了一句:“真的是偶爾才會這樣,一般請假了組長會另找人替,有時候干脆他自己來替。但是最近感染的人很多,人手有點緊張,所以……所以上次組長請示過您,說實在不夠夜里只有一個人怎么辦。您說……先、先克服一下,正讓人事官招人呢。”
有一就有二,能克服一次就能克服第二次。
經(jīng)理也不是個不講道理的,順著值班員的話一回想,就想起來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他尷尬地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然后懊惱地低罵了自己一聲。
“怎么著?找得到人嗎?”喬問。
經(jīng)理連番點頭,“放心放心!對面就是員工宿舍,我給組長撥個通訊,讓他把巴里帶過來問問�!�
他邊說邊撥了通訊,對面一接通,他就急急道:“在哪?昨晚監(jiān)控室為什么只有巴里一個人?丹呢?”
“出疹子?”
“藥物上癮?”
“都什么亂七八糟的。我不管你現(xiàn)在在哪,先給我把巴里叫過來,我在監(jiān)控中心這邊等他。你也一起過來!”
燕綏之提醒說:“低調(diào)點,先別聲張�!�
經(jīng)理應(yīng)了一聲,把同樣的話囑咐給那位倒霉組長。
他掛了通訊,想了想又讓值班員把那兩處監(jiān)控重頭捋了一遍。這樣重復(fù)的片段一共有三處,走廊占了兩個,一個是凌晨3點整到3點10分的,一個是3點40到50的,樓外則是3點10分到20。
“所以……”經(jīng)理有點忐忑地說,“如果真的有不明人士,大致是3點之后幾分鐘進的那個房間,四十幾分出來。喬先生您看到的光點——”
“我印象里是3點10分左右,剛出頭吧,11、12分的也說不定�!眴陶f。
“還有別的角度的監(jiān)控么?”喬想了想又問經(jīng)理,“比如視角更高一點的,正對著窗戶的?”
經(jīng)理搖頭,“不可能在那種角度設(shè)監(jiān)控啊,哪有對著客人窗戶拍的道理。就這么些監(jiān)控,每年還時不時要接受一些隱私方面的投訴呢,眾口難調(diào)啊�!�
說起來有個不算笑話的笑話,全聯(lián)盟監(jiān)控裝置最少的地方,排名前三的分別是酒城、紅石星和德卡馬。
著名的破爛地、著名的政治中心以及著名的銷金窟。
前者是沒人管,后兩者是總有人攔著不讓裝。
經(jīng)理一臉愁容地等了五分鐘,收到了組長的通訊,剛聽一句話就叫了出來——
“巴里不見了?什么意思?不在宿舍?”
他朝燕綏之他們瞥了一眼,又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別急,沖通訊那頭的組長說:“其他地方呢,看過沒?通訊聯(lián)過幾次?一次都沒通?”
“你再找找!”
又五分鐘后,監(jiān)控中心的門被敲響了。
一個穿著酒店制服,戴著監(jiān)控組長名牌的人匆匆進門,“啪——”地背手關(guān)上門,臉色煞白地沖經(jīng)理說:“找遍了,真找不到�!�
第116章
身份(四)
又二十分鐘后,終于有人找到了巴里——
酒店員工宿舍往東200米有一家小酒吧,酒吧外面有個造型夸張的噴泉池。巴里臉朝下,上半身浸在噴泉池里,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沒救了。
這樣一來就不是什么低調(diào)不低調(diào)的問題了。
顧晏他們斬釘截鐵地報了警。
法旺區(qū)警署專用的銀豹警車沿著懸浮路線疾馳,在市區(qū)高架上空呼嘯而過,在空氣中劃出三道并列的車痕。
他們拉著烏拉烏拉的警笛,一路暢通無阻,沒花多少時間就趕到了法旺區(qū)邊郊的悍金花園酒店。
三輛警車在市區(qū)內(nèi)沒有碰到什么阻礙,反倒在悍金花園酒店的大院門口犯了愁。
因為酒店外面堵滿了記者車。
打頭的警車瘋狂鳴笛,酒店安保銅墻鐵壁似的站了一排,連推帶搡才給警車開了一條道。三輛車這才得以魚貫而入。
警長帶著兩車警員從車上下來,大步流星進了酒店大樓。
余下的一車警員一溜小跑,扯著警戒線把整個酒店院門圍了起來,又在管理人員的帶領(lǐng)下,去了員工宿舍東邊的那個噴泉池。
“肖警長�!本频昕偨�(jīng)理等在門口,跟警長打了聲招呼,“辛苦跑一趟了�!�
肖警長在法旺區(qū)當值有很多年了,對悍金花園酒店的管理人員并不陌生,有好幾個都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他皺著眉朝院門外瞥了一眼,不滿地說:“你們這里有人嘴很松啊,事情還沒查,消息先漏出去了,外面那幫記者到得比我們都早�!�
總經(jīng)理無奈道:“您誤會了,不是我們漏消息,那些人也不是剛剛才到,準確而言他們都不是因為出事才來的,只不過恰好讓他們碰上了。”
圍在外面的車光看標志就能知道,大多是些沒名堂的網(wǎng)站。那些網(wǎng)站為了能博點兒熱門,事事都奔在最前面。這次南十字搞的酒會,請的都是叫得出名字的人。對這些網(wǎng)站來說,那就是滿盤的肉,嗅著味道早早就來等著了,哪管有沒有事。
“門外那幫哪能被叫做記者�!笨偨�(jīng)理說,“真記者聽了要黑臉的�!�
“算了�!毙ぞL問:“那些人呢?”
“那幫貴賓?”
“嗯�!�
“這會兒都在花園里�!�
酒店的玻璃花園里,南十字律所這次邀請的所有人都三三兩兩地坐著,人比昨晚的預(yù)熱酒會還要多,氣氛確實前所未有的緊繃。
肖警長跟著總經(jīng)理進來,先是泛泛地沖花園里眾人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接著在耳邊扣上擴音耳扣,道:“很抱歉,讓諸位在享用假期的中途見到我和我的警員們,事實上我們也不想打擾這種美好的聚會,但工作還是要做的。關(guān)于那位可憐的員工,我想諸位多少聽說了一點,我相信這件事跟在場的大多數(shù)女士先生們無關(guān),但是例行公事,還是需要做一下筆錄,希望諸位體諒一下我們的工作,同時也體諒一下那位可憐的員工�!�
在場的客人們沒什么異議,但臉色也沒好看到哪里去。
“怎么了?”肖警長盯住最近處的一位客人問,“您看上去好像很不樂意�!�
“不是�!蹦俏豢腿伺ゎ^看了看周圍人,沖警長道:“我沒有不樂意,我很樂意配合您的工作。臉色不好只是因為……好好的酒會碰上這種事,有點糟心�!�
他這話大概能代表在座的大多數(shù)人,作為東道主的律所合伙人高先生就是其中臉色最難看的一個。聽了客人的話,他有些抱歉地掃了眾人一眼,尤其是大腿最粗的曼森兄弟。
在看到米羅·曼森毫不掩飾的臭臉后,他又萬分頭痛地收回視線,用力揉起了太陽穴。
當然,也有一些人對于“死了個員工”這種事并不在意。
燕綏之他們右前方的位置,有一塊花圃天然圍出了一處卡座,幾個單雙人的高檔沙發(fā)椅里坐著三個人,他們面前的大理石方幾上擱著幾份早茶,還散落著撲克和牌九。
其中一位一邊聽著警長的話,一邊手里還在撥弄著幾張撲克牌,翻書似的翻出“嘩嘩”的聲音,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
菲茲小姐窩在燕綏之旁邊的單人沙發(fā)座里,朝那個方向瞥了一眼,然后就搖著頭“嘖嘖嘖”了一串。
“菲茲小姐你舌頭怎么了?”燕綏之明知故問,提醒她別太明顯。
“沒,看到不喜歡的人舌頭尖就疼�!狈破澩塘艘豢诳Х�,“那個克里夫特別傲慢,昨晚就把我氣得夠嗆,要不是因為他是客人,我肯定不給好臉�!�
她說的克里夫就是正在擺弄撲克牌的男人,聯(lián)盟13的飛梭機都打著他家的印記。早年家里跟星際海盜有些來往,玩過軍火,搞過礦,家底豐厚,就是不夠白。后來跟曼森家合作,轉(zhuǎn)到了飛梭機這一塊,正經(jīng)做起了星際間的貨運。
事業(yè)重心雖然已經(jīng)轉(zhuǎn)了好幾十年了,但他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帶著一股聯(lián)盟早期軍火販子的腔調(diào)。
以前跟星際海盜打交道的時候,必然沒少見血,所以現(xiàn)在看到“死人”之類的事情,他家的人都淡定極了,根本不當一回事。
撲克牌在他手里嘩嘩響的動靜其實并不大,基本都被肖警長的聲音蓋住了。
但是燕綏之還是在喝水的間隙朝他那邊看了幾眼。
他看見克里夫百無聊賴地把手里的撲克牌丟在方幾上,喝了點咖啡,又順手把那些撲克洗了一遍,然后用食指挑開一張,丟開,再挑開一張,再丟開。
這顯然是在打發(fā)時間,挑牌的動作也很隨意。
但是人越是在隨意的時候,越會顯露出一些下意識的想法。
克里夫丟牌的時候,并不是全然亂丟,而是一種花色丟在一個方向。
紅桃黑桃丟得遠一些,方塊近一些,草花順手扔在面前。
肖警長說了一長串,終于注意到了這位的無聊,朝他看了一眼。
克里夫挑了挑眉,勉強給了警長一個面子,停下了手里的動作,手指撥了撥面前幾張草花,然后靠向了沙發(fā)靠背,換了個舒適的姿勢。
肖提高了聲音說:“那么,就這樣?諸位先回各自住的房間,我的警員會分別過去做筆錄。記住,你這一晚住在哪里,就在哪里等,不要隨意更換地方。謝謝配合。”
他說完,拍了怕手掌。
花園里的人陸陸續(xù)續(xù)站起來,警員分散進人群,安排著眾人回房間。
其中兩個走到了燕綏之他們這邊。
喬招了招手,“走吧,我們四個昨晚住在一起。跟我們上去吧�!�
警員點了點頭,一邊跟著他們往電梯走,一邊簡單問著各人的身份。
顧晏簡單對他說,“南十字的出庭律師,這是我的實習生�!�
警員有些訝異,他朝前樓那邊看了一眼,問:“實習生?剛才聽經(jīng)理說,你們律所的實習生和大律師不是都安排住在那幢樓么?”
“對。”喬說,“但他們是我的好朋友,我昨晚缺人喝酒,就把他們叫來一起住了�!�
警員點了點頭,在紙頁上草草記了一下,“那方便說一下你們原本的房間嗎?”
顧晏道:“我住701,他住406�!�
警員一愣,“等等,406?就是昨晚說有異動的406?”
燕綏之點了點頭,“沒錯�!�
“那不排除昨晚的異動是沖著你去的�!本瘑T說了一句。
這么一提,喬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納悶道:“對啊,這可真奇怪,為什么剛好盯的是你的房間�。磕憔褪莻實習生而已……”
第117章
身份(五)
燕綏之靠在門邊,不緊不慢地替眾人按下電梯�?繕菍�,似乎是隨口回了一句:“是啊,挺奇怪的�!�
顧晏朝警員到后腦勺瞥了一眼,也沒多言。
這兩人總是這副不慌不忙的樣子,以至于喬少爺并沒有覺察到什么異常。
他自己咕噥了兩句,電梯就已經(jīng)到了地方。
這個警員看起來很精干,話不多,除公事以外跟眾人交流并不多。
進電梯是第一個,出電梯是最后一個,始終繃著一張公事公辦的嚴肅臉。
等在電梯門外的管家一見到他們就行了個禮,然后在電子大門旁按起了密碼。
警員掃了一眼整個走廊,確認了一下這層樓的出入口以及安全通道,問管家:“這一整層樓都是你負責?”
“您是指服務(wù)還是安全?”
“都有�!�
“服務(wù)是由我主要負責,安全有專門的安保人員,這種豪華樓層一般會安排6-8個,不過因為出了事,他們現(xiàn)在都在樓下開緊急會議。”
警員點點頭,又問:
“安保人員平時站位大概是什么樣?”
“電梯口、電子密碼門旁、安全通道旁。主要是這三個地方�!惫芗艺f。
“你呢?24小時都在?”
管家指著走廊盡頭的一個單間,“我一般呆在那里,基本保持隨叫隨到�!�
警員點了點頭,“所以如果屋里有人進出,或者屋外有人離開,至少都會有人看見?”
“我想是的�!�
“好的,謝謝�!本瘑T說。
密碼門打開,管家比了個請的手勢,將喬他們送進門,自己留在了門外。
“介意我先看一下套房構(gòu)造嗎?”警員問喬,從剛才的對話中可以知道他是房主。
喬點頭,“當然,隨意�!�
他把柯謹安頓在客廳沙發(fā)上,目光跟著警員,有些好奇:“我們算是有嫌疑么?我以前也碰見過一些案子,因為沒什么嫌疑,他們做筆錄的時候好像沒這么認真�!�
警員調(diào)出智能機的工作界面,簡單記錄了幾句話,解釋道:“工作方式有區(qū)別吧,不同警署的要求可能也會有些出入。警長要求我們記錄得細致一點,并不是認為你們有嫌疑。我可能需要簡單拍攝一下?”
喬聳了聳肩,“自便,總得配合一下你們的工作。”
“謝謝�!�
警員在偌大的房間里走了一圈,智能機也跟著拍了一圈。
“好了�!本瘑T掃了一眼,“哪里比較方便做筆錄?沙發(fā)可以嗎?”
“當然可以。”
警員打開錄音擱在茶幾上,“先說說你們是什么時候來到這個花園酒店的吧�!�
喬:“昨天傍晚,四點多還是五點來著?”
顧晏:“4:50�!�
警員有些訝異,“記得這么清楚嗎?”
小警員職業(yè)病犯了,但凡碰到這種出乎意料的回答,都會抱有一絲懷疑。
燕綏之想起剛進律所的那一天,彎了眼睛微笑著說:“我這位老師有一條鐵律,總要比約定時間提前十分鐘到達地點�!�
警員:“哦?”
燕綏之:“被大學課程荼毒的結(jié)果�!�
喬噗嗤一聲笑起來,附和道:“確實,柯謹以前也有這毛病,談判課還是什么來著是吧?”
他沖警員半解釋半玩笑說:“他們整個法學院的人都有毒,特別講究這些東西,八成是因為以前的院長是個笑面大魔王,要求太高,習慣就好�!�
“……”
燕綏之端起水杯的手頓了一下,瞥了喬少爺一眼,心說胡說八道,我本人就沒這毛病。
警員點了點頭,“哦,怪不得。所以你們昨晚酒會的開場時間是5點?”
“對�!�
“剛才說到場時間……你們一起的?”警員問。
“在門口碰上的�!眴陶f起事來倒是毫無保留,“準確的說我就是知道顧的毛病,才特地挑了那個時間到場的,準能碰上。”
“之后就一直在酒會場上?”警員問。
“對,就剛才那個玻璃花園里�!�
“中途離開過嗎?”
喬眨了眨眼:“去洗手間算嗎?我去過三回?”
警員本來可能就是習慣性一問,但既然喬少爺這么配合,他也就順著話多問了一句,“都是一個人?”
喬搖頭:“不是,跟柯謹一起�!�
警員:“……”
他動了動電子筆,在頁面上空劃了兩下,可能有點不知道怎么記。
“額……你們呢?”警員默默轉(zhuǎn)移對象,問燕綏之和顧晏。
燕綏之非常自然地朝顧晏投去詢問的眼神:“去過兩次?”
警員:“……”你為什么要問別人……
他動了動筆,又不知道該記什么了。
好在燕綏之又道:“我們昨晚倒是沒喝什么東西,去了兩次都是因為我想洗手,一個人去有些無聊。”
警員:“……”
不是,洗個手還能怎么有聊???
“酒會什么時候結(jié)束的?”警員覺得自己有必要跳過洗手間這個話題。
“10點左右吧?”喬說。
“然后就回到了這里?”警員問顧晏和燕綏之,“這期間你們有去過前樓嗎?我的意思是,你們的房間原本被安排在前面,有行李放在那兒嗎?還是直接來這里入住的?”
“去過。”燕綏之說,“去看了一眼房間,不過并沒有行李放在那里�!�
“所以那個406房間實際上是空的是嗎?”
“差不多吧�!�
警員點了點頭,記錄下來,“那么你最近有遇見過什么麻煩事嗎?比如不小心得罪過什么人,或者招惹了什么人?有類似的情況嗎?”
燕大教授心說那多了去了。
不過他面上還是微笑著搖了搖頭,“我看上去很容易得罪人么?”
警員忙說:“哦我不是這個意思。”
“額……你們昨晚分別住在哪個房間?”
喬指了幾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住在這三個房間里�!�
“四個人,三個房間?”警員問,“怎么分配的?”
喬:“我倆喝酒,實習生在那邊,柯謹在這間。不過怎么這也要問?跟案件沒什么關(guān)系吧?”
這話說完,燕綏之倒是有些意外地朝喬少爺瞥了一眼。
他之所以這么說,十有八九也是考慮到大律師和實習生之間交往過密對顧晏有些影響。
這位少爺平日里粗枝大葉,所有的細心估計都用在了柯謹和顧晏身上。
警員被喬反問一句,沒再多問,換了個話題:“根據(jù)報警記錄,是您昨天夜里發(fā)現(xiàn)406有光的對嗎?”
“對�!眴讨噶酥缸约旱呐P室,“就在窗前,經(jīng)過的時候看到的。你剛才也看過構(gòu)造,很容易就能看見對面。”
“然后早上你們就去監(jiān)控中心了是嗎?”
“是的,想弄清楚怎么回事�!眴陶f,“免得我晚上又睡不著�!�
“發(fā)現(xiàn)監(jiān)控有問題的也是你們?”
“嗯�!�
警員又大致問了一些時間節(jié)點,以及從昨晚到現(xiàn)在他們所知的其他人的動靜。
他看上去非常認真,能想到的問題都問了一遍,細細地做了記錄,前后花了大約兩個小時,直到管家送來午餐,他才起身道:“好的謝謝配合�!�
臨走前,警員又問了他們一句:“真的沒有碰到什么麻煩嗎?或者你們?nèi)绻惺裁床孪�,也可以告訴我。畢竟,如果你們昨晚沒有臨時變更住處,今天可能又是另一個結(jié)果了。我想,或許還是跟你有些聯(lián)系的�!�
“我也很迷茫�!毖嘟椫�,“不過……也許對方只是想找個空房間落腳?”
警員似乎還有些不甘心,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這幾天如果有需要的話,你們可能還得配合一下�!�
“當然可以�!�
“另外,我的同事們還在對其他客人做筆錄。你們下午就暫時別離開房間了�!�
有上次亞巴島的經(jīng)驗,喬很配合地點了點頭,“行吧。”
警員交代完便離開了。
午餐是在房內(nèi)用的。
因為不方便出去,酒店的諸多娛樂設(shè)施也暫時派不上用場,原定的酒會重頭戲也無法如期進行。
喬把柯謹安排在客廳陽光最舒適的地方,自己百無聊賴之下上了跑步機,打算把早上被打斷的鍛煉繼續(xù)下去。
顧晏和燕綏之則坐在沙發(fā)上看卷宗。
喬把跑步機調(diào)到了高速,跑著步的同時,嘴還閑不住,“那個做筆錄,的小警員,問題可真是,不一般的多。”
因為跑步的關(guān)系,他說話的節(jié)奏合著呼吸,斷成一節(jié)一節(jié)的。
“很明顯在套話�!毖嘟椫f。
“怪不得,你倆做筆錄,的時候,話那么少�!眴滔乱庾R回了一句。
回完他又覺得哪里不對。
“套話?套什么話?”喬有些納悶。
更準確地說,一般人不會因為對方多問幾句就覺得是在“套話”吧?除非真的有話可套。
喬忽地發(fā)覺這事確實有很多疑問。
比如為什么實習生的房間會成為目標?除非這個實習生有點特別之處……
比如為什么警員多問幾句,實習生就很警惕?有什么可警惕的呢?除非有隱情……
特別之處?隱情?
喬仔細回想了一下……
嘶——平日里單個事件倒還好,這會兒串在一起想,他才發(fā)現(xiàn)這個實習生何止有點特別,好像從出現(xiàn)起,就沒有不特別過……
實習生該有的他都沒有,實習生沒有的他全都有。
有時候顧晏還沒說話呢,他先說起來了,哪有半點學生樣子?
還有顧晏在他身上破的無數(shù)次例……
他一度以為顧晏只會因為燕院長反復(fù)破例呢,誰知道——
喬少爺想到這里突然愣了一下。
顧晏在院長身上耗了十年,真的那么容易轉(zhuǎn)移注意力?
甚至自打?qū)嵙暽霈F(xiàn)后,顧晏對爆炸案的態(tài)度都不一樣了,就好像……
嗯????????
等等!
喬懵住了。
他腦中突然冒出了一個驚人的猜想!
雖然很荒謬,但是如果猜想是真的!好像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那一瞬間,醍醐灌頂。
喬頭一回體驗這種滋味,活像有人兜頭潑了他一瓶冰鎮(zhèn)啤酒。
他頂著一頭冰塊,看著沙發(fā)上聊著案子的兩個人,神情恍惚地試探了一句:“……燕院長?”
然后,他看見那個實習生頭也不抬回了句,“說�!�
喬:“………………………………………………”
應(yīng)完那個字,實習生忽地反應(yīng)過來,抬頭輕輕“啊”了一聲,說“抱歉……”
但是抱歉也不管用了
喬少爺已經(jīng)傻了。
整個人都凍住了。
悲劇總是發(fā)生得毫無征兆。
他人是凍住了,跑步機卻依然在滾著。
于是他重心一斜,噗通一聲,被跑步機掄跪在地上。
臉上還保持著“我操?”的表情。
第118章
后遺癥(一)
如果上天給喬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他會選擇鋸嘴。
可惜這個世界不能倒帶。
剛被掄下來的那一瞬間,喬大少爺?shù)拇竽X是空白的,他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發(fā)生了什么事,就覺得膝蓋有點疼,手掌有點麻……
等他徹底反應(yīng)過來,他已經(jīng)條件反射地一手捂住臉,一手拽住褲腰。
兩只胳膊肘分別被人架住,喬知道那是匆忙來扶他的顧晏和燕綏之。
“臉傷了?”燕綏之問,“唉你別捂著�!�
顧晏試圖去拉開他的手,想看看他的臉究竟是怎么回事。
喬少爺死活不撒手,他搖搖頭含混地說:“沒事——沒事沒事沒事——別拽別拽,我緩緩。”
“先讓我們看看有沒有流血。”燕綏之說,“屋里有藥箱,起碼先處理一下,你不能這么悶著�!�
喬依然不抬頭,“沒碰到臉,我手撐住了�!�
“那你捂著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