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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怎么?”燕綏之半真不假道,“啊,如果是沾了什么臟東西就別說了,留點面子�!�

    顧晏又摩挲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拇指道,“不是,那顆痣重新出來了。”

    “是么?”燕綏之也伸手摸了一下,其實根本摸不出什么,“很明顯?我怎么沒注意�!�

    “很淡。”

    顧晏說,“不過昨天晚上還沒有。”

    “確定?”

    顧晏很篤定,“昨晚有的話,我不可能看不見�!�

    也是……

    燕綏之想起晚上胡鬧起來時顧晏的一切親昵舉動,抵著鼻尖咳了一聲:“可能快到時間了吧,不過林醫(yī)生不是說最后一段時間幾乎沒變化,直到最后才會突變么?”

    “所以有點奇怪�!鳖欔痰�,“聯(lián)系林醫(yī)生問一下吧�!�

    正說著話,顧晏的智能機震動起來。

    “誰��?”燕綏之問。

    顧晏調(diào)出屏幕看了一眼,“喬�!�

    “喬?”燕綏之愣了一下,“酒店有什么事嗎?還是催我們回去?”

    顧晏接通了通訊。

    喬的聲音在那邊響起來,“顧?之前那個匿名者的簽名文件發(fā)我一份!”

    他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緊繃,說不上是緊張還是在抑制激動。

    “好,怎么了?”顧晏問。

    “我姐!”喬說,“我剛才跟她連通訊的時候她在看家庭視頻,順手把全息屏幕給我共享了一下,我看見了一樣?xùn)|西!我懷疑——”

    喬頓了一下,“算了,我先確認一下再說!”

    他說完就掛斷了。

    顧晏跟燕綏之對視一眼,把文件包發(fā)過去。

    “有線索了?”燕綏之瞬間明白。

    顧晏:“等他確認了再看。走吧,進去再說�!�

    他說著跟燕綏之一前一后往治療中心走,又轉(zhuǎn)頭照顧了一下勞拉。

    也虧得他們照應(yīng)了一下。

    因為勞拉女士不知為什么突然陷入了恍惚,抬腳就踏空了一節(jié)臺階,咔噠一聲扭斷了自己的高跟鞋。

    “小心——”走在她前面的顧晏一手還在摘耳扣,另一只手及時扶了她一把。

    “怎么了?”燕綏之聞聲轉(zhuǎn)頭,連忙過來。

    勞拉活像踩在高低杠上,抓著顧晏的手臂維持堪堪的平衡。

    她像是剛剛被驚回神,看看顧晏又看看燕綏之,嘴唇張張合合。

    “別學(xué)魚,想說什么?”燕綏之撐住她另一只胳膊。

    “不是……我就是剛意識到……”勞拉頂著一張被雷劈過的臉說,“你們在一起啦????”

    顧大律師默然看了她一會兒,忍不住道:“小姐,一天了�!�

    燕綏之嘆了口氣,要笑不笑地夸了她一句:“你反應(yīng)可真快啊小姑娘。”

    第150章

    匿名者(四)

    事實證明,他們選擇進治療中心看一眼的決定無比正確。

    酒城的這家感染治療中心,跟各個星球上一夕之間出現(xiàn)的其他治療中心大體一致。

    都是一幢獨立的堡壘式圓形建筑,玻璃罩頂之下,數(shù)個柱形大樓錯落分布。

    門診、急診以及藥劑區(qū)都在一起,普通的住院部也有長廊跟它們相連。

    但有兩個區(qū)域例外。

    一個是隔離區(qū),一個是藥物研究中心。

    隔離區(qū)的出入口控制非常嚴格,并不是走兩步臺階或者穿過一個長廊就能夠進去。

    而藥物研究中心則位于隔離區(qū)后面,想要進入研究中心,必須先穿過隔離區(qū)。

    燕綏之他們就被攔了下來。

    “你們有手牌嗎?”守在隔離區(qū)門口的白大褂提醒了一句,“這里是隔離區(qū),不能亂進�!�

    今天是治療中心正式開放的第一天,中心內(nèi)的秩序非常混亂,到處都是找不著北的人。

    引路機器人都忙不過來,燒了好幾臺,不得不在各處安排點工作人員作輔助。

    相同的混亂狀況如果在德卡馬或是紅石星,總能被很好解決,但酒城就遜色太多。

    也正是如此,燕綏之他們才想利用一下。

    沒想到這里管理不善,隔離區(qū)的人卻很警惕。

    勞拉下意識給自己找了個出現(xiàn)在這里的理由,“哦沒有,我只是來扔個鞋跟�!�

    她說著就往隔離區(qū)大門旁的垃圾處理箱拐。

    白大褂一愣,“扔什么?”

    勞拉無所畏懼地晃了晃手里的東西,那赫然就是兩根長而細的高跟鞋跟。

    白大褂:“????”

    “門口的臺階太滑,我差點把嘴巴摔撕了,斷了一邊鞋跟,我就干脆把另一邊也掰斷了�!眲诶拷忉屨f。

    “……”白大褂用一種佩服的眼神打量了勞拉一番,“很抱歉,雪太大了,我會通知他們處理一下門口�!�

    勞拉扔鞋跟的時候,燕綏之已經(jīng)走到白大褂面前跟他聊起來了:“進隔離區(qū)要手牌?什么手牌?”

    白大褂指了指頂頭的標牌,天知道這是他第幾次做這種提醒動作,語氣里滿是無奈,“這邊住著的都是傳染性格外強并且暫時無法治愈的人,肯定不能自由開放。如果是家屬的話,需要去前面做身份驗證,檔案通過可以領(lǐng)一個通行手牌,當天用當天報廢�!�

    燕綏之朝遠處的登記驗證臺望了一眼,“如果不是家屬而是同事朋友呢?”

    這就不是什么家族檔案能驗證的了。

    白大褂很有耐心:“哦,那去那邊,看見那個牌子沒?報一下你們要探望的病患的診療號就行。”

    他指了指十米開外的一個登記臺,還好心沖那邊的同事喊了一聲:“劉,這邊三位朋友要拿手牌。”

    劉:“哦——好的,到這邊來!”

    “……”

    這兩位工作人員自作主張地把來客架上虎背,這下倒好,不登記都不行,扭頭就走更顯得奇怪。

    燕綏之沖白大褂微笑了一下,三人轉(zhuǎn)頭往登記臺走。

    勞拉壓低了聲音:“啊……我真是謝謝他了,我們上哪兒編個診療號給他�!�

    顧晏淡定地開了口:“MS”

    勞拉:“????”

    “剛才路過掛診儀,有位先生正被哄著進隔離區(qū),順便掃了一眼�!�

    顧晏說。

    燕綏之走在最前面不方便回頭,背手沖他晃了晃拇指以資鼓勵。

    勞拉:“……”

    這位女士深覺自己回到了梅茲大學(xué)在讀期間,所有學(xué)生都會在教授面前表現(xiàn)表現(xiàn),半真不假地爭個夸獎。唯獨顧晏很特別——

    特別容易惹教授生氣,以及特別容易被教授惹生氣。

    他們時常開玩笑說,顧同學(xué)沒被逐出師門,全靠本質(zhì)優(yōu)秀。

    現(xiàn)在看來……

    什么生氣不生氣都踏馬是假的,只要關(guān)鍵時刻秀一秀,再怎么凍人都能討教授喜歡。

    就剛才那位被哄進隔離區(qū)的患者,他們都看見了,不過一般人注意力都被那位患者跟家屬之間的爭執(zhí)吸引過去了,滿腦子都是什么“交不交車”“耽不耽誤掙錢”“打死不進隔離區(qū)”之類的玩意兒,誰能想到去記個診療號備用?

    勞拉女士默默腹誹。

    眨眼間,他們已經(jīng)站在了登記臺前。

    白大褂招呼過的劉戴著手套,擋開了他們要操作的手,在屏幕上點了幾下道:“報一下診療號。”

    顧大律師毫無壓力地重復(fù)一遍。

    屏幕一閃,診療號對應(yīng)的患者基本就診信息蹦了出來,確有其人,照片就是剛才那位,職業(yè)是出租司機,感染到了S級,備注上寫著還伴有藥物依賴的情況。

    見劉已經(jīng)拿起來三串訪問手牌,燕綏之伸了手。

    然鵝劉卻沒立刻給他們,而是直接在屏幕上點了“聯(lián)系患者”。

    劉解釋了一句:“抱歉啊,今天是第一天,有點亂,手續(xù)會復(fù)雜一些,需要跟患者本人再確認一下。”

    勞拉:“……”

    確認個屁,一確認就兜不住了謝謝。

    勞拉女士自認是個膽肥的,但她就算眼都不�;爝M私人飛梭,那也是老老實實安安分分貓在角落里不跟任何人打交道。哪像這樣,一關(guān)一關(guān)都被盯著!

    就這樣昨晚還懟她不怕死呢。

    勞拉不服。

    她想說要不找個借口走吧,然而通訊已經(jīng)連上了。劉拿著連接儀器的指麥說:“您好,有訪客,需要您確認一下是否會見。”

    “訪客?”病患沙啞的聲音傳出來,“誰?”

    接著,勞拉眼睜睜看著她敬愛的教授一派從容地接過指麥,“我啊�!�

    勞拉:“……”

    顧大律師兩手插著口袋看著燕綏之的后腦,欣賞某人信口表演胡說八道。

    病患可能也很懵,愣了兩秒沒反應(yīng)過來。

    燕綏之沒有給他反應(yīng)的機會,他一手扶著儀器臺,另一只手拿著指麥,繼續(xù)用無比自然又熟悉的語氣說:“上次喝完酒就一直沒見,沒想到你惹上這種病了,就來看看你有沒有要幫忙的。比如你那車,進了隔離區(qū)打算怎么辦,暫時不開了?”

    顯然這個問題正中對方的煩惱根源,那病患“唉”了一聲,低低爆了句粗:“操!快別提了,這事愁死我了!算了,上來再說吧�!�

    他們的對話太自然,中間一點磕巴也沒打。以至于在旁邊聽著的劉沒有覺察出任何問題。

    “那我就給您的朋友發(fā)手牌了�!眲⒄f。

    “嗯發(fā)吧發(fā)吧,我正憋得慌呢!”病患說完就切斷了通訊。

    五分鐘后,三人穿上了隔離服帶上手套,自如地走在隔離區(qū)時,勞拉終于還是沒忍�。骸敖淌冢麓稳绻缬杏媱澋脑�,能不能提前通個氣?”

    燕綏之把手套收緊,聞言笑說:“沒有計劃。你昨天進飛梭機做計劃了么?”

    “沒有。”

    “那不就是了�!�

    “噢——那看來我膽子大隨教授你�!�

    “……”

    顧大律師在旁邊看著,心說什么叫近墨者黑,這就是了。

    燕綏之收緊了手套,朝他瞥了一眼,“又在偷偷編排我什么呢?”

    顧晏:“……燕老師,我張嘴了么?”

    “不張嘴我就不知道了?”燕綏之挑眉說。

    顧晏:“……”

    胡攪蠻纏,蠻不講理。

    托那位病患的福,他們最終甚至進到了藥物研究中心一樓。

    不過曼森家并不傻,研究中心的電梯門帶有虹膜掃描裝置,這就不是他們能夠糊弄過去的了。

    一旦觸發(fā)警告,那麻煩就大了。

    燕綏之正琢磨著回頭搞個合格虹膜的可能性,一群同樣穿著隔離服的人就進了大廳。

    一部分人進大廳后就摘下面罩透了口氣。

    他們把燕綏之三人當成了從樓上下來準備進隔離區(qū)的同事,點頭打了個招呼便擦肩而過陸續(xù)進了電梯。

    虹膜掃描滴滴直響,提示燈一直顯示著綠光。

    “那個領(lǐng)頭的女人——”勞拉用只有他們能聽見的聲音說,“看見沒?扎著馬尾的那個�!�

    燕綏之和顧晏借著面罩的掩飾,朝那邊看了一眼,準確地找到了那個正在進電梯的女人。

    那應(yīng)該是一個非常年輕的姑娘,但妝容加強了她的氣場,也使她顯得成熟不少。

    勞拉的聲音還在繼續(xù):“昨晚在飛梭機上,我看見她了,一直在跟人連著通訊。我覺得她至少是那趟飛梭里的頭兒。所以我們沒有猜錯,那些悄悄運送的藥劑真的進了這里,不過……是用來做什么的呢?”

    她說了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兩人都沒有回應(yīng),不禁問道:“教授,顧?你們聽見我說的了嗎?”

    “聽著呢�!�

    電梯門合上,燕綏之跟顧晏轉(zhuǎn)回頭來。

    “那怎么不答話?”勞拉納悶。

    “沒有,我只是覺得那個姑娘……有點眼熟。”燕綏之說,“當然,也可能是錯覺�!�

    誰知,他說完之后顧晏也開了口:“不是錯覺,我也覺得眼熟�!�

    只是在哪兒見過呢……

    第151章

    匿名者(五)

    “你也眼熟?”燕綏之聞言愣了一下。

    “這就有點難辦了吧�!眲诶止镜�,“你們都見過還都印象不深的話……首先不可能是認識的人,也不會是什么特別的人,不然以你們的記憶力,只要注意到了不可能再見面認不出來。會不會是大街上一走而過的那種?”

    “不會�!毖嘟椫畵u了搖頭,伸手一指顧晏,要笑不笑地說:“這位顧律師走路從來不東張西望,我掃過一眼的人他多半沒看見,哪能同時眼熟。”

    “那你們同時見過哪些人?先把范圍縮小一點,挑你們都在的場合想?”勞拉下意識問道。

    話音剛落,她就發(fā)現(xiàn)兩位大律師一臉無奈地看著她。

    愣了兩秒后,她才倏然反應(yīng)過來——人家天天都在同一個場合,根本縮小不了范圍。

    勞拉女士猝不及防被懟了一嘴狗糧,無端受創(chuàng),只能木著臉拖著調(diào)子“噢——”了一聲,表示自己明白了。

    “那怎么辦呢?”她不動聲色地朝大廳各處的監(jiān)控張望一眼,“這里是他們的地盤,調(diào)監(jiān)控?zé)o異于送上門讓人懷疑。而且這廳太高了,監(jiān)控角度也截不出合適的正臉�!�

    又有人進了藥物研究中心的大門,他們實在不方便堵在這里,便重新回到了隔離區(qū)。

    隔離區(qū)一層的大廳跟很多醫(yī)院的大廳一樣,配備有齊全的電子設(shè)備、服務(wù)人員和醫(yī)護,唯一不同的是,不論是醫(yī)院的人還是燕綏之他們都裹得嚴嚴實實,親媽來了也認不出。

    途經(jīng)一臺查詢儀時,勞拉有些遲疑地停住了腳步。她扭頭看了看那個立在圓柱旁的儀器,拍了拍顧晏道:“要不——試試笨辦法?一般醫(yī)院的查詢儀都會錄入所有工作人員的信息,公開透明。那姑娘既然有權(quán)限能進電梯,也算這里的工作人員吧�!�

    燕綏之溫聲問:“勞拉小姐,你是不是把他們當成傻子了?”

    勞拉:“萬一呢。你們是不知道,這種話到嘴邊又死活想不起答案的感覺真的抓心,讓我查查吧教授�!�

    這位女士打定主意能試的都要試,固執(zhí)地把自己釘在了查詢儀面前。

    這臺查詢機的界面對燕綏之和顧晏來說并不陌生,跟春藤乃至聯(lián)盟各大醫(yī)院配備的一模一樣。事實上不止是界面,連內(nèi)容也是互通的。任意一臺都能查到病患過往的醫(yī)療記錄,包括對方在其他醫(yī)院的就診信息。

    勞拉熟練地操作了幾下,感染治療中心的工作人員名單就跳了出來,一條一條排了近百頁。

    好在他們翻閱資料的速度向來很快,一目十行地掃過每條附有的照片,花費的時間并不算長。

    勞拉的目光從最后一頁最后一行收回來,撇了撇嘴道:“好吧,很遺憾,他們不傻。”

    查詢儀里公布的顯然只是感染中心的部分工作者,而人家也毫不避諱,直白地在最后一行寫到:還有部分工作人員正在入庫流程中,有待公布,該名單會持續(xù)更新。

    這個感染中心畢竟今天剛成立,有些程序性的信息跟不上合情合理,連舉報都找不到下手點。

    勞拉點開幾條漫無目的地掃了一眼員工具體信息,“醫(yī)護還都是新招的,相互間可能都不熟呢,抓人來問這條也行不通了�!�

    “算了,走吧�!�

    她剛要關(guān)掉界面,燕綏之卻擋住了她的手指,“等一下�!�

    “怎么了?”勞拉順著他的目光重新看向屏幕。

    燕綏之手指滑了一下,最終焦點定在了某一行。

    那一行并不是什么緊要信息,而是顯示著員工最近三次常規(guī)體檢的時間。界面上翻看的那位分別是5天前、今年3月份以及去年5月份。

    每一次后面都跟著備注。

    5天前的后面寫明是入職體檢。

    3月份的那次則寫著:德卡馬全民體檢。

    燕綏之的手指就停留在這一行,在體檢改期那幾個字上輕輕敲了幾下。

    “差點忘了。”他說,“今年德卡馬醫(yī)院聯(lián)盟政策變動,體檢改期了。”

    其他星球倒還好,德卡馬因為人員流動大,體檢比較特殊。一旦到了體檢期,所有正在德卡馬星球落腳的人,不論原籍屬于哪里,都必須去醫(yī)院,以防止從他星攜帶的疫病在德卡馬流傳。

    而34月剛好是眼疫高發(fā)季,春藤牽頭的醫(yī)院聯(lián)盟會就干脆遞交了申請,把每年體檢改到了3月。

    “3月�!鳖欔堂靼琢怂囊馑�,“那位帶著牧丁鳥的巴德先生入境就是3月�!�

    體檢期是3月5日-25日,馬庫斯·巴德進港的時間剛巧撞上了體檢期,這事他是逃不過去的。因為體檢完成的人會在通行檔案上多一條記錄,體檢期過后,只有帶著這條記錄才能自由進出港口,去往別的星球。

    也就是說,即便別處搜不到他太多信息,醫(yī)院的記錄檔案里也至少會有他一條。

    “喬搞來的進港記錄呢?里面不是有身份號碼么!快查查看!”勞拉立刻說。

    他們之前難以搜到,一方面是這人的信息確實很少,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從進港視頻里截獲的特征不多,單純用五官做搜索源,搜索結(jié)果其實很受限。

    燕綏之輸入馬庫斯·巴德的身份號碼,選取了時間段,查詢儀便跳出了零星記錄。

    “一共就三條,兩條還是寵物就醫(yī)記錄�!眲诶瓫]好氣地說。

    那兩條寵物記錄很簡單,就診者都是他的那只牧丁鳥。一次是因為不小心啄食了藥物去處理腸胃,另一次是因為在其他星球呆的時間太長導(dǎo)致臟器受損。

    這兩條記錄里沒有什么關(guān)于他的信息,大多是牧丁鳥的一些就診照片。

    燕綏之他們沒在這兩條上耗費多少時間,轉(zhuǎn)而去看了第三條。

    第三條毫不意外,就是3月份的那次體檢。

    “在春藤,G12組�!�

    為了應(yīng)對每年一次全員體檢,德卡馬各大醫(yī)院都會出動自己全部的醫(yī)護人員,重新編組,這種G12一看就是臨時的。

    “像這位馬庫斯·巴德先生,體檢的時候應(yīng)該很小心吧?”勞拉說,“關(guān)于他的信息那么少,說明是刻意隱藏過的。這種必須留下信息的體檢,他應(yīng)該不會隨便找個醫(yī)生湊合。所以他選擇在春藤醫(yī)院體檢就很耐人尋味了……他在春藤有人?還是春藤醫(yī)院本身令他放心?”

    燕綏之跟顧晏對視了一眼。

    這樣一來,箭頭又繞回到了喬最關(guān)心的那一點——

    是春藤內(nèi)部有曼森家的人?

    還是德沃·埃韋思本身就有問題?

    “G12組……”燕綏之想了想,調(diào)出了智能機屏幕。

    屏幕自動跳到了之前沒關(guān)閉的界面,上面停留著他剛給林原醫(yī)生發(fā)過去的信息,詢問的是容貌變化問題。下面是林原的回復(fù):

    -

    不排除是基因時效有了變化。具體需要檢查一下才能知道,建議盡快來一趟吧,最好兩天內(nèi)。

    燕綏之動了動手指,回復(fù)道:

    -

    好。

    -

    3月份德卡馬的體檢,你們醫(yī)院怎么分組的你還記得么?

    林原的信息來得很快:

    -

    一共分了80組,怎么了?

    燕綏之:

    -

    每組哪些人還有印象么?

    這次林原的信息隔得有點久:

    -

    你在開玩笑嗎?我吃撐了么去背80個組的分組名單?

    又過了幾秒,第二條信息來了:

    -

    好在我存了文件。我急著要去做一個手術(shù),結(jié)束之后回去找給你。你又要干什么啊大教授?

    燕綏之:

    -

    猜。

    這下林原徹底不理人了。

    “找了林原,等他消息吧�!毖嘟椫瘟嘶未髦腑h(huán)的手指,沖顧晏和勞拉道。

    而除了G12,這條體檢記錄里還有一些其他信息。

    “有一片簇生紅痣——”燕綏之掃過后面那一串不說人話的解釋,言簡意賅地總結(jié),“心臟有問題�!�

    那片簇生紅痣被體檢醫(yī)生細致地拍了下來,從照片里可以看出來,就長在馬庫斯·巴德的后勃頸,頭發(fā)末端,一共五枚。這個角度倒是之前視頻里所沒有的,這個特征自然也被遺漏了。

    “右手偶發(fā)性抽搐。”

    但沒有生理病因,而是心理性的,緊張或是情緒激動時會中指和無名指會無意識地抽動起來。

    “還有一個紋身�!眲诶赃^千篇一律的部分,翻到了最后,看到了一張紋身照片。

    那紋身位于馬庫斯·巴德左手手腕內(nèi)側(cè),應(yīng)該剛紋不久,紅腫未消。

    看到圖案的時候,燕綏之毫不意外——

    那依然是一枚小小的黑桃。

    跟當年離開福利院的清道夫一樣,只不過從耳垂換到了手腕。

    “這位巴德先生還真是古怪�!眲诶�,“如果體檢的醫(yī)生跟他一伙,那么什么信息能放出來什么信息不能放出來,他應(yīng)該能控制。一方面在隱藏自己的痕跡,一方面又顯露出這么特別的信息,真夠矛盾的�!�

    燕綏之卻道:“不算矛盾,你知道全方位長時效的基因修正很容易出現(xiàn)一種情況,就是性情習(xí)慣也會跟著出現(xiàn)一些變化,會趨近于提供基因源的人,以前不是有過類似案例么。像這位巴德先生,幾十年來做了不知多少次基因修正,時間久了可能已經(jīng)搞不清自己究竟是誰了。這樣的人往往需要保留一些東西,來證明他是他自己。”

    “連自己都需要證明了……”勞拉忍不住“嘖”了一聲,搖頭道:“自作孽�!�

    ……

    回酒店的路上,燕綏之把新收集的馬庫斯·巴德的特征圖傳給喬,但喬一直沒有回音。

    顧晏撥了個通訊過去,顯示對方通訊正忙。

    “還跟尤妮斯連著線?”燕綏之順手把馬庫斯·巴德的簇生紅痣和黑桃紋身做了搜索源,在自己智能機龐大的儲存資料里翻找著。

    因為之前翻找無果,他這次也沒抱什么希望。所以下了搜索指令就把屏幕關(guān)了,任智能機去精細查找,自己不緊不慢地跟在顧晏和勞拉身后進了酒店大門。

    “他之前不是說找到了一些線索么?沒準兒在跟他姐商量�!眲诶f著解鎖了別墅大門,“反正我們也回來了,問問他什么情況�!�

    大門洞開。

    喬聞聲轉(zhuǎn)過頭來,他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臉上還保持著極為呆愣的表情,介于興奮和難以置信之間。

    他的面前是還未收起的通訊分享界面,偌大的全息屏正定格在某一幕,那是一個正弓身寫字的背影。而在那個分享界面旁,則是一個筆跡對比的界面,最上方顯示著對比結(jié)果——

    符合度99.99%

    喬張了張嘴,沖他們說:“我找到了……”

    “匿名者?”顧晏看到那個筆跡對比界面就明白了。

    勞拉問:“真的么?誰?”

    喬深呼吸了一下,瞪著眼睛說:“……老狐貍�!�

    “居然是老狐貍我操!”喬說不上來是高興更多還是震驚更多,“老狐貍啊你們敢相信?他居然會簽什么老朋友小朋友,xy,愛誰是誰這種類型的署名,開什么玩笑!我活這么大都沒見他跟我開幾句玩笑,他居然有這種時候!”

    “你爸?”勞拉也被嚇了一跳,“真是你爸?你怎么知道的,確定么?”

    喬指著那個全息屏說,“我姐……”

    “我姐跟我分享她的視頻日記,我看到老狐貍兩手開弓寫的字,里面有個筆畫拐得很特別,那個Y的尾巴,跟文件上的Y很像,我說了一句,尤妮斯就把從小到大所有視頻日記搜了一遍,用老狐貍左手右手寫的所有字建了個臨時字庫,我們對比了一下,就——”

    他攤了攤手,有點語無倫次不知道怎么表達,最終指了指那個偌大的對比結(jié)果道,“如你所見,就是這樣�!�

    他剛才還陷落在巨大的茫然和暈眩中,這會兒終于回過味來,“我要——”

    他沒頭沒腦地走了兩圈,抬頭道:“我要回德卡馬!我們現(xiàn)在就去找老狐貍問個清楚!”

    第152章

    老狐貍(一)

    酒城往德卡馬去的私人航線和公用航線大多沒有交集,但有部分例外。

    喬這次申用的就是其中一條。

    在銜接上德卡馬近地軌道前,離他們不遠的星域不斷閃著云霧狀的光。

    “人形導(dǎo)航儀,那邊是什么區(qū)?”燕綏之在舷窗里看到,拍了拍身邊的顧晏。

    燕大教授懂的東西很多,但方向感和位置感多年以來原地踏步。這短板不僅在地面有表現(xiàn),在星海里也一樣。一旦上了飛梭機,他就全程處于“這是哪兒?那是哪兒?我們在哪兒?”的狀態(tài)。

    不過教授要面子,平時輕易不表現(xiàn)出來。

    “α星區(qū)�!鳖欔陶f。

    “舊天鷹之類星球在的那個區(qū)?”燕綏之嘀咕道,“赫蘭到德卡馬的公用軌道是不是在那邊?”

    “嗯�!鳖欔炭粗瞧旗F狀的閃光,道:“應(yīng)該是有飛梭機在那邊維修。”

    大型維修艦接駁故障飛梭機時會發(fā)出閃光提示,示意軌道正堵著,暫時用不了。而等到快修完的時候,維修艦還會發(fā)出另一種閃光提示,目的是通知一聲:我們快要啟動了,注意避讓別懟上來。

    赫蘭到德卡馬的軌道,又剛好是正在維修的飛梭機,不是房東錯過的那艘還能有誰?

    燕綏之看了一會兒道:“這個閃光頻率,快修完了吧,我那位房東先生是不是不用繼續(xù)堵著了?”

    他說著,又試著給房東默文·白發(fā)了一條信息。

    兩秒后,信息發(fā)送不成功的提示音響了起來。

    顧晏湊過來看了一眼,提示顯示對方信號阻斷中。

    “快修完了信號還沒恢復(fù)?”燕綏之嘖了一聲,對維修效率不太滿意。

    “看這情況,最晚明天能到港�!鳖欔逃^察著那團光霧,寬慰道。

    “怕房東碰到麻煩而已。單純是信號故障其實無所謂。”燕綏之說,“我以前出差也碰上過兩回飛梭機故障,一次維修了12天,一次維修了10天,都比這次長,而且全程沒信號�!�

    “十多天沒信號?難熬么?”顧晏估算著飛梭機快到港了,打算倒點咖啡醒醒神,“我碰上過小故障,只耽誤了一天,沒有影響信號。”

    “想聯(lián)系我的人大概很難熬,但是對我來說可能算度假,樂得清凈�!毖嘟椫D了頓,又道:“不過以后就很難說了�!�

    “嗯?為什么?”顧晏順口問了一句。

    燕綏之要笑不笑地道:“十幾天沒音訊,我養(yǎng)的薄荷被人揪走了怎么辦?”

    “……”

    顧大律師剛站起身,聞言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毛毯,干脆彎下腰給某位胡說八道不動彈的人又封了一層。

    他沿著燕綏之的脖頸把毛毯掖了一圈,一本正經(jīng)地將人裹成蠶蛹,然后撐著座椅扶手把蠶蛹圈在兩臂之間,問:“你究竟給我附加了多少奇怪形象?”

    燕綏之被裹得哭笑不得,他敷衍地動了兩下手,見沒掙脫開,便由他去了。期間甚至還縱容地抬了抬下巴,方便顧晏把毛毯掖實。

    他表現(xiàn)出了為人師者應(yīng)有的大度,特別坦然地說:“形象是不少,顧律師有什么不滿可以提�!�

    顧晏挑眉:“提了你會改?”

    燕大教授淡定地說:“想什么呢,當然不。”

    都變成一顆蛹了,還這么理直氣壯,真是……

    顧晏垂著眸光看了他一會兒,挑眉說:“那就別裝民主了,我不吃這套�!�

    燕綏之的目光從他英俊的眉眼掃過,“嘖”了一聲佯裝不滿,“你這學(xué)生真難伺候�!�

    他說著湊頭啄吻了顧晏一下,又靠回椅背翹著嘴角問:“這套吃不吃?”

    顧大律師眸光動了一下,用一種庭上辯護的口吻道:“三下起步。”

    “……”燕教授:“來,你把毯子扯開,我讓你感受一下什么叫三下起步�!�

    顧晏哪能讓這位不安分的主恢復(fù)自由,指不定倒什么壞水呢。

    “不勞大駕,我自便。”他說著,低頭吻了燕綏之一會兒,起身去倒咖啡。

    兩人鬧著的時候,燕綏之的智能機又嗡嗡震了起來。

    他撥拉開毛毯,伸手調(diào)出屏幕看了一眼。

    原本以為會是房東的回音,結(jié)果居然是一個提示框。

    “什么東西?”顧晏遞了杯咖啡給他。

    燕綏之接過來喝了一口,把屏幕翻給他看,“之前用那位巴德先生的紋身和痣做搜索源,順手在我智能機的資料庫里搜了一下,后來急著趕飛梭機,我給忘了�!�

    他說得隨意,但提示框上的字卻讓顧晏皺了眉。

    “搜索失敗,目標庫不可用?”他讀出這個結(jié)果,“你的搜索經(jīng)過網(wǎng)絡(luò)了?”

    如果要經(jīng)過網(wǎng)絡(luò),那么從酒城到太空的過程中也許會有信號不穩(wěn)定的情況,影響搜找。包括在飛梭機航行過程中,有時候也會有短暫性的信號中斷。

    “沒有�!毖嘟椫f,“只是在智能機存有的東西里面搜�!�

    “那怎么會目標庫不可用?”

    顧晏略微思索片刻,點開自己的智能機,在通訊簿里翻找出一位朋友。上次在天琴,燕綏之過基因檢測門時,顧晏就是找他幫的忙。

    他把燕綏之收到的搜索結(jié)果拍下來,傳給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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