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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并且,這種味道屬于江橘白獨有。

    “小白,下不為例�!毙鞕枋栈厥�,他笑意溫柔,注視著江橘白的目光但凡換成出現(xiàn)在人類的臉上,也不會令人感到毛骨悚然,而是柔情蜜意。

    “聽見了嗎?”他朝懵懂又委屈還隱隱氣憤著的少年索要著答案。

    江橘白腮幫子咬得發(fā)酸,“知道了�!彼Y聲甕氣。

    左右擺蕩的火光在江橘白的視野里變得朦朧。

    抱著一盤烤紅薯走來的徐文星被紅著眼睛的江橘白給嚇了一跳,江橘白天不怕地不怕,老師同學一視同仁地嗆,哪里露出過這么委屈的表情。

    誰這么有本事啊?把人欺負成這樣?

    徐文星梭巡四周,愣是沒在現(xiàn)場找出一個能做到的人。

    “吃烤紅薯嗎?”知道少年自尊心強,徐文星當做沒看見,直接端著烤紅薯在他旁邊坐下。

    江橘白垂頭,“不吃。”

    徐文星只得坐在一旁,捧起一個滾燙的烤紅薯啃著。

    “他們等會要玩游戲,你要不要一起去玩?”徐文星問道。

    “不玩�!�

    見對方情緒始終低落,徐文星才忍不住問,“你怎么了?誰欺負你了?”

    欺負?

    徐欒那是欺負嗎?

    江橘白被徐文星一下點醒,對啊,徐欒是在欺負他。

    “沒誰欺負我�!苯侔昨嚨仄鹕�,他拍掉褲子上的灰,“我去個洗手間�!�

    徐文星回頭看著江橘白的背影。

    其實他想說,江橘白委屈巴巴的樣子比平時隨時準備張嘴咬人的樣子要可愛多了。

    但他也知道這話肯定不能說,要是說了,江橘白說不定會真跟他翻臉。

    徐欒似笑非笑地看了徐文星一會兒,才起身跟上江橘白。

    六爺廟的洗手間還是老式的一整排蹲廁,窗戶比廁所還低,要是不關(guān)窗,就跟在大庭廣眾之下蹲坑沒什么區(qū)別。

    地面用的還是水泥,沒找平,坑坑洼洼,布滿刮痕,墻壁上掛著橘子樹的水墨畫,只是被歲月腐朽,邊緣缺角還泛黃。

    江橘白聽見身后的腳步聲,他直接轉(zhuǎn)身,"我們能不能談?wù)劊?quot;

    徐欒眸光漆黑,“你以什么身份和我談?我的孩子還是我的朋友,或者是別的身份�!�

    “......”談話需要什么身份?

    “以上的幾個身份都沒有和我平等談條件的資格,”徐欒歪了歪頭,臉上出現(xiàn)玩味的笑,“但是有一個身份可以�!�

    “什么?”江橘白不懂。

    “如果你愿意,徹底屬于我的話,你可以跟我談任何條件�!毙鞕枵Z氣溫柔下來,仔細辨別,甚至還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蠱惑意味。

    只是少年還沒有分辨清的能力,他只感覺稀里糊涂的,“什么意思?”他以為,自己本來就是徐欒的,不是做了契?

    徐欒嘴角朝兩邊牽開,“讓我上你的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小白:不談了

    評論抓30只紅包~

    第41章

    廟會3

    在徐欒話音落地的下一秒,江橘白腦子里面蹦出來的話還是“什么意思?”。

    作為一個鄉(xiāng)下長大情竇未開對女生的興趣還不如對打水漂的興趣大的少年,他的生活中甚少出現(xiàn)良性相關(guān)的詞。

    他懂一些,但不明白自己和徐欒跟這種事情能搭上什么關(guān)系?

    “你......”江橘白顫著嗓子,“你什么意思?”

    他明白了過來,他現(xiàn)在只想搞清楚,徐欒是他媽的什么意思?

    什么叫讓他上?

    “你跟徐文星一樣,你們都是同性戀?”江橘白不可思議。

    “我不是�!苯侔茁曇糇冃×耍雷约焊鞕柚g的力量差距,他們甚至都不是同一種生物。

    徐欒朝江橘白走近,“沒關(guān)系,你可以是�!�

    “不...不...我不是�!苯侔锥惚苤鞕璧难凵�,他忍不住往后退,后背撞在冰冷的墻壁上,不得不抬頭。

    他想起徐文星,但徐文星的眼神要比徐欒溫和收斂多了,徐欒的眼神就像院子里的篝火燃燒在了他的眼中,哪怕沒有任何觸碰,江橘白的臉都被炙烤得火燒火燎。

    在徐欒朝他伸出手的那一瞬間,江橘白將眼睛閉上,“不談了我不談了�!�

    “我不談條件了,”江橘白臉上出現(xiàn)切實的恐懼,“我不是同性戀�!�

    徐欒緩緩放下手,“那怎么辦呢?”

    鬼祟的臉上似乎出現(xiàn)了愁態(tài)。

    “什么怎么辦?你要上你去找另外一個男鬼不就行了,你上我?”江橘白腦子里出現(xiàn)了一道模糊的畫面,他臉一黑,搖了搖頭,將那不可言說的畫面從腦子里甩了出去。

    “太惡心了,”徐欒聽了這個提議,微微蹙眉,“我只想上你。”

    “你他媽能不能閉嘴?!”江橘白像被刺激得炸了毛的貓。

    換做別的男的對江橘白說這些,這會兒,對方的頭估計都已經(jīng)在地上了。

    也只有徐欒,江橘白一是怕他,二是徐欒確實幫了自己不少,算不上友情,但也有恩情。算恩情吧。

    見徐欒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他眼神烏沉沉的,以前像死氣沉沉的枯井,現(xiàn)在的井底,汨汨往外冒著濕涼的水。

    江橘白咽了口唾沫,“你要上就去上別的東西,我跟你,男的跟男的,有違那什么,人跟鬼,人鬼殊途......你是不是發(fā)情期到了,鬼也有發(fā)情期?”

    少年害怕得眼前都泛了紅,他從小跟人打架,惹是生非被爸媽揍,他都沒怕過,

    但被鬼上這件事情前所未有、聞所未聞。他真的害怕。

    他害怕的樣子格外好看,即使連說話都哆嗦著,也還是拼命為自己爭取著。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樣有多誘人。

    但旁的人要是像他這樣,那就是驚弓之鳥,丑態(tài)畢露了。

    “不可以嗎?”徐欒問道。

    “......”江橘白往窗戶的方向看了一眼,窗戶低矮,他抬腿就能跨出去,但他想了想,還是別跑了,跑又跑不掉,回頭一跑,把徐欒惹急了直接在大庭廣眾之下扒他褲子......少年面無表情,“不可以�!陛p顫的瞳孔再次出賣了他。

    面前的人態(tài)度如此堅決,徐欒默然了一會兒,“你不喜歡我?”

    “難道你他媽的喜歡我?”江橘白不可置信,他情愿徐欒只是單純發(fā)情想上自己,如果動機是出于喜歡,那更恐怖了。

    “你覺得我是什么?”

    “我覺得你有病。”

    “......”

    樹影婆娑香火裊裊的六爺廟,篝火旁一圈扭動搖擺的人影,以及散發(fā)著濃濃年代感的洗手間。

    這種時間,這種場景。

    江橘白:“你不會是在表白吧?”

    這個江橘白很懂,畢竟從小到大,喜歡他的女生就一抓一大把,即使他脾氣很壞臉很臭。

    “你可以當做是�!毙鞕栎p聲道,“不然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會想要對你做那些事情。我活著的時候,沒有跟別人做過,但是我很想跟你做,想把手指塞進你的嘴里,把舌頭探進你的喉管,看著從你嘴角淌出的唾液順著我的手腕流下;,想打開你的身體,看你哭......”

    江橘白的心臟在徐欒鬼魅一般輕緩又寒涼的語調(diào)中一寸寸收緊,他一點不想知道這些細節(jié)。

    “如果你想,你也可以這么對我�!�

    “我不想�!苯侔拙芙^得干脆利落,他不是徐欒,也不是鬼,也不是同性戀,他沒徐欒那么變態(tài)。

    “可總有一天我會這么對你�!�

    “我不覺得�!�

    徐欒嘴角在此時揚了起來,似乎江橘白的不斷拒絕和反抗根本沒有讓他放在心上,“沒關(guān)系的,你本來就是我的。”

    “你慢慢考慮,但是小白,我的耐性沒有特別好。”

    “在這種事情上,我還是更喜歡你情我愿�!�

    徐欒一句接著一句,將江橘白砸得懵在原地。

    就在江橘白以為徐欒在說完這些能悄然消失時,以為這算是這場“談話”的結(jié)束語,徐欒突然出現(xiàn)在了近在咫尺的地方,幾乎貼上了他的面臉。

    “反正......早晚......”徐欒垂目看著面前六神無主的少年,手臂繞到他的腦后。

    “唔!”

    江橘白陡然被含住嘴唇,比前不久在徐家更像一個吻。

    少年瞳孔瞪得老大,他在徐欒的懷里劇烈地掙扎,但仍舊被桎梏得牢牢的。

    他渾身像是被井水包裹住了,涼得他忍不住將身體繃緊,忍不住朝徐欒懷里躲,可徐欒的身體涼意更甚。

    他的舌頭躲閃不及,也躲無可躲,被徐欒整個含住吮吸,唾液發(fā)出嘖嘖的水聲,江橘白聽得一清二楚,臉上熱度在瞬間騰起,他幾乎眩暈過去。

    直到耳朵尖上傳來一陣濡濕的涼意,他打了個冷戰(zhàn),神思清醒。

    臉側(cè)出現(xiàn)了一張與眼前徐欒一模一樣的臉,它沒有完整的身體,它從江橘白身后緊貼著的墻壁之中探伸而出。

    它吻著江橘白的耳廓,頸側(cè)。

    它途徑的部位,豎起一片片細小的汗毛。

    恐懼在此時壓倒江橘白心底全部的不適,他差點忘了,不止一個"徐欒"。

    “徐欒......”江橘白含糊不清地求饒,“我考慮,我考慮。”

    徐欒停了下來,但頸側(cè)的舔吻繼續(xù)著。

    少年戰(zhàn)栗著。

    “給我一些時間。”

    徐欒發(fā)紅的眼睛注視了江橘白一會兒,他舔了舔嘴唇,“好,我等你�!�

    說完后,徐欒還甚至抬手整理好了江橘白亂掉的劉海,給他拉好外套,摸了摸他的臉。

    之后,他消失在江橘白的眼前。

    就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歸于平靜。

    江橘白靠在墻上,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氣,膝蓋一曲,他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軟了下去,心臟跟著一塊往下沉。

    但腳下是地面,屁股碰著地就停止下沉,心臟之下是未知的深淵,依舊在不斷地往下掉。

    他用手掌捂住被舔過幾遍的脖子。

    他目光呆滯地平視著前方。

    他想起江祖先之前說的,解契必須是在雙方同意的前提下,這是一條路。

    還有一條路,那就是江棉說的,徐欒自殺。

    這兩條路,不管那一條,達成的可能性都低得不能再低。

    同歸于盡算了。少年將臉埋進膝蓋之間。

    死也不給鬼上。

    -

    江橘白離開太久了,徐文星和江明明在外面到處找他,直到看見他從洗手間的方向過來,整張臉都濕淋淋的,匯聚在下巴的水珠滴在胸前的衣服上,他也渾然不覺,酷酷地朝外面走來。

    "找你半天了。"徐文星走近,目光忽的一頓,“你嘴怎么腫了?”

    少年皮膚白,臉上但凡出現(xiàn)點深色,就格外顯眼。嘴角那塊破了皮雖已結(jié)痂的地方,已經(jīng)分外惹人注意了。

    江橘白摸了摸,隨即放下手,“洗手間有蚊子。”

    “冬天還有蚊子?”

    “不知道�!�

    篝火旁已經(jīng)開飯了,阿姨們做了丸子湯,還有各種各樣的糯米圓子,裹著糖漿吃,還有和面線一起煮著吃,加了各種佐料和輔菜,香味飄得整個山頭都能聞見。

    江橘白用筷子把湯上面的香菜蔥花都挑走,又從湯底里挑出姜絲蒜塊。

    等到他挑干凈,開始吃了,一旁江明明都已經(jīng)吃了一半兒了。

    “你好挑食啊�!苯髅髡f道。

    江橘白情緒不高,“哦�!�

    “?”

    過了會兒,江橘白抬起眼,“江明明�!�

    “嗯?!江明明一下就打起了精神,豎起了耳朵,江橘白很少主動找人聊天,哪怕對方還什么都沒說呢,他就已經(jīng)開始受寵若驚了。

    就連另一邊的徐文星都朝他看了過來。

    這也算是刮目相看吧。江明明想道。

    “你被男的上過嗎?”

    “?”江明明愣了瞬間,接著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難看后迅速漲紅,他咳嗽起來,一邊咳嗽一邊擺手,表示沒有。

    算了,這個問題還是問徐文星比較合適。

    徐文星是同性戀。

    徐欒之前還好意思提醒自己徐文星是同性戀,讓他遠離,徐欒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同樣都是烏鴉,明明徐欒看起來要更黑,他卻還提防嫌棄別人。

    “徐文星,你是不是喜歡男的?”江橘白的臉在熱湯的白霧繚繞下,好看得像一張色彩艷麗的年畫,讓徐文星一愣后再一愣。

    少年的問題更加使人怔然。

    徐文星手指驀地攥緊了勺子,笑得有些牽強,不是羞赧,“你為什么會知道?”

    “你別管,”江橘白靠近了些徐文星,“如果你喜歡了一個男的,他做出什么行為,會讓你覺得特別惡心,惡心得變得不喜歡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抱抱寶寶,又在做夢了

    評論抓30只紅包~

    請給我營養(yǎng)液,求求了,我想再更一章,但我太懶了,我需要鞭策需要”我不更新我實在是太該死了”的心情出現(xiàn)T^T

    第42章

    然后

    徐文星愣了半天,啞然失笑,“你為什么會問我這種問題?”

    江橘白太明顯了,徐文星又不蠢,對方很快反應(yīng)過來,眉頭擰了起來,“有人跟你表白了?還是個男生,是嗎?”

    少年沒有立刻給出回答。

    “我猜得不對嗎?”徐文星說道,“應(yīng)該是對的吧,否則你不會忽然問我這個問題�!�

    “而且,你為什么會想到問我呢?”徐文星繼續(xù)追問。

    江橘白用筷子攪著碗里的圓子面線,“隨便問問�!�

    “我是同性戀。”徐文星眸色沉沉,忽然說。

    江橘白繼續(xù)攪著面線,沒抬眼,也沒做出其他的表情。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徐文星若有所思。

    “知道什么?”江橘白用筷子戳了一個圓子,喂到嘴邊咬了一口,嘴唇一挨著滾燙的食物,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徐欒真是半點都沒客氣。

    真惡心。

    徐文星但笑不語。

    江橘白知道瞞不住了,“我感覺到的�!�

    “對不起,我以為我偽裝得很好,”徐文星表情復(fù)雜,眼神里還有著絲絲遺憾,“難怪前段時間你在我面前表現(xiàn)得那么奇怪,我應(yīng)該嚇到你了吧,因為我看你的樣子,你喜歡的應(yīng)該是女生�!�

    江橘白沒說話,他不想討論有關(guān)性向的問題。

    實際上他并不反感同性戀這個群體,雖然江家村還從未出現(xiàn)過,但別人喜歡男的還是女的管他屁事。

    可在真正喜歡的人出現(xiàn)之前,江橘白也不敢擔保自己喜歡的就是女生。

    李小毛和陳港從小到大都喜歡過不同的女生,哪怕幼稚,好歹也算對女生感興趣。

    可江橘白卻從未有過。

    但這些話,肯定不能對眼前這個在打自己主意的同性戀說。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更敏感�!�

    江橘白感覺自己的雞皮疙瘩起來了。

    對方惡心的程度和徐欒比起來,差不了多少。

    見江橘白一直沒做聲,徐文星止住了自己的話題,他移開目光,看向遠處在打鬧的幾個男生,“讓同性戀惡心的事情應(yīng)該沒有,因為每個個體都不一樣,你如果想讓對方討厭你,應(yīng)該做讓他討厭的事情�!�

    江橘白心中又燃起了微末的希望。

    “但是,”徐文星意味深長,“如果一個人真的喜歡你,不管你做什么,他都會喜歡你,而不是討厭你。”

    “他不是真的喜歡。”江橘白不僅對這點堅信不疑。

    他還堅信徐欒只是發(fā)情了。

    “你怎么知道?”徐文星感到好笑。

    江橘白捧著碗,面無表情,“你會相信我喜歡你嗎?”

    “......”徐文星笑不出來了,因為江橘白確實不可能喜歡他。

    “那我......我們還是做朋友比較好�!毙煳男敲嫔謴�(fù)如常。

    江橘白點點頭。

    廟會準備的飯食都使用了最新鮮的食材,也是江家村人力所能及提供的最好最豐盛的事物,比過年吃的還要好。

    但江橘白卻味同嚼蠟。

    他一想到徐欒剛剛看著自己的表情都心底發(fā)寒。

    江明明坐在江橘白的旁邊,愁眉不展,還探頭探腦賊眉鼠眼的,好幾眼之后,他被江橘白的目光抓了個正著。

    “你看什么?”

    “不是,我那個,我是眼睛我眼睛.....”江明明眼見著自己搪塞不過去了,臉頓時哭喪下來,“江橘白,你剛剛為什么這么問我?你不會是想上我吧,我不要啊......”

    “你誤會了,我只是問問而已�!苯侔谉o情道。

    哎?

    江明明哭喪的表情了變成了疑惑。

    說真的,在剛剛的猜測下,江明明心中的受寵若驚都要大過于被男的上的恐懼。

    結(jié)果是他想多了嗎?

    江橘白吃得很少,他飯后坐在百步梯旁的長條板凳上看著山下。

    八點不到,村子里幾乎家家戶戶都還點著燈,黃與白的燈光穿插在山野間,像蜿蜒的游龍,燈光是它的鱗片。

    風從山間吹來,江橘白攏緊了外套。

    身后響起喧嘩聲,江橘白回過頭,看見陳白水從車里面拿了臺音響出來,音響打開后響起刺耳的電流聲,陳白水調(diào)試了一會兒,放起了山歌。

    “......”

    江橘白把耳機從口袋里翻出來戴上,比起“妹娃你聽我說”這樣的山歌,他還是更喜歡聽搖滾。

    -

    冬游后的當周周末是正式的祭拜日廟會,江橘白跟著吳青青江夢華又上了一趟山。

    他站在大殿中央,看著吳青青跪在蒲團上將頭磕得砰砰作響,讓六爺保佑他。

    江六爺已經(jīng)盡力了。

    他已經(jīng)明示了江橘白三次:大兇、大兇、大兇。

    他只是沒說如何化解。

    江橘白沒想其他的算不算兇,但被徐欒惦記著想上,對他而言就已經(jīng)算大兇了。

    可這種事情,他連對家里人說都說不出口。

    抽簽處,江棉憂慮重重地看著前來參加祭拜的少年。

    在側(cè)殿,吳青青也拉著江橘白要拜,江橘白站在門外等,一扭頭,看見徐游從旁邊轉(zhuǎn)角走了出來。

    徐游看見他,一臉驚喜,“這么早,我還以為你們學生都起不來呢�!�

    江橘白疑惑,“徐老師你怎么來了?”

    徐家鎮(zhèn)的廟會又不跟他們在一處,江六爺也只局限江家村。

    “年年都一樣,聽說江家村的廟會也辦得熱鬧,我過來看看,你不歡迎啊?”徐游看起來心情不錯,笑盈盈的,更顯年輕了。

    “沒有�!苯侔渍f。

    吳青青從身后出來了,她看見徐游,能看出是個老師,老師給她的感覺就是文化水平很高的樣子,她朝江橘白拋去眼神。

    江橘白介紹,“徐老師,他教我們化學�!�

    “哎呀,徐老師��!我是江橘白的媽媽,小白在家經(jīng)常跟我提起你,說你對他特別好!”吳青青整了整衣服,面對著兒子的老師,她看起來有些緊張。

    徐游沒什么架子,跟吳青青很是聊了會兒,扭頭看向江橘白,“對了,我那里有幾本資料適合你做,我現(xiàn)在正好要回家一趟,你跟我過去拿?”

    江橘白當即就想拒絕。

    吳青青了解他得很,男生一張口要說什么她都能精準預(yù)測到。

    “可以可以�!眳乔嗲嗍箘懦侔资怪凵�。

    江橘白上了徐游的車,車里有一股很清雅的香氣,有些濃烈,不過不算難聞。

    下山的路很堵,因為今天廟會,上下山的人與車都很多,在這種情況下,就沒有什么交通規(guī)則可言,亂七八糟地堵成一片。

    “你吃早飯了嗎?”徐游問江橘白。

    “在家里吃了才來的。”江橘白答道。

    徐游手指敲了敲方向盤,“下個月的月考,你覺得自己大概可以進步多少名?”

    老師開口問的便是進步多少名,可以想見對方對自己多信任了,江橘白回應(yīng)的語氣變得飄飄然,“四五十吧。”

    “應(yīng)該不止,”徐游的眸子里被遠處晨曦照耀著,瞳孔里閃爍著金色的光點,“上周你們班好幾科都進行了隨堂測驗,我問了你們班主任,你每科的得分都比上一次月考高出百分之二三十,加上其他的科目,累計下來,你往前進步一百名都是最保守的估計�!�

    徐游看起來特別關(guān)心江橘白的成績,看起來是一名負責敬業(yè)的好老師。

    但江橘白卻在飄飄然的心情中感覺到了微妙的不適感,“不少人都有進步。”

    “但是他們都不如你。”徐游淺笑著說道,口吻聽起來卻機械又漠然,評價的好像不是他的學生,而是一個個等待結(jié)果析出的實驗樣本。

    江橘白看著窗外,賣糯米圓子的推車路過,蒸騰而上的熱霧與飄在山腰的云霧混在了一起,朦朧的白色混成一整片,分不出什么是霧,什么是蒸汽。

    “是嗎?”少年淡淡道。

    之后的整段路程,江橘白都閉上眼睛裝作睡覺,他沒有真的睡著,所以能察覺徐游好幾次扭頭看向他。

    他應(yīng)該為老師的偏愛和夸獎高興才對,就像面對著陳白水和陳芳國的夸獎一樣。

    但聽著徐游的話,江橘白卻難以真正地高興起來。

    車駛進鎮(zhèn)中心,又開了段路,江橘白覺得眼前景物熟悉,他定睛仔細看了看,發(fā)現(xiàn)徐游居然跟陳白水住在同一個小區(qū)!

    既然互相瞧不上,為什么還住在同一個小區(qū)?又是同一所學校的老師......

    江橘白本就好奇心重,但他還是忍住沒問,他承認自己的心偏向陳白水,要是他開口問徐游,那徐游豈不是就知道是陳白水向自己說了他的壞話。

    少年忍著,一聲不吭地跟著徐游下車,上樓。

    聽見鑰匙互相碰響的聲音,江橘白見門開了,極快地掃了一眼室內(nèi)。

    “不用換鞋,直接進來吧�!毙煊螌㈣匙串放在玄關(guān),江橘白跟在他的身后。

    徐游拐去廚房倒了杯水出來,“你坐會兒,我去給你拿資料�!�

    江橘白拉開餐桌邊上的椅子坐下。

    和陳白水家標準的三室一廳戶型不同,徐游的房子好像沒那么多臥室,書房與客廳打通,成了一個寬闊的大橫廳,沙發(fā)成了書房與客廳之間的阻隔,開放式的書房里幾乎放滿了書,一側(cè)則全是裝滿液體的瓶瓶罐罐,跟徐游辦公室里的那些很像。

    此刻的徐游,正蹲在書柜前給江橘白找資料。

    江橘白把椅子往前挪了挪。

    暗想,學校里能放標本是因為要當教學工具,家里也能放標本?

    動植物標本可以,人體標本應(yīng)該......不行吧。

    耳朵突然被人碰了一下,江橘白身形一抖,看見徐欒拉開椅子在身旁坐下。

    江橘白瞥了他一眼。

    徐欒沒出聲,只是靜靜地坐著。

    少年終于忍不住了。

    “徐游書房里的那些,是什么?”江橘白低聲問道。

    徐欒直接趴在了餐桌上,他手指在桌面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

    “徐欒。”

    “你用什么來作為交換呢?”徐欒輕聲問道,同時偏頭看著身側(cè)明明是有求于人卻還一臉不情愿的少年。

    江橘白手指扣著水杯,漠然道:“我不想知道了。”

    徐欒卻起了身,靠近了他,看著江橘白的眼神陰濕黏膩,“用一次接吻作為交換�!�

    “我說我不想知道了�!苯侔卓粗胺�,盡量忽視停留在自己臉上的目光,即使他的半邊身體都已經(jīng)因此發(fā)涼發(fā)冷。

    “一些動物的大腦。”徐欒手指輕輕碰上江橘白的唇瓣,不急不緩輕柔地揉捏。

    即使口中說著不想知道,可一得知答案,江橘白的身體仍是下意識給出了反應(yīng)。

    “他收藏這個做什么?”

    “你的同桌,還有徐文星,我的朋友,不是都告訴過你,徐老師喜歡聰明的學生?”徐欒輕笑著,“殺人犯法,可殺一些貓貓狗狗又不會�!�

    江橘白心臟狂跳,連徐欒的手指在試探著往他嘴里塞他也沒反應(yīng)。

    徐游是一個跟徐欒一樣的變態(tài)。江橘白在心里得出答案。

    男人拿著幾本資料起身,轉(zhuǎn)身朝江橘白走來了。

    江橘白一下就站了起來,徐欒的手指看似被不小心甩開。

    “你拿回去慢慢做,難度比你之前做的肯定都要大,但剛好適合你現(xiàn)在這個階段做�!毙煊钨N心地說道。

    江橘白心情復(fù)雜地說:“謝謝老師�!�

    “怎么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徐游注意到江橘白的臉色,多問了一句。

    “沒有�!�

    徐游:“那我開車送你回去�!�

    “不用了徐老師,”江橘白拿著資料,“我還想去書店買幾個練習本,買完我自己坐車回去就行了。”

    “麻煩徐老師了�!鄙倌晁坪跛愕蒙鲜桥苤叩�。

    徐欒卻沒有立刻跟上江橘白,他不緊不慢跟在了徐游的身后。

    男生臉色慘白,發(fā)尖垂在暗紅的目光前,眼神一瞬不瞬地看著徐游。

    男人取出一塊抹布,往上面噴灑了清潔劑,揚手擦拭著標本架,架子微微晃動,標本瓶里的液體也左右蕩漾。

    每個標本瓶里都裝著一塊大腦,像布滿血絲卻已然變質(zhì)的腦花,發(fā)黃發(fā)硬,在泛著綠的標本瓶里,像一塊病變組織。

    每個標本的瓶身上都貼著標簽。

    徐欒一一看過去。

    豬、牛、羊、馬...品種還挺豐富。

    -

    江橘白真去書店買了十個練習本,他結(jié)了賬,站在晴空下,無端遍體生寒。

    應(yīng)該的。

    有變態(tài)。

    少年用塑料袋裝著買來的文具,又在街邊的小超市買了幾瓶村子里沒有的飲料,邊走邊喝。

    他的目的地是市里的大巴車車站,坐大巴車回江家村,也就半個小時不到,下午才去學校,他現(xiàn)在還能回家睡幾個小時。

    回村的大巴車停在廣場上,之前一直都是鎮(zhèn)上淘汰給江家村的大巴車,后來徐家鎮(zhèn)政府大方掏錢給換了一批新的,跟得上時代的。

    此時還不到發(fā)車時間,江橘白從前門上了車,看了眼趴在方向盤上睡覺的司機,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少年又開始喝第二瓶飲料。

    一個背著菜簍的奶奶顫顫巍巍地上了車,在江橘白的前面坐下。

    坐下時看著他說:“飲料喝多了,得糖尿病的�!�

    江橘白沒禮貌,當著人家面,仰頭喝了一大口。

    “......”

    “你是吳青青他兒子吧,等我告訴她去�!睂Ψ桨T著嘴巴說。

    “......”

    快到發(fā)車時間時,靠在窗戶上昏昏欲睡的江橘白,朦朧的視野中出現(xiàn)了身形眼熟的男生。

    他幾乎立刻就清醒了過來,對方直接朝他走來,坐在了他旁邊的空位上。

    他坐下了,但沒人能看見這個位置上有人。

    可見鬼,后面再上車的人卻沒有一個人來江橘白身邊的這個“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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