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看在你幫我找到了她的份上,我給你一個忠告。”女鬼轉(zhuǎn)過臉來,笑得陰沉。
江橘白:“什么忠告?”
女鬼的手指伸向了江橘白的臉。
她本意應(yīng)該是摸江橘白的臉,但不知為何,半途猛地一頓,選擇不直接觸碰,而是隔了一小段距離。
“你的臉......”她手指沿著少年的臉型畫了一圈,“你被惡鬼纏上了,它會要你的性命�!�
“......”
“你看看你,你都快跟我們一樣了�!彼孀煨α似饋�,在看見江橘白不慌不忙之后,她笑容消失,“你不信就算了�!�
江橘白轉(zhuǎn)身離開。
“喂!”
“真要死了,記得來嬸嬸這里,嬸嬸生前是剪頭發(fā)的,我給你免費(fèi)剪頭!”
江橘白照舊把符紙往奶茶里泡。
“最后一口,我喝不完了�!�
徐欒看著江橘白嫌棄萬分的表情,視線慢慢轉(zhuǎn)移到了他水杯上面。
“其實(shí)我也不喜歡甜的�!�
江橘白正想說話,水杯已經(jīng)到了徐欒的手里,徐欒仰頭就幫江橘白把最后一口奶茶給喝了。
江橘白聽見了咽下去的聲音。
徐欒舔了下唇角,“我想你親我,你還沒有主動親過我。”
現(xiàn)在是已經(jīng)下了晚自習(xí)的時間,教室里加上江橘白,只有五個人,另外四個都距離江橘白很遠(yuǎn),刷題刷得很認(rèn)真。
江橘白看著徐欒,對方明顯對自己正在對他做的事情一無所知。
徐欒還沉浸在一切都已經(jīng)了結(jié)了,他跟眼前少年的熱戀當(dāng)中。
看出江橘白表情復(fù)雜糾結(jié),臉白了又紅,他手掌貼到了江橘白的后腦勺,將人帶到近前。
“你每次明明不愿意又努力說服自己的樣子,特別可愛,你知不知道?”
徐欒在江橘白被挑逗得惱怒的眼神下,偏頭吻住他。
惡鬼的唇舌都是涼的,像碰上了一塊冰。
江橘白忍不住往后瑟縮,又被摟著脖子往前,他整個人都被罩進(jìn)了徐欒的懷里。
徐欒一點(diǎn)點(diǎn)的侵入少年的唇齒,舌尖舔到了少年的舌尖,它跟它的主人一樣,往旁邊躲,往后縮,徐欒輕輕勾住它,將它輕輕吮吸著。
"......"江橘白喉間發(fā)出嚶嚀聲,他推了徐欒一把,徐欒直接將他壓在了窗臺上。輕吻驟然從細(xì)雨綿綿變成了疾風(fēng)暴雨。
徐欒的吻從江橘白的唇一路游走到了江橘白的喉頸,待江橘白受不了這種耳鬢廝磨溫水慢煮之時,他的手指才輕輕握住少年的。
江橘白的背忍不住弓了起來,身體微微發(fā)著抖,耳朵紅透了,像剛從火紅的落日上裁下來的。
他的落進(jìn)了徐欒的手里,像掌控了他整個人一樣掌控著它。
在惡鬼的手中,再硬也硬不到哪里去,但是足夠燙,江橘白自己都能感受到它的溫度。
徐欒玩夠了,但沒有要結(jié)束的意思,也沒有放它出來的意思。
他彎下腰,將它吞入口中。
江橘白倒吸一口涼氣,手指立刻在徐欒的肩上攥緊。
過了數(shù)分鐘,江橘白猛地站起來,他抓起水杯和手機(jī),近乎狼狽地從教室逃竄了出去。
但他木著臉冷冰冰的樣子,讓班里另外四個人嚇了一跳。
“誰招惹他了?”
“一個人坐那后面,還能生氣?”
“估計(jì)是做題做生氣了吧。”
-
最后一張符,江祖先每日都提醒江橘白,別忘了,別前功盡棄。
江橘白的心跳,從早上開始就很快。
他兜里揣著最后一張要喂給徐欒的符,前面兩張符已經(jīng)用掉了,徐欒沒有察覺到,同時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異常。
江橘白都懷疑那符是不是江祖先自己畫的,是不是沒有用處?
有用最好。
但是沒用,他為什么心底一松?
江橘白都快將那張符紙?jiān)谑掷镞恕?br />
他的走神,在陳芳國把他叫到辦公室的時候結(jié)束。
“你這兩天狀態(tài)不太好啊�!标惙紘戎�。
“是不是因?yàn)樘鞖馓珶崃�?”過了五月,全國都開始升溫,徐家鎮(zhèn)自然也不例外。
“還好。”
陳芳國傾身拍了幾下江橘白的肩頭,“再堅(jiān)持堅(jiān)持,還有不到一個月,依你的成績,你基本可以隨便挑大學(xué)了,現(xiàn)在有沒有什么想法��?”
“首都吧�!苯侔走t疑著說。
“好志向,好地方�!�
江橘白從小到大,除了看病和購物,沒出過這個市,平時最多在鎮(zhèn)上逛逛,他不知道首都是什么樣子的,只知道國內(nèi)最好的大學(xué)是在首都。
首都離江家村也挺遠(yuǎn)的,村里有人去過,又回來了,說掙不到錢。
他要是去,就不回來了,鬼太多了這里。
“那個�!�
什么那個?
江橘白好奇地四處看,球場上一個唇紅齒白但陽光健氣的男生朝他跑了過來,他抱著籃球滿頭大汗,笑得有些憨氣。
“我叫向生,也是高三的,高三2班,我認(rèn)識你很久了。”向生伸了手,看見自己手掌上全是灰,又尷尬地把手縮了回去。
“我不打籃球�!苯侔渍Z氣不冷不熱,他不認(rèn)識眼前這男的。
“不不不,不是打籃球,我是想問,”向生咽了咽口水,“你準(zhǔn)備去哪所大學(xué)?”
江橘白蹙眉,“你上次測驗(yàn)多少分?”
“621�!毕蛏ζ饋�。
“那你問我去哪所大學(xué)?”
向生的笑登時就僵在了臉上,“一個城市,也可以的�!�
江橘白這才明白了對方正在向自己表達(dá)什么,他冷淡的表情變得局促起來。
他能敏感察覺到女生的情感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怎么男的也......他到底哪里吸引男的了?
少年什么也沒說,扭頭就跑。
向生看懂了江橘白的意思,嘆了口氣,沮喪地轉(zhuǎn)身,然而,下一秒,他就不知道從哪里飛來的籃球直接一記砸在了腦門上,他眼前當(dāng)即天旋地轉(zhuǎn),倒在了地上。
-
“哎,你們聽說沒有,2班有個男的,下午打籃球被扔到了,送醫(yī)院去了�!�
“這也能去醫(yī)院?”
“腦震蕩,中度的�!�
“牛。”
江橘白晚自習(xí)的時候,聽見江小夢和閨蜜隔著一條走道在聊天。
“長得好帥的呢�!�
“好心疼啊�!�
江橘白聽得好玩,“長得丑你就不心疼了?”
“不會,”江小夢正義凜然,“我甚至都不會問。”
“但是向生真的長得挺帥的,他跟以前的你是一個類型,你現(xiàn)在沒那么愛笑了,比以前更酷了�!�
“向生?”
“對啊,向生,好多女生喜歡他,他特別會打籃球。”
江橘白回了頭,看向窗外,表情從閑聊的漫不經(jīng)心變得冷了下來。
他心臟使勁的緊縮,又有什么東西在里邊同時使勁往外撐,他心臟被攥得發(fā)疼,同時也被漲得發(fā)疼。
他在桌子上趴了下來,不知道出于什么,因?yàn)槭裁矗蹨I從眼眶里涌了出來。
徐欒是惡鬼,所以會審視自己身邊的一切生物,他并不吝嗇于對那些生物出手。
即使只是說了幾句話。
江橘白在為他分辨的同時,更多的是無力,他知道自己永遠(yuǎn)不可能改變徐欒,他們本來就不是一類。
殺了徐欒,成為了一件無比正確的的事情。
但他不想殺它。
他希望徐欒可以是個好鬼,是無辜,是被害者,是迫不得已。
但徐欒一次次向少年證明。
它是鬼,不是人。
下了晚自習(xí)之后,教室里空無一人,江橘白從洗手間回來,看見徐欒坐在江小夢的位置,拿著筆,低頭在給他批著題。
少年抬手,直接把掌心里一團(tuán)紙喂進(jìn)了嘴里。
符紙碰到唾液,瞬間融化了。
徐欒聽見腳步聲,他抬起頭,還沒張口說話,江橘白就按住他的肩膀,彎下腰,朝他親了下去。
徐欒怔了一秒鐘,他手中的筆“咔”的一生被他掰斷了。
但他卻推開了江橘白,勾唇笑,“怎么了?”
江橘白抿了下唇,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徐欒。
“行吧行吧�!毙鞕璺鲎〗侔椎谋常巧先�,他張開口,由淺吻轉(zhuǎn)為深吻。
他幾乎將少年口中的津液舔舐盡,然后像懲罰一樣掐住江橘白的腰,吻變得重得毫不留情,沒有一點(diǎn)溫柔可言。
江橘白穿著校服,徐欒甚至低下頭,在江橘白胸前咬了一口。
少年疼得叫了一聲。
卻被徐欒捂住嘴,徐欒居高臨下看著少年的淚眼,淡淡道:“寶貝,這樣才公平�!�
作者有話要說:
咬嘴巴不等于咬rt
評論發(fā)30個紅包~
推薦一下基友的文,沙雕受在恐怖副本吃瓜的小故事,感興趣的可以搜索文名查看~!
文名:《被恐怖鬼怪們聽到心聲后》—稚棠
文案:
一次意外,簡越成為了無限驚險(xiǎn)生存游戲的主播,在一眾頂尖主播們覺醒的異能中,他抽到的生存異能是—八卦。
觀眾們:“哈哈哈這是什么破能力,等死吧主播!”
傳聞怨靈貞子殺人不見血,當(dāng)女鬼因?yàn)榍槔蓱K死而怨恨所有人即將展開殺戮,眼看所有選手要全軍覆沒時:
八卦技能在腦海生效:【S級怨靈,她情郎其實(shí)沒死,背著她跟人私奔了!】
簡越:“?”
正準(zhǔn)備殺人的女鬼:?
直播間吃到瓜了的觀眾們:!?
又一場生存副本展開,眾選手們進(jìn)入危險(xiǎn)的古堡,簡真被公爵夫婦威脅,眼看就要喪命之際。
八卦技能:
【S級鬼怪公爵背著夫人和女仆有一腿!】
公爵夫婦對視,焦灼的場面一觸即發(fā)。
直播間觀眾:“這、這是我不付費(fèi)就能看的修羅場嗎?l
八卦技能:
【最新消息!女仆其實(shí)是個女裝大佬!】
簡越:“……”
你們鬼怪圈這是在玩什么PLAY?
直播間的觀眾:“哈哈哈哈!好著急,瓜子水果花生米都準(zhǔn)備好了,所以女仆到底喜歡誰?”
大型驚險(xiǎn)生存游戲展開,一個普通的人類主播爆紅,別人殺怪簡越吃瓜;別人殺的累死累活;簡越這邊家長里短扯頭花,觀眾忙于吃瓜不亦樂乎。
靠著八卦技能簡越數(shù)次在危險(xiǎn)的副本內(nèi)全身而退,直到某次生死一線,技能發(fā)動:
八卦技能:
【聽說沒!危險(xiǎn)級BOSS鬼王和一名普通的人類選手談戀愛了!】
簡越:?
撲過來的惡鬼驚訝的停住腳步,人也不殺了,轉(zhuǎn)身與同伴竊竊私語:
【王居然談戀愛了……就是和這個人類嗎?】
【對啊對啊,聽說都同床共寢不知道多少次了!】
本來想吃瓜的簡越瞳孔地震。
惡鬼散去后,簡越忍不住對身旁男人笑道:“我剛剛聽到他們說你談戀愛了,這是假的吧,你要不要澄清一下啊?”
男人黝黑的眸子隱隱泛著紅光,本以為會聽到否定的回答,卻見他看著自己說——
“也可以是真的�!�
簡越:“……”
笑容逐漸消失.jpg
第71章
消失
應(yīng)得的什么?
江橘白腦子里已經(jīng)全被裝上了漿糊。
-
-如何了?今晚九點(diǎn),不見不散。
無畏子正在用一塊白棉布擦拭著一顆又一顆的釘子,每枚鐵釘肉眼可見的長而鋒利,長度超過無畏子的中指最頂端到腕部的距離,尖端閃爍著冷冷的寒光。
他面前的桃木桌上擺放著他即將要裝進(jìn)布包當(dāng)做行李的物品,護(hù)身符、三清鈴、羅盤、太極陰陽劍、招魂幡、桃木令牌,天蓬尺等,若不是一口氣帶不了太多,無畏子恨不得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裝身上。
畢竟今晚要滅的可不是普通的怨鬼。
那是死了一次又一次,多重怨氣加身,同時又被年輕人類陽氣滋養(yǎng),日日都在成長的一只惡鬼。
如果不能一次解決掉它,令它卷土重來,那可就不是鬼,而是祟了。
“小白還算理智尚存,知道怎么做才是對的,若是換了別的人,被這等鬼魅蠱惑,估計(jì)連爹媽都不認(rèn)得了�!睙o畏子欣慰道。
那鬼裝得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蠱惑了江橘白,哄著江橘白做那樣的事情,又接連殺人,若不是那鬼怨氣沖天,實(shí)在是厲害,他們幾人早就已經(jīng)將他收服。
江棉喝了一口氣茶,深吸一口氣。
“若他老實(shí)點(diǎn),我們盡力,將他送去超度,也未嘗不可�!�
“超度?這樣的惡鬼,天不容,地獄也不會收,我們說了不算�!�
無畏子看了眼墻上的掛鐘,“時間差不多了�!彼L臂一伸,把桌子上的工具全部掃入布包,他將布包一把甩到肩上,屋外月色朦朧,搖曳的樹蔭張牙舞爪形同無數(shù)鬼影。
一聲嬰孩的啼哭傳來。
將詭異的靜謐給打破了,注入了亂七八糟的生活氣。
“哎呀哎呀抱善怎么又哭啦?”三人一塊丟下手里的東西,跑到后屋暫時打理出來的嬰兒房,旁邊是在洗奶瓶的無畏子的弟子。
男生視線垂落進(jìn)水池,渾身都是奶味兒,“師父,真的不用我跟你一起嗎?”
“用不著�!睙o畏子擺手。
江祖先拾起一個撥浪鼓,在手里搖了搖,“別說,長得跟徐欒有點(diǎn)像�!�
空氣凝固成了一塊鋼筋混泥土。
無畏子也沉默了,過了良久,他才語重心長道:“我給她起名抱善,也是希望她長大后能對這個世界懷抱善意,不要像那個東西一樣�!�
“出發(fā)吧�!�
抱善發(fā)出破了嗓子的尖銳的哭聲。
六爺廟山下。
江橘白看著一眼看不到頭的百步梯,半山腰的風(fēng)很大,他將衛(wèi)衣帽子蓋在頭上,每一個階梯都走得異常沉重。
臺階上有經(jīng)年無數(shù)人踩踏留下來的裂痕,還有水泥補(bǔ)涂之后野貓留下來的腳印,樹影宛如波浪般浮動。
少年心口像是穿過數(shù)道柔軟的絲線,他弓著腰,有些疼。
“江棉說這時候拜六爺最靈�!�
“是嗎?我怎么沒聽說過。”
“你又不是我們村子里的�!�
頭頂?shù)脑铝敛粓A,翹著鋒利的角,像一片碎玻璃。
徐欒沒有影子。
江橘白打了個冷噤。
他回頭看了眼已經(jīng)走過了的臺階,腳下從堅(jiān)實(shí)的土地變?yōu)榱松畈灰姷椎纳顪Y。
遠(yuǎn)處有蘇馬道河流水聲,促成了深淵的畫面。
“有點(diǎn)冷�!苯侔滋�,握住了徐欒的手。對方的手更冷。
他覺得自己像個白眼狼。
怎樣做都是個白眼狼。
徐欒一言不發(fā)地被他牽著。
香火的味道逐漸重了些,這個時間的六爺廟,該點(diǎn)的燈都點(diǎn)著,該點(diǎn)的蠟燭也得點(diǎn)著。
雪白的煙絲,在院子里盤成一條龍的形狀。
廟門開著,里頭的桌案上亮著兩支蠟燭,燭火搖曳,江六爺?shù)慕鸾z纏面長靴時隱時現(xiàn)。
兩個六個圓形花壇,中間栽種著上了年頭的橘子樹,樹上掛著還沒下樹的澄黃的果子。
惹人注意的是樹梢上迎風(fēng)晃動的鈴鐺,它們被風(fēng)一吹,叮叮鈴鈴發(fā)響,牽著它們的無數(shù)根紅繩,引得其他幾棵樹上的鈴鐺一齊響了起來。
夜色已合,亥時將至。
“哐當(dāng)”一聲。
廟門兩側(cè)的側(cè)門朝內(nèi)打開,一派肅殺之氣。
江橘白閉了閉眼,他臉上不知是爬山的熱汗還是因恐懼而出的冷汗,或是眼淚。
總之,在臉上匯合了,稠密如粥。
“小白?”徐欒偏頭看向江橘白,他沒走入近在咫尺的陣中,反而繞到了江橘白的面前。
他的眼睛成了真正的深淵,凝視、審判著。
江橘白的臉蒼白了,不僅唇蒼白了,就連眼睛和頭發(fā),他整個人都蒼白了。
被發(fā)現(xiàn)了嗎?
“你出汗了。”徐欒抬手,揩掉了江橘白臉上的汗水。
江橘白的心砰砰直跳。
“對不起�!苯侔锥冻闪艘粋人形的篩子。
“什么意思?”
徐欒沒有得到答案,他被少年狠狠推了一掌,他踉蹌了幾步,倒退進(jìn)了陣?yán)铩?br />
他低頭,看著自己肩膀,被江橘白推了一掌的地方,像是被火燒了一道,冒著縷縷黑氣。
銅錢手串掛在江橘白的拇指上,上面鬼氣森森的猩紅顏色不知何時已經(jīng)被洗凈了。
樹上輕盈悅耳的鈴鐺聲在陣法啟動那一刻,頓時變得聲如裂帛,變得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
江橘白垂著眼皮,他眼睛亮晶晶的,有什么液體滾出來,"對不起。"
他沒說是被逼的,也沒說自己不是故意的,他就是對不起徐欒。
徐欒定定地看著不遠(yuǎn)處的少年,他低下了頭,將腳下陣法納入眼底。
過了良久,他目光重新落回到了江橘白的臉上。
“沒關(guān)系�!�
徐欒說完后,沒給江橘白震驚的時間,他身形瞬間幻化成黑霧,在陣法內(nèi)散開。
四周鬼哭狼嚎聲響徹,山谷凄厲惡鬼發(fā)出慘笑。
一只鬼手剎那伸出陣,襲進(jìn)廟內(nèi),江棉被掐著脖子拖了出來,她被用力甩在樹干上,臟腑震得她趴在地上不能動彈,她吐出一口熱血,發(fā)紅的眼睛瞪著被陣法困住的惡鬼。
一段時日不見,居然成長到了如斯恐怖的地步。
那可是連神都能困住的降靈陣。
很快,下一輪攻擊直奔她而來。
江棉撐劍騰地而起,她衣擺如火焰飛揚(yáng),她攥住樹梢翻身藏匿進(jìn)樹冠,三張如箭矢般的符紙朝陣內(nèi)俯沖而去。
降靈陣被徹底喚醒,上空雷電交加,鬼氣如海嘯翻涌,中間一道少年身形。
江橘白已經(jīng)全身僵化了,他冷成了一塊冰。
江祖先緩慢顯形于陣法上空,藏青色的長袍被風(fēng)刮得瘋狂舞動。
他手握陰陽劍,丟了一把符,那幾張符幻化成幾道氣流灌入了劍內(nèi),他豎起手指,念起了口訣。
頭頂黑霧成了一疊一疊的黑云層,壓在山頂。
無畏子的位置在江棉的對面,三人的站位形成了一個三角。
徐欒的本體被困在陣法里,但他的分身見縫插針地與下面兩人纏斗。
江橘白瞇眼看著。
徐欒弱了許多,許多許多。
無畏子繞到惡鬼身后,他用一把桃木劍,直接貫穿了惡鬼的肩膀,他迅速念訣,惡鬼的半邊肩膀被燒掉了。
陣法里的少年身形散開了一部分,逐漸開始不成人樣。
召神需要時間,無畏子和江棉都在為江祖先爭取時間。
什么文質(zhì)彬彬,什么溫良恭順,什么平和有禮,那是活著時候的徐欒,不是如今的徐欒。
這是江橘白第一次見到徐欒真正的樣子。
他立于陣法正當(dāng)中,黑色立領(lǐng)的長袖正裝一滴滴往下淌著血,他眸子猩紅,臉色青白如死尸,他渾身都被陰濕凄然的怨氣裹覆,它們在它的背后,轟然升天,如數(shù)條狐尾擺動。
光只是被他看一眼,心內(nèi)就茫然,腦中就失神,神識被控死,令人不舒服的鬼地囈語誘哄著他的目標(biāo)自己走向死亡。
江棉看見了自己的父親,他與隔壁村那個女人,一起殘忍地殺害了她的母親。
父親把她裝進(jìn)麻袋里,丟進(jìn)了蘇馬道河。
她透過麻袋的空隙眼,看見父親和那女人用怨毒的眼神望著自己。
為什么?
為什么父親要這么對母親,這么對自己?
河水那樣冷,全灌進(jìn)了她的嘴里,把她的五臟六腑都給凍住了,接著撞上巖石,碎成了冰渣。
為什么?
她揮劍朝無畏子砍去。
無畏子堪堪躲過,一回眼,撞上江棉失神的雙眼,他立刻了然,念訣用力戳了一下江棉的額心,江棉才找回了心神。
她大喘一口氣,“上次見他,沒這么厲害�!�
那時候還只會卷著她往房梁上吊。
無畏子一直都嚴(yán)陣以待,“生前遭受到的虐待越多,積攢的怨氣越多,死后成長起來極其容易�!�
眼前影影綽綽。
江橘白看見他們頭頂降下來一道雷,直接劈入陣法,徐欒躲開,他臉上滑下來一道發(fā)黑的污血。
惡鬼抬起頭,注視著上空的江祖先。
無數(shù)鬼手朝江祖先襲過去。
無畏子和江棉立刻出劍阻攔。
老爺子念訣的速度變得更快,一滴一滴的汗水從他下巴掉落,他手指并得很緊,不為外界所動。
又是兩道雷降下來。
徐欒的鬼氣被劈散了三分之二。
“本村六爺,恩善之神,執(zhí)掌一方,統(tǒng)率民意,我今虔誠,聞今召請,速赴壇前,助吾之力......”
頭頂轟然巨響,電閃雷鳴,已然是奪魂催命之勢。
徐欒怦然跪倒在地,他的腰彎了下來。
江橘白強(qiáng)撐著,眼淚盈眶,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徐欒目光流散得很遙遠(yuǎn),一道黑影從他身體里拔出,四面八方響起刺耳的鬼號,閃爍著金色光芒的霧氣被它吞并,轉(zhuǎn)瞬湮沒。
江祖先陡然止住了念訣,他手腕一轉(zhuǎn),劍鋒直指地下。
然而,就在無畏子和江棉都以為請神成功之時,鬼影的攻速停了下來,連鬼號聲也消失了。
跪在地上的徐欒,緩慢抬頭,他嘴角泛起一抹奇異的笑,“居然是你。”
江橘白的臉蒼白而又平靜。
江祖先飛速落于地面,他把手中的陰陽劍丟到江橘白腳下,“六爺選中了你。”
這下勝券在握了。無畏子心想,他饒有深意的看著江橘白,對身旁傷痕累累的江棉說:“小白是個善良的孩子,斷不會眼看著惡鬼為禍人間�!�
神力落在了一個剛足十八歲的少年身上,他緩緩彎腰,拾起地上的劍。
他一動不動,一言不發(fā),卻已經(jīng)體會到了萬箭穿心之痛。
江橘白手指一握上劍柄,他就差點(diǎn)眩暈倒地,無數(shù)金黃色的氣流從他體內(nèi)竄入劍身,他體內(nèi)出現(xiàn)了一股外來的幾乎能毀天滅地的力量,他弓下了腰,胸骨痛得難以忍受,他噴出一口血來。
抬眼,他與徐欒四目相對,眼淚順著江橘白臉頰滑下。
無畏子見此纏綿不舍的情形,厲喝一聲:“你還在等什么?”
四周平靜如水,可陣法內(nèi)雷電不休,鬼影沖天胡竄,做拼死頑抗。
江棉也渾然明白了過來。
這......這是,互相動了情�。�
江橘白難以遏制眼淚,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哭,他可能在哭徐欒活該,哭徐欒在這個世上僅剩幾分鐘的時間,哭自己,哭神力灌身,好疼好疼。
少年拎著劍,走入陣中。
無畏子、江棉、江祖先三人在上空近處隨時準(zhǔn)備著提供輔助。
可徐欒卻完全沒有要對江橘白發(fā)起攻擊的跡象,他撐著膝蓋,想要站起來,卻又跌倒在了地上。
對戰(zhàn)喜歡的人,往往是沒有任何力氣的。
江六爺是江家村村民的守護(hù)神,他感受到了眼前這只惡鬼的存在,他抵擋著從各方襲來的陰氣,他在江橘白體內(nèi)蓄力。
江橘白的眼珠變?yōu)榱私瘘S。
紅色的劍穗,搖來搖去,搖到了徐欒的眼前。
江橘白被徐欒含笑的眼睛看著,如喪家之犬一般避開,卻看見了徐欒身上各種各樣的切口。
一切,一切都即將結(jié)束了。
恐懼、不甘、不愿……這是一場噩夢。
頭頂不間斷咝咝響起的悶雷聲猶如伴奏,絕望啃噬著江橘白。
“徐欒,我......”
黑影突然撲來。
“小心!”
頭頂三道身影同時怔在半空。
徐欒握著江橘白的手,他抱著江橘白的腰身,劍身已經(jīng)從他身體之中穿過。
無數(shù)鬼影發(fā)出凄厲悚然的尖喊,企圖沖出結(jié)界,逃出生天。
但它們的主人心甘情愿死在少年手中。
江橘白松開了劍柄,他蹲下來,拍拍徐欒的臉,他淚如雨下,“徐欒?”
徐欒反而抬手輕拍著江橘白的背,“我早就知道你準(zhǔn)備殺我了�!�
少年如遭雷殛。
“但我既然喜歡你,讓你殺我一回,又何妨?”
徐欒的眼睛爬滿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