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剛剛?cè)ド弦惶嗣┓�,就聽找來的伙計喊賣琉璃茶具的書生來了,他提起褲子就跑到前面來,連手都顧不上洗。
“要多少銀錢才能再買一套?”
掌柜做了多年生意,當(dāng)然知道上趕著的不是買賣,那是送上門讓人宰。
可這琉璃茶具太稀奇,書生根本不愁賣,反倒是他離了書生就買不到,人也就顯得急切了些。
沈逾白如玉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手背,目中帶著為難:“不瞞掌柜,那套琉璃茶具也是我無意中得到,實在不知能否得到第二套。”
這話讓掌柜的心一個勁往下沉。
連價格都不開就拒絕,怕是實在難得一見。
伙計將云水紙拿過來。
這云水紙入手冰涼細(xì)膩,是難得一見的好紙。
價格也是一等一的貴。
沈逾白買了兩刀,便花了十六兩。
這么一折騰,他手上的錢又不多了。
在掌柜的目送下,沈逾白出了書肆。
羅氏兄妹以為紙張是為了抄書,就沒多問。
反倒是沈逾白塞給羅二舅一錠碎銀子。
羅二舅用手捏了下,該有二兩以上。
“你如今身子弱,還要考科舉,急著還錢做什么!”
羅二舅板著臉。
“等以后缺錢了再找二舅借。”
羅二舅知道沈逾白是鐵了心要還錢,也就收下了。
考科舉花錢的地方多著呢,一大家子供一個人讀書都很難,靠著抄書來賺錢考科舉就更難了。
“若明年被逐出族學(xué),就讓你大舅教你讀書,你大舅也是秀才,不比族學(xué)里的先生差�!�
羅二舅是好心,話里卻已經(jīng)肯定沈逾白明年中不了。
羅氏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
在她心里,沈逾白幾年沒碰書本,哪里就能考上。
聽了羅二舅的話,羅氏又高興又緊張:“大哥會答應(yīng)嗎?”
“總不能看著逾白沒書讀,到時候我跟大哥說�!�
羅二舅大包大攬。
等說完才發(fā)現(xiàn)沈逾白正看著某處。
他也跟著看過去,是間茶館。
“想喝茶?”
“沒有�!�
沈逾白臉上無波無瀾,剛剛那茶館里對坐喝茶,相攜離去的人,分明是他的好大伯和陳家二房。
兩家原本正在議親,日前才聽說有些不順暢,茶館里看起來卻和睦得緊。
沈逾白眉頭一皺,卻并不打算把自己看到的告訴兩人。
他身體已經(jīng)好了,大房再有什么陰謀,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回家比來縣城快些。
沈逾白回家后,把云水紙先傳送過去。
再把自己被掌柜拉著買云水紙的事情告訴了蘇錦。
“茶壺我這兒很容易買,你可以答應(yīng)下來�!�
沈逾白:“琉璃在大越很少見,多數(shù)都是做成琉璃燈、琉璃盞,琉璃壺實在少見,可以賣高價,不過我先要為它想個出處�!�
總不能平白無故就出現(xiàn)。
蘇錦想了會兒,給沈逾白出主意:“你要不要弄個琉璃作坊掩人耳目?”
“經(jīng)商之人不可參加科舉�!�
“那就請其他人幫你打理,反正是個假作坊,賺不賺錢是次要的。”
紙條傳送過去后,蘇錦抱緊云水紙,高興地把臉貼上去。
她剛剛對比過,卷軸上就是這個紙。
她終于走出修復(fù)卷軸的第一步了!
對面又傳送來一張字條,上面只有四個字:“奇思妙想�!�
蘇錦:“我們這兒有很多這么做生意的公司,通常被稱為皮包公司�!�
她特意把“皮包公司”解釋了一下。
不過因為字太多,一張紙竟然寫不下。
看看自己歪七扭八的字,再看看沈逾白端正秀麗的字,她羞窘了下。
字太丑了好丟人。
她把沈逾白的字條攤開,拿出沈逾白買給她的墨錠,往硯臺上倒了點水,細(xì)細(xì)研磨著。
邊研磨,心也靜了下來。
拿起筆蘸了墨,臨摹著沈逾白的字在紙上練習(xí)起來。
臨摹完一個字,拿起來看了一會兒,蘇錦嫌棄地把紙揉成團丟進垃圾桶里。
丑得不忍直視。
一張新的字條出現(xiàn)在手邊。
沈逾白:“那我建個皮包作坊�!�
蘇錦拿著字欣賞了好一會兒,看看人家沈逾白的字寫得多好,再看看她的字……
蘇錦趕緊把這可怕的對比甩開。
既然要做作坊,當(dāng)然要基本的配方。
蘇錦去網(wǎng)上搜了下,找到一個玻璃的大致制作方法,謄抄下來給沈逾白發(fā)過去。
沈逾白放下方子時,眼中已經(jīng)一片晶亮。
這法子倒可一試。
只是他要走科舉一途,怕是沒太大精力管作坊的事。
“讓你娘管作坊呀,賺多多的錢,以后也好幫那位首輔完成各項大的民生工程�!�
沈逾白輕笑。
大越可不比未來,女子受約束厲害,真要出門做生意,怕是要出事。
不過蘇錦說的那位首輔卻讓他意動。
最近從蘇姑娘處得知不少那位首輔的事跡,樣樣都在造福百姓,讓他敬仰。
他拿出一本書,從里面找到一張字條,上面歪歪扭扭寫著一句話:“你當(dāng)上大官后就可以幫他了,他一個人推動改革,被很多勢力攻伐阻攔,非常困難�!�
改革嗎。
或許這世道是該改改了。
沈逾白將字條小心地夾回書里后,又回信去了。
蘇姑娘提醒了他,這事可與外祖家合作。
該讓娘找個人去說說了。
羅二舅第二日又來了沈家。
沈家人眼皮直跳,好在這場羅二舅沒有再大罵,而是進了沈逾白的屋子。
屋子里,鄭氏拉著沈老漢就問:“他又來干什么?家里沒活兒讓他干嗎?”
沈老漢將煙斗在鞋底磕灰:“隨他去�!�
第24章
要百畝地當(dāng)嫁妝
羅二舅捧著方子的手都在抖。
“這種方子你怎么得來的?”
沈逾白道:“我翻看了爹留下的書,方子在里面夾著�!�
羅二舅心思立刻活絡(luò)起來。
或許是妹夫當(dāng)縣太爺時別人送的。
極有可能是真的。
誰敢騙縣太爺?
在莊戶人家眼里,縣太爺就是大官。
他壓低聲音:“我知道了,回去我就學(xué)著燒,等燒出來賺錢了,我給你分一半�!�
沈逾白當(dāng)即和羅二舅簽了契,獲得的收益全給羅氏。
原本沈逾白只想要3成,畢竟這對他來說只是個幌子,其余全交給羅二舅。
可羅二舅說什么都只要5成,最終契書就是一家五成。
建立作坊不是一時的事,羅二舅趕著回去。
沈逾白和羅氏將羅二舅送到門口,遇到沈守忠?guī)е鴤身穿短褐的人進了院子,直沖主屋而去。
晚飯時,羅氏帶了消息回來
沈逾白很快就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白天那個穿著短褐的是陳家的人,今天來沈家,一開口就是要沈秀蓮名下有百畝地,否則只能退親。
“他們陳家大爺想往上走一走,需要用到不少銀子,他們更看重一個富戶家的小姐�!�
沈逾白靜靜聽著,好一會兒才問:“爺爺是什么打算?”
大房根本拿不出百畝地。
他已經(jīng)猜出他的好大伯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羅氏搖搖頭:“你爺爺還沒開口,你小姑和你奶正抱在一塊兒哭�!�
只要沈老漢沒開口,事情就沒定性。
正因為沒定性,沈家的氣氛很壓抑。
就連吃晚飯時,所有人都不說話。
沈秀蓮吃著吃著就放下碗筷哭起來。
鄭氏抱著沈秀蓮又是“閨女”又是“心肝”地喊著,一雙老眼一個勁兒地往沈老漢臉上掃。
見他不吭聲,鄭氏忍不住了,低低喊了一句:“老頭子!”
煙霧彌漫在沈老漢的臉上,讓人看不清神情。
鄭氏當(dāng)即看向其他人:“守忠守義你們說怎么辦?”
一向少話的沈守義低下頭扒拉稀粥,就連沈守忠都沒說話。
鄭氏大聲道:“你們只有這么一個妹子,就狠得下心讓她被退親?”
二房的沈守義被媳婦王氏狠狠掐了下,不得不開口:“百畝地也太多了�!�
“陳家可是有個縣太爺,還能再升官,秀蓮要是嫁過去,以后日子好過,還能拉鴻業(yè)一把。”
鄭氏大聲道。
二房的王氏臉上閃過一抹陰郁。
陳家的大房才是縣令,沈秀蓮說親的是二房的孫輩陳生,雖是個讀書人,卻是連童生都沒考中,憑什么要這么多嫁妝?
有上百畝地的嫁妝就算縣太爺也嫁得了。
況且說來說去都是沈秀蓮和大房得好處,憑什么讓二房跟著吃虧?
往后她女兒出嫁又能得多少嫁妝?
二房有兩子一女,可惜兩個兒子都沒考上族學(xué),從四五歲開始就跟著沈守義下地干活。
女兒彩娥才8歲,比沈秀蓮還小,要幫著干家里的活。
而15歲的沈秀蓮卻是十指不沾陽春水。
更重要的是兩個兒子,以后分家了,家里的田地兩個兒子都有份。
現(xiàn)在給沈秀蓮帶走,她兩個兒子往后日子要苦成什么樣?
王氏直起腰桿子,甩開沈守義的手:“娘為女兒考慮,也該為孫子想想,地都沒了,一大家子吃什么�!�
鄭氏抓起桌子上的土陶碗往王氏身上砸,王氏沒躲開,臉被擦到,火辣辣的疼。
“我們兩個老的還沒死呢,你就想要我們的強,做我們的主?”
一旁坐著的江氏跟著勸起來:“娘年紀(jì)大了,二弟妹你別跟娘鬧,這事兒不是還沒定下嗎。”
往常王氏就算對家里有什么不滿,大多也能忍則忍。
可地是莊戶人家的命,子孫后輩都要靠地活,她是絕不會怕得罪的。
“定了就晚了!大嫂你想讓鴻業(yè)靠著陳家謀前程,可陳家自己人都沒安頓好,憑什么安頓外人?我看還是讓鴻業(yè)用心考學(xué)才是真,別把心思都放在這些歪門邪道上�!�
王氏這番話讓江氏變了臉色。
沈守忠怒了。
不過他是不好朝著弟妹開口,就直接將火撒在沈守義身上:“老二你摸著良心說,我只是為了鴻業(yè)嗎?我是為了秀蓮不用跟咱一樣在地里刨食!咱就這么一個妹子,爹娘最疼的就是秀蓮,咱們怎么能不讓爹娘安心?”
沈守義聽得心里很不舒服。
他只是老實不是傻。
下午王氏就在自己屋里跟他嘀咕,這事兒不能答應(yīng)。
鴻業(yè)是個讀書人,又頂了三房的名額,終身都有族里養(yǎng)著,若是以后能考個功名,也不會在意家里的田地。
三房就不說了,逾白那身子怕是好不了,又是孤兒寡母,這種事根本插不上嘴。
可他二房不同,兩小子以后就指著地過活。
這份家業(yè)是萬萬要守住的。
胳膊被王氏搖晃了幾下,見王氏眼底的憤怒,沈守義張了張嘴,到底還是開了口:“我不同意�!�
王氏好像有了靠山,立刻大著嗓門道:“我們二房不同意!”
鄭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哭嚎起來:“老二你沒心肝,你是逼著人家退秀蓮的親啊,秀蓮?fù)笤趺椿顔�!�?br />
沈秀蓮抱著鄭氏就哭:“陳家退親我就不活了�!�
母女倆又是哭成一團。
沈守義于心不忍,想要規(guī)勸幾句,卻被王氏拉住。
沈守忠指著沈守義的鼻子就罵:“你就狠得下心看到娘這么哭?你還有沒有心!”
眼見自家男人被罵,王氏可不憋著:“我們兩個小子要是跟鴻業(yè)這么吃喝不愁,也能大方。”
“你家兩個小子考不上族學(xué)能怪誰?”
“你們鴻業(yè)倒是有本事考上,怎么還要頂替三房的名額?”
這話戳了大房的痛腳,沈守忠當(dāng)即就要起身發(fā)難。
屋子里吵成一團,沈老漢怒喝:“都鬧夠了沒有!”
哭喊最兇的鄭氏都悄然停下了,沈秀蓮更是嚇得往鄭氏懷里鉆。
其他人都默不作聲。
“我還沒死,這家就要散了?”
沈老漢一雙渾濁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兩個兒子。
守忠守義兩兄弟被盯得抬不起頭。
鬧這么一場后,晚飯草草結(jié)束。
今天輪到王氏干活,彩娥幫著收拾碗筷。
才八歲的孩子,卻抱著一大堆碗筷往廚房走,一旁的秀蓮狠狠跟上去。
到院子里,一把捏住彩娥的臉頰。
“好疼啊小姑�!�
彩娥雙眼濕漉漉地求著沈秀蓮。
“你娘敢壞我好事,我就收拾你!”
第25章
百畝地的由來
這一幕恰好被送碗筷出來的羅氏撞見。
羅氏是端著吃食去沈逾白屋子吃的,剛剛的事并沒有看到,不過主屋的動靜她還是聽到了。
瞧著彩娥疼得小聲嗚咽,羅氏心有不忍:“彩娥還是個丫頭,不懂事的。”
有事你跟大人吵去,欺負(fù)個孩子干什么。
沈秀蓮厭煩地撇向羅氏:“要你多管閑事!”
羅氏咽了口水:“事兒還要商量是不?”
沈秀蓮這才松開手,哼了聲回屋去了。
彩娥抱著碗筷沖進廚房,羅氏進去時,就見王氏正氣得發(fā)抖。
接下來兩天,沈家的氣氛更低沉。
無論白天還是黑夜,所有人都輕手輕腳,生怕發(fā)生聲響。
倒是偶爾能聽到主屋傳來鄭氏的哭聲。
沈逾白將這些事說與蘇錦聽。
沒想到蘇錦的注意跑偏了:“你們沈家竟有上百畝地?都是大地主了吧?”
很多王朝的百姓都是建朝初期田地最多,也只有十來畝。到中后期,土地兼并嚴(yán)重后,能留下五六畝都算不錯了。
可沈家一開口就是上百畝地,不就是地主了嗎。
沈逾白耐心解釋:“越朝的舉人可免500畝田地的稅糧,族里人為了逃避賦稅,就會給舉人投獻,名義上田地就是舉人的,不過他們需給舉人交一定的錢糧作為回報。我爹中舉后接了不少投獻,后來中進士,族里為了爹有銀錢往上打點,做主將那些地徹底給了我爹�!�
“一共多少畝?”
“一百二十畝�!�
“他們是想將你爹留下的地全給你小姑當(dāng)嫁妝?太不要臉了吧!”
沈逾白眸中晦暗不明,筆下的話語卻很柔和:“爺爺不一定會答應(yīng)�!�
“你爺爺沒有立刻拒絕就是在猶豫,要不然你也跟你二伯一樣去反對�!�
“那不是去找長輩吵架?”
沈逾白好笑道。
“這是你爹留下的田地,本來是你的,肯定不能讓別人搶走啊。就要讓大家都評評理,你爺爺奶奶他們有多過分!”
光是看字,沈逾白好像就能看到對面寫字的人是如何張牙舞爪。
吵架可解決不了問題。
就算讓村里人都知道他爺爺想將他爹留下的地給小姑陪嫁,也只會在背后罵幾句失心瘋,這些又動不了根本,有什么用。
還有個事情他未確定。
為何沈守忠會跟陳家的人一起出現(xiàn)在茶館。
羅氏再帶來消息是哭著說的。
沈老漢吃完午飯就跟大家宣布,要把沈守信留下的地里劃出100畝給沈秀蓮當(dāng)嫁妝。
“是娘沒用,保不住你爹留給你的東西�!�
羅氏哭成了淚人。
“娘生在這種世道,有什么能力在一大家子手下護東西?”
沈逾白神色淡淡。
羅氏卻哭得更兇。
保不住。
她什么都保不住。
王氏倒是鬧得兇,躺在床上不起來,家里一應(yīng)活兒都不管。
羅氏想幫忙干,卻被鄭氏呵止了。
沈家的活兒是十天輪一次,大房的江氏會織布,不用干家里的活兒。
那就只有二房三房忙活。
如今輪到二房,你王氏不干,你不還有女兒嗎。
彩娥都八歲了,家里家外的活兒都能擔(dān)起來。
第二天王氏就起了床,眼睛紅腫,臉上一點笑意都沒有。
沈守義也是苦著一張臉下地干活。
秀蓮倒是高興,還特意拿著眼色鮮亮的布料讓江氏給做新衣服。
鄭氏則是到村子里各家串門,開口是秀蓮?fù)笠?dāng)官太太,閉口就是陳家如何如何好。
除了這兩人外,沈守忠也是高興得很,特意從別家借了牛車,一趟趟去縣城幫著采買嫁妝。
在沈家一片混亂中,沈逾白拄著木棍出門了。
農(nóng)歷九月已是秋高氣爽,出門走一圈,便能聞到路邊各種花香。
一路閑庭信步打著招呼,沈逾白敲開了族長家的門。
沈氏一族的族長跟沈老漢一個輩分,頭發(fā)花白,留著八字胡,穿著長衫,不像莊戶人家,反倒像個讀書人。
事實也是讀書人,老童生,久考不中秀才,年紀(jì)漸漸大了后就歇了繼續(xù)考科舉的心思,接了他爹族長的位子。
在院子里看到沈逾白后他面露不喜,也不請沈逾白進屋。
沈逾白當(dāng)看不到他的冷落,還深深作了個揖:“小子常年臥床,最近去縣城醫(yī)館醫(yī)治一番,好得差不多了,得了大夫的話才敢來拜會族長�!�
“大夫怎么說?”
“已無大礙,也不會傳染別人,可繼續(xù)讀書了�!�
沈族長神情終于放松下來,對沈逾白沒再咳嗽,心里已經(jīng)信了他的話。
只是看向沈逾白的目光帶了惋惜。
沈守信三歲識字,五歲作詩,精通四書五經(jīng),15歲下場就中秀才,19歲中舉,20歲中進士,風(fēng)頭一時無兩。
沈氏一族靠著沈守信的名頭強勢崛起。
他原本以為沈守信能帶著族里恢復(fù)往日榮光,誰知沈守信死在了任上。
沈族長當(dāng)時覺得天都塌了。
好在沈逾白回來了。
十來歲的孩子,四書五經(jīng)竟是背得滾瓜爛熟,連經(jīng)義都學(xué)透了,隨手便可做成一篇錦繡文章,比沈守信還強上不少。
大越朝規(guī)定男子成丁后方可參加科舉,男子15歲成丁。
沈族長就等著沈逾白15歲以后下場,考中秀才、舉人,乃至和他爹一般考中進士。
那沈氏一族復(fù)興有望!
誰曾想,他的夢又碎了。
沈逾白得了癆病,后來更是一病不起。
誰曾想今日竟然又好了。
可惜啊,臥床三年,沈逾白已經(jīng)17歲,過了年就該18了,上不了族學(xué),沈家也不會供他,怕是沒法再讀書。
沈族長心里連連嘆氣,又問起沈逾白一些近況,得知他已經(jīng)在抄書練字,準(zhǔn)備過些日子回到族學(xué)上課,沈族長差點心梗。
好好的怎么就蹉跎了三年多近四年呢?
早知道他能好起來,名額就不該由著沈家給了沈鴻業(yè)。
沈族長已經(jīng)后悔了。
“小子今日前來,是想與族長討教件事�!�
等沈族長點了頭,沈逾白才恭敬道:“小子想將爹留下的120畝地佃給族里�!�
沈族長錯愕:“你們不是自家在種著嗎?怎么又要佃給族里?”
沈逾白恭敬道:“這些年小子一直病著,勞煩爺爺與伯伯們一直照看田地,如今我已大好,實在不能再勞煩長輩。小子身子弱,自己無法耕種,若能佃出去,收些佃糧,小子便是離開族學(xué)也能有個進項繼續(xù)參加科舉�!�
第26章
嫁妝沒了
沈族長驚詫地打量起沈逾白,見他稚嫩的臉龐上無波無喜,心里卻生出驚濤駭浪。
才17歲的少年,他竟然看不透。
最近沈耀宗準(zhǔn)備把百來畝地給沈秀蓮當(dāng)嫁妝的事他已經(jīng)知道了。
作為族長,族里大大小小的事他都清楚。
不過他能這么快知道,離不開鄭氏的到處宣揚。
沈族長心里是有怨氣的。
那些地都是族里湊出來送給沈守信,就算沈守信死了,到底為族里大大長臉,族里也沒想把地要回來。
可你沈耀宗憑什么把這些地送給外姓人?
你沈耀宗想讓閨女嫁得好,可以多出錢陪嫁,沒錢可以賣自家的地,沈守信那些地就不能動。
可惜之前他沒理由出頭。
地都送出去了,那就是人家的,就算是族長也沒法阻攔。
現(xiàn)在不同了,逾白準(zhǔn)備把地佃給族里,那就是給了族里要地的理由。
守信只有逾白這么一個兒子,守信留下的地自是由逾白繼承。
名正言順。
沈族長也是出了口惡氣。
不過這些還不是全部,重要的是逾白這孩子了不得啊。
他竟能如此輕易化解危急,以病弱之軀留下他爹的遺產(chǎn)。
如今他的病好了,憑著這份機智,往后成就必定不弱于守信。
那么沈氏一族又該是何等光景。
沈族長心思百轉(zhuǎn),再開口時,語氣已是極柔和:“難得你有這種周全的法子,族里有些人家勞力多,地卻少,忙一年都不夠一家子嚼用,以后佃你的地,日子能好過些,只是不知你準(zhǔn)備收多少佃租?”
沈逾白拱手道:“族長認(rèn)為一成如何?”
沈族長笑道:“通常佃租都是兩成,你就收兩成吧,讀書考科舉花錢的地方多�!�
“小子知族人生活不易,收一成就夠了,若往后小子無錢考科舉,收回地來自己種也好開口�!�
沈族長臉色變了幾變,到底沒說什么。
事情既然商定,由族長起草契書,約定由族里每年年末給沈逾白交一成佃糧后,雙方簽了字。
拿了契書,沈逾白拄著木棍回家。
看著他的背影,沈族長臉上難言掙扎。
族長夫人正在一旁顛簸箕里的黃豆,黃豆高高拋起,她順勢一吹,干殼就被吹離了簸箕。
院子里發(fā)出有規(guī)律的“噠噠”聲。
收拾完一簸箕的黃豆,扭頭一看,自家男人還站在門口。
她便道:“你拉著個臉干什么?”
“逾白的聰慧在他爹之上,假以時日必定能走遠(yuǎn)�!�
“這不是好事嗎,你怎么還不高興了?”
“哎,他過了年就要離開族學(xué)了,耀宗那一家子定不會養(yǎng)著他,到時他拿什么科舉。如此才智,竟要淪落到回家種地嗎?”
沈族長被沈逾白那句“收回地來自己種”給激得心里難受。
族長夫人不覺得這有什么難事:“那就族里供他唄,知道他也能考中還不供他,反倒去供那些沒希望的,族里不是傻嗎�!�
沈族長一怔,當(dāng)即怒喝:“你一個婦道人家攀扯這些作甚,族里的規(guī)矩就是如此。”
族長一向威嚴(yán),他一開口,族長夫人也就閉口不言。
可她的話到底讓沈族長難受了。
當(dāng)晚他在炕上翻過來翻過去,卻是怎么都睡不著。
“族里也不寬裕,多供一個人負(fù)擔(dān)大,怕是其他人也有意見�!�
他像是說給睡在一旁的夫人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這次他夫人不耐煩了:“那就讓鴻業(yè)把名額還給逾白�!�
大晚上想這些彎彎繞繞,自己不睡就算了,還打攪得她也不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