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蘇錦:“你什么時候可以分家?”
沈逾白:“此事不可操之過急,徐徐圖之�!�
作為讀書人,他是萬萬不能在爺爺在世時提分家,否則就是有悖倫常。
大房一向占便宜,定然不會愿意分家。
最適合挑頭提分家的,只剩下二房。
沈逾白掩住眸光,將榴蓮肉都放進碗里后,拄著木棍出了門。
天已經黑了,主屋里的燈已經被吹滅。
廚房里還亮著火光,二房的女兒彩娥正坐在灶膛前熬豬食。
沈家的豬食多是沈家吃不完的菜和豬草一塊兒熬。
豬是農家收入的主要來源之一。
沈家灣家家戶戶都在年初抓個小豬崽子養(yǎng)著,養(yǎng)到年底或者賣給豬肉鋪子,或者自己殺了賣肉。
沈耀宗家為了賺錢,每年要養(yǎng)兩頭豬。
豬能賺錢,卻也吃得多。
糧食連人都舍不得吃,更舍不得給豬吃。
沈家的兩頭豬大多時候吃的是地里多種的菜和豬草。
摟豬草的活兒落在了年紀最小的沈彩娥身上。
豬草和菜要煮熟才能給豬吃,不然豬容易生病。
從去年開始,熬豬草就是二房和三房輪班,今天該輪到二房了。
沈逾白進廚房后,將一碗榴蓮遞給彩娥。
看到黃色一坨散發(fā)異味的東西,彩娥一言難盡道:“逾白哥你就算不喜歡我,也不用裝碗粑粑給我吧?”
沈逾白:“……”
果然不是他一個人的問題,彩娥也覺得不對勁。
蘇姑娘怎么會喜歡吃這個東西嗎?
第48章
要二百兩的嫁妝
本著對蘇錦的信任,沈逾白循循善誘:“這是果子,聞著臭吃著香,彩娥要不要試試?”
八歲的孩子總歸是貪嘴的。
彩娥平常除了粥,也吃不到別的東西,再加上逾白哥一貫信譽極好,她信了他。
在沈逾白將碗伸過來時,彩娥將手在衣服上用力擦了擦,伸手去拿時又偷偷看了沈逾白一眼,見其始終笑得和煦,彩娥抓了一個月牙形的榴蓮肉,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一開始的遲疑全變成欣喜。
沈逾白看著她吃完一塊榴蓮后,巴巴盯碗里的榴蓮,就將整個碗塞進她懷里。
看來確如蘇姑娘所說,此果實極美味。
等沈逾白離開,彩娥抱著碗去找爹娘。
王氏起先說什么都不愿意吃,彩娥塞進她嘴里,嘗到滋味后她把一整塊都吃完了。
“逾白自己有錢了,吃的都是咱沒見過的東西�!�
話語里難掩羨慕:“要是咱也有那么多錢,日子也能過這么好。”
以前逾白手上沒錢,連吃飯讀書都要看人臉色。
現(xiàn)在拿到錢了,都舍得買吃的了。
“那些錢是族學給他讀書用的,買完筆墨紙張也就不剩什么了�!�
沈守義老實巴交解釋道。
“你只知道帶著兒子們在地里傻干,一點不知道為兩兒子打算,他們都多大了?爹娘準備什么時候給他們說親?”
王氏恨不得指著他的鼻子罵。
老大肯定是把她男人的心眼也搶走了,讓她男人成了缺心眼。
老大想等鴻業(yè)中秀才后說門好親,長孫沒說親,底下的堂弟們全得等著。
二房的大兒子沈正林已經18歲了,沈老漢和鄭氏沒一點給他說親的心思。
村戶男子過了二十就要被叫光棍了,午夜夢醒,王氏想到兩個兒子的婚事就睡不著。
往常倒還能忍,今兒看到沈逾白送來的果子,她那點心思就被勾出來了。
家里出力最多的就是二房,可她手里是一點錢都沒有,想為孩子們做點打算也不成。
沈守義訥訥道:“爹會打算的。”
“爹的打算全在鴻業(yè)和秀蓮身上,你這個二兒子就是老黃牛的命!”
王氏氣得狠狠擰著沈守義的腰間軟肉。
沈守義忍著不吭聲,只要媳婦發(fā)泄完,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第二日沈逾白從族學回來時,瞧見二叔正坐在院子里編竹簍。
他打了聲招呼后就要回屋子,被沈守義喊住。
“家中雖有些錢,可往后你和鴻業(yè)參加科考,路上花的錢多,現(xiàn)在省著點用總是好的……”
沈逾白帶著得體的笑,靜靜等著后續(xù)的話。
背著滿滿一簍豬草的彩娥飛奔到沈逾白面前:“逾白哥,昨天的榴蓮特別好吃!”
沈逾白又拿出一個巴掌大的油紙包:“今天的零嘴�!�
彩娥興奮地打開油紙包,里面包著的是炒花生。
她興奮的整張臉變得通紅。
“謝謝逾白哥!”
沈逾白溫和地笑了笑,回頭問沈守義:“二叔剛剛想說什么?”
原本是為了不讓自己再受苦,想讓逾白別把零嘴拿出來�?吹讲识鸶吲d的樣子后,話就說不出口了。
沈守義低下頭,繼續(xù)忙手里的活兒:“沒事�!�
沈逾白起身回了屋,給蘇錦寫字條:“二叔沒開口阻止我給彩娥零嘴�!�
蘇錦:“那是不是說明他也有私心?”
沈逾白:“誰也不愿意一直為他人當牛做馬,現(xiàn)在不過是對父母兄長的敬重壓住了不滿。”
裂縫已產生,如今要做的只是加大加深裂縫。
“你二叔那叫愚孝�!�
“他不止有父母兄長,還有妻兒,只要二娘忍不了,此事便能成�!�
缺的不過是契機。
陳家來人時,沈逾白在族學里。
沈逾白進屋時,并未見到陳家人,倒是沈家人都坐在主屋,沈老爺子一口接一口吧嗒著旱煙,煙霧彌漫間看不真切他的神情。
“陳家今天帶了媒婆過來�!�
人齊了,沈老爺子終于開口了。
沈逾白余光掃向沈秀蓮,見她倨傲的臉上難掩興奮,猜想不是壞事。
沈守忠喜道:“都帶媒婆上門了,可見陳家這回是真心的�!�
“陳家老二親自來的,說兩孩子年紀都大了,也該把親事辦了�!�
鄭氏喜不自勝。
沈逾白注意到沈守忠臉上掛著若有似無的得意,想到上回他跟陳家人在茶樓那一幕,猜想事情沒那么簡單。
果然,鄭氏開口:“秀蓮嫁到那么好的人家,肯定要多帶點嫁妝才能讓婆家看得起。好在咱家有不少銀子,二百兩也不算太跌份�!�
“二百兩?!這是要把咱家全掏空啊!”
王氏尖叫起來。
“錢在我們手里,我們還做不得主了嗎”
鄭氏雙手掐腰,一副要吃人的架勢。
上回就是老二媳婦嚎著不給地,這回給銀子又不愿意,這是要她的強啊。
“老二你就由著你媳婦跟我們鬧?”
鄭氏發(fā)話,沈守義趕緊去拉王氏。
王氏甩開他的手,尖叫道:“孩子爹帶著孩子天天干活掙糧食,現(xiàn)在我們連說句話都不成了嗎?秀蓮要嫁妝,我兩個兒子就不用彩禮?你們是想我兩個兒子打一輩子光棍養(yǎng)著鴻業(yè)?”
王氏雖然沒當家,也大致能估摸出家底子。
一般農戶家家底子差不多也就十來兩。
沈守信當官那兩年往家里寄的,加上后來朝廷給的撫恤銀子,一共也就二百多兩。
扣掉修的四間青磚大瓦房花銷外,也就剩個二百兩出頭。
真讓秀蓮帶走二百兩,家底子就被掏空了。
這些年王氏雖然著急兩個兒子的婚事,也對公婆種種不公不滿,卻始終能忍。
因為她知道家里有錢。
只要有錢就不慌。
沈守忠先開口:“秀蓮嫁入陳家,往后咱們就有當官的親家,你們不也跟著沾光嗎?”
“我們能沾什么光?我們二房都沒讀書,除了種地也干不了什么差事,她少拿點錢走就是我們沾光了!”
王氏的話夾槍帶棒,就差明說是沈守忠能得到好處。
沈秀蓮竄起身,指著王氏的鼻尖罵:“等我嫁進陳家,你就算求我?guī)兔ξ乙膊粫饝�!�?br />
“沒百畝地陳家能要你嗎?”
王氏反唇相譏。
眼看越鬧越大,沈老爺子用旱煙桿把炕桌敲得“咚咚”響:“老二媳婦你鬧夠了沒有?”
第49章
二房罷工
沈守義拉住王氏:“你少說兩句吧�!�
“咱家怎么出了這么個攪家精!”
鄭氏大罵王氏。
江氏也責備起王氏:“咱們好歹是書香世家,是出過官老爺的,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這么吵吵嚷嚷傳出去讓人笑話。”
那端著的姿態(tài)比羅氏更像官太太。
王氏一個人哪里說得過這么多張嘴,情急之下把坐在一旁的羅氏拉出來:“那些都是守信的撫恤金,弟妹你得說句話!”
羅氏越過王氏看了眼沈逾白,壯著膽子道:“爹娘,那個錢是留給逾白考科舉的,不能動�!�
“那是我兒子的撫恤金,怎么,逾白要了地還想把銀子也搶走?”
鄭氏要上前,卻被江氏拉住。
江氏又發(fā)揮自己一貫的識大體作風,規(guī)勸道:“娘年紀大了,三弟妹還是莫要跟娘吵。”
往常軟弱的羅氏這次并未妥協(xié),她不吵不鬧,卻聲音堅定:“我嘴笨,沒大嫂會哄人,也不懂我什么時候與娘爭吵,還請大嫂教教我�!�
一向以這招無往不利的江氏卻被問得啞口無言。
羅氏并不退讓,而是直直看向沈老爺子:“那是守信的買命錢,爹以前說這錢不能花,要留著興家用,怎么現(xiàn)在要便宜陳家人?”
沈老爺子手一抖,煙灰撒到垂著的手背上,將他的手背燙紅了一大片。
耳邊的沈守忠叫嚷了兩句,他不耐煩地喝止。
“守信媳婦,你是女人不懂里面的門道。陳家大伯是縣令,與咱們縣令相熟,秀蓮嫁過去,鴻業(yè)和逾白明年下場,咱們縣太爺會抬下手,鴻業(yè)和逾白至少是童生�!�
這次要動用撫恤銀子,沈老爺子對羅氏還是緩和了語氣。
屋子里突然出現(xiàn)一道笑聲,不刺耳,卻讓人覺得帶了嘲諷。
眾人齊齊看去,就見坐在角落里的沈逾白淡淡道:“一旦捷徑走慣了,又怎么愿意腳踏實地去拼功名?”
他繼續(xù)道:“二百兩買個童生,多少錢買秀才?又要多少錢買舉人?”
沈老爺子惱怒:“我們給你們鋪好了路,往后你們自己走,能走多遠全憑本事!我們也只有扒上陳家的本事�!�
沈逾白并不與沈老爺子糾纏,而是反問:“二百兩銀子當嫁妝是陳家提出還是爺爺奶奶自愿的�!�
話直指核心。
“陳家提出來的又怎么樣?”
鄭氏蠻橫道。
沈老爺子本想攔著老妻,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說陳家索要,他們的女兒秀蓮成了什么?求著陳家娶的女子?
他也舍不得將兒子的撫恤銀全給秀蓮當嫁妝。
可他不甘心。
當年守信當官時,他們沈家多么風光。
守信死后,秀蓮與陳家的婚事就成了沈家的遮羞布,時時提醒沈老漢曾經的輝煌。
守忠說的很在理,一旦和陳家聯(lián)姻,陳大伯就會跟縣太爺打招呼,到時候鴻業(yè)和逾白都是童生。
兩個童生老爺在族里也足夠風光。
沈守義不敢置信:“若我們不給,他們還能悔婚不成?”
悔婚對陳家的名聲影響很大,當然不能直接這么干。
不過可以一直拖著,將沈秀蓮拖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你想害得你妹子嫁不出去嗎?”
鄭氏色厲內荏,恨不得戳著沈守義的鼻子罵。
沈守義雙手抱著頭蹲在地上。
鄭氏愈發(fā)囂張地掃視眾人。
王氏氣得渾身發(fā)抖,卻毫無對策。
二百兩就這么被糟踐了。
她恨啊。
怎么就遇到這么一家子偏心的。
這個家要空了。
往后就是普通的農戶人家,她兒子們要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還怎么好說親?
王氏癱軟坐下,雙手捂著臉痛哭起來。
一個清朗的聲音在嘈雜中清晰的傳來:“陳家為何能清楚知道我們的家底?上回是百畝地,這回是二百兩銀子�!�
沈逾白眼角余光始終落在沈守忠臉上,并未錯過他不自然的神情。
看來家里有只大老鼠在往陳家遞消息。
沈守忠率先發(fā)怒:“你說那些不相關的做什么,家中如今是爹娘做主,他們說給多少陪嫁就是多少陪嫁�!�
這話終于刺激到痛哭的王氏,她一抹眼淚:“我不同意!就算說破天我也不同意!”
“我也……”
沈逾白打斷她的話:“我們三房不同意�!�
沈老爺子猛地扭頭看向沈逾白,許是因為過于用力,脖子“咔咔”響。
三房不同意……
是了,逾白是三房唯一的男丁。
王氏受到啟發(fā),整個人撲到沈守義面前,抓住他的兩邊胳膊:“他爹,想想兩個兒子,想想彩娥,想想糖和榴蓮!”
在王氏期待的目光中,沈守義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道:“我們二房……也不同意。”
沈老爺子身子晃了下,只覺得眼前都是黑的。
他失去了對二房三房的絕對掌控。
這一瞬他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氣。
“都出去�!�
眾人從主屋退出來,事情卻并未結束。
沈逾白從學堂回來才知道二伯沒去地里干活,晚上的豬也沒人喂。
二房罷工了。
好在最近是羅氏做飯,做完后送去二房,二房倒是照吃不誤。
沈守忠氣得沖進二房問罪時,王氏一開口就是:“大哥有點事就往外跑,把地里的活兒丟給守義,守義累了就不能歇歇嗎?”
沈守忠被氣得跑回自己屋子歇著。
二房都歇著了,總不能讓他一個人去干活吧?
雖然他平時總把地里的活兒丟給二房,自己跑去縣城,不過他都是有理由的。
二房罷工就不對。
“地里的活兒沒人干了。”
羅氏跟沈逾白說著自己的擔憂。
“既然二房罷工了,我們肯定要緊隨其后,娘明天不用做飯了。”
羅氏被嚇了一跳:“不做飯大家吃什么?”
“這是當家人該考慮的事�!�
沈逾白笑得和善,仿佛他是最純良的貴公子。
還很貼心地讓羅氏明天送去給王氏,以免二房沒飯吃餓著。
二房只躺了半天,沈老漢就急得一夜睡不著。
第二天一直熬到日曬三竿,他眼冒金星也沒看到早飯。
鄭氏一只腳站在門檻里,一只腳站在外面,對著三房方向一通罵。
罵得累了,她只能自己去廚房煮粥。
這還是娶了兒媳婦后頭一回上廚房干活。
第50章
分家?
外面的罵聲讓二房的沈守義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咱這么躺著總不是個事吧?”
王氏坐在炕上幫沈守義補衣服。
常年挑擔子,肩膀容易磨破,每次破了加塊布補上,經年下來,肩膀是補丁疊補丁。
“你現(xiàn)在出去,我就帶著孩子們出去要飯,也不耽誤你跟爹娘兄弟過好日子!”
沈守義挪起來的屁股又坐回炕上。
他干活慣了,猛得閑下來渾身不舒坦。
羅氏端著盤子進屋,王氏讓彩娥把門拴起來。
“上回去縣城帶回來的綠豆糕,給你們也嘗嘗,別餓壞了�!�
羅氏撿了一塊塞進彩娥嘴里,彩娥兩個腮幫子鼓鼓囊囊,眼底全是欣喜。
王氏給兩個兒子和沈守義一人分了一塊,最后一塊她舍不得吃,包起來塞進旁邊的柜子里。
“這次你不能退縮,錢都是守信留下來的,本也該是你們的,我們不過沾沾光。只要你不松口,我們鬧也鬧得有理。”
“我知道的二嫂,正林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羅氏拍拍王氏的手:“逾白今晚回來會找他爺爺說話。”
王氏如同打了雞血一般,整個人又有了精神。
上回為了把地留下,她大鬧一場,一點水花都沒濺起來。
后來是逾白把地佃給族里,悄默聲把事兒給解決了。
前些日子逾白又把自己的月錢和佃租攥在手里,王氏就對沈逾白徹底信服。
“有逾白出手,錢保準能留下。咱要給逾白打好配合,今天誰也別想出去干活!”
二房不出工,地里的活兒總得有人干。
沈老爺子把沈守忠喊出門,扛著鋤頭出去一干就是一天。
就連午飯都是江氏送到地頭吃的。
傍晚回來時,沈守忠連手指頭都不想動。
江氏幫他捏腿:“二房不干活,光你和爹兩個人干家里那些地也不是個事�!�
“我要是不去,秀蓮就帶不走那些錢,咱靠不上陳家,鴻業(yè)明年下場肯定被縣太爺為難,考不上秀才還怎么考舉人當大官�!�
沈守忠想得明白,只要靠著陳家,鴻業(yè)保底是個秀才。
有了功名,還怕沒錢嗎?當年守信考上舉人,大把人搶著送錢送地。
“陳家也說了,只要這事兒能辦成,給咱這個數!”
沈守忠伸出五根手指,江氏算了下,如果分家,他們也只能拿到這么多,也就是他們沒吃虧還能賣陳家一個好,這是天大的好事。
外面響起動靜,江氏往外看去,就見是沈逾白背著布包回來,兩人立刻噤聲。
沈逾白好似沒注意到這邊的窺探,直接進了主屋。
沈老爺子躺在床上,蒼老干瘦的大手端著旱煙桿一口口抽著,兩邊褲腿被撩到膝蓋處,小腿肌肉抽搐著,顯然是累狠了。
鄭氏坐在一旁罵著什么,見沈逾白進來立刻閉上嘴。
自從老爺子讓沈逾白來主屋吃飯后,大家并沒有惹上癆病,對沈逾白也不像以前那樣躲閃排擠。
沈逾白恭敬地給兩人行完禮,才道:“家里田地多,阿爺與大伯兩人辛苦了�!�
沈老爺子渾濁的眼珠子動了動,緩緩看向沈逾白。
這兩日家里鬧得厲害,他抓了老大一起下地,為的就是維持住他當爹的臉面。
只是除了逾白,沒人對他說一句辛苦。
鄭氏只會一直罵罵咧咧,秀蓮跟著她娘一唱一和。
他神情緩和了些:“總不能都撂挑子�!�
沈逾白垂眸:“光靠阿爺和大伯,地里的活必定忙不過來,怕是會影響收成。”
沈老爺子煩悶得厲害。
這正是他急的地兒。
除了沈守信的120畝地外,沈家還有27畝地。
平常二房三個壯勞力加上大房的沈守忠和老爺子,才能維持莊稼長得不差,一旦農忙,就要找短工。
也是這兩天,沈老爺子才發(fā)現(xiàn)二房三個壯勞力每天要干多少活。
心里除了惱怒外,對二房也多了些愧疚。
“有本事你娘和二房天天不吃飯,看能頂得過幾天!”
鄭氏怒道。
“爹請短工吧,有錢還怕沒人干活嗎�!�
沈秀蓮蠻橫道。
沈老爺子被煙嗆得咳了兩聲。
一個短工一天要20個大錢,三個就是60個大錢。
這還是農閑的價,農忙時要再往上漲五到十個大錢。
一年下來得花多少錢。
家里就算有點錢也遭不住這么花。
沈逾白道:“地里的活兒可以多花錢請人來干,父子離心就難修復了�!�
沈老爺子又抽起旱煙。
這也是他擔憂的。
“你有什么主意?”
沈逾白道:“分家�!�
沈老爺子愣�。骸胺至诉是一家人嗎?”
“樹大分支,才能各個長得好。大家心散了,爺爺強行把大家捏在一塊兒,也不過是讓矛盾加深,兄弟嫌隙加重�!�
沈逾白直直對上沈老爺子的雙眼:“莫到以后做不了家人,反倒成了仇人�!�
沈老爺子渾身僵硬。
以往他定然不信,可二房為了反對他把錢給秀蓮當嫁妝鬧的這一場,是跟他離心了。
還有三房的羅氏,家里的活兒全都不管。
兩房與他對抗,他還能如何?
真要跟兩房徹底撕破臉,老死不相往來嗎?
“老頭子,不能分家!秀蓮還沒成親,分家了就沒嫁妝了,陳家要退親��!”
鄭氏急忙阻攔。
沈秀蓮又捂著臉哭起來。
沈老爺子額頭的皺紋更深了。
沈逾白道:“若分了家,誰想沾小姑的光,必定會拿錢出來給小姑當嫁妝,小姑只管記下情分,待以后過上好日子了按出錢數額幫忙�!�
歇口氣,他繼續(xù)道:“陳家為了名聲不可能退親,便是退了親,想要找小姑這樣長相端正,秀外慧中的女子是極難的。若真要退親,上回沒要到地就該退親。”
一番話針對屋里三人有三個重點。
沈老爺子聽到的是沈家家風清正,也出過官,陳家找不到更好的選擇。
鄭氏聽到的是陳家不敢退親。
當初陳家如何言詞犀利,一定要百畝地當嫁妝,否則退婚,后來怎么樣?沒退。
現(xiàn)如今又是要二百兩銀子當嫁妝,便是不給也舍不得退親,她女兒秀蓮長得盤靚條順,村里沒人比得了。
最高興的莫過于沈秀蓮。
她想拿到嫁妝,卻也對二房諸多阻撓厭煩了。
不如干脆甩開二房,只讓大房沾光。
大哥大嫂對她最好,肯定會把所有錢都給她,再加上爹娘的,她的嫁妝也不會很少。
這一刻,她成了最想分家的人。
第51章
分家!
“分家吧爹�!�
沈秀蓮攛掇起來。
鄭氏想反對,被沈秀蓮湊到耳邊一陣嘀咕,臉上顯出猶豫之色。
在沈秀蓮的撒嬌下,鄭氏轉過風向勸沈老漢分家。
沈老漢始終不松口。
在他心里,一家人就該勁兒往一處使,同吃一鍋飯。
鄭氏勸了會兒就惱了:“二房三房不愿,秀蓮不成親了?地里的活兒不用人干了?”
沈老爺子臉色黑得嚇人。
事情發(fā)展到這一步,沈逾白就該退出去了。
出了主屋,他直接去了二房屋子。
王氏熱情把他迎到炕上坐著,讓彩娥去倒了散茶。
“你跟你爺爺怎么說?事兒要怎么解決?”
“我提議分家。”
沈逾白隨口一句話卻讓二房炸開了鍋。
三個孩子姑且不論,沈守義慌了:“好好的怎么就要分家?”
“若分家,咱拿著自己的銀子,也就不管主屋給秀蓮多少嫁妝,你們也不用繼續(xù)在家躺著�!�
王氏越想越覺得分家好。
分了家,她手頭就有錢了,能自己做主,不用求著婆婆。
王氏左想右想全是好處,得知沈老爺子還在猶豫,她又著急起來。
老爺子不答應,這事兒成不了。
“逾白你說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
王氏覺得逾白肯定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