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李橋看了眼自己滿是老繭的大手,頓時被氣笑了。
她敢讓那幾個老外摸卷軸,竟然舍不得讓他摸?
蘇錦估摸著沈逾白應該看到字條收了電棒,才伸出手小心地試探了下,見安全無事才拿起卷軸仔細檢查一番,確認沒有問題后仔細卷起來,用保鮮膜小心地把卷軸包好放進大書包里,跟著老師師母一同去吃飯說話。
整個下午卷軸都毫無異動,沈逾白連做四篇文章,身子乏了,便拿了書看他人做的文章。
若不是目光總往卷軸瞥,倒也很認真。
一直到戌時初(20點),卷軸處一張字條飄飄當當落下來,沈逾白一伸手,字條便落入他手中。
紙上是蘇錦比之前好上不少的字跡:“我回來了�!�
沈逾白眉目舒展開:“怎的這般晚?”
蘇錦:“你不知道今天有多亂!”
她和師母他們原本想一同去吃頓飯,卻被學校喊走。到了才發(fā)現(xiàn)校長和學校一些大領導都在。
校長讓蘇錦將大致事情講了一遍,又讓她將文件拿出來。
文件上蓋的是教務處的公章,副校長霍鵬程立刻將鍋甩到教務主任身上,教務主任當場拿出許多證據(jù),牽連出七八個人。
“取消我們越史系就是那個霍鵬程副校長提出來,讓蔡文博執(zhí)行的。校長當場將他們全部停職,還報了警,我們又去警局錄口供,一直到傍晚才出來,四個人一起吃了頓飯,把老師和師母送去醫(yī)院,我才回來�!�
滿頁的字便知她今日有多忙碌。
沈逾白:“可是累了?”
“累!但是高興啊,這回那些碩鼠被一網(wǎng)打盡了!今天多虧了你啊沈逾白,要是只靠我們,卷軸早就被毀壞了,你肯定是神派來幫我的!”
沈逾白手指輕輕在紙張上摩挲。
他信鬼,卻不信神。
若真有神,也該是她。
是她救了他的命,也是她帶自己看到五千年后的風采,讓自己知道何為盛世。
沈逾白神情鄭重,落筆也比往常更用力:“于我而言,蘇姑娘便是神明。”
字條傳到蘇錦手上,她臉熱得厲害。
她不自在地揉了揉臉,故作輕快地轉移話題:“李橋也想來研究越史,老師找許教授商量去了,如果李橋能恢復學籍,再轉到越史系,就是我?guī)煹芰��!?br />
原本心情大好的沈逾白不快地瞇了瞇眼。
師弟,多么親近的關系。
“學籍好恢復嗎?”
蘇錦:“很難。”
沈逾白眉目再次舒展,又安慰起蘇錦:“若他真有興趣,便是無法與你老師讀書,也可做些研究,”
字條剛傳送過去,蘇錦的字條就到了炕上。
“我老師在學校沒什么臉面,說話不管用,但是許教授說話管用,他已經親自給校長打了電話,校長感念這次李橋幫了大忙,決定與校領導商量,再想想辦法�!�
沈逾白神情一冷。
之前蘇錦已經跟他解釋過何為校長與校領導,若這些人都愿意,李橋必定能入越史系。
往后蘇姑娘便要與李橋多多接觸,或許連卷軸的機密也會被他所知。
明亮的臺燈照亮炕桌,卻讓沈逾白的雙眼隱在昏暗中。
沈逾白再抬筆,字帶了往常沒有的鋒芒:“蘇姑娘可愿意他與你共事?”
蘇錦并不知沈逾白心中的彎彎繞繞,自然道:“當然愿意啊,他對越史很感興趣,剛剛跟我借走了幾本古籍去看,有他加入,我們的越史研究必定能加塊進度�!�
想到今天下午的事,蘇錦就跟沈逾白大倒苦水:“這次的事讓校領導們加大了對越史研究的重視,決定將半年后的學校聽證會變擴大成全國性的聽證會,到時會有很多外省的教授來參加,我一個人研究太難了�!�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拿出足夠的成果來支撐這么龐大的聽證會。
他們都等著她的研究成果,爭取早日徹底復原“大越的輝煌”,讓“種花家五千年歷史”的聲音傳播出去,得到國際上的認證。
這個擔子太重,如果李橋能來分擔她會輕松很多。
等她將自己的擔憂惶恐都告訴沈逾白后,卻發(fā)現(xiàn)沈逾白一直沒回信。
蘇錦:“沈逾白你還在嗎?”
幾乎是瞬間,一張字條出現(xiàn)在桌面上:“我在�!�
蘇錦心里輕松不少。
這些事她不敢跟病重的老師說,只有在沈逾白面前她才能放心傾訴自己的壓力。
這次沈逾白的字條很快又來了:“小子慚愧,無法為蘇姑娘分憂。”
蘇錦沒忍住“噗”地笑出來。
他在五千年前啊,當然無法幫她分擔這種壓力。
沈逾白也太善良了,竟然會為了這種事愧疚。
她心情大好起來,抓著中性筆龍飛鳳舞:“你幫我搜集各種資料就已經是幫忙了,老師也幫我找了李橋來幫忙,一旦我們成功了,那就是享譽全國。”
沈逾白緊抿著唇,目光落在炕桌上。
此時炕桌上按照順序擺放著蘇錦剛剛傳送來的字條。
拿起墨錠細細研磨,不過片刻,他已有了主意。
此次他換了張大紙,在紙張上詳細寫起他的所思所想。
因不用考慮語句對賬與禁忌,只用平實的話語,他寫得極快,不消片刻,便寫下兩百多字。
吹干墨后方才傳送過去。
蘇錦等了會兒,見沈逾白沒回信,便想著他是不是去忙了,干脆去洗了個澡。
用毛巾擦著頭發(fā)出來時,看到桌子上寫滿字的紙時,她還猜想沈逾白是不是傳送了什么資料過來。
邊擦頭邊將紙拿起來看。
等看完,蘇錦嘴巴張成“o”形。
她又看了一遍,沒錯,沈逾白給她寫了一篇策論。
里面詳細論證了此事的難點,給出解決方法。
蘇錦顧不上擦頭發(fā),將毛巾往椅背上一搭,趕緊提筆:“你別浪費錢買重復的書,我們只用一本就能在短時間內印刷無數(shù)本出來,要買我沒看過的�!�
第73章
大佬們是免費勞動力
將紙條傳送走,蘇錦才坐下來詳細看這篇策論。
越看越覺得驚奇。
“沈逾白你怎么想到把李老他們當苦力用的?”
那些可都是泰山北斗,連各大電臺的邀約都會拒絕的存在,普通人只敢敬仰,她做夢都不敢想拉著他們干活啊。
但是看沈逾白策論上寫的操作方式,她又覺得可行。
沈逾白:“他們愿意花重金購買越朝書籍,又幫你參加研討會,可見他們對越史研究有濃厚的興趣并在持續(xù)做相關工作,蘇姑娘持續(xù)提供越朝相關資料,便可融入他們之中�!�
蘇錦臉上是止不住的欣喜。
上回楊老給她資料,就透露出他們在研究越朝的資料,應該也在互相交流。
若能融入他們之中,肯定能讓研究一日千里。
一般人根本無法融入這種頂級大佬的圈子。
但是她有沈逾白提供的獨一無二的資料,這就是她最大的依仗。
“可是他們年紀都不小了,早就退休了,也淡泊名利,沒法控制他們的研究進度,不一定趕得上研討會。”
這就是蘇錦最大的擔憂,他們連電視臺、各種采訪都拒絕,好像只能依靠他們那腔熱愛支撐,太不可控了。
沈逾白字條過來時,只有四個字:名垂千古。
蘇錦看得有些懵,不太明白沈逾白的意思。
難道是用名垂千古來引誘李老和楊老他們幫她研究?
就算越朝被證實存在,也只能名聲響徹全世界,沒法名垂千古吧?
蘇錦皺著眉頭思索起來,靈光一閃,她雙眼亮得驚人。
如果越朝被研究出來,定會載入史冊。到那時,推動核心研究的人名字必然一同上教科書,影響一代代學生,還真就是名垂千古。
這個誘惑太大了。
歷代文人誰不想名留青史,就連皇帝都想死后被尊稱為圣蘇錦興奮地猛然站起身。
只要有這個餅在前面吊著,李老他們還不得努力研究嗎。
他們都是史學大家,研究這些資料定比她強上很多,其他人根本不能跟他們比。
這比她自己研究強太多了!
而沈逾白提出來的就是多買書本物件等給她研究就沒必要了,他那個時代的書太貴,不如她自己復印。
蘇錦無法遏制自己的興奮,自己越發(fā)潦草:“沈逾白你太聰明了,瞬間幫我解決了一個大問題�!�
字條傳送走后,蘇錦興奮地在房間里轉圈圈。
不能只是語言上感謝,要實際行動。
一時想不到什么好主意,蘇錦干脆打開美團看起美食,還是投喂他最簡單。
這個點沈逾白肯定吃過晚飯,正餐就不買了。
那就點燒烤。
沈逾白還沒吃過燒烤呢。
蘇錦找了家評分4.9的店鋪,把里面人研究,蘇姑娘便不是單單與那位“師弟”并肩作戰(zhàn),情意自會少許多。
師姐弟便好好當你們的師姐弟罷。
第74章
縣試開始報名
沈逾白再落筆,字也靈動了不少。
既是他的提議,自要將能注意的都告知蘇姑娘,以免遇到過多困難。
雖策論中寫了許多,他也留了些,以便往后慢慢與蘇姑娘探討。
兩人商量了約摸兩刻鐘(半小時),沈逾白屋子出現(xiàn)了三盤燒烤,香味溢滿整個屋子,沈逾白看過去,瓷白的大盤子里放著烤得焦黃還沾著各種佐料的肉塊。
肉塊還冒著熱氣,在燈光下泛著點點油光。
被香味包圍的沈逾白喉頭滾動,口中泌出甜津,竟挪不開眼。
一張字條靜靜躺在瓷盤中間,沈逾白拿起來一看,知道這些叫燒烤,是晚飯之后當宵夜食用。
“這些吃多了致癌,也是垃圾食品�!�
沈逾白不贊同地蹙眉,全是上好的佐料與肉烹制而成的頂級美味,怎能貶低成垃圾?
未來人太不尊重肉食。
大越能逢年過節(jié)吃上幾塊肉便是家境富足的人家了,這些于越朝百姓而言是吃一頓死了也心甘的仙品。
一轉眼,縣試正式開始報名了。
想?yún)⒓涌h試,需得一名廩生作保,還需五個考生互相作保。
廩生實際也是秀才,因享受官府每年補貼,地位比秀才高出不少。
想要成廩生,或在童試中取得極優(yōu)異成績,又或通過歲考。
因此廩生地位比普通秀才高上不少。
沈氏一族沒有秀才,更別提廩生,只得找外援。
這位外援便是羅家大舅羅松茂。
羅松茂雖一直沒有中舉,每年參加歲考成績卻極好,是吃皇糧的秀才,十里八村都聽說過他的名頭。
每當縣試報名時,許多村子會請他去給村里考生作保,他在這段日子是極忙的。
沈族長把他請過來,已是臘八當日。
村里要參加縣試的十二個考生全在族長家的堂屋里。
除了沈鴻業(yè),其余全是族學甲班的學生,沈逾白站在正中間,只用稍抬眸就能看到大舅坐在上首。
就連沈族長也只能坐在下首的椅子上作陪。
沈族長拿著冊子點個名字,學生就會上前一步,等著族長念出族譜里的祖上三代。
羅松茂將人記住后,會在自己帶來的冊子上寫幾筆。
沈鴻業(yè)是倒數(shù)第二個上前的人,沈族長照例念了名字,又將祖上三代都念完,這才笑著對羅松茂道:“羅先生,鴻業(yè)進了縣學,是我們村的好苗子,明年最有希望中的就是他。”
沈鴻業(yè)激動地用余光瞥向上首,希望羅松茂能夸他幾句,這樣他在縣學更有底氣。
“縣學里的學生自是了不得的�!�
羅松茂不咸不淡應了一句,卻讓沈鴻業(yè)心中的盤算落空。
羅松茂夸的是縣學的學生而不是他,這讓他難掩失落。
見羅松茂興致缺缺,沈族長在心底深深嘆口氣。
這位羅廩生為人正派,往常也多幫人作保,卻分文不取,比其他收取錢財?shù)膹[生比聲望高上不少。
若能得他一句夸贊,或許對縣試有利。
沈族長并未多話,目光灼灼看向站在最中間的沈逾白。
其他人不夸也就罷了,自己外甥總要夸兩句吧。
第75章
考功課
思及此,沈族長臉上帶了笑意:“逾白你出來�!�
沈逾白上前一步,朝著羅松茂行禮:“羅先生好。”
沈族長笑著看向羅松茂:“這位就不用我念祖上三代了吧?”
廩生作保也是擔著風險的,若作保之人并不符合科考條件,一旦被查出,作保的廩生也一同受罰。
羅松茂雖不收銀錢,卻要將祖輩三代以上均弄清楚,才有了今日的點名,確保考生不在朝廷規(guī)定的四類禁考人員之列。
所謂禁考人員,即從自己往上三代先祖中有賤籍、商人、重罪犯人等外加一個正在服喪期間之人。
羅松茂道:“既然不念祖孫三代,那便由我考考功課�!�
“四書五經背得如何?”
羅松茂問道。
沈逾白應道:“已背透了�!�
羅松茂與羅二舅長得有七分像,只是比羅二舅胖些,臉更顯圓潤,身上帶著書卷氣,整個人更顯溫和。
只是考起學問時,他臉上卻帶了一絲凌厲。
“子使漆雕開仕�!�
這句是《論語·公冶長》中的一句。
沈逾白便順著這句往后背:“對曰:吾斯之未能信�!�
對完,見大舅并未叫停,他便接著往下背,一直背到《雍也》篇的“君子周急不濟富”,羅松茂打斷他:“德之不休�!�
沈逾白一頓,大舅竟跳到了《述而》的第三句。
他接上這句往下背,羅松茂不開口,他便一直背下去。
一直到《泰伯》第九句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時再次被打斷:“格物致知”。
沈鴻業(yè)一直在心里與沈逾白同背《論語》,羅松茂雖總打斷,并跳著背,卻也難不倒他。
已經連續(xù)背了十幾年的書,早已爛熟于心,無論哪句抽出來也可隨意接著背誦,反應也并不比沈逾白慢。
雖說跳書誦讀確有難度,他只要稍加回想便反應過來。
“格物致知”是《大學》中的內容,全句為“致知在格物”,其后該是“物格而后知至……”
身旁傳來沈逾白清朗的嗓音:“蓋人心之靈,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
沈鴻業(yè)心中一喜,沈逾白背錯了。
“格物致知”后根本不是這句,沈逾白竟連《大學》都未曾背熟,竟還在此大放厥詞,如今當著眾人的面丟臉了吧。
總算抓住了沈逾白的錯處,沈鴻業(yè)便用得意的目光看向他。
上座的羅松茂卻是撫掌,欣喜道:“好一個人心之靈莫不有知,好一個天下之物莫不有理!何人與你講的經,竟能深刻至此!”
沈鴻業(yè)猛地抬頭,眼中的得意盡數(shù)被驚訝取代。
沈逾白都背錯了,為何羅松茂還要大加夸贊,難不成為了提攜外甥已經不顧自己的名聲臉面了?
“小子如今在族學上課,甲班由朱先生教導�!�
羅松茂對沈族長感慨:“你們這位朱先生心中有大學問,才學還在我之上�!�
沈族長心中大喜,面上卻連連恭維羅松茂。
他到底是童生,也知道清流讀書人大多為了抬高他人而貶低自己。
這時候就要將夸贊之人好一通吹捧,達到互相抬高的目的。
他卻不知羅松茂是真心如此認為,還打定主意等童試結束要找朱先生好好討教一番。
第76章
借錢
沈鴻業(yè)腦子嗡嗡響。
直到此刻他才反應過來沈逾白是在講經義。
是了,羅松茂并未用書中原句,而是做了精簡,為的就是聽經義,他忽略了。
更讓他絕望的是即便他懂了羅松茂的意思,也定然講不出堪比沈逾白所講經義。
其他十人也是紛紛露出驚嘆之色,顯然也與沈鴻業(yè)一樣暗暗在心中背誦。
可朱先生在課堂上講的并不是沈逾白剛剛那番經義。
只是細細回想,沈逾白的經義更好。
沈族長是童生,當然也能明白沈逾白解得有多好,已是笑得合不攏嘴。
羅松茂連連點頭:“以你如今的才學,也該下場了。”
身子雖不好,只要能撐過縣試和府試,就能中童生。
童生是最小的功名不假,可也步入仕族,已經不是白身了。
而且童生不用參加前面兩場,只用考中院試就能成為生員,也就是俗稱的秀才,對病弱的沈逾白來說沒那般難熬。
沈逾白對羅松茂拱手作揖:“小子謝謝先生夸贊�!�
他明白大舅是在抬舉他,為的是給他揚名。
沈族長看向沈逾白的目光更為灼熱,仿佛見到稀世珍寶。
點完名,也見了所有人,就要由羅松茂帶著他作保的考生們去縣衙報名。
沈族長讓沈澤趕著牛車將眾人送往縣衙。
考生們在縣衙外等待,由廩生先去報名,再一一將人叫進去核對信息。
順序仍舊是按照考核順序來。
沈鴻業(yè)是第十一個。
報完名出來就該沈逾白進去。
沈逾白剛到門口,與鐵青著臉走出來的羅松茂碰上。
羅松茂臉上多了一絲窘意:“不用進去了,他們不給你報名�!�
沈逾白神態(tài)自若,只是抓著學生灰袍袖子的手有些泛白。
羅松茂想開口,在瞧見沈逾白病弱的臉色后,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
“走吧�!�
丟下這句,羅松茂跨出門,走到沈家灣一行人面前,不顧眾人詢問的目光上了馬車,坐下后雙手攏進袖子里閉目不言。
其他人便不敢打攪他,就連各自之間也不多話。
沈逾白坐到羅松茂身旁,心中思緒繁雜。
牛車安靜回了沈家灣,率先將羅松茂和沈逾白、沈鴻業(yè)送回沈耀宗家。
羅松茂大步向前,沈鴻業(yè)緊隨其后,卻把身子還虛的沈逾白落在后面,且越落越遠。
三人到院子時,連沈老漢都親自迎了出來,還要將羅松茂往主屋請。
羅松茂謝絕后,跟著羅氏進了她的屋子。
羅氏笑著捧了杯涼水放到羅松茂面前,自己順勢坐在炕桌另一邊。
沈逾白是晚輩,坐在炕邊的長條凳上。
“這次又是大哥你作保,我也就放心了�!�
羅氏笑著說完,卻見羅松茂的神情不對:“怎么了?”
羅松茂看了門外和窗外,發(fā)覺沒人后終于皺緊了眉頭:“縣衙不給逾白報名�!�
沈逾白藏在衣袖下的手握成了拳頭。
“逾白不在不能考科舉的四類人里,為什么不給逾白報名?”
羅氏急得往羅松茂那邊湊近了些。
“衙役的答復是逾白有癆病,不能叫他入考棚傳給其他考生�!�
羅松茂忍不住道:“你們糊涂啊,怎么將癆病的事傳出去了!”
羅氏急紅了眼:“逾白臥床三年,全村都知道,怎么也瞞不住�!�
羅松茂一怔,旋即頹然了。
那時候連命都保不住,誰又能想到會影響縣試報名?
連名都報不了,還談什么能不能考中。
沈逾白直直看向羅松茂:“縣試并未規(guī)定病弱之人不能報名�!�
“涉及科考這等大事,小小的衙役是不敢做主的,這必定是縣尊的意思�?h尊是縣試的主考官,就算你強行報名了,也是個不中�!�
第77章
不如去求陳家
第76章“縣尊也不能不讓人參加科考啊,逾白讀了這么多年書,就白讀了嗎?”
羅氏幾乎是懇求羅松茂。
她不認識什么字,秀才大哥已經是她能問的最聰慧的人。
羅松茂卻不知該說什么。
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廩生,便是豁出臉去求見縣尊大人,人家也只用一句“為其他學子著想”就能將事情搪塞過去。
病弱、殘疾雖沒有明面禁考,實際卻是毫無前途。
“逾白讀了多年的書,卻連科舉都考不了?”
羅氏悲從中來。
原以為逾白身子好了,一切都能好起來,誰知卻是連科考都不行。
羅松茂寬慰:“妹子你莫要著急,縣試三年兩次,這次考不了不打緊,逾白好好養(yǎng)身子,三年后再考也是一樣的�!�
等羅氏好受些,他又看向默不作聲的沈逾白,心里深深嘆口氣。
逾白的命是真苦。
沒了爹,跟著寡母仰人鼻息過活,又得了這該死的癆病,如今大好了,又沒法參加科考……
羅松茂的眼中滿是憐惜。
心中越發(fā)沉重,又想到自己妹子往后的日子,一咬牙道:“小年之前都能報名,咱還有些日子,我先去拜訪些好友,多拉些人去找縣尊求情,或許縣尊能網(wǎng)開一面�!�
總要試試。
這些報名的日子,廩生們都忙,他需得立刻出發(fā)找人才行。
羅松茂匆匆離開了。
羅氏寬慰沈逾白:“你大舅為人和善,定能找些人幫忙�!�
沈逾白對此并不抱期待,卻不能拂了大舅的好意。
且讓大舅去忙,也能給娘一個希望,不至于整日惴惴不安。
大房時不時傳來笑聲,還是讓羅氏頻頻看向沈逾白。
母子倆經過大房門口時,沈守忠恰好出來。
“聽說逾白你今兒沒報上名?”
他的聲音不小,就連主屋里的鄭氏都聽到了,出來站在主屋門口問怎么回事。
沈守忠就站在東廂門口喊道:“今兒族長請了羅秀才帶他們去縣城報名縣試,鴻業(yè)他們都報上名了,逾白有癆病報不上�!�
“連名都報不上,還考什么科舉�!�
鄭氏難掩嫌棄:“我看還是把名額讓給鴻業(yè)才是正事�!�
羅氏抓住沈逾白的手腕,捏得很緊,語氣卻堅定起來:“逾白已經好了,只是縣尊不知道,我大哥會幫我們跟縣尊求情�!�
“你大哥一個秀才能做什么�!�
沈守忠嗤笑一聲:“還不如去求陳家。”
“陳家大伯也是縣尊,當官的好跟當官的說話,你們把錢都拿給秀蓮,讓秀蓮幫你們說說好話去�!�
鄭氏也動了心思。
母子兩站得遠,你一句我一句的嚷嚷,將羅松茂極力遮掩的事就這么全抖了出來。
沈逾白眸光一沉。
今日去的人多,他知道報不上名的事瞞不住,但緣由只有大舅知道,沈守忠如何知曉的?
縣尊又如何會知道他一個鄉(xiāng)下小子有癆�。�
被沈逾白黑白分明的眸子盯著,沈守忠說不下去了,頗得意地回了屋子。
鄭氏不滿地瞪向沈逾白,嘴里嘀咕著“看你以后靠誰”之類的話也回了屋子。
沈鴻業(yè)報上名的事讓主屋很高興,竟往大房送了十個雞蛋,還宰了一只老母雞說是給沈鴻業(yè)補身子。
第78章
二房的算計
鄭氏在廚房燉雞湯,跟打下手的江氏道:“鴻業(yè)過完年就要考科舉,你要多給他補補,家里的雞該殺的就殺了�!�
江氏笑得春風滿面:“我曉得了娘,只是考試花錢的地多,只能留一只燉給他吃,剩下的都得賣了換錢給他買考試要帶的東西。”
“參加科考費腦子,不多補補他扛不住�!�
鄭氏不贊同道。
江氏瞥了眼正在切菜的王氏,臉上卻是無奈:“咱也沒家底子,只能苦了鴻業(yè)�!�
“怎么能苦我的大孫子,沒錢可以借�!�
鄭氏便也將目光落在王氏身上。
大房手上沒銀錢,二房有啊。
王氏臉瞬間拉下來,當即道:“我就說不能把錢都給秀蓮當嫁妝吧,瞧瞧大哥家連科考的錢都拿不出來。還好我們分家了,要不我家玉林都沒錢成親�!�
鄭氏被氣得將狠狠戳了兩下鍋里的雞塊。
這么一弄,雞湯的香味更濃郁,王氏目光移不開了:“鴻業(yè)一個人吃不完這么一大只雞吧?要不分點給玉林嘗嘗?咱玉林過完年就要成親,也要多補補才好給沈家添重孫吶�!�
便是一向擅長偽裝的江氏臉都掛不住。
鄭氏更是將筷子往灶臺上一丟,指著王氏就罵:“鴻業(yè)的雞你也惦記,怎么不饞死你!”
若是以前沒分家時,王氏指定不敢提這事兒,如今分家了,她是一點不怕自己的婆婆。
“不是給我吃,是給玉林吃,鴻業(yè)去科舉是為了給咱沈家爭光,玉林成親不也是給咱沈家傳宗接代嗎,都是一樣在為沈家出力,娘您也心疼心疼玉林這個孫子唄。”
鄭氏是真被氣壞了,剛要發(fā)作,外頭傳來母雞的慘叫。
她探頭往外看,就見羅氏正給一只老母雞抹脖子。
分家時,家里的雞也是一并分了的。
此時羅氏殺的是自家的老母雞,卻把鄭氏看紅了眼:“老三家的,你殺什么雞?”
羅氏是在籬笆院子里殺雞,廚房就在她左手邊,她只用扭頭就能看到鄭氏雙手叉腰站在廚房門口。
羅氏認真道:“給逾白補身子。”
“鴻業(yè)要參加科考才殺雞補身子,逾白連名都報不上還吃什么雞!”
羅氏壯著膽子道:“就是因為逾白身子骨弱才沒報上名,我更要給他燉雞補補�!�
“補了有什么用,癆病又好不了,不如給鴻業(yè)吃,等鴻業(yè)考中功名,興許還能照料他。”
鄭氏翻了個白眼。
癆病根本好不了,雞給他吃只能變成糞,真是白白浪費。
江氏笑容加深,側頭往窗外道:“三弟妹,逾白如今這樣不如找個人依靠,他不能參加科考,又不能下地干活,這輩子該怎么活。”
羅氏心中焦慮,被鄭氏和江氏這般說,她心底更焦急。
沒成想王氏卻將裝菜的籮筐放下,“逾白有一百多畝地,佃租都吃不完,還不提每個月族里要給他一百個大錢,再拿著上百兩傍身,就算不考科舉也不用下地干活,大嫂你也多想想我家玉林石林,他們這輩子都只能土里刨食,日子才過得苦咧�!�
江氏笑容掛不住,干脆低頭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