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蘇錦：“……”
他越這么說，她越不放心好嗎？
“你不會是故意讓我擔(dān)心吧？”
沈逾白神情有了絲受傷：“我怎么舍得讓阿錦擔(dān)憂？”
見他這可憐兮兮的小表情，蘇錦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
她怎么會懷疑沈逾白呢？
雖然他能得罪首輔李慶芳后全身而退，又能設(shè)計讓近五十海賊全部喪命，但他是好人。
是很純良的少年。
嗯，他肯定干不出這種缺德事。
蘇錦點(diǎn)了下頭，仿佛在肯定自己。
第234章
宴
自從海賊被盡數(shù)擒獲后，孫同知連著三天沒來上衙。
沈逾白作為上峰，定是要親自請通城最好的大夫上門為孫同知看診。
他們?nèi)r，孫同知躺在床上起不來。
大夫診過脈，告知是驚嚇過度，喝幾副藥就會好轉(zhuǎn)。
沈逾白憂心道：“本官初來通城，對衙中之事還未上手，此時衙中不可一日無孫同知。”
孫同知瞧著沈逾白那張干凈的臉，便是膽寒，急忙推辭道：“下官身子一時怕是不好了，知州大人可找陸通判等辦理日常衙務(wù)�！�
“孫同知切莫心急，本官會送來上好的藥材，定讓你早日好轉(zhuǎn)�！蹦┝�，沈逾白又道：“此次剿滅海賊，孫同知立下大功，州衙沒人能越過你去，孫同知安心養(yǎng)身子便是了�！�
孫同知頭皮發(fā)麻，連連推辭，卻始終擋不住知州大人一片愛護(hù)下屬之心。
更甚至，第二日就有通城最好的藥鋪提著他們的百年人參上門。
孫同知當(dāng)即怒得將伙計連同人參一同趕出去。
他再不敢躲了，當(dāng)天就去了馮家。
依舊是茶室。
依舊是馮知章和唐昌益在對弈，只是氣氛壓抑得讓孫同知冷汗?jié)L滾。
馮知章落下一子，聲音飄忽：“孫同知實(shí)在厲害，竟讓得新任知州如此費(fèi)心，竟為你四處尋醫(yī)問藥�！�
孫同知腿發(fā)軟，急忙道：“我有今日全靠您提攜，必不敢生出二心。”
馮知章并未看他，而是繼續(xù)道：“孫同知一向懂事聽話，我也極放心。只不知怎的這次如此粗心，竟連那沈六元帶了如此多高手在身邊也沒留心�！�
孫同知心直往下沉。
這哪里說的是他不知，分明句句在指責(zé)他有所隱瞞吶。
孫同知急忙解釋：“沈知州來時，確實(shí)帶了二十來號人，可以往那些知州上任，也都要帶隨從奴仆，我實(shí)在沒料到那些人如此驍勇�！�
一直未開口的唐昌益笑了：“能輕易殺了五十海賊的高手，孫同知竟以一句沒料到就搪塞了。”
此次之事全是他安排，以為十拿九穩(wěn)，誰知被一個毛頭小子給反殺，這如何能讓他心氣順暢。
何況孫同知始終與知州大人相隨，竟不知知州大人安排了人馬埋伏，這實(shí)在讓人遐想。
孫同知終于撐不住，腰徹底彎了下來。
“那些人來了后從未出手，我一心盯著知州，見知州整日只知看文書，便疏忽了。我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瞞著您二位做什么�！�
馮知章擺擺手：“孫同知不必驚慌，我們并未怪罪你，往后這州衙的事還需你多多費(fèi)心�！�
孫同知連連應(yīng)是，大大松了口氣，恭敬告退。
待人離開，馮知章才冷下臉：“是我們小瞧了這位沈六元�！�
“啪！”
一聲脆響，卻是唐昌益在棋盤上狠狠落下一子。
“原以為他是去體察民情，誰知他卻是奔著殺海賊去的，怕是該查的不該查的他都查清了。”
否則也不會安排近二十人藏在暗處。
馮知章捻起一枚棋子在手中把玩，一聲冷笑：“查清又如何，你我在此處經(jīng)營多年，他不過二十來人，縱使再有能耐，也翻不起什么浪�！�
能任知州，哪個不是風(fēng)光一時。
到了他的通城，識相的多貪些，待到三年任期滿了，往上多打點(diǎn)些銀兩，便是一個升官等著。
若是那不識相，非要與他們對著干的……
這通城埋的五品知州可不少。
唐昌益神情稍緩，又道：“這位知州大人的確不是凡人，我已多年未吃過這般大的虧了。”
“若他能為我們所用，倒是能幫我們省下不少事。不過這是匹烈馬，想要降服需得費(fèi)一番功夫。”
馮知章自是知道唐昌益的心思。
雖說天高皇帝遠(yuǎn)，若知州頻繁更換也容易引起廟堂警覺。
若能有位能辦事的知州替他們遮掩，那他們往后辦什么事更便利。
上次唐昌益提議時，他并未真正動心。
此次沈逾白這波操作，卻是讓他另眼相看，便起了愛才之心。
他就喜愛與聰明人打交道，不費(fèi)事。
“就怕他自視甚高，一心為公。”
唐昌益嘲諷一笑：“天子都不要他了，他盡忠給誰看？除了投靠我們，他無路可走。他是聰明人，該知道如何趨利避害�！�
不待馮知章應(yīng)話，外面有馮府小廝來稟告：“知州大人差人請老爺三日后去一品樓赴宴�！�
馮知章與唐昌益對視一眼，旋即笑道：“我還未給這位知州大人設(shè)接風(fēng)宴，這位知州大人倒是先擺上酒席了�！�
“那就有勞知章兄先會會這位知州大人了。”
唐昌益笑道。
話音剛落，唐府的小廝帶著請?zhí)M(jìn)來了。
馮知章眼眸微瞇：“這位知州大人心不小啊�！�
竟敢同時請他與唐昌益。
唐昌益也是一聲冷笑：“正好讓知州大人知道這通城究竟是何人說了算！”
待到三天后，他們在一品樓瞧見做了兩大桌的熟人時，兩人眼皮便是一跳。
這位知州大人究竟鬧什么幺蛾子？
沈逾白是最后一個到的。
入了二樓，見該來的都來了，便讓跟隨而來的鄭甲鄭乙將酒放到兩桌子上。
笑著道：“此乃是我淮安縣的名酒，今日特帶來與各位品嘗�！�
眾人自是一番客套，一派歡慶模樣。
待眾人熟識，已是酒過三巡。
那些大戶互相對視，目光頗有深意。
馮知章給一四十多的老者使了個眼色，那老者起身道：“按理說知州大人來上任，我們該擺下接風(fēng)宴，奈何知州大人百般推辭，倒是不知今日怎么還能想起我們這些鄉(xiāng)紳？”
這話落下，眾人看向沈逾白時已是毫不隱藏不愉。
又有人道：“知州大人乃是堂堂五品官，哪里瞧得上咱們這些人�！�
這話已經(jīng)相當(dāng)不給情面。
一方父母官上任，若想過得安穩(wěn)，除了拜會上峰外，還需拜會本地鄉(xiāng)紳。
這些家族在本地盤踞多年，勢力盤根錯節(jié)，輕易不能得罪，否則就是一個架空，堂堂知州怕是連底下的衙役都指揮不動，更別提做出什么政績。
第235章
試探
這位知州大人上任已經(jīng)半個多月，卻一直沒有上門拜訪過這些鄉(xiāng)紳，他們就是以此為借口來率先發(fā)難。
一旦雙方在此時將關(guān)系鬧崩，沈逾白來的時日尚短，大可說是他不懂事，底下的人也會視他于無物。
當(dāng)然，這些只是開胃菜，定有后招等著沈逾白，必會將其架空。
這是孫同知非常樂意見到的場景。
一直稱病的孫同知在得知沈逾白今天要大擺宴席，特意跟隨沈逾白一同來看眾鄉(xiāng)紳收拾沈逾白。
雖說這州衙名義上歸知州管，實(shí)際一直是孫同知在管轄。
可沈逾白最近這一番操作讓孫同知害怕，知道自己不是對手，孫同知就盼望鄉(xiāng)紳們一同出手壓制沈逾白。
卻見沈逾白端著酒杯起身，道：“本官初來貴地，就遇海賊侵?jǐn)_，實(shí)在無暇他顧，還請大家寬恕。”
見沈逾白一飲而盡，眾鄉(xiāng)紳面面相覷。
他們還在試探，知州大人就直接將海賊的事拋出來，究竟是故意為之，還是真心低頭？
若是低頭倒也罷了，若是故意為之，以此來敲打他們，那就另說了……
此事需要再試探一番才可確定。
此次是馮知章開的口：“知州大人好生厲害，竟一來就滅了近五十海賊，實(shí)在讓我等欽佩�！�
那話里并沒有絲毫欽佩之意，反倒帶了一絲嘲諷的意味。
眾人紛紛嗤笑出聲。
“知州大人忙著剿滅海賊，自是沒空理會我等�！�
“大人來之前，這通城可是不太平得很吶。”
這些話傳入周顯耳中，讓他覺得極刺耳。
他當(dāng)即冷下臉。
這些鄉(xiāng)紳今日是要將大人踩下去了。
他上前一步，卻被沈逾白一個眼神制止。
沈逾白只含笑聽著，并未開口。
眾鄉(xiāng)紳氣焰越發(fā)高漲，話語也越發(fā)囂張起來。
知州他們打交道多了，根本未放在眼里。
沈逾白剛剿滅一波山賊，對他們確實(shí)有震懾，可真要論起來，對他們的勢力并無太大影響。
又見沈逾白始終陪著笑臉，就覺得沈逾白這是低了頭，眾人也就越發(fā)不顧及。
馮知章本以為沈逾白會繼續(xù)強(qiáng)硬想抗衡，不成想竟如此溫順，任由他們發(fā)難，讓得他有些意興闌珊。
直到一人道：“知州大人既來了我們通城，便要守我們通城的規(guī)矩！莫要以為你是知州便可隨意放肆！”
沈逾白的酒杯擱在了桌子上，那沉悶的聲音讓得眾人一怔。
狹長的眸子瞥向那人。
四十多歲的年紀(jì)，卻是身寬體胖，三層下巴，雙眼因臉上的肉擠得只剩下一條縫。
沈逾白扭頭問孫同知：“他是誰？”
孫同知心中大喜，立刻道：“他姓甘，單名一個煥字，乃是甘家家主，也是甘氏一族的族長。”
這甘族雖比不得馮族與唐族，卻也是通城排得上號的家族，與多個家族都有姻親。
一旦沈知州跟甘族對上，必將得罪許多氏族，這位沈六元在通城再想做什么就難如登天。
孫同知說完，就希望沈逾白能拿出傻海賊時的強(qiáng)硬來。
果然，沈知州開口了：“我竟不知通城何時由甘族說了算。”
甘煥暗道不好，下意識看向馮、唐二人。
見兩人臉上并未有異常，甘煥便惱怒對上沈逾白：“你莫要強(qiáng)詞奪理，我何時說過通城由甘族說了算？這通城乃是大家的通城，自是由大家一同管著�！�
先將眾人都拖下水，也免得讓他一人得罪馮、唐兩族。
沈逾白卻嗤笑一聲：“原來甘族長說了不算�！�
甘煥臉色就是一紅，接著便是一股惱怒情緒涌上心頭。
不過一個小小知州，竟如此不給他臉面！
“縱使我說了不算，這通城也輪不到你來管！”
沈逾白站起身，雙手負(fù)于身后，仰頭朗聲道：“我乃圣上欽點(diǎn)的通城州知州，乃通城父母官，我竟不知誰要忤逆圣意，竟要替朝廷做主�！�
話音落下，周顯抽出刀子，對著旁邊椅子揮刀，那椅子被劈了兩半。
兩桌鄉(xiāng)紳竟齊齊失語。
縱使他們在自己的地界上如何囂張，明面上也不能說出不將朝廷放在眼里的話。
此話一出，無異于謀反，那護(hù)衛(wèi)的刀怕就要架在他們的脖子上。
他們才想起這位知州身邊的護(hù)衛(wèi)輕易就將海賊剿滅。
馮知章瞥了眼甘煥，心底暗罵一聲“蠢貨”。
明明是率先發(fā)難，竟讓沈逾白給壓制得毫無還手之力，實(shí)在沒用。
他便看向唐昌益。
此時唐昌益開口打圓場：“沈知州言重了，怎的就扣了這么大個帽子下來，不知道的還以為知州大人要惹事�！�
接下來的話就帶了一絲警告：“再者，沈知州一個五品官也代表不了朝廷�！�
弄你可不等同弄朝廷。
即便你身邊的二十名護(hù)衛(wèi)再厲害，也擋不住這么多世家的圍攻。
沈逾白自是聽懂了他話外之意，又是一笑：“本官也是想將通城治理好�！�
甘煥有種大仇得報的快感。
縱使你是朝廷授官又如何，來了通城境地，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
“既想好好當(dāng)你的官，就莫要得罪我等�！�
甘煥一甩衣袍，頗有上位者的氣勢。
唐昌益也對沈逾白的服軟頗為滿意。
如此一來，往后的一切也就好辦了。
眾鄉(xiāng)紳看向沈逾白的眼神都帶了一絲輕蔑。
往后這位知州要仰他們鼻息過活了。
沈逾白輕笑：“早便知甘家主如此為通城著想，定然會慷慨解囊�！�
甘煥眼底的嘲諷更甚。
還以為這位知州是個剛正性子，一來就是剿匪滅海賊，又開口朝廷閉口做主，原以為是要與他們叫板。
誰成想一切不過是為了增加籌碼，此時好問他們要錢，比才走的那位更貪。
不過官字兩個口，只要喂飽了，往后你好我好大家好，也就不費(fèi)事了。
“說吧，要多少？”
沈逾白對周顯使了個眼色，周顯從懷里掏出一張紙，展開，從上面找到甘煥的名字，朗聲道：“甘煥，捐款一千兩�！�
甘老爺?shù)男瓦@般僵在臉上，轉(zhuǎn)瞬便是滿意不可置信，聲音尖銳：“多少？一千兩？！”
這位知州上任還不到一個月，竟張口就是一千兩，貪得太過了！
周顯一雙虎目瞪向他：“再敢打攪，割了你的舌頭！”
手中的刀在燭火的照耀下冒著森然殺氣，讓甘煥感覺喉嚨有些疼，只得狠狠盯著沈逾白，卻不敢多話。
而周顯將目光落在紙張最上面，朗聲道：“馮知章馮老爺，捐款五千兩！”
馮知章臉色沉下來。
“唐昌益唐老爺，捐款五千兩！”
唐昌益握緊拳頭。
其他鄉(xiāng)紳心中突然生出一個詭異的念頭：他們的名字不會也都在上面吧？
果然，在場眾人的名字一一從周顯口中念出，每個人根據(jù)家族大小、富庶情況分派了不同的捐款數(shù)額。
眾人看向沈逾白的目光在噴火。
這究竟是來做官的，還是來搶錢的？！
第236章
我命休矣！
“知州大人這是何意？”
唐昌益再次開口，只是此次是真實(shí)帶了怒氣。
他打交道的知州沒有上十個也有七八個了，從沒遇見這種直接分派要錢的情景，今天真是長見識了。
沈逾白理所當(dāng)然道：“本官此次殺海賊四十八人，護(hù)了你們周全，卻惹惱了海賊，他們必定要來報仇，下次再來可就不是幾十人。若無朝廷庇護(hù)，你們?nèi)绾文鼙Ｈ迦�？�?br />
唐昌益被氣笑了。
那海賊就是他們養(yǎng)的，用得著朝廷保全？
其他鄉(xiāng)紳神情更是跟吞了蒼蠅一樣難受。
就有人道：“我們自家養(yǎng)了護(hù)院，用不著知州大人費(fèi)心�！�
“知州大人還是管好自己吧�！�
“一個知州拿什么來抵抗水賊？靠那些護(hù)衛(wèi)還是州衙那些衙役？你們知道有多少海賊嗎？”
鄉(xiāng)紳們憤憤不平。
就連一直未吭聲的馮知章都強(qiáng)忍著怒氣道：“知州大人也不怕胃口太大撐破肚子！”
沈逾白眸子往眾位鄉(xiāng)紳臉上一一掃過，最后落在馮知章臉上，勾唇一笑：“馮老爺多慮了，這銀錢本官一文不取。此次募捐的所有銀錢，均會用來組建自衛(wèi)隊，以抵擋海賊侵?jǐn)_�！�
鄉(xiāng)紳們懵了。
抵擋誰？
海賊？
是他們做夢沒醒還是知州大人還看不清形勢？
馮知章終于維持不住一貫的從容，錯愕地問沈逾白：“你要我們花錢去抵擋海賊？！”
沈逾白道：“海賊侵?jǐn)_我通城多年，導(dǎo)致民不聊生，各位也飽受其害。想要讓通城百姓日子過得好，必要解決海賊禍患。此次滅了一波海賊，大振民心，本官已向圣上報了這一喜訊，本官并不貪功，各位慷慨解囊，捐贈銀錢的單子也一并交了上去，圣上見此必對各位大加贊賞�！�
眾人臉皮肉眼可見地抽搐著。
唐昌益一張紅臉更紅了幾分，整個五官都有些扭曲。
剛剛他說什么？
已經(jīng)將捐款名單呈交給天子了？
若是他們不捐，豈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一名鄉(xiāng)紳喘著粗氣，怒喝道：“豎子敢爾！”
眾人終于反應(yīng)過來，紛紛怒視沈逾白，那眼神恨不能將沈逾白生吞活剝。
沈逾白從容拿出一張銀票放到桌子上，道：“孫同知所捐贈的一千兩已在此處，剩余的煩請各位三日內(nèi)交上來。誰若不交，休怪本官告到御前！”
眾人心頭一振，旋即如刀子般的目光就落到站在沈逾白身后的孫同知身上。
孫同知眼前一黑，只覺天旋地轉(zhuǎn)。
待緩過神，心中只剩四個字：我命休矣！
再看向沈逾白，就見其已拿了銀票，帶著一眾護(hù)衛(wèi)大步流星地離開。
孫同知心頭猛跳，知道他再待在這兒必然慘烈，只能咬牙朝著沈逾白疾沖而去。
待到沈逾白一行人離開酒樓，甘煥頭一個怒罵出聲：“養(yǎng)條狗還知道跟咱搖尾巴，咱大把銀子喂著姓孫的，如今那姓孫的卻吵姓沈的搖尾巴，銀子都花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們當(dāng)然恨一來就敢掐他們命脈的知州，可更狠叛徒。
有人道：“莫要中了姓沈的挑撥，孫同知這些年做事如何你我都是看在眼里的�！�
“狗會因為你丟塊骨頭就朝你搖尾巴，也會因別人丟塊骨頭朝別人搖尾巴。”
“我早就覺得姓孫的不行，如此重要的位置豈能讓一外人占著？如今倒好，背后捅我們一刀�！�
“或許此次剿滅海賊也有他的功勞！”
唐昌益大喝一聲：“好了，也不瞧瞧這是在哪兒！”
眾人這才想起還在酒樓里。
一向頗有城府的眾人被氣瘋了，當(dāng)眾就是破口大罵。
好在今日一品樓被包了場，除了酒樓的伙計和掌柜之外，沒其他人，封口也容易。
就算有其他人在他們也不怕。
在這通城，沒人敢得罪他們這么多家族。
“唐老爺說此事該如何處置？”
甘煥壓著怒火問道。
此次給沈逾白下馬威的就是唐昌益，不僅沒把沈逾白也嚇住，反而讓他借機(jī)立下大功，竟還能向圣上邀功，反來逼迫他們。
他們在通城囂張多年，從來沒落入如此窘境，心里自然對唐昌益有怨氣。
唐昌益丟下一句“我如何知道”就甩袖離開。
一頓宴席只剩下不歡而散。
等眾鄉(xiāng)紳陸續(xù)離開，酒樓角落才走出一道身著青色衣衫的男子。
沈逾白微微側(cè)頭：“孫同知，你聽到他們的話了吧？”
站在沈逾白身后的孫同知臉色慘白如紙。
他從替那些大族辦事起，就一直卑躬屈膝。
他自知被他們瞧不起，可也沒想到他竟被那些人當(dāng)成狗。
不過這與得罪那些大家大族所產(chǎn)生的后果比起來，實(shí)在不值一提。
在通城，從生到死都逃不開這些大族的掌控。
孫同知給他們辦事越久，對他們的畏懼就越盛。
他眼中滿是絕望：“您為何要如此害我？”
從拉著他剿滅海賊，到幫他請大夫買藥，再到今日捏造的他捐獻(xiàn)一千兩的事，每一件都是將他往死路上逼�。�
“您可知他們在通城的勢力？或許用不了兩三日，我一家老小就要沒了！”
沈逾白終于回過頭，一雙漆黑的眸子卻如深潭：“他們當(dāng)孫同知為狗，可孫同知卻是整個通城州百姓的天�！�
孫同知渾身一振，旋即連連搖頭：“我不過一個小小的同知，哪里能與他們抗衡。我連自己一家老小都護(hù)不住，哪里護(hù)得住整個州的百姓。”
抬頭看向沈逾白，冷笑道：“知州大人以為剿滅了一波海賊便能拿捏他們？此次你不過占了個先機(jī)，他們已經(jīng)對你有所防備，下次再動手，必定是一擊必殺，你的奏章也出不了丹陽。”
沈逾白瑰麗的唇上揚(yáng)，笑容帶了一絲狠厲：“孫同知最好祈求此局本官能贏，否則孫同知全家只能與本官一同身死于此�！�
孫同知心頭狂跳，不自覺道：“我可與他們訴清來龍去脈，一切都是你的挑撥�！�
沈逾白的笑容加深：“你以為他們會在意你是否清白？此次的損失必要有人背鍋，本官以為此人必不會是各位鄉(xiāng)紳老爺。”
話音落下，沈逾白頭也不回離開。
留在原地的孫同知卻是如墜冰窟。
第237章
水至清則無魚
眼看沈逾白越走越遠(yuǎn)，他卻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即便不愿承認(rèn)，他也知道自己完了。
從那些海賊被沈逾白藏在暗處的人擊殺，他就要擔(dān)下大責(zé)。
再到之后，他被沈逾白逼迫讓李班頭調(diào)動了衙役，這就是犯了大忌。
那日情急之下，他只得權(quán)宜之計，想著事后再與馮老爺、唐老爺好好解釋一番。
可今日他才知道，自己在他們心中竟如此不堪。
誰會在乎一條狗是否清白？
他們只會覺得這條狗背叛主子了。
而沈逾白當(dāng)眾拿出的一千兩銀票，更是將他最后一點(diǎn)希望給湮滅了。
他們一旦對他有懷疑，往后他做的一切都是別有用心。
即便將沈知州給弄掉了，他在他們眼中仍舊是個背主之人，往后必定會被清算。
沈逾白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馮老爺?shù)热藢λ麘岩伞?br />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他這一招，卻還是無解。
這便是陽謀。
如今的他若想活命，只能倒向沈逾白。
可沈逾白一個小小的知州，帶著區(qū)區(qū)二十人，又如何是那些大戶大族的對手？
一旦沈知州喪命，也就是他孫家的滅頂之日。
……
“大人，那孫同知并未跟來，他是否還未歸順？”
周顯往身后看了會兒，便恭敬問沈逾白。
沈逾白道：“總要掙扎一番�！�
“那孫同知就是一個大貪官，砍了也就是了，何必費(fèi)這么多心思收服他？”
周顯很瞧不上那孫同知。
若不是他與馮知章等人里應(yīng)外合，也不能瞞著朝廷那么多年。
沈逾白眸光深沉：“通城州衙實(shí)際管事的就是孫柏，將他籠住，那些衙役們便能指使得動。通城這灘水太深了，想要攪動，必要削弱對方力量為己所用�！�
他如今不過占了個先機(jī)，得了一功。
可他手頭的人與馮知章等人的下屬人數(shù)不能比。
想要將通城治理好，想要讓通城百姓能過上好日子，最先要做的，就是把州衙的人為自己所用。
光靠周顯等二十人，實(shí)在雙拳難敵四手。
“可以將孫同知廢了，再扶持一個自己的人上去，這樣豈不是對大人更忠誠？”
周顯疑惑問道。
沈逾白輕笑一聲：“孫同知在州衙經(jīng)營多年，絕非他人一朝一夕就能取代。若清算了孫柏，他底下的人是否要一同清算？如此大動干戈，必然逼迫他們徹底倒向馮知章。不如讓他們?yōu)槲宜�，將功補(bǔ)過�！�
水至清則無魚，既然要用人，就要容人。
那孫柏籠絡(luò)下屬人心的手段是極強(qiáng)的，只要斷了他在馮知章那兒的路，孫柏為了自己活命也會對他忠心。
周顯若有所思。
“就怕孫同知當(dāng)墻頭草，到時從兩邊收取利益。”
沈逾白道：“明日往全城貼告示，此次衙役們擊殺海賊有功，每人賞銀十兩，名字都要寫詳細(xì)。”
周顯一怔，隨即臉上多了一抹驚詫。
再看沈逾白時，目光里的欽佩又多了幾分。
書生雖文弱，一筆可殺千人。
或許，知州大人真可將此地治理成世外桃源。
思索間，就見沈逾白抬腿走向路邊一個攤販。
周顯旋即便是一驚。
難不成此人是大人安插在此處的眼線？
是了，依照大人算無遺漏的性子，今日必然不會只帶他和孫同知前來赴宴。
一旦馮知章等人埋伏大量刀斧手，不顧一切沖出來，他一人雖能護(hù)著大人離開，卻也實(shí)在冒險。
大人必定是算到那等場景，特意留有后手。
他一直跟隨大人，竟不知大人何時布的局。
那攤販還很眼生，不是他的護(hù)衛(wèi)。
原來大人還有其他親信？
想到此處，周顯便有些不忿。
目光在那攤販身上游弋，只站在那處，渾身都是破綻。
實(shí)在不堪一擊。
周顯便挺直腰桿，走到攤販面前時雙手抱住長刀，很是居高臨下。
一看武功就沒練到家，拿什么與他斗？
就聽沈逾白問道：“這酥餅如何賣？”
周顯一愣。
嗯？
買酥餅？
“兩個大錢一塊，老爺您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