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雖然這個年代的木板床比不上陸顏前世睡的席夢思，可能睡得上就不錯了。
“你先睡吧�！鳖櫫乇笨戳丝赐膺叄骸暗瘸情T下鎖，我們就趕回去�！�
倒不是怕一夜未歸被人說到。
而是明天就要去逃荒，顧霖北一猜就知道周村長肯定會早早出門。他們必須得趕回去，尤其明天宋家發(fā)現(xiàn)東西沒了，解釋不清楚。
陸顏可不在意這些。
畢竟，她昨天搬空了顧家的糧倉，今天空了宋家的倉庫。
若是有人仔細想想就能懷疑到她身上。
但那又怎么樣呢？
那么多東西平白消失，他們就算去報官，也賴不到陸顏身上。再說了，安縣亂成這樣，遂城更是在昨天破城了。
這會兒，官府也沒空管這些破事了。
陸顏根本就不帶怕的。
但看到顧霖北這樣子，陸顏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明天路上還要逃荒，你最好也休息會�！�
畢竟，一大幫子人一起上路。
顧霖北就是想進空間好好休息會，都比較困難了。
“好，我瞇一會�！�
顧霖北和陸顏不一樣，陸顏喜歡睡懶覺，但顧霖北的生物鐘似乎固定了。
每天天還沒亮，他便起來了。
陸顏聽他這么說，便也只是點了點頭然后直接就閉上了眼。
顧霖北按著時間差不多，才將陸顏叫醒。
夫妻兩人一路同行，直接回了小河村。
可誰都沒想到，剛剛回到小河村就看到自家門口直接就被人圍了。陸顏推開人群后，看到的就是顧老太哭天搶地的模樣。
“老五，老六啊，爹娘知道錯了！你們就原諒我們這一次，回來吧！”
哭喊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聽得陸顏耳朵嗡嗡的。
她扭頭，轉(zhuǎn)而看向了顧霖北。
之前分家就是為了接下來的好日子，沒想到家都分了，什么都沒要，現(xiàn)在又纏上他們了。
顧霖北的臉上顯然也帶上了無奈，但對上自家媳婦這副模樣，顧霖北安撫似的拍了拍陸顏的胳膊：“我來處理�！�
畢竟那是他媳婦兒，顧霖北也不忍心陸顏一次又一次為了他不斷出頭，受委屈。
陸顏聞言，便也點了點頭。
她確實也不想摻和這些事情了，便干脆站在人群后邊看熱鬧。
顧霖北繞路到院子后邊，然后直接翻墻進了院子。
這會兒，院子里虞念和顧霖軒兩人都是臉色難看。清清從小就是被顧老太嚇大的，這會直接躲在顧霖軒身后探出個小腦袋看向外邊。
顧霖北從后院出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尤其是顧老太，一看到顧霖北瞬間就紅了眼。
“兒啊�！�
顧老太上來就開口。
顧霖北剛才在人群外，就已經(jīng)弄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這娘，有錢的時候生怕自己巴上去，如今家里沒了糧食，又將他當(dāng)成了退路。
“兒啊，你幫幫爹娘和哥哥……我們家里的糧食都沒了啊�！�
“行啊，您和爹是我和老六的責(zé)任，你們跟著我們養(yǎng)老。其余的幾個哥哥，我就一個人肯定是養(yǎng)不起的。不過他們有手有腳，肯定不需要我養(yǎng)的。”
顧霖北這話一出，老顧家一群人個個臉色怪異。
尤其是顧老太，哭嚎都嚎不下去了。
這可不是她想要的結(jié)果，她想要的明明是顧霖北照顧他們一家。就像從前那樣，哪怕幾個兒子也要下地，但也不至于所有的擔(dān)子都壓在他們身上的。
“老五啊，咱們一家人都不容易。你非要把事情做的那么絕嗎？”
顧老頭這時候終于開了口。
他現(xiàn)在所有囂張的氣焰，都是基于陸顏不在。
可是，就在顧老頭這話說出口之后，陸顏緩緩從人群后方走了上來。她站在人群里，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里都是笑意。
她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展現(xiàn)出極其明顯的攻擊性。
顧老頭到了嘴邊的話噎了一下，瞬間臉上的神情就變得詭異起來。
“爹，供養(yǎng)二哥可不是我們一家人的責(zé)任�！鳖櫫乇鄙袂樘故�，再看向村里人，嘴角微微勾起：“這一路上，危險重重。要是有個獵戶照應(yīng)著點，大家怕也走的順利些不是？”
顧霖北這話的暗示已經(jīng)很明顯了。
周村長那邊，在他和老顧家怕是只能選一個。
第115章
逃荒路上
一邊是三天兩頭鬧幺蛾子的老顧家，另一邊則是全村唯一的獵戶顧霖北。周村長覺得，自己著實是沒什么好猶豫的。
這片刻功夫，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
但是顧老太和顧老頭明顯還沒認清楚他們現(xiàn)在的處境：“你幾個哥哥也是爹娘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你非要事情做得這么絕嗎？”
“絕嗎？一個人的肩膀養(yǎng)活一家子，還要讓我?guī)透绺鐐凁B(yǎng)孩子？”
顧霖北的聲音很輕，漆黑的一雙眼底都是嘲弄。
顧老頭和顧老太想到從前對顧霖北的態(tài)度，莫名都有些心虛。
實在是，這些年顧霖北和顧霖軒就是家里隨時可以被犧牲的兩個孩子，已經(jīng)習(xí)慣了顧霖北的付出，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老五�！�
顧老太咬了咬牙，滿臉認真地看著顧霖北。
“你二哥二嫂現(xiàn)在很受宋員外重視，你幫幫他們，肯定不會吃虧的�！鳖櫪咸秸f，越覺得自己說得對：“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糧食還給你們的�！�
顧老太說得滿臉認真。
從前沒想過要去逃荒，把顧老五和顧老六分出去就是最明智的決定。
可是現(xiàn)在，要去逃荒了。
顧霖北那一身的力氣，再加上陸顏竟然能從狼群當(dāng)中全身而退�？墒�，現(xiàn)在……
“行了，再不走這估計就要走不成了�！�
陸顏抬頭看了看天色，莫名就有種不安感。
總感覺，劇情徹底失去了掌控。陸顏和虞念現(xiàn)在所處的環(huán)境，就是完全靠命了。
尤其是打仗這事，徹底讓他們對劇情的了解失去了控制。
“是是是�！�
村長聞言，也是深覺有理。
但很明顯，村長選擇了站在陸顏和顧霖北這邊。
“這……”
顧老太的話都還沒說完，宋嬌娥已經(jīng)從人群里站了出來：“五弟，五弟妹，你們可想好了�！�
宋嬌娥說著，理了理耳廓的碎發(fā)。
她滿臉都帶著笑意：“我們可是約了和宋家一路同行，這樣對安全也算是有個保障。你們現(xiàn)在讓村長倉促做了決定，之后只怕……”
宋嬌娥一臉的高傲。
是啊，她本來生來就是天之驕女。
之前在陸顏手里吃了苦頭，日子不好過。但現(xiàn)在，有了娘家作依靠，她又是之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了。
陸顏看了一眼宋嬌娥，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既然如此，那就分開走。”
“這……”
周村長明顯有些犯難，想要開口再撮合撮合這兩邊的關(guān)系，但顯然宋嬌娥和陸顏都沒打算給他們這個依靠。
“村長，你可得想清楚了，和老五他們一路，哪能比得上我們宋家？我爹可是找了好幾個護衛(wèi)�！�
宋嬌娥這話說出口，周村長自然面露難色。
看熱鬧的人們，也是七嘴八舌。
“還是跟著老五他們一起吧，那宋家畢竟是大戶人家，哪能伸手幫咱們這些村民？”
“要不還是跟著宋家吧，老五再厲害，終究只有一個人�！�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周村長明顯為難起來。
倒是顧霖北，也知道不能再這么耽擱下去了。
顧霖北直接開了口：“這樣吧，咱們分兩個隊伍，跟著宋家走的往左邊走。跟著我們走的，到右邊來�！�
顧霖北這是直接把抉擇交到了大家伙手里。
這一下，周村長都愣了一下。
但，那些村民可不管周村長的打算。好幾個，已經(jīng)分別站在了左右兩邊的隊伍。
很快，村民們就選的都差不多了。
顧霖北作為村里的獵戶，自然是有不少人跟著他們的。約莫占了村里人的三分之二，而跟著宋家的，也就只有和顧老太交好的那幾家。
片刻之間，所有人都看著周村長。
這會，就等著村長做決定了。
當(dāng)然，周村長在小河村這么些年，大家伙對他都是信服的。所以，兩方的人都盼著周村長能跟著他們一起走。
“老五，你……你還真是冥頑不靈。能跟著宋家一起走，有什么不好的？”
“別以為，你那點三腳貓功夫，能護得了那么多人�！�
作為村里的一份子，顧家的夫妻倆自然也想要爭取一番。
“這就不勞煩爹娘操心了�！鳖櫫乇笨戳艘谎勰沁叺姆蚱迋z，既然都要去逃荒了那就沒必要再留著臉面了。
“行啊，你可別來求我們�！�
顧老太看著這個鐵了心的兒子，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但想到，這是顧霖北和陸顏那小賤人的選擇。顧老太又覺得，也該讓顧霖北他們長長記性。
“那我跟老五一起。”
很快，周村長就做了決定。
聽到這話的時候，跟著顧霖北的那幾個村民臉上都露出了濃濃的笑意。
“太好了，有村長做定海神針，咱們可沒啥怕的咯�！�
“就是，還有老五，畢竟是能打獵的，還能有啥比那山里的野豬更恐怖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滿臉的興奮。
瞧見他們這樣子，宋嬌娥眼底劃過一抹怨毒。
一行人很快就走上了逃荒的路，因為天氣太熱，才走了沒多遠，大家伙就是滿頭的汗水。
陸顏和虞念坐在牛車上，偶爾幫顧霖北換著趕趕牛車。
而顧霖軒則拿著一本書坐在旁邊。
“陽光底下不宜看書！”
虞念側(cè)過身，將顧霖軒手里的書抽走，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顧霖軒對上女孩明媚的一雙眼，顧霖軒的臉瞬間就紅了。
“喲，這往后是準備參加科舉？”
陸顏叼著根狗尾巴草，很不走心地開了口。
面對陸顏的打趣，顧霖軒卻是神情認真：“是的，五嫂。”
他頓了頓，神情嚴肅：“都說京城遍地權(quán)貴，我也是想咱們家需要有一個依靠�！�
參加科舉，從前的顧霖軒是想都不敢想。
但是自從有了虞念，他就重新燃起了希望。
按照虞念的預(yù)測，再有一個月，他就能站起來了。無疑，這對顧霖軒是個極好的消息。
所以，提前準備著也沒錯。
這一路走得無比疲憊，而此時此刻老顧家一群人剛剛到達安縣縣城。
然而，才剛剛走到城門樓下。
宋嬌娥就看到一群人站在那邊沖著他們招手：“嬌娥啊�！�
是宋員外和宋夫人。
兩個人這會，衣衫單薄，滿臉倉皇。
宋嬌娥一看到爹娘這樣，心里頓時“咯噔”一下。等她走近了，就察覺到了怪異之處。
宋家一群人，什么東西都沒帶。
原本說好逃荒路上贊助給老顧家的糧食，也不見蹤影。
“爹，娘，你們這是怎么回事？”宋嬌娥嘴唇顫抖，甚至無法接受現(xiàn)在的狀況。
“安縣……北邊打起來了。要不是咱們逃得早……”
宋夫人滿倉皇。
現(xiàn)在是安縣。
估計用不了多久，安縣就會被攻破。所以，城里的百姓現(xiàn)在都是匆匆忙忙往外跑。
宋嬌娥臉色難看，下意識問的話就是：“爹娘，你們的東西呢？糧食呢？”
對，這才是老顧家最關(guān)心的事情。
畢竟，他們家?guī)旆恳部樟�，現(xiàn)在還想等著宋家?guī)鸵r。
“別提了，咱們家的倉庫全空了。這一路上，爹娘都要靠你了�！�
別說是庫房。
昨天就那么一晚上，整個宋家的東西全空了。就連睡著之中蓋在身上的床單被褥和衣服……
全都沒了。
“娘，你說啥呢……”
宋嬌娥現(xiàn)在都沒能從婆家被人搬空的現(xiàn)實里回過神來，又聽說娘家的東西也沒了，這會整個人眼睛珠子都瞪大了。
“家里昨晚遭了賊，肯定是那些個逃荒過來的災(zāi)民……今早咱們就想去報官�？砂部h不是打起來了嗎？就沒辦法……”
宋夫人說著，都是淚。
倒是宋員外一句話沒說。
宋嬌娥卻是皺起眉頭，看向宋夫人：“娘，您是說家里的東西是被災(zāi)民偷的？”
她說完，還搖了搖頭：“不可能的，肯定是陸顏�！�
“開什么玩笑，咱家連家具到院子里的大缸都沒了，你那妯娌再厲害，也不能一晚上搬走這么多東西吧？”宋夫人揉著眉心，全然不知道她昨天和宋員外是中了迷藥的。
不過，這些都不要緊。
因為就在這時候，一大群人狼狽不已地跑了過來。
“快，安縣破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一群人狼狽往外沖。
宋嬌娥一家子臉色蒼白，一時不知道說什么。他們抬步欲走，就是這時，一隊穿著甲胄的士兵直接從城門內(nèi)沖了出來。
四散逃竄的災(zāi)民，才剛剛跑出去沒多遠。
當(dāng)即就被士兵抓住，然后……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片刻。
緊接著……
就聽到一聲慘叫：“殺人了！”
隨著這個聲音驟然響起，一群人四下逃竄，個個人滿臉驚恐。宋嬌娥也被眼前這一幕給嚇傻了眼，宋夫人沖上來就想護著宋嬌娥一起逃跑。
然而，身后已經(jīng)沖出來一個穿著甲胄的士兵。
不等宋嬌娥反應(yīng)過來，士兵手里的長矛已經(jīng)直接捅穿了宋夫人的身體。
宋嬌娥看著母親身上的傷，可謂目眥欲裂。
“娘。”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然而，來不及多想宋員外卻是直接沖了過來一把抓住宋嬌娥的胳膊。
“快走�！�
宋員外抓著宋嬌娥的手，直接就往外邊的樹林中逃竄。而老顧家一群人，也顧不得多想，匆匆忙忙就往外跑。
“老四，你等等我�！�
不遠處傳來萬梅的聲音，然而顧老四卻是連回頭的動作都沒有。
幾個身穿甲胄的士兵上前，直接就抓住了萬梅的胳膊。
“喲，這娘們長得真不錯�！�
兩個齊越國士兵，滿臉猙獰地看著萬梅，說出來的話更是污言穢語。
萬梅下意識抬頭看向顧老四的方向。
“相公……”
她開口想要叫那邊的人，然而顧老四只是回頭看了一眼。
然后，在萬梅充滿希冀的目光里，顧老四跑得比鬼都快。
尤其，萬梅在老顧家這么多年，也是跟著顧老四下過地的。但她從沒見過顧老四跑這么快。
“哈哈哈，這么早就叫上相公了？沒事，一會相公滿足你�！�
幾個齊越國的士兵，直接沖上來將萬梅拉扯著往城門里邊走。
也是直到此時，萬梅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曾經(jīng)的執(zhí)拗有多可悲。
這一瞬，她想到的不是顧老四。
而是那個，因為她受了不少委屈和偏見的女兒。想到清清的時候，萬梅的眼眶里忽然就有了淚水。
從前她嫌棄清清是個女兒，覺得是她讓自己傷了身子，再也生不出孩子。
可是……
那些年里，她一直將所有的好東西全都留給了顧老四。
她從來沒從顧老四手里得到過任何好處，只因為那些人都說丈夫才是她的天，她就不顧一切地追著顧老四身后走。
可她忘了，在她身后也跟著個小小的孩子。
在她受傷的時候，是清清對著她噓寒問暖。
清清不會說話，所以她用呼氣的方式，安撫萬梅。
在她疲憊的時候，是那個小小的身影踉踉蹌蹌為她搬來泡腳的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