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寧禎:“……”
她搖鈴,叫女傭沏茶上樓。
這么一折騰,就到了下午四點,老宅的祭祀要開始了。
寧禎和盛長裕一起下樓,去祠堂。
老夫人的院子里,普玄大師剛剛離開。
老宅的祠堂,位于整個園子的西南角,修建得很是奢華。
寧禎和盛長裕踩著半下午的日光,緩步而行。
“等會兒我們吃了年夜飯就走,出去賞燈、看煙火,過了夜里十二點,你再回娘家�!笔㈤L裕說。
寧禎:“好,聽您的安排�!�
“我過生日,你送了禮物;你過生日,想要什么?”他問。
寧禎:“那我要一樣,您一定要答應(yīng)。”
“獅子大開口?”
“對�!�
“可以,看在你過生日的份上�!笔㈤L裕痛快道。
寧禎:“等會兒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您都穩(wěn)住脾氣,不要生氣。這是我想要的生日禮物�!�
盛長裕眸色一沉:“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未雨綢繆。您先記在心上,發(fā)脾氣的時候想想我這個話,行嗎?”寧禎說。
盛長裕:“你如實告訴我�!�
“真沒什么事,我只是這么一說�!睂幍澬Φ�,“我的生日禮,能拿到嗎?”
盛長裕端詳她。
見她不露端倪,他沒有繼續(xù)勉強。
“……每次過年,都沒什么好事,我還以為今年會例外�!笔㈤L裕冷冷道。
他的好心情,一掃而空。
一片云飄過來,遮住了日光,天又開始陰了。
他心頭的陽光,也被掃走了。
祭祀的祠堂寬大,三間寬敞又高大的上房,供著祖宗牌位;院子里搭了棚子,放了爐鼎,燒絹帛也在這個爐鼎里。
滿院子的人,小輩們分男女站好;長輩都陪著老夫人,在祠堂里面。
“……大師說,過年可能有場火。一旦有火,來年子嗣興旺�!崩戏蛉藢︽ㄦ舱f。
嬸母很清楚老夫人此前最盼子嗣,跟著笑道:“大師這么靈驗,一定會成的。過年燭火多,每年都有一兩場小火�!�
老夫人:“他突然登門,我也是意料之外�!�
臉上有笑。
盛長裕進來,輕松氣氛頓時一凝。
老夫人瞧見他,很想抱怨幾句,說他以往逢年過節(jié)不來祭祖。但抱怨說完,估計這逆子抬腳就走,好好除夕又一團糟。
“姆媽�!笔㈤L裕走到了老夫人跟前,臉色不悅。
老夫人看到他這樣,有點惱火:好好的,答應(yīng)了來祭祀,又甩臉子。
不如不來。
“到點了?開始吧�!崩戏蛉藳]多寒暄,叮囑說。
盛家的祭祀開始。
里面上香,外面燒絹帛。
突然,絹帛火苗猛竄,不像是正常的火。
“快讓開!”
“當(dāng)心!怎么回事?”
火苗躥得太高,一下子就燒灼了棚子,把棚頂燒穿了。
眾人嚇得退后。
總管事急忙吩咐去提水,準備撲火。
老夫人從里面出來:“別別,不燒到房子,就讓它燒,把這個棚子燒了都行�!�
大師剛剛才說,有個火災(zāi)會興旺,結(jié)果火這么快就起來了。
簡直靈驗。
老夫人巴不得。
眾人七嘴八舌詢問,也知道了緣由,故而沒人阻止,紛紛退出來,等待棚子燒完。
家丁拎著水桶,防止火勢蔓延。
盛長裕的濃眉,死死擰在一起。他去看站他母親身邊的寧禎,用眼神詢問她怎么回事。
寧禎避開他視線。
棚子燒完了,濃煙尚未散盡,眾人還站在祠堂門口。
突然,有個女傭跑過來,大哭著喊:“老夫人,姨太太自盡了!”
眾人:“……”
盛長裕:“……”
第091章
玩火自焚
除夕夜,寒冷刺骨,蘇城煙火彌漫了夜空,絢麗無邊。
盛家老宅卻沒有吃年夜飯。
老夫人和盛長裕趕去了軍醫(yī)院,因為徐芳渡割腕自殺,流了一床的血。
寧禎操持大廚房,把年夜飯分發(fā)下去,叫每個院子自己吃飯,或者小聚。
她又吩咐各處當(dāng)值的:“看好火燭,處處都當(dāng)心。”
她自己回到摘玉居。
寧禎的四個傭人,都是她從娘家?guī)淼�,沒有添盛家的人。
飯菜上桌,寧禎心情還不錯。
“事成了�!睂幍澬Φ�,“我都想喝點酒。又怕萬一督軍回來聞到了酒味,不好解釋。”
曹媽:“夫人,要穩(wěn)住�!�
寧禎:“以茶代酒。”
寧禎叫她們四個人陪坐,用茶水碰杯。
“順利的一年。希望明年更順�!睂幍澋�。
幾個人恭賀她。
年夜飯的菜,有紅燒牛肉,寧禎夾了大半碗吃。
軍醫(yī)院里,氣氛緊凝。
遠處的煙火劃破天際,時不時點亮病房的玻璃窗,映得滿室輝煌,又一閃而過。
燦爛又短暫。
盛長裕和老夫人都在病房,母子倆沉默不語。
老夫人眼底有對徐芳渡的擔(dān)憂,也有對盛長裕的埋怨。
徐芳渡悠悠轉(zhuǎn)醒。
老夫人急忙上前:“阿渡,阿渡你感覺如何?你這個傻孩子……”
徐芳渡的眼淚禁不住。
老夫人:“別哭別哭。已經(jīng)吃了這么大的苦頭了,越哭越虛。好好養(yǎng)著�!�
徐芳渡眼淚朦朧,往老夫人身后看:“姆媽,您和裕哥都來看我了。”
老夫人看向盛長裕,示意他上前。
盛長�?拷鼛追�,眉頭緊蹙:“你有什么想不開的,大過年這樣添堵?”
老夫人一口氣差點噎死。
她忍不�。骸鞍⒍蛇躺著,你就這樣說話嗎?”
盛長裕神色更差:“她自殺,不是遭遇了不測。我不這么說話,怎么說話?”
老夫人:“……”
徐芳渡用力握住老夫人的手。
她是割了左手的手腕,右手完好。只是右手沒什么力氣了,肌膚冰涼。
“姆媽,裕哥,都是我不好。我只是很害怕�!毙旆级陕曇衾餂]了哭腔,只是眼淚還懸掛在眼睫上。
“你怕什么�。俊崩戏蛉岁P(guān)切,“有我在,你什么也不用怕�!�
徐芳渡:“我不僅僅怕自己洗不清嫌疑,也怕姆媽替我受氣�!�
她頓了頓,繼續(xù)說,“之前,姚小姐的衣裳里別了針,夫人非要說她的箱籠進過我的院子,暗示我動了手腳�!�
盛長裕眉頭蹙得更深:“沒人翻舊賬,除了你自己。”
徐芳渡眼睫潮濕:“裕哥,那件小事,我至今都解釋不清。哪怕我想解釋,也只是翻舊賬。
今晚出了這么大的事,我越發(fā)說不明白了。夫人肯定會怪在我頭上,到時候我百口莫辯,姆媽也會跟著我受氣�!�
老夫人表情倏然一變。
盛長裕反而不蹙眉了。他眼睛里有點笑,笑得莫名其妙:“今晚的事,跟你沒關(guān)系嗎?”
徐芳渡:“裕哥,我在老宅比夫人人脈深一些,但我也不能手眼通天。祠堂失火,夫人出了這么大的紕漏,她肯定會推到我頭上�!�
老夫人一時表情難以形容。
盛長裕笑意更深幾分:“所以,你就先自殺,以死明志?”
“裕哥,我是清白的。我連死都不怕,只是不想背負冤屈。不是我做的。”徐芳渡哽咽。
盛長裕后退了兩步,低低笑了幾聲。
笑得意味不明。
老夫人臉上的表情,簡直說不出來的怪。
徐芳渡:“姆媽,真的不是我,我沒有叫人去祠堂縱火。”
老夫人握住她的手,一時難以啟齒。
她怕徐芳渡再說下去,盛長裕會斃了她,只得替她打圓場:“阿渡,誰告訴你祠堂失火?”
盛長裕又笑了下。
這笑聲,是笑老夫人的。
徐芳渡不打自招,老夫人還試圖維護她。
“什、什么?”徐芳渡眼神多了幾分慌亂。
盛長裕唇角有譏誚:“誰告訴你祠堂失火的?”
“我、我瞧見了火光,我還以為……”
“你只是瞧見了火光,就以為祠堂失火?那你怎么不去看看什么情況,不去撲滅火,不去關(guān)心姆媽和我的生死,反而先自殺?”盛長裕一連串問。
徐芳渡瞠目結(jié)舌。
老夫人:“夠了!”
盛長裕的冷笑淡去,眼底全是肅殺:“姆媽,都這樣了你還要維護她?
分明是她事先設(shè)計,在祠堂搞鬼。只是沒想到,您任由棚子燃燒。她以為事情成了,摘清自己、博同情,又給夫人冠一個‘辦事不力’的惡名!”
老夫人:“她……”
徐芳渡滿面震驚與懼怕:“不、不是的,裕哥……”
“那你自殺做什么?祠堂起火,你就要自殺?還口口聲聲你解釋不清。你不就是知道,你做事留下了一點把柄,故意讓夫人指向你嗎?”盛長裕逼問。
徐芳渡:“……”
老夫人想說話,又實在理虧。
“沒本事的東西,算計旁人還頻繁出錯。既這樣,你不如去死�!笔㈤L裕道。
老夫人:“長裕,看著她服侍了我?guī)啄甑姆萆�,你別……這次先饒了她�!�
“都這樣了,您還要護著她?”
老夫人很少在盛長裕面前這樣語塞。
“姆媽,她是第一次犯錯嗎?她上次為什么被禁足,您也忘記了嗎?”盛長裕又問。
老夫人身心俱疲。
徐芳渡做的任何事,都沒有真正傷害到老夫人,她是要害寧禎。老夫人既不喜歡寧禎,也不器重和依賴她,自然站著說話不腰疼。
老夫人不講究是非與對錯。
“我可以饒她不死。”盛長裕下了最后判決,“送她去家廟,不許再接她回來!”
徐芳渡大驚失色:“裕哥,我冤枉,我不想去家廟,裕哥。”
“你再狡辯,我就把你關(guān)進軍政府的大牢,叫人來審一審你!”盛長裕冷淡說。
徐芳渡嚇得瑟縮。
她不敢作聲了,病房內(nèi)一片安靜。
老夫人想勸又覺得沒必要勸,徐芳渡實在做得太過分了。
今日是除夕!
她也失望透頂。
盛長裕走出軍醫(yī)院的大樓時,撲面寒風(fēng)吹得他一個激靈,身上暖流散盡,無邊寒冷席卷了他。
他很想當(dāng)面問徐芳渡一句: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看不見我待你的善意?
你背叛我之前的那些年,我連一口好吃的都想到你,我甚至把你當(dāng)成唯一的親人。
我對親人的渴望,都投注在你身上。你怎如此薄涼自私,跟我母親一模一樣?
第092章
心疼督軍
老夫人晚上九點回到了老宅。
盛長裕沒來。
家里人陸陸續(xù)續(xù)去她的院子。傭人們悄悄通稟,也告訴了寧禎。
寧禎趕過去的時候,聽到老夫人和二嬸說話:“阿渡派人在祠堂做了手腳,又故意露出馬腳,讓禎兒發(fā)現(xiàn)她的破綻�!�
眾人嘩然。
寧禎也吃驚。她是萬萬沒想到,老夫人肯把徐芳渡的老底揭穿。
徐芳渡計劃得不錯。
如果她的布置被提前發(fā)現(xiàn)了,沒造成任何損失,估計寧禎不會大張旗鼓查。
畢竟,寧禎不愿意轉(zhuǎn)移焦點。除夕的重點,是寧禎請動了督軍來祭祀,她絕不會讓這個關(guān)注的重心偏移。
那么,徐芳渡失敗了一次。無妨,她還有下次機會。
假如她的布置沒有被提前發(fā)現(xiàn),到時候祠堂起火,徐芳渡故意留下的破綻,會指向她。
她再自殺。
一個人自殺,就是自我洗清。
寧禎辦事不利、又“誣陷”姨太太自盡,兩件事壓在她肩頭,她在老夫人和督軍心中十分無能,管事們也會輕瞧她。
比起沖動、跋扈的繁繁,徐芳渡很聰明。
可惜,寧禎暗中栽培的人脈,起到了很不錯的效果。
而寧禎故意叫普玄大師來,向老夫人說明“火災(zāi)有益”,又故意留下徐芳渡在絹帛里動的手腳。
火燒了起來。
徐芳渡還在禁足中,她并不知道燒的只是院子里的棚子,而不是祠堂的房屋。
她以為一切如她所計劃的那樣。
徐芳渡不想被繼續(xù)禁足,只能另辟蹊徑。
——要是她春宴的時候出不去,從此她這個“三姨太”的威信就掃地。
她明明比城中大部分的貴婦都體面,畢竟她是督軍的妾。一旦外面知道了她的事,她再也無顏面行走。
她不僅僅會輸給寧禎,也會輸給繁繁。
徐芳渡迫不及待要抓寧禎一個錯處,又需要督軍和老夫人都很同情她,她才能在除夕解除禁足。
她真是拼了,自殺的辦法都用上了。
寧禎還以為,老夫人無論如何都會繼續(xù)保徐芳渡。
沒想到,老夫人公然說明了實情。
“大嫂,我之前不敢講。如今,我不怕得罪您。阿渡攛掇阿朗去鬧騰禎兒。
阿朗那個傻東西,是非不分,真的去鬧了,被長裕關(guān)了起來�!倍䦆鹑滩蛔】薜�。
盛六被關(guān)起來的事,只極少數(shù)人知道。
眾人聞言,再次嘩然。
有人看向?qū)幍潯?br />
寧禎向二嬸說:“是督軍發(fā)了脾氣。明早再處理吧,讓督軍消消氣�!�
又問老夫人,“姆媽,督軍是回督軍府了嗎?”
老夫人嘆氣:“不知道,他在軍醫(yī)院先走了,我不知他去了何處。可能去二姨太那里過年了�!�
寧禎覺得不會。
督軍才警告了繁繁,因此不會去她的別館過年。
寧禎覺得督軍有點心酸。
偌大家業(yè),到了年節(jié)他卻無處可去。
老宅并不歡迎他。
老夫人不喜歡他;寧禎對他頗為敬畏,不太想和他相處;其他人怕他怕得要死,站在他面前都不敢喘氣。
而督軍,敏銳多疑又暴躁,他何嘗不知道自己不受待見?
所以他不愿意來。他那么自傲自負的一個人,不會熱臉貼冷屁股。
可家里的傭人,卻都說他逢年過節(jié)要去給蘇晴兒掃墓。
——人是有體溫的,誰不渴望同類的溫存?如果可以,誰又想闔家團圓的日子,跑去守一座孤墳?
感情深淺不論,人對親情與家庭的需求,就像餓了要吃飯、冷了要穿衣一樣自然。
“姆媽,你們守歲,我去找找督軍。”寧禎說。
老夫人:“禎兒……”
“姆媽,大過年的,還是要歡樂些才興旺。戲臺搭好了,也請了萬老板唱堂會,家里樂起來吧�!睂幍澱f。
老夫人打起精神:“也是這個理�!�
“三姨太那里,算是一個劫。年前把劫給經(jīng)歷了,年后都是好運氣。因禍得福,姆媽,大師不是說了會走好運嗎?”寧禎又道。
老夫人重重點頭:“你說得對�!�
她臉上有了點笑容。
老夫人最在乎的,還是她自己。
寧禎送老夫人去了宴會大廳的院子,安頓好了一切,準備回摘玉居。
她還沒出門,督軍府的副官長程陽來了。
程陽見了老夫人,叩靴行禮:“老夫人,督軍讓接了夫人出去賞煙花。過年諸事,老夫人多操心些。”
眾人都看向?qū)幍潯?br />
“舊人”自盡,躺在軍醫(yī)院病房里生死未卜,“新人”就要接出去過除夕。
盛家眾人看向?qū)幍澋难凵�,意味深長。
老夫人拍了拍寧禎的手:“你去吧。你年前諸事都安排好了,放心歇幾日�!�
寧禎道是。
她剛剛還在想,去哪里找盛長裕。
副官長程陽的汽車停在主干道,寧禎回摘玉居換了件新的風(fēng)氅,便上了督軍府的汽車。
程陽開車,寧禎問他:“督軍在哪里看煙火?”
“夫人,督軍吩咐屬下送您回娘家過年。督軍叫您過完初六再回去,一切都有他兜著。”程陽說。
寧禎:“不去看煙花?”
“督軍只是吩咐送您回娘家�!背剃柕馈�
“他人在哪里?”
程陽沉默。
寧禎:“沒關(guān)系,你告訴我一聲。我和督軍說好了,過了十二點再回娘家�,F(xiàn)在回去,我娘家的人也會嚇一跳�!�
程陽很為難:“督軍沒吩咐,屬下不敢擅自做主�!�
寧禎:“……要不,你找程參謀長,跟他請示一下?”
程陽還是為難。
“他在二姨太的別館嗎?”
“不在�!背剃栒f。
“那你送我過去�!睂幍澋�,“其他事,不與你相干的。你放心好了�!�
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妥協(xié),送寧禎去金鳳俱樂部。
盛長裕尋了個包廂,正在打牌。
作陪的,是孟昕良;另外是兩個商界大佬,年紀都過五十了,除夕夜不能在家團聚,要出來陪督軍消遣。
寧禎與管事的交談一番,拿了一張白狐貍面具戴上,捧著酒水進了包廂。
盛長裕一邊抽煙,一邊抓牌,余光瞥見了人影,猛然轉(zhuǎn)頭,定定看著寧禎。
他目光里,似簇了一團火,鋒利又熱切。
“把面具摘了!”他厲聲道。
第093章
寧禎是督軍的家人
包廂內(nèi),光線黯淡,煙草味道濃烈;混合著酒水的味道、香薰的氣息,營造得紙醉金迷。
寧禎戴的白狐面具,眼下有一顆紅寶石點綴,似血淚。
——她第一次和盛長裕在這里打牌時,盛長裕親手給她挑的。
盛長裕瞥見了她,呼吸莫名發(fā)緊。
寧禎見他像是惱火,就把面具摘了下來,笑道:“督軍�!�
盛長裕表情空白了一瞬。
孟昕良與陪坐的兩個商界大佬站起身,客氣叫寧禎“夫人”。
寧禎微笑示意:“我打擾了吧?”
“沒有,我們也只是消遣。”說話的是孟昕良。
盛長裕把臉轉(zhuǎn)回牌桌上,竟是沉默片刻,沒說話。
他像是被驚到了,一時情緒起伏過大。
“……這個位置讓給我,行嗎?”寧禎指了指盛長裕上家的椅子。
中年人站起身:“夫人請坐。”
又對盛長裕和孟昕良拱拱手,“督軍、孟爺,我回去喝口熱酒。年紀大了,才坐了一會兒就眼花�!�
“一把老骨頭,真沒什么用�!泵详苛即蛉�,“不如再叫個人來,免得老家伙掃了督軍的興�!�
他說著話,去看盛長裕,“督軍意下如何?”
“隨你�!�
孟昕良:“來人,去給寧家打個電話,叫以安來打牌。萬一督軍欺負夫人,有大舅兄撐腰,夫人不吃虧�!�
盛長裕:“我們一家子人,不是欺負你一個外人?”
寧禎心中微訝。
哪怕開玩笑,他能把寧禎和大哥說成“家人”,寧禎也覺得很意外。
“我的牌技,單挑你們仨不在話下�!泵详苛嫉馈�
盛長裕神色緩和了不少,挑挑眉:“牛皮吹這么大,要不定個輸贏?”
“行。我如果贏了,外面督軍那輛不掛牌的汽車送給我�!泵详苛颊f。
盛長裕:“若我夫人贏了呢?”
他不說自己。
打牌這方面,盛長裕不算精通。孟昕良手下有好幾家賭場,他無疑是此中老手。
“夫人想要什么?”孟昕良問。
寧禎沒什么想要的,笑看盛長裕:“督軍,咱們要點什么?”
“要一盆芙蓉花�!笔㈤L裕說。
寧禎:“好,如果我贏了,孟爺找一盆芙蓉花給我�!�
“這個時節(jié)?”孟昕良失笑,“哪怕再好的溫棚,也找不到現(xiàn)開的芙蓉。過季了�!�
“就要芙蓉�!笔㈤L裕道,“一盆花換我一輛車,你賺了。”
孟昕良:“那我只有贏這一條路走了。”
萬一輸了,就要失信于人。
定好了輸贏,孟昕良把包廂里另一個商界大佬也送走,自己出去給寧以安打電話。
除夕夜,不是孟昕良親自邀約,估計請不動寧以安。
房間里只剩下寧禎和盛長裕。
光線不夠亮,朦朦朧朧的,盛長裕神色看不太真切。寧禎很不自在,又不敢表露出半分。
她端坐在椅子上,看著抽煙的盛長裕:“督軍,不是說好了去看煙花?”
盛長裕:“……懶得去,累�!�
“是因為三姨太的事生氣嗎?”寧禎問。
盛長裕臉色一沉。
他似乎很想追責(zé),寧禎事先知情卻不告訴他。
然而想到了什么,他輕輕吐了一口煙霧:“寧禎。”
“在。”
“你怕火嗎?尤其是火勢比較大的。”盛長裕問。
祭祀時候,燒香寧禎沒什么感覺,可棚子燃燒起來,她很明顯不對勁。
四周的人,沒人留意到她的異樣,只盛長裕不�?此胍獑査裁辞闆r,才留意到。
他當(dāng)時也沒想到。
是坐在金鳳俱樂部的包廂,他想起上次寧禎陪他打牌,結(jié)束后他們回去,路上遇到了地痞打架,燒了一家店鋪。
寧禎當(dāng)時撲到他懷里。
那時候,他與寧禎不熟,對她的“投懷送抱”很是鄙夷。
而后相處,他了解到寧禎并不輕浮。相反,她很自重。盛長裕想給她樹立威望,處處提攜她,是因為他敏銳發(fā)現(xiàn),寧禎對威望很看重。
——盛長裕不會把旁人不需要的東西塞給她。
再想起今日祭祀,寧禎躲在老夫人身后的模樣,盛長裕便明白,她怕火。
兩次都是大火的時候,她很失控。
“是,我很怕火�!�
“為何?”
“我在國外念書的時候,經(jīng)歷過一場火災(zāi)。死了三個人。都是我認識的人�!睂幍澋�。
盛長裕:“很重要的人?”
寧禎微微咬唇。
半晌,她才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