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夫人,這是五根大黃魚,督軍特意來送給您的。您去港城好好玩,多買些時髦好東西�!背贪厣χ�
寧禎沒接,越過他肩頭去看盛長裕的專車。
再回眸,程柏升對她輕微點頭。
他眼睛里的慌亂,無法藏匿。
他極少叫寧禎“夫人”。
“我……”
“你要去!”程柏升把小盒子往前遞,“夫人接著,這盒子有點沉手�!�
寧禎咬咬唇。
她接了過來。
“去了港城,可能會有記者給您拍照。記得多帶漂亮衣裳和首飾,好好打扮�!背贪厣f著很貼心的話,表情卻冷靜端肅,“玩得開心,夫人!”
說罷,他快速轉(zhuǎn)身,上車去了。
寧禎立在原地,久久沒挪腳。
第126章
熟人來見
上午的碼頭,人聲鼎沸,熱鬧喧囂。
郵輪�?吭诘谒奶柎a頭,寧家的人陸陸續(xù)續(xù)把行李往船上搬,引得旁邊不少旅客好奇。
“是督軍夫人?”
“沒瞧見衛(wèi)隊?的確是督軍夫人出行。”
黎明時,寧禎和程柏升簡短的對話,她明白了意思。
故而,寧禎不僅僅要去港城,還得大張旗鼓去。
她把寧家的五十名親兵都調(diào)了出來,替她開路,從寧家門口到碼頭,一路上都引發(fā)了圍觀。
非常高調(diào)。
人人都好奇督軍夫人。
寧禎又穿了那件蓬松繁復(fù)的宮裝洋裙,故而她在碼頭一下汽車,旅客們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她這個衣裳是洋貨,真漂亮。”
“長得也漂亮�!�
“督軍夫人會擺闊了。她之前還挺低調(diào)的,如今得勢了吧?”
議論紛紛中,寧禎慢騰騰上了郵輪。
郵輪上貨、上人,兩個小時才裝備妥當(dāng),從碼頭離開。
寧禎一直在甲板上,與三哥談笑風(fēng)生。
直到郵輪遠離了碼頭,她才回到了船艙,去換下她這件累贅的洋裙。
甲板上,大嫂準備了酒水
。
這次出行的,就寧家兄妹五人,沒帶大嫂的表妹楚靜月。
——主要是事出突然,沒什么心情。
寧禎捧了一杯酒慢慢喝著。
她三哥寧策說:“督軍會不會真的死了?”
大嫂:“別烏鴉嘴�!�
三哥轉(zhuǎn)向?qū)幍潱骸澳闩嗡绬幔俊?br />
寧禎呷了一口酒。
葡萄酒,甜絲絲的,一點點酒精味道,可舌頭與喉頭都被這酒浸得發(fā)麻,澀得厲害。
“不盼�!睂幍澱f。
大嫂也道:“這個時候,督軍萬萬不能死!他一死,沒有人能服眾接手他的地盤,得打仗!”
二哥也說:“會打好幾年,河北就是例子,幾年都安穩(wěn)不了,經(jīng)濟與民生一塌糊涂。我們都恨督軍,但他死了,咱們的日子也到頭了�!�
換句話講,寧家接不了盛長裕的榮華富貴,反而要承受戰(zhàn)亂后家園失持、民不聊生。
“盛長裕這個人挺陰的。大帥去世后,阿爸就擔(dān)心會有其他大軍頭不服盛長裕,要打仗。但這幾年打了三次,每次都是小范圍被盛長裕給收拾了�!比缯f。
二哥接話:“洪振一直躍躍欲試,他的位置最容易攻擊蘇城。結(jié)果盛長裕在孰陽弄了個‘將官哭墳’,洪振的軍政府內(nèi)部散成了一盤沙,現(xiàn)在是秋后螞蚱�!�
說來說去,盛長裕不能死。
他的軍隊鎮(zhèn)守一方,哪怕是北方也拿他沒辦法。大總統(tǒng)府在他面前吃癟,都要認栽。
強勢,意味著平穩(wěn)。
寧禎靜靜聽著,表情放空。
二嫂金暖挪椅子過來,攬住她肩膀:“你別擔(dān)心�!�
寧禎一杯葡萄酒喝完了,不知是船搖晃還是空腹飲酒上頭,她腦子有點暈眩。
“我前幾天和督軍有點小誤會。程柏升說,他并沒有惡意,也沒有猜疑我,我姑且相信吧。但他的話,我氣瘋了,詛咒他被子彈打成篩子�!睂幍澛�。
眾人一驚。
寧策:“不關(guān)你的事……”
“好的不靈壞的靈。我并沒有想過讓他死,只是當(dāng)時氣急了�!睂幍澱f。
大嫂也安慰她:“你說出口了嗎?當(dāng)面詛咒他?”
“沒有,我在心里想的�!睂幍澋�。
她也不敢啊。
“不出口,不算惡言。這不是你的錯�!贝笊┱f。
“我沒覺得是我的錯,只是希望他不要死。我不想看到打仗�!睂幍澋�。
“他會沒事的�!贝笊┑�。
寧禎點頭。
他們在甲板坐了坐,各有心思,很快就回了船艙。
寧禎微醺,船又搖晃,她很快睡著了。
睡得不踏實,亂夢不斷。夢與記憶交融,亂七八糟的。
夢里,寧禎和蘇晴兒的兄弟姊妹遇到,他們欺負她,盛長裕卻幫襯蘇家。
寧禎氣得不輕,質(zhì)問他:“我不是你的夫人嗎,你為什么不幫我?”
盛長裕冷冷看向她:“老子的女人多的是,你算哪根蔥?我睡你了嗎,你算什么夫人?”
寧禎醒過來,頭還是暈。
大嫂給她安排了特等艙,房間有私人甲板。
已經(jīng)是黃昏了,寧禎站在甲板上看日落。
遠處的海靜謐,被落日染得一片金黃。
寧禎攏著披肩,想起了盛長裕。
她嫁給他,一年了。
剛開始的時候,還想過及早生下他的子嗣,來鞏固自己的地位,作為謀生手段。
而后放棄了這個念頭,不僅僅是覺得這樣出生的孩子太可憐,也因為他處處幫襯她。
他是個脾氣很壞、嘴巴很毒的人,可他的確幫了寧禎很多。
寧禎的路好走了,就再也沒想過“子嗣”一事,她與他至今也沒有圓房。
兩人最后一次見面,他恨不能撕碎了她,寧禎也希望他趕緊去死。
其實有什么仇恨呢?
無非是他太過于自大,認為寧禎會在結(jié)婚周年的日子,求著他圓房。他送個衣柜,表示他對此事并不排斥,寧禎可以大膽提要求。
寧禎卻沒有叫他如愿。
他惱羞成怒。
說破了天,就這點事。換一對成熟的男女,只是一點小情趣,他們卻鬧成了這般。
如今,他生死未卜。
——不是情況危急,程柏升也不會做如此安排,叫寧禎外出造勢。
寧禎在船上的兩日,都很忐忑。
郵輪停靠港城的碼頭,寧禎下船時,有記者蹲守。
她穿華貴的旗袍,妝容精致、首飾昂貴,一臉喜色踏入了有點暑熱的土地上。
她在港城玩了三日。
心情好,每每都與身邊人談笑;興致高,珠寶鉆石一堆一堆買;氣色也好,面頰紅潤。
一直都有記者跟她。
她上了好幾處的報紙頭條,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寧家的人幫襯做戲,一個個也是好情緒游玩。
如此一來,大家都十分疲倦。
剛到港城的第一天,在一家珠寶行,寧禎瞧見一抹身影。
那人余光瞥了寧家眾人,快速閃身離開。
寧禎跟了幾步,走出了珠寶行,已經(jīng)尋覓不到蹤跡了。
而后,一直有人跟著他們。
三天后,寧禎故意對飯店的侍者說,明天要回碼頭了,叫他吩咐好汽車送。
夜里十一點,有人敲響了寧禎的房門。
輕輕的。
寧禎很快打開了門。
第127章
表姐回國
寧禎打開了房門。
她把門外的人快速拉進來,又觀察四周,確定無人跟蹤,復(fù)又關(guān)上了房門。
兩人沉默片刻,都忍不住笑了。
“阿諾姐!”
“禎兒�!�
云諾用力擁抱了寧禎一下,重重拍了拍她的后背。
兩人坐下,寧禎迫不及待問她何時回國的,如今做什么打算。
“……我不是回國,而是跟我老師來趟港城,護送一個很重要的病人回來。我們下個月會返回倫敦�!痹浦Z說。
又問,“以申和阿策看到我了嗎?盈盈呢,她有沒有看到我?”
“沒有。你在外面很多年了,他們可能都不太記得你的模樣。而且你的穿衣打扮,也跟在家時候不太一樣�!睂幍澋�。
云諾松了口氣。
“在港城你還怕?”
“我和老師去拜訪總督,在他家里瞧見了我阿爸的書。港城也有人崇拜他,他要是知道了,動用人脈抓我,易如反掌�!痹浦Z道。
寧禎失笑。
“你怎樣?回去一年多了,有沒有不習(xí)慣?”云諾問。
寧禎:“回家有什么不習(xí)慣的?”
“那些老封建的規(guī)矩,悶死人了,我以為你會受不了�!痹浦Z笑道。
寧禎:“我從小不受家里的拘束,挺自由的�!�
云諾這才想起來,笑道:“也是,你連野豬都敢打。姑父一直慣著你�!�
聊到了野豬,問起家人的身體近況,寧禎突然很想說一說孟昕良。
“阿諾姐,我那個懷表你送給別人了嗎?就是我打到野豬賣錢買的�!睂幍潌枴�
云諾:“我一時想不起來。你送給我的東西,肯定不會轉(zhuǎn)送別人。不過,懷表我也不知放哪里了,可能在家�!�
又道,“我出國前后太混亂了,很多東西弄丟。懷表我很喜歡的,之前一直貼身戴著�!�
寧禎:“……”
看樣子,那個懷表的確弄丟,又被孟昕良撿了去珍藏。
是阿諾貼身的東西,他格外珍惜。
“姐,你還記得孟昕良嗎?”寧禎突然問。
云諾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她剎那間情緒全無,后脊僵直了片刻,才勉強活泛幾分。
“多少年了,我都不太記得這個人。他怎樣,還活著嗎?”云諾問。
寧禎:“還活著,活得挺好。用我三哥的話講,坐高臺,人人敬畏,稱一聲‘孟爺’�!�
云諾點點頭。
像是海邊的細風(fēng),平平淡淡吹過,卻夾雜了一絲豐沛的水汽。
云諾的眼睛泛紅。
她轉(zhuǎn)過臉,低聲說了句“真不錯”,一行淚滑落。
寧禎遞了個巾帕給她。
云諾擦了淚,似跟寧禎解釋:“他以前跟我很好,我們是不一樣的朋友。
這些年我時常會做夢,夢到碼頭一場火拼,他被砍得血肉模糊。我不敢打聽,生怕聽到他的噩耗�!�
又道,“我不問,就當(dāng)他永遠活著�;钪托�。如今知道他活得好,我終于放了心。”
既然是“孟爺”,受制于人的日子變少,被人砍死的可能性也不大。
不出意外,他會好好活著。
“你可以問問我�!睂幍澋溃拔抑赖靡膊欢�,但都可以告訴你。”
云諾張口欲言。
停頓半晌,是掙扎了半晌,她才問:“爬上了高位,他是不是妻妾成群、兒女無數(shù)?”
寧禎忍不住笑。
云諾:“怎么,比我想象中還要多?”
“他向我問起你,第一句也是問,阿諾如今有孩子了吧?”寧禎笑道。
云諾:“他問過我嗎?”
“嗯�!�
她輕輕抿了抿唇:“還問了我什么?”
“他什么都想問,但我不敢講。你以前跟我說,叫我千萬別把你的秘密說給第三個人聽。
阿諾姐,我沒有失言,你的事情我沒跟任何人提過。”寧禎道。
云諾點頭:“多謝你�!�
寧禎:“孟昕良和你一樣,一只孤雁,等待歸諾靜靜坐著。
寧禎:“需要我把你的事,透露幾分給他嗎?至少讓他知道,你的理想、你的近況,以及你將來的打算。”
云諾:“我不知道我阿爸……”
“舅舅嚇死了,生怕孟昕良半夜宰了他。”寧禎道。
云諾失笑:“真的?壓得住我阿爸了?”
“是。”
“……老師在港城的醫(yī)院都有關(guān)系,兩家大型西醫(yī)院有我的師兄們。我會爭取,實習(xí)結(jié)束后到港城工作,還有一年半時間。”云諾道。
又道,“如果孟昕良想知道這些,你可以告訴他。如果對他的生活是一種打擾,就別說。你自己斟酌。”
寧禎:“好,我看著辦�!�
“別跟我家里說我。讓我阿爸以為我嫁給了南洋米商的兒子,在倫敦定居就好。”云諾又道。
“舅媽呢?”
“我姆媽有四個孩子,我不是最聽話的,也不是最聰明的。讓她也以為我在倫敦,她會安心的�!痹浦Z道。
又說,“夾在女兒和丈夫中間左右為難,讓她辛苦。她是我母親,讓她過些太平日子,她也不需要知道真相�!�
寧禎點點頭。
舅媽是老式女子,依附丈夫生活,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什么也做不了主。知道真相,對她是種負擔(dān)。
云諾悄悄來,又偷偷離開。
寧禎在黑暗中觀察了半個小時,確定一直無人跟蹤,才放心回去睡覺。
她卻怎么也睡不著。
翌日,郵輪返程,寧禎上船就補覺,沒去和大嫂他們聊天。
大嫂也累壞了,回去時睡了兩日。
寧禎到蘇城碼頭的時候,督軍盛長裕居然親自來迎接。
他的汽車停在海堤上,他端坐后座,車簾半遮,程柏升從副駕駛下來,替寧禎打開了車門。
有記者圍著拍照。
盛長裕個子高,端坐時從車門拍,只能看到他的肩膀。
寧禎很快上了汽車。
車門關(guān)上,車子回到了督軍府。
寧家其他人則由大少爺寧以安派過來的汽車接了回去。
“……情況怎樣?”
回到家,寧策立馬問。
寧以安:“督軍醒了,不過還是不能下床�!�
“那去碼頭的是誰?”
“程柏升找的人,為了讓人想象督軍無事。這幾日消息滿天飛。不過督軍夫人在港城游玩,一直有報紙傳回來,減輕了一點風(fēng)波�!睂幰园驳�。
大少奶奶湯盈盈問:“督軍到底怎么了?”
她陪著寧禎做了幾天的戲,累死了,還不知道前因后果。
寧以安:“督軍替咱阿爸擋了一槍。”
眾人:!
寧以申急了:“怎么回事?”
第128章
欠督軍一個大人情
寧以安把那天發(fā)生的事,說給弟弟們聽。
他和寧州同從軍醫(yī)院回來的時候,郵輪已經(jīng)出發(fā)了。
“阿爸手下叫傅聰?shù)膱F長,你們還記得嗎?”寧以安問。
寧以申:“怎么不記得?克扣軍餉,凍死了三名士兵。依照軍法革職、打了三十軍棍。
但那廝被酒肉掏空了身體,三十軍棍都挨不住,居然當(dāng)場被打死了�!�
寧策:“我也記得,傅聰身體一直不太好,虛得很。他不僅僅女人玩得多,還有大煙……”
“就是個蛀蟲,一直沒發(fā)現(xiàn)�!睂幰园惨舱f,“總之,他身體的確不太好�!�
這件事,是大帥在世時發(fā)生的。
大帥沒怪寧州同。
盛長�?床粦T寧州同,陰陽怪氣了幾句,說他“公報私仇”、“下黑手”,還去接濟了傅聰?shù)募胰恕?br />
“……傅聰?shù)膬鹤邮䴕q,居然在駐地當(dāng)個勤務(wù)兵。這幾年,他都沒見過我阿爸。
這次我們?nèi)ヱv地看炮兵操練,是督軍同意的,提前打過申請了。傅聰?shù)膬鹤又腊忠�,居然要刺殺他。”寧以安道�?br />
眾人:“……”
一個勤務(wù)兵,是駐地最常見的,沒人會把他當(dāng)回事。
督軍身邊那么多人,小小勤務(wù)兵也擠不過去。
傅聰?shù)膬鹤幽贸龆杰姰?dāng)初給他的一塊大洋,說他和督軍關(guān)系匪淺。
一個小兵,寧州同還以為他端茶的,不成想他拿了手槍就瞄準。
寧州同都沒反應(yīng)過來。
反而是一旁站著的盛長裕,眼疾手快,把寧州同狠狠推開。
那孩子槍法也不行。
亂槍出奇跡,他竟是一槍擊中了督軍的左胸。
“……心臟�。俊睂幉吣樕y看極了,“在駐地?這誰敢相信?”
“不管怎么說,不是督軍,中槍的就是咱們阿爸。那孩子奔著報仇來的�!睂幰园舱f。
寧策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他說:“要不是督軍非要接濟傅聰?shù)膬鹤樱阉杰姞I,也不會出這樣的事。督軍自作自受�!�
寧以安:“當(dāng)年督軍的確想留阿爸一個把柄。估計他自己都把這件事忘記了�!�
又道,“要恩怨分明。這件事不怪督軍。他的確救了阿爸一命。”
寧策情緒格外復(fù)雜。
好好的,居然還欠盛長裕一個大人情了!
“子彈偏了幾分,沒有打破心臟。不過非常危急,督軍前三天才醒。如今還是不能動,不能下地。”寧以安又說,“軍醫(yī)說,尚未徹底脫離風(fēng)險。”
“你見到督軍清醒了嗎?”寧策又問。
寧以安搖搖頭:“他的看護病房不讓進,沒親眼看到他的人�!�
大少奶奶湯盈盈嘆了口氣:“禎兒要是知道真相,肯定要哭的。督軍這次為寧家擋了災(zāi)。”
“幸好他沒死�!苯鹋舱f,“頂級殺手都做不到的事,被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做到了。真是亂拳打死老師傅。”
“駐地這幾日在嚴格排查,從上到下,不少人要丟官罷職�!睂幰园舱f。
“軍政府的高官們有什么動向?都知道這件事嗎?”寧策問。
“肯定嚴守秘密。我和阿爸都在軍醫(yī)院住了三天,才讓我們回來。不過,軍醫(yī)院一戒嚴,別說軍政府的高官,滿城都在亂猜,大家都說督軍受傷。”寧以安道。
眾人沉默。
寧策:“阿爸人呢?”
“他這幾日不在家,程柏升安排他去了駐地,幫襯管理一段日子�!睂幰园舱f。
寧策:“……”
蘇城的確議論紛紛。
報紙每天都在猜,督軍到底什么情況。
哪怕督軍夫人去港城瀟灑了,也不能徹底平復(fù)“督軍中槍身亡”的傳聞;督軍去碼頭接夫人,卻始終沒露全臉。
督軍出現(xiàn),也可能是“替身”。
總之他有沒有死,是目前蘇城人人關(guān)注的話題。
稍微有點見識的、又過分謹慎的,已經(jīng)開始安排家眷離開,防止督軍去世的消息坐實后,蘇城戰(zhàn)火四起。
姚文洛再三問她父親:“阿裕到底怎樣?”
姚劭比她煩:“沒有消息!”
“阿爸,咱們知道的,不比茶館說書先生多!您是阿裕的第一心腹,他是生是死,都應(yīng)該給您一個準信!”姚文洛鬧騰。
姚劭越發(fā)煩悶,厲呵女兒:“沒大沒小,吵鬧什么?”
姚文洛瑟縮了肩膀。
姚劭沒好對女兒直說,督軍身邊有程柏升。
程柏升這個人,家底深,他父親一直都是盛家的心腹;他又是從小和盛長裕一起長大的,忠誠、受盛長裕信任,同時不缺謀略。
姚劭很清楚感覺到,程柏升并不喜歡他,哪怕他已經(jīng)很用心和程柏升交好。
這次出事,程柏升封鎖駐地的消息,十分成功。故而除了寧家的人,沒人知道督軍到底怎么了。
只是太忙亂,程柏升也沒有三頭六臂,而且封鎖軍醫(yī)院目標實在太大,才鬧得滿城風(fēng)雨。
饒是如此,局勢至今穩(wěn)定,軍中上下沒出任何大亂子。
因為督軍身邊絕密,無人敢肯定督軍真的出了事。
督軍手段狠辣,如果他在耍什么心機,故意鬧這么一出,軍中有人“背叛”他,就是自尋死路。
外面呢,則是被真真假假的消息弄得眼花繚亂。
督軍夫人頻繁露臉,又轉(zhuǎn)移了很多注意力。
大家亂七八糟一通猜。
在這樣的混亂里,居然沒生出大的事端,意外平穩(wěn)了。
“如果督軍真出了事,程柏升能聯(lián)合寧家把局勢攪和成這樣,亂中生靜,他真有點本事;如果是督軍的計謀,督軍又想干嘛?”
姚劭想不通。
他最怕前者。
因為,這是一次很好的表現(xiàn)機會,會讓軍中所有人看到寧家的能耐。
督軍哪怕對寧州同再有芥蒂,也該握手言和了。
寧州同還把他貌若天仙的女兒嫁給了督軍。
寧禎進了督軍府。
程柏升把她領(lǐng)去了盛長裕的房間。
他常住的房間,外面帶一個稍間,有好幾名軍醫(yī)守候,一進去就能聞到濃郁的藥味與酒精味。
“他是睡著了。已經(jīng)從昏迷中脫離,只是暫時不能下床�!背贪厣馈�
寧禎:“怎么從軍醫(yī)院弄回家了?”
“從一開始就沒去軍醫(yī)院。封鎖軍醫(yī)院,只是以假亂真。藏得太嚴密了反而不妥,要漏一點�!背贪厣f。
寧禎頷首。
她看著床上唇色蒼白的盛長裕,心里沉甸甸的。
“他為什么要替我阿爸擋一下,柏升?”寧禎抬眸去看程柏升,“他不是最討厭寧家的人嗎?”
“事出突然,本能而已。如果是個老練的殺手,說不定他和寧師座都能避開。孩子的槍法,歪打正著,長�?赡苊凶⒍ㄓ羞@么一劫。”程柏升說。
寧禎眼睛很脹。
路上,程柏升什么都告訴了她,她從不懷疑他話里的真假。
她默認,程柏升說的就是事實。
事實太過于意外,寧禎情緒莫名低落。
“……會留下病根嗎?有些槍傷會落個隱疾�!睂幍澯謫柍贪厣�。
“你盼我落下什么隱疾?”床上的男人,聲音略微虛弱嘶啞,接了寧禎的話。
第129章
寧禎的陪伴
寧禎聽到他聲音,急忙上前幾步,又覺得居高臨下看著他不太妥當(dāng),便坐在他床邊。
“督軍,您醒了?哪里難受嗎?”寧禎一連串問。
盛長�?粗�
一向強勢的男人,此刻眼神都虛弱了幾分。
“子彈擦了下心包,軍醫(yī)說兇險歸兇險,如果調(diào)養(yǎng)得當(dāng),并無大礙。不會留下隱疾�!背贪厣谂赃吔忉尅�
盛長裕:“我死不了,你不會做寡婦的�!�
寧禎:“……”
她想暗罵他幾句,可想起了他推開了她父親;又想起上次他質(zhì)疑她時,她暗中詛咒他被子彈打穿,心里越發(fā)沉重。
“督軍,您吉人天相,一定會平安的�!睂幍澱f著,聲音有點哽。
手突然被握住。
盛長裕的手掌,不同于往日的干燥、灼熱,此刻軟軟的,掌心冰涼。
寧禎越發(fā)覺得難以忍受,一行淚落了下來,滴在他手背。
“沒事,您不會死的。”寧禎哭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