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寧禎聽說江家四少拿槍對準(zhǔn)父親,心頭一驚。
她這才意識到,這件事要么不說,要么必須由盛長裕說。
寧禎去說都不行,更別說京春安或者她娘家了。
否則,江家沒人會相信。
京春安是少奶奶,她在江家的威望與信譽,遠(yuǎn)遠(yuǎn)不及江太太。
江太太可是四個兒子的媽。
“我妯娌未必不疑心。她和她娘家一樣,不敢說。找不到鐵證,哪怕留下藥汁,婆婆也可以反咬說是我們換了藥污蔑她。
她的人熬藥,藥渣肯定會處理,甚至熬藥的人必定不清楚藥理,不知緣故。婆母敢做,定然都布置好了。”京春安道。
江太太持家三十年,她的手段,絕不是孩子們可以反抗的。
別說京春安,常年在駐地的江郴,都能被兒子拿槍指著。
這個時候怎么辦?
江郴又不能斃了兒子。
江太太不會承認(rèn),打死都不認(rèn)。
已經(jīng)驚動了她,再想去查也查不到什么。哪怕傭人出來指證,江太太也會說她倒戈、誣陷。
江郴現(xiàn)在相信,可又能相信到幾時?
江南浦和江豐兄弟倆呢?是相信自己的妻子,還是相信他們敬愛了多年的母親?
寧禎真有點后悔,把這件事告訴盛長裕。
壓根兒不能指望盛長裕委婉,他不把天捅破就算他仁慈了。
“……春安,你如今怎么辦?”寧禎問。
京春安:“我和弟妹各自回了娘家。我跟南浦、二弟和二弟妹聚了一次,大家的想法一致:我們出去置辦小公館,從家里分出去單過�!�
寧禎:“這也是個不錯的主意。現(xiàn)在新派的門第,少爺少奶奶都置辦小公館。長輩也不會反對,以表示自家‘門風(fēng)開化’。”
此前,社會輿論上,高門大戶很怕被罵頑固,都以“門風(fēng)開化”為傲。婚禮要西洋式、孩子要出國鍍金,光耀門楣。
換做從前,兒子沒資格從大宅分出去,京春安又沒有對付婆婆的本事,她就等著死。
“……先把小公館置辦起來,公公也同意。沒跟婆母提。事情不宜鬧得太大,我與二弟妹在娘家住幾日,還是要回去的。否則,人盡皆知,我們都不光彩。過完年再找借口分家,去住小公館�!本┐喊驳�。
說到這里,她輕輕嘆一口氣,“夫人,我很羨慕您,日子輕松。”
寧禎被她逗樂:“你哪里看得出我輕松?”
她便把自己這一年多遇到的事,挑了兩件不太要緊的,說給京春安聽。
寧禎如今的好日子,是她自己打下來的,而不是她婆婆施舍的。
要是她沒本事,別說婆婆刁難,三姨太徐芳渡也會騎在她頭上;盛長裕原本對寧氏女很厭煩,但凡寧禎是個軟弱可欺的,他覺得爛泥扶不上墻,也不會偏幫她。
京春安聽得眼睛亮了亮。
她越發(fā)敬佩寧禎。
“夫人,您說我執(zhí)意換掉自己身邊的女傭,可妥當(dāng)?”京春安問。
“當(dāng)然妥當(dāng),這是家務(wù)事。你顧慮的,無非是怎么做不損你丈夫的體面,所以你不能長久住在娘家,徒惹非議。
回去又危險,身邊傭人早已被收買。趁機換掉這一批,誰會對外說?”寧禎道。
京春安點點頭。
她復(fù)又回了娘家。
江家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各自回娘家小住五日,又回了江家大宅。
只是不到婆婆跟前。
二少奶奶娘家更靈活,京春安還在猶豫的時候,二少院子里所有的傭人全部換新的了。
京春安當(dāng)即毫不顧慮,也把人都換掉。
外頭都在討論江家,人人看笑話。
之前江瀾那場生日宴,簡直提供了無數(shù)笑柄。
江郴如今位高權(quán)重,沒人敢當(dāng)面說他什么,背后嘲笑他;而他去軍政府開會,板著一張臉,心事重重,旁人只當(dāng)他是面上無光。
盛長裕和他單獨聊了一次。
“督軍騰出手,是不是要收拾江郴?”
“這一年多的局勢,督軍全力提拔的,除了江郴父子,就是寧家了。江郴應(yīng)該不會倒,否則寧家就不安分了。”
“寧家還有什么不安分?寧州同是‘國丈’,他還想要什么?督軍未必還需要江郴。”
人心惶惶,老將們一個個夾起尾巴做人,比從前規(guī)矩了百倍。
盛長裕單獨找江郴,談的卻不是江瀾,而是江太太。
“……我夫人不會胡說,你親家也查了藥汁,的確是有問題�!笔㈤L裕說。
“我明白,督軍。”江郴說,“我只是想不通�!�
“那就慢慢想�?爝^年了,沒什么要緊事,過完年再回駐地。叫江豐去看著�!笔㈤L裕說。
江郴道是。
盛長裕又說:“‘江瀾’一事,我原本很惱火。夫人再三勸我,我岳父也說你這個人沒野心。況且你人在駐地,城里的變故與你不相干�!�
江郴打起精神:“是,多謝督軍信任�!�
又道,“老寧那里,我過年去跟他喝杯酒。督軍放心�!�
盛長裕再次點頭。
他與江郴聊完,又跟江南浦聊。
江南浦同樣很受打擊,只不過他比江郴直白多了。
“什么親娘這樣狠心?”江南浦很痛苦。
盛長裕:“你最近幾天才思考這個問題。我思考了二十六年。告訴你,沒有答案�!�
又道,“有些親爹禽獸不如,似乎很好理解。怎么換成了親娘,就接受不了?不是每個女人都溫順。這世上有些女人,和男人一樣狠心�!�
江南浦看一眼他。
他沉默良久,還是情緒低沉。
盛長裕又說:“至少,她對你們兄弟一視同仁,而不是專門針對你。你們父子怎么猜測原因的?”
“猜不出來�!苯掀终f,“我頭都想破了,也想不出她為何那么做。”
“慢慢想,多想幾年就想通了�!笔㈤L裕道。
他叫江郴父子回去了。
這天回家,盛長裕坐在汽車?yán)�,耳邊忍不住想起了他母親的話。
在槍斃戴云兮之前,他與母親吵一架,母親說江太太對偷人一事,運用自如,肯定不是頭一回那么干。
女人看女人,可能更準(zhǔn)。
盛長裕便覺得,也許他母親說得對。
江太太對兩個兒子的子嗣下手,可能江郴真應(yīng)該查查,有幾個兒子是自己的血脈。
這個癥結(jié),江郴估計從未想過,也不敢如此想,故而他們一頭霧水,十分費解與痛苦。
第265章
情郎是誰?
盛長�;丶�,把自己的想法,和寧禎說了。
江家之事,很詭異,也很麻煩。小兒子拿槍對準(zhǔn)父親,江郴失望又憤怒,盛長�?吹贸鰜�。
“叫人查查?”寧禎說。
盛長裕:“我是不太愿意管部下的家務(wù)事。不過,此事牽扯太深,還是要查一下。”
他是上峰,很容易造成誤會。
可這些事有點嚴(yán)重。
他果然命令下去,叫人查查江太太這些年的蹤跡。
尤其是,有沒有與她交往過密的男子。
然而沒查到。
江太太“地位高”,來往都是貴婦,從未行為不軌,家里也不怎么待客。
只她娘家人偶爾來住。
“娘家人?”寧禎問,“娘家的誰?”
“她妹妹、妹婿時常到蘇城來看望她。特別是她妹婿,好像有些生意依仗江郴,總挑江郴回城休沐的時候,單獨來拜訪江郴,就留宿江家?guī)兹铡!?br />
寧禎和盛長裕聽了這個回稟,覺得沒什么不妥。
江太太的妹婿戴義軒,處事很懂避嫌,知道挑姐夫在家的日子才登門。
“這些家務(wù)事,不牽扯家國大事,沒必要細(xì)查�!笔㈤L裕道。
寧禎不知自己是擔(dān)心多一點,還是好奇多一點。
她忍不住說:“江太太的養(yǎng)女,叫戴云兮,而不是江云兮。這個妹婿,未必簡單。有時候人會燈下黑。”
盛長裕:“……”
年關(guān)事情忙,盛長裕一堆公文要處理,他焦頭爛額。
江瀾的事,其實他只需要跟他的妻子交代,無需向旁人說什么。如今對外界也澄清了,寧禎知曉了內(nèi)幕,不僅僅理解他,還對他的坦誠很感動,盛長裕的大事完畢。
大事落定,盛長裕又煩惱這些文字的述職書,看到頭大,再無心思關(guān)注江家。
寧禎卻是格外好奇。
不過,很快她也沒了心情。
她的月事延遲了七日,寧禎都在心里勾勒了孩童的模樣,她的月事來了。
竟真只是延遲。
寧禎有點沮喪。
她也不知自己沮喪什么。她與盛長裕同房,不過幾個月時間,有些夫妻結(jié)婚好幾年都無子嗣。
旁人不說,她二哥和金暖,兩個都是好好的人,結(jié)婚幾年不見動靜,今年去了趟港城,才懷上孩子。
子嗣本就是很玄妙的事。
寧禎甚至懷疑,是不是每次她與盛長裕只顧快活,動靜鬧得太大,導(dǎo)致她每次極致快樂的同時又太過于疲倦,才一直懷不上的。
——這只是她的猜測,她不是大夫,說不明白。
盛長裕晚夕回來,聽曹媽說:“夫人在樓上睡覺,說有點累了。”
他疾步上樓。
寧禎把頭埋在被子里,一張小臉懨懨的。
“怎么了?”他輕手輕腳坐在床側(cè),手先伸進(jìn)被窩里暖和一點,才去摸她的臉。
寧禎如實相告:“……沒懷孕。”
盛長裕也有點失望。他特別渴望和寧禎有個孩子。
不過,他面上不顯,對她道:“過完年我去找大夫瞧瞧,吃點藥。再不行的話,老子上祖墳去磕幾個頭�!�
寧禎噗地笑了。
她一笑,盛長裕心情一松,又輕柔撫摸她面頰:“不要著急。”
“我不急,就是有些失落�!睂幍澋馈�
盛長裕:“吃點好的。我叫督軍府做紅燒牛肉面送過來,吃完再睡覺�!�
寧禎:“也行�!�
她懶得動,盛長裕把她抱起來,讓她靠在他懷里。
他跟寧禎說起了福州局勢。
寧禎的大哥寧以安這段日子在福州做得很好,已經(jīng)出了功績,軍中整頓一新。
幾個地頭蛇,都被壓住了;寧禎的大嫂也出力,懷著身孕還要出門交際,替丈夫打通社交渠道。
他們夫妻倆配合默契。
“……幸好大嫂跟著去了。要是你大哥一個人,恐怕行事諸多不便�!笔㈤L裕說。
“當(dāng)年很多人要給我大哥做媒,包括大帥,他都不同意。我祖母相中了大嫂,大哥一瞧見她就很滿意。
自己挑的媳婦,他對大嫂一向很敬重,又疼愛。夫妻倆對內(nèi)、對外,都是一條心,事情自然辦得順�!睂幍澱f。
盛長裕輕輕吻了下她眉心:“你比你大嫂更厲害。寧禎,你跟我也要內(nèi)外一條心。”
“肯定!”
“孩子之事,隨緣。今后我們不聊此話題�!笔㈤L裕道。
寧禎點點頭。
宵夜是紅燒牛肉面。
牛肉軟爛,湯汁濃郁,面條又格外勁道鮮美,寧禎吃了一大碗。
她吃得渾身熱騰騰的,鼻尖有了薄汗,是一種額外的舒暢。
盛長裕也同樣吃了一大碗。
吃飽喝足,夫妻倆上樓睡覺,醒過來時寧禎的沮喪已經(jīng)一掃而空。
盛長裕想把公文全部扔給程柏升,他帶著寧禎出去玩,程柏升拍著桌子罵他:“局勢才安穩(wěn)幾年?你要作死,公文都不看了?”
“你簡直啰嗦!”盛長裕也很惱火。
兩人又不輕不重吵了一架,盛長裕還是被程柏升按在了外書房的椅子上,不準(zhǔn)他亂跑。
盛長裕只得耐下性子。
電話響起,是寧禎打的。
“我二嫂發(fā)動了,直接送去教會婦幼醫(yī)院,我先過去陪著。”寧禎說。
盛長裕如聞仙樂:“我也去。”
寧禎:“她是頭胎,從發(fā)動到生產(chǎn)需要很長時間,估計一兩天。你現(xiàn)在不必去�!�
盛長裕:“……”
逃也逃不掉的盛長裕,一連抽了兩根煙提神,又把幾名年輕軍官叫進(jìn)來,找茬罵一頓。
就這么雞飛狗跳一整天,終于把公文批完了,盛長裕大大松口氣,程柏升也累得精疲力竭。
要緊的公文是盛長裕看,不太要緊的是程柏升;而不太要緊的屁事,可太多了。
“我去趟婦幼醫(yī)院。”盛長裕道。
程柏升:“你舅哥的孩子要出生?”
“是的。”
程柏升感覺他精力旺盛。這么忙累,還能有力氣趕著去看寧禎。
他曾經(jīng)也有過這樣似打了雞血的時光,可惜很短暫就結(jié)束了。
程柏升回家睡覺去。
他才回到小公館,女傭說他母親親自登門了,在樓上小客房等著他。
母親來,沒有旁的事,只催促他過年相看幾家姑娘,及早結(jié)婚。
程柏升想到這里,立馬轉(zhuǎn)身跑了。
他母親在樓上聽到汽車發(fā)動的聲音,走到陽臺上喊:“柏升!”
程柏升猛踩油門,很快消失在母親的視野里。
第266章
未婚夫的電話
寧家眾人等在醫(yī)院,就連盛長裕也來了。
婦幼醫(yī)院專門把四樓的貴賓區(qū)收拾出來,招待督軍。
寧家沒打算如此麻煩醫(yī)院,不過院長戰(zhàn)戰(zhàn)兢兢,需要在督軍面前表現(xiàn),寧家就沒拒絕。
金暖在隔壁產(chǎn)房,幾名有經(jīng)驗的女醫(yī)生陪著她。
寧策問寧禎:“打個賭嗎?我賭是侄女�!�
母親在旁邊,嘖了聲:“多大人了,你像話嗎?”
“又沒事忙�!睂幉哒f。
寧禎:“我懶得跟你賭。你又給不了我想要的�!�
她想要什么,可以跟盛長裕賭。
寧策:“……你得勢才幾時,就這樣囂張?”
母親又看過來。
寧策:“姆媽,您瞧瞧她嘴臉�!�
“要不你回家吧,吵得我耳朵疼�!蹦赣H說。
寧策:“……”
寧州同和祖母坐在房間另一角的沙發(fā)里,沒留意他們這些的唇槍舌劍。
母子倆低聲說話,兩個人表情都很嚴(yán)肅。
寧禎往那邊看了幾次。
“總感覺,我阿爸最近有點擔(dān)憂,不知他遇到了什么為難事�!睂幍澱f,又問寧策,“上次阿爸叫你翻譯什么德文?”
“一份政府文書,毫無新意的套話。他不知怎么非要這東西,我就譯出來給他了。”寧策道。
盛長裕一直沒插話。
他也看了眼岳父方向。
寧禎看他,他搖搖頭:“姚劭告密的事,都按下了。我不知岳父在愁什么�!�
未必就是跟盛長裕有關(guān)。
幾個人閑話,寧以申坐不住,又去找醫(yī)生,詢問金暖的情況。
得到的回答,依舊是“等著”。
沒那么快。
寧以申急得不行,一直進(jìn)進(jìn)出出的,一會兒去問幾句情況。
母親也煩死他了:“要不你們兄弟倆都回家。一點忙幫不上,凈添亂�!�
這時候,程柏升推門而入。
瞧見他,寧家眾人表情一斂,懷疑出了大事。
程柏升笑容滿面:“二少奶奶生了嗎,男孩還是女孩?”
“還沒�!睂幍澔卮鹚澳阍趺磥砹�?”
又叫寧策去搬個椅子,放在督軍旁邊。
寧策去了。
程柏升回答寧禎:“我母親逼婚,去了我的小公館。出來躲躲清凈,又沒地方去�!�
寧禎:“……”
“柏升,我們在打賭,我二嫂肚子里是男還是女,你可要參加?”寧策一邊放下椅子,一邊問。
寧禎:“姆媽說得不錯,你真的好煩人。你回去得了。”
寧策:“……”
他們斗了幾句嘴,寧禎的父親卻走過來,和程柏升寒暄幾句,就叫程柏升出去說話。
兩人在醫(yī)院走廊盡頭,說了半日。
寧禎問怎么回事,程柏升敷衍說無事。
入了夜,留下寧以申一個人在此等候,又留下寧策打下手,其他人紛紛回去了。
寧禎邀請程柏升去摘玉居,樓下客房還沒有招待過客人,程柏升算第一個。
程柏升同意了。
盛長裕沒反對,只是也不太高興程柏升粘過來。
“……我阿爸跟你聊什么?”寧禎還是忍不住問。
程柏升:“寧師座問我,軍政府與德國人的來往多不多,有沒有什么交易之類的。
我如實告訴他,除了一些軍火,沒有其他交易。他又問我,買軍火用什么結(jié)算。我說是白銀,他有點懷疑似的�!�
寧禎:“是用白銀嗎?”
“白銀和黃金都有過。每次有了新式的武器,都會買點回來研究。太復(fù)雜的,就直接大批量采購�!�
接話的,是盛長裕。
盛長裕又道,“姚劭污蔑我叛國,估計也是利用這些事做文章,岳父還在擔(dān)心這件事�!�
寧禎:“長裕,柏升,你們都懂得政治敏感,我就不多說了。總之,處處當(dāng)心。我阿爸這個人,有時候很固執(zhí),一旦他起了警惕,他心里沒有得到確切答案,總會不安心。你們別怪他�!�
程柏升:“怎么會,寧師座對家國一片忠心,對你和長裕,也是滿心愛護。這是他的拳拳之心,不能說他固執(zhí)。我覺得很好。”
盛長�?聪�?qū)幍潱骸拔乙灿X得岳父這點做得很好。柏升會繼續(xù)留心的。”
“我沒放松警惕�!背贪厣�。
寧禎點點頭。
翌日一大清早,寧禎拎了吃的,又去了醫(yī)院。
醫(yī)生很為難,不同意寧禎進(jìn)產(chǎn)房,可又不太敢阻攔督軍夫人。
寧禎沒進(jìn)去,只是叫護士小姐拿了吃的給金暖。
金暖的哭喊聲,在門口聽得到,估計不會吃。
二哥急得不行,嘴里長了個水泡,越發(fā)疼。
經(jīng)過了三十多個小時的折騰,金暖終于生了。
寧策說準(zhǔn)了,是個侄女。
全家都高興。
寧州同心情也不錯,比前幾天放松多了。
盛長裕上午要去軍政府,下午來了醫(yī)院,也聽聞“寧冬”是個女孩子,他滿意點點頭。
孩子抱出來,給盛長裕瞧瞧。
“……有點像你�!彼麑幍澱f。
寧禎:“哪里像?”
“嘴巴。”他說。
寧禎沒看出來。
“是有點像。侄女像姑,將來好福氣。”寧以申說。
寧禎:“她名字是姑父取的,注定就是好福氣�!�
又道,“跟暖暖和你一樣,不操心吃喝、不操心瑣事,就是最幸運的孩子了。”
寧以申:“……”
話是好話,聽著有點似罵人。
眾人笑作一團。
盛長裕站在旁邊,靜靜聽著、看著,心里倏然軟得厲害。
原來家人就是這樣的。
他與弟弟、妹妹隔閡太深,永遠(yuǎn)不像寧家兄弟姊妹這樣,相互關(guān)愛、打鬧
。
“將來,我們也多生幾個,好不好?”回去時,他對寧禎說。
寧禎:“生六個?”
盛長裕失笑:“怕你太吃苦。生三個。”
寧禎輕輕握住他的手:“長裕,我會做個好母親。咱們的孩子,將來未必會成器,但肯定很快樂和睦�!�
她懂他想法。
盛長�;匚樟怂骸熬团聦頃蛘獭!�
“那我過年時候去祈福,愿國運昌隆,家國安泰�!睂幍澋�。
盛長裕忍不住笑。
夫妻倆情緒很不錯,在寒冬的夜里笑得很溫暖,心中都有暖流。
回到摘玉居,待要上樓時,電話響起。
曹媽去接了,對寧禎說:“夫人,找您的�!�
寧禎示意盛長裕先上樓,她走過去接電話。
她的腳步輕盈,臉上還掛著淡淡微笑。
卻聽到電話里清晰男聲,似從大洋彼岸吹拂到了她耳邊:“寧禎,你還好嗎?”
她的笑,凝固在臉上。
第267章
“金蟬脫殼”
寧禎手腳發(fā)涼。
冬日的寒冷,從窗口撲到了她身上,將她緊緊包裹著,她的牙齒冷得發(fā)顫。
聲音很緊,顫音極重:“你是誰?”
走到了樓梯蜿蜒處的盛長裕,停下腳步。
他復(fù)又下樓。
他站在那里,靜靜看著寧禎;寧禎抬眸,與他對視,有種被時空拉扯的疼痛。
“寧禎,你不記得我的聲音?”電話里的人問。
寧禎的嗓音提高:“你到底是誰?少裝神弄鬼。”
“我以為你忘記了我�!蹦沁吽戚p笑一聲,“我送你的戒指,取了回來。寧禎,此生就這樣吧,不必來見我�!�
“你……”
盛長裕闊步走過來,接過了話筒。
那頭已經(jīng)掛斷。
他放下話筒,用力擁抱了寧禎:“是誰?”
寧禎輕輕顫抖,牙齒一直打顫:“我、我要回去一趟。不,先去醫(yī)院,我怕暖暖和二哥有麻煩。”
盛長裕:“我派人去醫(yī)院。”
固執(zhí)追問,“誰的電話?”
“聞梁予。”寧禎說,“是他的聲音,我記得他的聲音,是他!”
盛長裕能猜測到,仍是有點意外:“他不是死了嗎?”
他與孟昕良都派人去北城,調(diào)查當(dāng)年死在國外的聞梁予。
兩邊都沒得到什么情報。
聞梁予出國之前,年紀(jì)很小,他的生母頗有手腕,故而他日子過得不錯。有錢、父親也重視,他幾乎是個平平常常的公子哥。
聞家舊時傭人或者幕僚提到他,都是二少爺很懂禮貌、二少爺性格很好。
二少爺非常乖。
他早早出國留學(xué),是他自己要求的,想要提早去見識外面的世界。他這般勇敢,他父親算是挺滿意的。
當(dāng)然,和所有的父親一樣,大總統(tǒng)在孩子身上沒有停留太多的目光。
家業(yè)將來是嫡長子繼承,聞蔚年才是大總統(tǒng)栽培的目標(biāo),對他寄予厚望。
至于次子,能有出息,就好好輔佐嫡長子,振興家業(yè);沒有出息,就給點錢打發(fā),讓他做個紈绔闊少。
在父親眼里可有可無的兒子、在下人眼里聰明懂禮乖巧的二少爺,存在感很低。
他不是最重要的,也不是最調(diào)皮的。省心的兒子,往往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兒子。
“……他說了什么?”盛長�;厣�,輕聲問寧禎。
寧禎顫抖更厲害:“他以前向我求婚,給了我一枚金戒指。不太值錢,很小,我沒扔。我結(jié)婚之前,將它交給我二嫂保管。他說,他把戒指拿回去了。”
盛長裕:“……”
寧禎:“我、我要見到暖暖,我很怕她會出事,我也要找到那枚戒指!”
盛長裕按住自己滿腔的醋意:“我送你去醫(yī)院。”
他住在老宅的時候,老宅會安排十幾名副官當(dāng)值。
盛長裕打算叫上這些人,就出發(fā),寧禎卻道:“不,咱們不能這樣出去。婦幼醫(yī)院比較偏僻,得多帶些人�!�
又道,“當(dāng)心是連環(huán)計�!�
盛長裕心中那點酸澀,頓時消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