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程柏升臉色驟變。
當(dāng)年寧禎離開,盛長裕跌下馬,傷得挺重,可軍務(wù)一大堆。
軍醫(yī)給他打止痛藥。
——就連軍醫(yī)都不知道,那種西藥上癮。
盛長裕有段日子過得人不人、鬼不鬼。軍政府內(nèi)部不缺細(xì)作,就像家里的老鼠,滅不干凈,也沒精力天天打老鼠。
盛長裕的失魂落魄,被人窺探到了,才有了后來那場維持了七個月的大戰(zhàn)。
對蘇城軍政府來說,不算傷筋動骨,卻也是花了很多軍費、大批死亡,以及波及數(shù)十萬人的生計。
動亂是很可怕的。
好在勝了。
是程柏升把盛長裕的藥全部扔掉,狠狠揍了他一頓。
盛長裕也不甘示弱,拳頭太鋒利。他要不是那個死德行,程柏升占不到一點便宜。
兩個人打了個五五分。
盛長裕的左邊胳膊,愣是被程柏升用凳子砸斷了,三個月后才好;程柏升鼻青臉腫的,身上處處瘀傷。
這么一些事,盛長裕終于清醒了幾分。
他很有毅力,這些年哪怕受傷,也絕不用止疼藥,硬扛著。
程柏升是很佩服他的。
可今天又要了藥。
程柏升急急忙忙去敲門。
敲了快一分鐘,沒人開,程柏升開始踹門。
才踹了兩下,門開了,他沒防備,整個人摔了進去,下巴還磕到了地板,牙關(guān)酸痛。
“你有毛��?”盛長裕居高臨下看著他。
程柏升忍著疼痛,爬起來就張望:“藥呢?”
盛長裕指了指床頭柜。
藥還在,沒動。
程柏升撈起來,全部從窗口扔出去。
他揉著疼痛的胳膊和下巴,終于松了口氣:“還好,你沒失去理智。你人在北城,這個時候犯病,就是聞家父子砧板上的魚了�!�
盛長裕又拿出一根香煙。
他輕輕吸了口。
“……你想聊聊,還是我出去,你一個人待著?”程柏升問。
盛長裕:“你出去。”
程柏升想說點什么,卻又不知該說什么。
他心里何嘗不是亂糟糟?
“長裕,你剛剛瞧見寧禎了嗎?”他還是開口了。
盛長裕的聲音陡然拔高:“出去!”
程柏升閉嘴。
他走到門口,盛長裕又喊住他:“往后,不要跟我提她�!�
“知道。”
“我說過了,此生不與她見面。往后有她的地方,如果我必須出席,你提前安排�!彼值�。
程柏升:“好,我心里有數(shù)。”
“出去吧�!�
程柏升從他房間出來,忍不住嘆氣。
他一直心懷希望,覺得寧禎把什么都安排好,是帶著目的離開的。也許寧州同發(fā)現(xiàn)了什么他們不知道的秘密,暗中布局,寧禎為了完成父親的遺志,才離婚的。
當(dāng)年離婚效果不錯,麻痹了大總統(tǒng)府,立馬推出葛明做靶子。把那場差點分裂華東四省的陰謀,無形中解決了。
如果只是為了解決那么一件事,寧禎應(yīng)該回來,亦或者讓他們知道她行蹤。
但沒有。
程柏升堅信,寧禎是很有大智慧的人,所以她要去辦寧州同沒有辦成的事。
可什么事,值得她和孟昕良結(jié)婚生子?
程柏升心里發(fā)澀。
盛長裕好幾次在街上偶遇年輕女人,以為是寧禎,拼了命追上去。而后發(fā)現(xiàn)不是,又陷入深深痛苦里。
這些事,折磨得他面目全非,頭發(fā)白了一半。
他放不下。
他一直很在乎感情,在感情上偏執(zhí)又冷漠。很難認(rèn)定一個人,相信了就不變。
寧禎的離開,對他打擊太大了。
翌日,程柏升早起時習(xí)慣性往對面六國飯店看一眼,卻發(fā)現(xiàn)了自己人。
一夜間,盛長裕帶過來藏在暗處的人,至少布置了八個人監(jiān)視六國飯店。
程柏升上樓去找他:“你做什么?多少眼睛盯著你,你派人圍著六國飯店,還怕不夠把柄叫人抓?”
盛長裕表情冷淡。
“……你不是不想見寧禎?”程柏升又問。
“她得跟我回家。”盛長裕沉默半晌,如此道,“我一心軟,放了她走,我后悔了三年。我與她的賬,回家了慢慢算。”
程柏升頭疼無比:“她有了孩子�!�
“我視如己出�!�
程柏升:“……”
人家親爹沒死,干什么要你“視如己出”?
一上去就要給人家兒子當(dāng)?shù)魧幍澾是以前的脾氣,她非得抽你。
第297章
他不會開心見到我
程柏升差點和盛長裕打一架。
“你昨晚不是還說,不肯見她?”程柏升怒道。
盛長裕沉默。
他這個人,嘴比心硬。
“你太累了,一夜未睡,又出昏招。如果你跟寧禎還有一線希望,也會被你這種行徑折斷。你想想寧禎的性格,她是能被你綁著就屈服的女人嗎?”程柏升又問。
盛長裕輕輕閉眼。
“冷靜點�!背贪厣嗫谄判�,“沖動成不了任何事,你最清楚!”
良久,盛長裕才回答他:“你去把人都撤回來�!�
程柏升松了口氣。
“柏升,我對她,總只有認(rèn)輸。我昨晚還想,非要跟她較勁�?晌沂懿涣怂谘矍皡s無法相見�!笔㈤L裕道。
聲音哀切。
程柏升心頭一酸:“你想見她,就安排吃個晚飯。不管境遇如何,她不會不見你的。”
她家里人都在蘇城。寧家從未撤離,他們是信任盛長裕的。
寧禎也沒表示不和盛長裕碰面。
反而是盛長裕,昨晚放狠話,說此生不見她。
說狠話的是他,后悔也是他。
“你先出去,我睡一會兒�!彼>霕O了。
程柏升退出房間,去把安排在六國飯店的人都撤回來。
忙完這些,程柏升才有空去吃口飯。
侍者遞了紙條給他。
寧禎約他在街頭的咖啡館碰面。
程柏升顧不上吃飯,跟副官說一聲,就去了咖啡館。
寧禎已經(jīng)先到了。
她點了咖啡,靜坐等候。
“……你吃早飯了?”寧禎笑著問。
“還沒�!�
她脫了外面的皮草大衣,只穿了件淡黃色毛衣,暖融融的,看上去格外溫柔。
眸色盈盈,染上淡黃顏色,越發(fā)璀璨。
程柏升看著她,一如往昔。
他心里無比悵然。
可能人與人之間的緣分,便是這樣玄妙。要是當(dāng)初寧禎沒落胎,她再傷心欲絕,也不會走到離婚那一步。
她和盛長裕,何等般配。
誰能想到最后她會和孟昕良結(jié)婚?
寧禎喊了侍者,吩咐給程柏升上咖啡和小蛋糕,程柏升才回神。
“你隨便吃點�!睂幍澬Φ�。
程柏升這才發(fā)現(xiàn),她上了脂粉。她有很好的肌膚,平時私下里見客,從來不化妝。
仔細(xì)看,她的唇上也點了唇膏,眼下的淤積脂粉也遮不住。
——她也一夜沒睡好。
“……早上起來,看到樓下有人。又撤了。是你安排的人,還是大總統(tǒng)府的?”
她果然問這件事。
程柏升:“我擔(dān)心你的安危。別多心,人已經(jīng)撤了,不是監(jiān)視你�!�
寧禎:“柏升,多謝你好心。不過我能照顧自己�!�
“好,我放了心�!背贪厣f。
兩人就這件事,簡單聊了聊。
寧禎沒問盛長裕,程柏升也沒提他。
說了幾句瑣事,寧禎突然問:“柏升,這些年找到之前的副官長程陽了嗎?”
“沒有。不過,我和長裕偶爾聊起,都覺得他早已被滅口。他做了叛徒,人家只是利用他�!背贪厣f。
寧禎:“未必。”
“你有內(nèi)幕?”
“我阿爸出事之前,和程陽聊過,這件事也許沒太多人知曉。我聽人說,當(dāng)初拿下西濱縣,督軍不愿意去看,是程陽去接收的。”寧禎道。
程柏升微愣。
“程陽接收了西濱,他應(yīng)該對西濱很熟悉。在西濱出了事,程陽是否有逃生之法?”寧禎看向程柏升。
程柏升目光一瞬間深邃,心里又升騰起了希望:“寧禎,你是知道什么?”
“我都是瞎猜�!�
又問程柏升,“大總統(tǒng)府要給督軍定下叛國罪,你們可知從哪方面著手?”
“這是絕密。”程柏升道。
他和盛長裕知道,卻不好告訴寧禎。
寧禎已經(jīng)是孟昕良的太太了。
然而,程柏升始終信任寧禎,也覺得寧禎的心向著他們。
“……污蔑長裕和德國人勾連,欽州租界有長裕手筆,用此事來打擊他�!背贪厣f,
寧禎:“還有嗎?”
“另外就是說,長裕把華東四省的鐵路權(quán)轉(zhuǎn)讓出去了。葛明是鐵路局的,我們根據(jù)他的叛變,推出這個結(jié)果。”程柏升又道。
寧禎:“你們都有應(yīng)對之策嗎?”
“長裕既然敢來應(yīng)訴,就是做好了準(zhǔn)備。這三年,他過得很艱難,但也沒荒廢。”程柏升說。
寧禎輕輕頷首。
程柏升看著她,很想問問她是怎么被孟昕良打動的,竟然和他結(jié)婚生子。
依照她的脾氣,不應(yīng)該。
程柏升自以為不會看走眼。不單單因為寧禎堅強,還因為她吃過虧。
她曾很輕率接受過聞梁予的追求,她應(yīng)該一直追悔莫及。
她怎么還在孟昕良身上,重復(fù)過往的老路?
這不像她。
他還算了解寧禎的。
他很想問,又覺得這種問題很冒犯,會叫人無法回答。
程柏升是個性格很溫柔的人,他極少有意令旁人不快。
“……你這幾年都在哪里?”程柏升果斷放棄了不恰當(dāng)?shù)膯栴}。
“很多地方。我還見到了盛長殷、盛長寬。尤其是阿寬,他幫了我很多忙,教我學(xué)德語、替我認(rèn)識一些朋友。”寧禎說。
程柏升:“他現(xiàn)在做什么?”
“還在德國,他要深造學(xué)業(yè),將來可能留在原地工作。阿殷大概會跟他作伴,兄妹倆都不想回來。
不過,局勢也不算很安穩(wěn),時不時有點小沖突,傳言可能會打仗。如果打仗,他們計劃回到港城。”寧禎道。
“也會動亂嗎?”
“到處都是炮火,沒有寧靜之地�!睂幍澱f。
程柏升欲言又止。
他還想深入問點什么。
寧禎卻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一句也沒提到盛長裕。
最后還是程柏升說了:“你想跟長裕一起吃個飯嗎?”
寧禎沉吟。
“我不介意。只是,開庭在即,我希望他集中注意力應(yīng)付這件事,我不想他輸。”寧禎道。
又解釋,“他要是輸了,華東四省會有危險。除非他自己卸任,把華東四省還回北城政府�!�
還說,“他見到我,應(yīng)該不會開心。他一生氣,恐怕會做出不利于他自己的決定。”
程柏升苦笑了下:“這倒也對�!�
寧禎:“我了解他的性格,柏升。當(dāng)年離婚,是我傷了他。他那么強勢好面子,絕不會主動找我。如果你不幫忙、我不湊上前,他就不會見我的面�!�
程柏升再次苦笑:“你的確了解他�!�
盛長裕昨晚折騰一夜沒睡,也沒沖到六國飯店去抓寧禎,而是叫人圍住。
他拉不下這個臉。
死要面子活受罪。
他這輩子唯一說過的軟話,大概是寧禎非要離婚時,他那一句“我認(rèn)輸”。
從不服軟的人,那是他僅有一句軟話。
寧禎的心,似針扎般疼,端起咖啡猛灌了一大口。
她好想回家。
她想抱抱盛長裕,在他懷里痛哭一場。
還好,終于要結(jié)束了。
第298章
寧禎救盛長裕
寧禎和程柏升聊了快兩個鐘。
他送寧禎回了六國飯店,問起孟昕良:“他人呢?”
“往東北去了,一點小事�!睂幍澱f,“他叫我照顧好圓圓。這個飯店是他定下的,周圍安排了他的人。否則,我肯定要換個地方住的�!�
程柏升點頭。
他回到了華安飯店時,盛長裕還沒醒。
中午吃飯時,盛長裕才知道程柏升早上去見了寧禎。
他只是叫了程柏升去,沒主動問起。
程柏升如實相告。
他把寧禎提到程陽、盛長寬的話,都告訴了他。
盛長裕沉默片刻,才問:“這幾年有程陽的消息嗎?”
“沒有,音訊全無�!背贪厣�
盛長裕:“出事之前,寧州同真的和程陽聊過?”
程柏升:“可能是有細(xì)作窺探到了,才利用程陽。寧州同應(yīng)該是很信任程陽的�!�
盛長裕蹙眉。
“時間緊急,沒空再去找程陽。”他最終說,“咱們不需要陰謀�!�
程柏升點頭。
他沒等盛長裕問,又主動說起了寧禎:“她可能暫時不想和你見面。她說,等這個案子結(jié)束了,再聚聚�!�
盛長裕眉頭狠狠一蹙。
“她怕你生氣,耽誤了大事。她還是關(guān)心你的。”程柏升又道。
盛長裕心中的怒意,慢慢散了,只剩下稀薄的灰燼,驚覺自己有點可悲。
這三年多,華東四省那些有點權(quán)勢的人,拼命給他塞女人。
他的心和身體,卻像是死了一樣消沉。
他在街上遇到像寧禎背影的人,拼命追上去,發(fā)現(xiàn)只是一個美人計,大發(fā)雷霆;下次再遇到,又是看錯。
從此,對任何背影像寧禎的,他都敬而遠之。
他心里知道她不會回來,又期盼她回來。
他照顧好了寧家,對寧禎的哥哥們委以重任;他逢年過節(jié)都去給寧州同掃墓。
他沒想到,她突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帶著她和孟昕良的孩子。
“不急一時。”程柏升又道。
盛長裕不再說什么。
寧禎一連好幾日都在飯店,不出門。
不單是因為怕遇到盛長裕,也因為北城下雪了。
大雪淹沒了街道,外面天寒地凍,圓圓不適合外出,寧禎帶著他在飯店里玩耍。
聞梁予又來了。
寧禎看他,始終無法把他和自己記憶中的人對上號。
哪怕他不偽裝聞蔚年,寧禎也不太認(rèn)識他了。
她記憶中的男孩子,高高瘦瘦,始終帶著幾分稚氣,和眼前成熟挺拔的男人不一樣。
從單薄男孩到男人的成長過程,像是換了個人。
聞梁予冒雪來了兩次。
寧禎心生警惕。
一日她在房間里,沒開燈,瞧見對面陽臺上,站了一個男人。雖然距離有點遠,卻也看得清輪廓。
她心中發(fā)酸。
然而沒等她生出什么情緒,她就發(fā)現(xiàn),斜對面一家餐廳的包廂,有人正在窺探。
那個人,伸手丈量距離。
寧禎很擅長開槍,她敏銳覺得,這個人是在觀察盛長裕,可能是個殺手。
再聯(lián)想聞梁予兩次出現(xiàn),每次似乎都是大張旗鼓,帶著不少副官,寧禎便覺得他故意激怒盛長裕。
寧禎沒去陽臺,躲在窗簾后面。
北城的雪下了三天,終于放晴。街上開始化雪,處處泥濘不堪。
傍晚時,盛長裕和程柏升在房內(nèi)看蘇城的簡報,副官長石墨突然敲門:“督軍,有人求見�!�
“不見。”
“是紅鷹�!�
程柏升眼眸一緊,看向盛長裕。
紅鷹就是岳戎,早年負(fù)責(zé)盛長裕在北城的情報網(wǎng);而后他打入大總統(tǒng)府,成了一名幕僚。
盛長裕殺了牽制岳戎的繁繁,程柏升擔(dān)心這個人反水,把北城的情報網(wǎng)全部廢掉,重新布置、安排新的人接替。
最近三年多,蘇城幾乎沒和岳戎聯(lián)系。
他突然找上門,令人意外。
“叫他上樓。”盛長裕道。
程柏升:“要當(dāng)心……”
“沒關(guān)系,用人不疑。若他有異常,今晚就宰了他。”盛長裕道。
程柏升覺得也是這個道理。
岳戎上樓,程柏升和盛長裕都有點認(rèn)不出他了,畢竟很多年沒見過面。他很胖,走路都喘。
“這幾年過得不錯?”程柏升笑道。
岳戎:“心寬體胖,大總統(tǒng)更信任我�!�
程柏升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出去了。
岳戎身上有一股子異味,臭得令人惡心。像是胖子長時間不洗澡、不洗頭。
可程柏升心中還是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他當(dāng)即安排崗哨,守護盛長裕的房間。
盛長裕大概也受不了岳戎身上這股子味道,比那些常年不洗澡的大兵還要臭。
他臭,卻又用熏香遮掩,越發(fā)臭得叫人作嘔。
“陽臺上抽根煙�!笔㈤L裕站起身。
岳戎道是,艱難起身。
推開陽臺門的瞬間,盛長裕被寒風(fēng)一吹,腦子里瞬間清醒。如果岳戎想要見他,哪怕他自己不知道臭,身邊人也會提醒他,至少洗個澡再來。
這是陰謀。
岳戎真的叛變了。他的價值,是把盛長裕引到陽臺,估計有殺手等候著。
盛長裕不動聲色。
夜色暗,又冷,他點燃一根煙,問岳戎:“快要過年了,你給繁繁燒過紙嗎?”
盛長裕從來沒對外說過繁繁已經(jīng)被他殺了。
外面只知道繁繁被關(guān)了起來,從此無人關(guān)心。
岳戎點頭:“是,會在岔路口燒點紙……”
說罷,他心頭猛然一個激靈。
他立馬描補,“督軍這些年都沒有傳信給我,我想,我妹妹應(yīng)該是沒了。”
盛長裕:“她生了急病。怕你擔(dān)心,才沒有告訴你�!�
岳戎后背冷汗刷的下來了。
他知道暴露了。
他等不及,立馬朝黑暗中做了個手勢,盛長�?焖偬统鰳�,對著他開了一槍,正中眉心。
與此同時,夜空中響起了槍聲,兩聲。
同時響的。
子彈呼嘯,打在盛長裕陽臺旁邊的欄桿。
他看過去。
對面餐廳的二樓陽臺,有殺手槍口朝上;而他的槍,被人打歪;緊接著又是一槍,殺手中槍后,從陽臺摔了下去,一動不動。
連開兩槍的人,收了槍后退回房間,長發(fā)被寒風(fēng)卷起,是一個優(yōu)美的弧度。
盛長裕目光收緊,用力盯著。
程柏升安排的人,手速不如殺手和寧禎,愣是沒派上用場。
第299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半夜,軍警封鎖了整條街。
殺手和岳戎的尸體都被抬走了。
盛長裕端坐飯店大堂,態(tài)度嚴(yán)厲申斥警備廳的總長,罵得總長抬不起頭。
后半夜,才解除了警戒。
程柏升勸盛長裕換個地方住。
“飯店到底不安全。有了第一個殺手,就會有第二個�!�
盛長裕:“第一個殺不了我,第二個也不行�!�
程柏升:“……”
夜風(fēng)下,四周寂靜,屋檐下的冰柱似水晶簾幕,吹在面上的風(fēng)如刀。
盛長裕立在門口,目光看向?qū)γ娴牧鶉埖辍?br />
六國飯店大門關(guān)了,只留下值夜一盞燈;樓上客房無數(shù),只一兩間還亮燈,似孤夜的星星。
寧禎所在的房間,一片漆黑,窗簾都沒動。
程柏升也望過去。
“她槍法還是這么好�!�
他不想當(dāng)著盛長裕的面夸寧禎,怕盛長裕聽了,越發(fā)鎮(zhèn)定不了。還有五天就要開庭,寧禎都知道此時盛長裕不宜有過激情緒。
可他一時沒忍住。
盛長裕起了警惕,殺手肯定不能如愿,可寧禎那一槍,是安了盛長裕的心。
不管她與誰有了孩子,她心里還偏向盛長裕的。
將來,一切都有回轉(zhuǎn)的可能。
“她槍法一直很好,從小練的�!笔㈤L裕接了話。
程柏升小心翼翼看他:“有什么事,你都等審判結(jié)束再說�!�
盛長裕沒作答。
他這是默認(rèn)了。
夜深,外面滴水成冰,程柏升請盛長裕先回去。
“給你換個房間�!背贪厣f。
盛長裕:“不用,我還用我那個房間�!�
“岳戎的血跡還沒擦干凈�!�
“一點血跡怕什么?他尸體沒抬出去,也不耽誤我睡覺。”盛長裕說。
這倒也不是他吹牛。
戰(zhàn)場多年,對死人已經(jīng)麻木。
程柏升沒有再勸。
盛長�;氐椒块g,又在陽臺上站了片刻。
他目光掃過,已經(jīng)把附近可以作為據(jù)點射擊他陽臺的位置,全部盡收眼底。
他又看向?qū)幍澋姆块g。
原來,她住在那里。
這場槍擊案,是北城的熱鬧,翌日報紙上都在談?wù)摗?br />
順帶也提到了盛長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