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瞧見了寧禎,他不顧曹媽還在回話,直接抱住了她,蹭著她面頰。
有觸感、有體溫,他的一顆心才算落到了實處。
曹媽尷尬,偷偷看寧禎。
寧禎給她使了個眼色,叫她先退下去。
她回家了,往后日子那么長,她可以慢慢詢問。
寧禎對盛長裕說:“我知道你很忙,一堆軍務(wù)等著你回來處理。你不用管我,我回趟娘家。”
她迫不及待要見到祖母和母親。
要不是昨天回來太晚,怕嚇到母親,她晚上就回去了。
盛長裕:“不急寧禎,中午再回去。要準備禮物,還要準備祭品去給岳父燒紙。”
寧禎想了想,是這個道理。
任何急事,都需要慢慢辦。
盛長裕上午有點軍務(wù),他半個小時分派下去,程柏升又要加班。
寧禎與他一同回了娘家。
祖母和母親提前得知了消息,早已在門口等候。
瞧見寧禎時,每個人都紅了眼眶。
金暖上前,大力抱住了寧禎:“你怎么好幾年都不發(fā)電報給我,我還以為你死了……”
寧禎:“……”
金暖不等她說話,就嗚嗚哭了起來。
她一哭,連帶著所有人都哭了。
寧以申和寧策眼中也有淚光。
祖母老了很多,頭發(fā)全白了,腰也彎了很多;母親也見了白發(fā),那雙眼卻比從前更鎮(zhèn)定。
“都不要哭,回來就好!”祖母說,“你回來住家里吧?院子替你收拾好�!�
盛長裕接了話:“祖母,寧禎住督軍府�!�
“你們倆……”
“我的離婚書,并沒有拿去政府備案�!笔㈤L裕說。
寧禎:“我的也沒有,一直在我自己身上�!�
祖母:“……”
老人家面頰舒展了,皺紋都輕了不少:“好,這樣就好。”
祖母欣慰點點頭,“什么困難都過去了。”
寧禎當著全家所有人的面,把當年父親去世的真相,說給他們聽。
人人震驚,悲痛又欣慰。
“我這三年總在想,他性格那么謹慎,怎么會上了當?原來,他是為國捐軀�!弊婺咐蠝I縱橫。
母親哭得接不上氣。
金暖急忙安撫婆母,也跟著抹淚。
寧策看向?qū)幍潱骸叭サ聡椅募蠛漆�,你居然一個人單槍匹馬去辦?你應(yīng)該告訴我�!�
“家里需要你,三哥�!睂幍澱f。
這三年多,寧以申夫妻倆和寧策,把祖母和母親照顧得很好,家里沒有出半點亂子。
尤其是寧以申和金暖,他們倆成熟了很多。
不少的應(yīng)酬,都是他們倆代表寧家出席——從前他們倆可討厭吃應(yīng)酬的飯了。
寧禎和盛長裕在家里吃了午飯,下午去給寧州同掃墓。
盛長裕跪在墓前,端端正正磕了三個響頭:“岳父,您的舐犢之情,我此生不忘。我會和寧禎相伴到老,也會贍養(yǎng)祖母和岳母,照看舅兄,您安息吧�!�
寧禎被他說得滾下了熱淚。
這個晚上,寧禎和盛長裕住在了寧家。
她一個人去父親的書房,仔仔細細把書房打掃了一遍。
像是和父親對話,她把這三年的種種遭遇,一點點說給他聽。
穿過陰陽,父親應(yīng)該聽得見。
寧策來找她。
兄妹倆聊了片刻。
“……如果阿爸把這件事交給我,我大概辦不好�!睂幉哒f。
寧禎:“當然了,你性格急�!�
寧策:“禎兒,你辦了件大事。你叫父親沉冤得雪,從此是華東四省的英杰。你是父親最引以為傲的孩子�!�
寧禎笑了下。
“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寧策又問她。
寧禎:“我想過幾年穩(wěn)定的日子,哪怕平淡我也愿意。而且,我不害怕了�!�
“害怕什么?”
“害怕將來被更年輕的女人取代。我走過了很多的路,知道每個岔路口我應(yīng)該往哪里走。我經(jīng)驗豐富了,膽子也大了�!睂幍澬Φ馈�
盛長裕用三年時間,證明了他的堅持與忠貞,寧禎信任他。
哪怕世事再變,人心易改,寧禎也不會悲傷。
往后每件事,她都有了應(yīng)對之法。
三年時間,她學到了很多寶貴的經(jīng)驗。
“如此,倒也不錯�!睂幉咝α诵�,“既然你回來了,我有件事想同你說�!�
“什么事?”
“我想辭官�!睂幉叩馈�
寧禎:“你打算做什么?”
“我想去港城。大嫂說湯家的船隊開辟了不少的商道,要在港城開個公司,我去幫忙�!睂幉哒f。
他一直沒提這話,因為家里需要他。
他卻急切想要走。
姚云舒已經(jīng)回來了,寧策不想拖延下去,再次錯過她。
他辭官,等于放棄了大好前途,不管是祖母還是母親,恐怕都無法接受。寧禎沒回來時,寧策想都不敢想,只能日夜煎熬。
寧禎一回來,他立馬撂挑子。
第310章
婚禮重提
寧策上有兩個兄長,下有位高權(quán)重的妹婿,他可以任性。
人生值得后悔的事不多,寧策沒覺得他非要軍需處的官。
他的差事,并不叫他順心。軍需處的勾心斗角,他也很疲倦。
他有點小機靈,可閱歷少,沒吃過盛長裕那樣的苦,智慧有限,他應(yīng)付得艱難。
“好,你去跟祖母說�!睂幍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造化,你自己想清楚了就好。”
寧策點點頭。
兄妹倆聊了很多。
這天晚些時候,寧禎又和祖母、母親聊天。
她還派人回了趟督軍府,把圓圓抱過來。
“這是阿諾姐的兒子�!睂幍澱f。
母親抱著圓圓,也是很吃驚:“我沒聽你舅舅、舅母說。”
“舅舅、舅母還不知道�!�
祖母看著圓圓:“阿諾和孟爺?shù)膬鹤樱俊?br />
“是�!�
“你舅舅那邊,有得鬧了。他一根筋�!弊婺傅馈�
寧禎:“我打算去和舅舅聊聊。我會壓住他,叫他不要生事。孟爺打算退了,往后蘇城是雷鉉的。”
祖母便道:“我去說吧。你一個小孩子,說話沒份量。”
寧禎道謝。
母親逗著圓圓,跟寧禎說:“我看不出來,他哪里都不太像阿諾�!�
“像孟爺�!�
母親難得有了點笑容。
孩子總能叫人開懷。
圓圓會說很少的話,時不時冒出幾個字,叫人捧腹大笑。
明明是寒冬,寧禎卻感覺要開春了。
她人生的寒冬,過去了。
寧禎在娘家住了兩日,回到了督軍府。
盛長裕一堆差事,還要去視察駐地。
寧州同、程陽的壯舉,也在軍中傳開。
軍官們無比敬佩寧州同和程陽。
江郴還帶著兒子們?nèi)ソo寧州同掃墓了。
盛長裕嘉獎了寧州同,給探親歸來的程陽放了旅長。
以前程陽放團長,可能有人不服氣;如今放個旅長,倒是人人信服,對他無比敬佩。
視察駐地的事,盛長裕全部推給了程柏升。
程柏升氣得罵娘,倒也老老實實去了。
他理解盛長裕。
盛長裕這會兒一刻也離不得寧禎,叫他去視察也是心浮氣躁。他一浮躁,不知多少人要挨罵。
快要過年了,辛苦程柏升一個人,每個人都有好處。
盛長裕在前頭開會,寧禎則處理內(nèi)宅諸多事務(wù)。
督軍府的內(nèi)宅,又荒廢了三年。
除了寧禎的四個傭人,其他傭人都被辭退。
寧禎需要重新找人。
可她實在沒精力去甄別,怕混進來太多的細作�;啬锛医枇藥讉人,先把內(nèi)宅從里到外全部打掃一遍。
過年采辦、日常用度,每一樣都要寧禎費心。
盛長裕說她:“湊合過一下,以后慢慢弄�!�
寧禎:“過日子要細水長流,不能湊合。又不是臨時過個年,過完年也要生活的�!�
盛長裕很喜歡聽她這樣說話,有種天長地久的安定,她在籌劃他們的將來。
他只是反復(fù)要寧禎保證,將來不管什么事,都不能離開他,要和他一起解決。
寧禎答應(yīng)了。
“……我那時候太恨了。不僅恨聞梁予,也恨自己識人不清。失去了父親和孩子,我也有點偏激�!睂幍澱f。
這是她的道歉。
“我知道會傷害你,可我那時候顧不上了。長裕,你在我心里是后盾,我知道你永遠都在�!睂幍澯值�。
這是甜棗。
盛長裕吃這套,身心都舒泰了,夜里格外賣力。
他心情好得堪稱明媚。
今年局勢好,沒有動亂,經(jīng)濟與民生都穩(wěn)定,督軍把過年的獎勵翻了一倍。
將領(lǐng)們在意的,不是獎賞,而是他的好脾氣。
他心情好,大家日子好過點。
“夫人離婚是權(quán)宜之計,雖然沒有備案,到底離婚書見了報紙。督軍,您應(yīng)該再次向夫人求婚,像新派人那樣�!�
一個將領(lǐng)如此說。
這位將領(lǐng)不到四十歲,在國外念的軍校,思想比較前衛(wèi)。
他一說,便也有人附和。
寧家父女一個犧牲、一個遠走他鄉(xiāng),是為了華東四省的安定、為了替督軍對抗政客的骯臟手段。
必須要嘉獎!
督軍重用寧以安,作為對寧州同忠誠的感激,也應(yīng)該和寧禎重辦婚禮。
寧禎經(jīng)過這么一役,督軍夫人的威望徹底立住了。從此,她的威望不是來源于督軍的疼愛、對其他人的打擊,而是她的偉大。
她愛民如子。
她孤身三年一戰(zhàn),從此她也是一位“將軍”了。
將領(lǐng)們真心愛戴她,一個個都建議督軍再次和她訂婚,重新辦婚禮,要讓她的回歸萬眾矚目。
盛長裕:“我會考慮�!�
他是忍著內(nèi)心的驕傲與喜悅,盡量輕描淡寫說這么一句話。
回到內(nèi)宅,他問起寧禎。
寧禎:“是否太招搖?”
“我以前就想和你重辦婚禮,你說很多的‘不適合’�,F(xiàn)在適合了,誰敢管老子是否招搖?”
寧禎:“……”
她沒有掃興,同意了。
雖然她內(nèi)心希望低調(diào)點,她也明白,作為督軍夫人,她不僅僅是盛長裕的妻,也是華東四省最有權(quán)勢的夫人。
這是政治身份,她必須有聲望。
隆重婚禮,就是塑造這樣的聲望。
寧禎和盛長裕商議婚禮,他想越快越好。
他打算年前辦個宴會,搞個新式的求婚儀式;正月初就重辦婚禮。
他很急切。
反正他能用的人多,什么都來得及,時間緊卻不會倉促。
“行,都聽你的安排。”寧禎笑道。
盛家老夫人聽聞寧禎回來了,不屑一顧;聽說了寧州同的事,有點意外,還是沒見寧禎;待傳出過幾日寧禎和盛長裕要重新訂婚,老夫人坐不住了。
她派人叫寧禎過去。
盛長裕把老宅的人阻攔門外,他沒告訴寧禎,自己去了。
再看母親,盛長裕突然就心平氣和了。
他得到了長輩的愛,寧州同為了他而死,這份疼愛永恒且深厚,盛長裕再也不掙扎了。
故而面對母親時,他沒了往日刻薄。
他是督軍,母親哪怕不承認是他親生母親,也是他父親的遺孀,他應(yīng)該敬重她。
“傳言不假。寧禎回來后,為了政局穩(wěn)定、安撫軍中人心,我打算和她重新辦個婚禮。
這不僅僅是對她的交代,也是給其他將領(lǐng)們看看。寧州同和寧禎的忠誠有價值,才能鼓舞其他人�!笔㈤L裕道。
他做了多年督軍,豈能不懂社交辭令?
他只是不甘心和母親是這樣的關(guān)系,才總是刺她。
如今心里的情感池水滿了,他終于甘心了,承認他們母子無緣分,也承認母親從未愛過他,故而他也可以把話說得很漂亮。
第311章
尾聲(1)
盛長裕和老夫人聊了一次。
他這次好好說話了,老夫人仍是心梗。
他不挑刺,甚至每句話都很有大局,老夫人不能罵他。可他的話,全然不符合老夫人的心意。
三年前,老夫人就想給盛長裕重新娶妻。
她選擇了李師長的小女兒。
李家的小女兒才十五歲,李太太直接拒絕了她,說她家姑娘要去留洋,不能過早嫁人。
“老夫人,您要是真器重她,不如給點錢,培養(yǎng)她三年。”李太太故意惡心老夫人。
老夫人氣得臉都青了,這幾年不準李太太到老宅走動。
李太太也樂得清靜。
老夫人向督軍告狀,督軍自然和她吵架,李太太是有恃無恐。
有不少門第擠破頭,愿意把女兒嫁給盛長裕;甚至其他軍閥也愿意把女兒或妹妹嫁過來,同盛長裕聯(lián)姻。
大部分老夫人看不上,挑挑揀揀;人送去給盛長裕相看,盛長裕把人和管事全部帶回來,叫人看管住老宅。
老宅愣是被他關(guān)了半個月禁閉,差點糧食都不夠吃了,全城都看笑話,老夫人又驚又怒,終于消停了。
她沒有繼續(xù)給盛長裕“相親”,卻也萬萬沒想到,寧禎還會回來,繼續(xù)做她的兒媳婦。
她在寧禎身上沒少吃苦頭。
一個錯誤,豈能犯兩次?
盛長裕找的借口,冠冕堂皇,老夫人卻無法接受。
“我不同意你再娶寧禎。你感激她、感激寧家,可以給錢、提拔寧州同的兒子們。
當年寧禎非要離婚,她害得你還不夠慘?你看看自己頭發(fā),不到三十歲白了一半!”老夫人道。
說著,她就哽咽了,“我是母親,豈能看著自己兒子如此受苦?你應(yīng)該放下寧禎。哪怕暫時放不下,和她廝混幾年。
日子久了,自然而然就放下了。長裕,你心里是有很多的恨,只是被重逢的喜悅麻痹了。你聽姆媽的,別結(jié)婚,將來后悔莫及�!�
盛長裕靜坐,姿勢沒有變一下:“我心里沒有恨。對寧禎,沒有。哪怕她離開了我,她在我心里也是唯一的溫暖�!�
“你不能被她拿捏成這樣。”
“她愛過我。在她之前,我從未得到過真心。姆媽,這不是拿捏,這是感情。”盛長裕淡淡說,
“就像您對盛長榮的感情。哪怕明知她只是利用您,日日把她親生母親的牌位供奉在臥房內(nèi),您也疼愛她�!�
這句話,似一根針扎進了老夫人的心口。
“什么?”
盛長裕已經(jīng)站起身:“姆媽如果不愿意出席我的婚禮,我也能理解。大過年的,您勞累病倒了,賓客們也不會見怪�!�
他不待老夫人說什么,走了出去。
老夫人的情緒總是向內(nèi)的,她只能關(guān)注到她自己。
故而盛長裕關(guān)于盛長榮的話一說,老夫人腦子里發(fā)懵,半晌都理不出情緒。
她喊了管事媽媽:“去備車,我去趟周家�!�
又道,“不許提前通知!”
管事媽媽詫異,還是去吩咐了。
很快,老夫人就殺到了周家,進了盛長榮的小樓。
盛長榮此刻人并不在家,周太太也不在。有親戚家兒子娶親,她們?nèi)叶既コ韵簿屏恕?br />
老夫人何等尊貴,身邊跟著好幾個女傭,周家傭人不敢阻攔,任由老夫人直接沖上了樓。
盛長榮的小樓,房間平時不上鎖,二樓的主臥打掃得干干凈凈。走進去,卻也能嗅到一股子淡淡的檀香味。
老夫人順著味道,打開了衣柜。
衣柜居然是裝飾,里面有個小門。
小門內(nèi),則是小小祠堂。
擺了最新鮮的瓜果、燃燒最上等的香,供臺上沒有多余的香灰,看得出每日親自打掃。
供臺上的牌位,寫著:先妣李氏之靈位。
李氏,就是大帥的三姨娘。
老夫人渾身似被雷擊,她站不穩(wěn),幸而管事媽媽攙扶了她。
原來,盛長榮一直都知道誰才是她母親。
哪怕三姨娘很早就死了,盛長榮可能都不記得三姨娘的模樣。在她心里,三姨娘也是她的親生母親。
可她在老夫人跟前,又是另一番做派。
她的囂張跋扈、她日常展露出來的不甘心,讓老夫人總以為她和自己一樣的心情。
直到親眼瞧見了牌位,老夫人才確定,是自己一廂情愿。
老夫人回了家。
回去后,她就倒下了,起不來床。
二十幾年了,她總覺得盛長榮才是她女兒。
盛長榮長得像大帥一些,很多性格、喜好,卻酷似老夫人。甚至一些小動作,都跟老夫人一模一樣。
盛長榮的乳娘胡氏,總在盛長榮討得大帥歡心的時候,下意識說:“大小姐像夫人嘛�!�
老夫人便以為,大帥故意把兒子給她養(yǎng)。
她極少感恩。
對大帥的這個行為,老夫人是怨恨的:“我的女兒,憑什么要做庶女?大帥分明是想要長子乃嫡出,免得將來家業(yè)上出現(xiàn)糾紛,就把那狐媚子的兒子塞給我。”
她越看盛長裕,越覺得糟心。
盛長裕的性格,又極其不討喜,總讓老夫人想到叫她心煩的三姨娘。
大帥審了尼姑,老夫人也以為是大帥為了安她的心。
二十幾年了,她把盛長榮當親生的,什么都給她最好,恨不能心肺都掏給她。
可她萬萬沒想到,旁人不過是做戲給她看,把她當猴耍。
她這才意識到,她被三姨娘母女算計了一輩子。
老夫人怒極,恨不能立馬把盛長榮叫過來打死。
盛長榮聽聞老夫人來了,打開了她的小祠堂,她失顏變色。
她的小祠堂是前年才安置的。
盛長榮之前一直以為,她真是老夫人的女兒。
她和老夫人一樣,對旁人任何的善意都不以為然,覺得是別人巴結(jié)她。她扭曲想著,她才應(yīng)該是盛家的嫡長女。
直到她乳娘胡氏去世之前,跟她說明了真相。
“你娘安排好了你的一生。你看看周氏,她愚蠢奉獻了半輩子�!比槟镎f。
盛長榮驚呆。
她也做了母親,又對親生母親沒什么印象,故而想象中無比美好。一想到老夫人不是她親娘,她平時受的那些“委屈”,頓時加倍變質(zhì)。
受溺愛的孩子,自私又涼薄,盛長榮竟是怨恨老夫人,就在房間里弄了這么個小祠堂。
她絕對想不到,老夫人會殺到周家,看到這一幕。
第312章
尾聲(2)
年前,老夫人病倒了。
是真的病了,送去了軍醫(yī)院。
寧禎去看望她。
她拉著寧禎的手,老淚縱橫:“你回來就好,外面吃了很多苦吧?你還回摘玉居住,姆媽把家里所有的鑰匙和對牌都給你�!�
寧禎一頭霧水。
哪怕上了年紀、生了病,很怕死,老夫人也不至于轉(zhuǎn)性得那么厲害。
寧禎安撫她,叫她好好休息,別多想。
晚夕,盛長裕忙完了公務(wù),回來陪寧禎吃飯,寧禎就把老夫人的情況跟他講了。
“軍醫(yī)下午就來匯報了。她沒什么大事,受了點風寒。你不用管。”盛長裕道。
寧禎:“她是受了什么刺激?她說話顛三倒四�!�
盛長裕又把盛長榮的事,告訴寧禎。
寧禎愕然:“她親眼瞧見了?”
“應(yīng)該是�!�
“怪不得她整個人都崩塌了般�!睂幍澱f。
二十幾年的錯信,誰能受得了?何況老夫人和三姨娘一向有仇。
盛長榮受到的待遇,就是帥府嫡女的待遇。
從她出嫁到日常用度,老夫人恨不能把什么最好的都給她,來彌補她“庶女身份”的遺憾。
哪怕現(xiàn)在殺了盛長榮,她也享受了二十幾年的好處。
老夫人稍微細想,就要吐血。
當年大帥說的,她不信;其他人告訴她的,她也不信。她認定了盛長榮才是她的孩子。
如今現(xiàn)世報,被盛長榮活生生打臉。
“……你不應(yīng)該告訴她,這太誅心了,恐怕她會有個好歹�!�
盛長裕:“我?guī)讱q的時候,她恨我入骨。我又做錯了什么?要不是她現(xiàn)在干涉我的婚禮,我也不會說�!�
又道,“她不修德行,就別怪我狠辣�!�
他從小受過的苦,哪一件不比老夫人今日承受的重?
他熬出頭了。
他沒主動害老夫人,已經(jīng)是他仁慈,看著她生了他一場的份上。
寧禎輕輕握住他的手:“我不是怕她出事,有人趁機攻訐你嗎?”
盛長�;匚樟怂模骸安挥脫�。”
老夫人的確病了很長一段時間。
她對盛長榮太用心了,得這么個結(jié)果,她鉆了牛角尖;盛長裕只會陰陽怪氣、寧禎假客氣,而她親生的兒子盛長寬、女兒盛長殷,全部沒了音訊,這幾年根本聯(lián)系不上。
老夫人似墮入了虛空,她真害怕了。
她眾叛親離。
原本,這算是盛家的秘密,盛長裕卻故意叫人放出去。
盛家熱鬧看不完,又鬧出這么一檔子事,成了蘇城人人談?wù)摰脑掝}。
軍中高官家的夫人們,去軍醫(yī)院探病,都小心翼翼,不敢觸怒老夫人。
可老夫人鬧的笑話,足夠談好幾年的。
督軍羽翼豐滿,再也不需要這份不存在的親情了。他也不用借用大帥的余威,才敢把這件事捅破。
“他也有點可憐。不怕沒有,就怕比較�!�
不少人同情盛長裕。
盛長裕的副官長石墨已經(jīng)擬定好了他和寧禎再婚的日程。
臘月二十三訂婚、正月十二結(jié)婚。
這次不用新式的婚紗,盛長裕和寧禎都決定用老派的喜服,更加紅火喜慶。
盛長裕和寧禎去寧家吃飯,岳母早已叫人準備了幾樣盛長裕愛吃的菜,又不停給他夾菜。
“……這是芝麻核桃糕,你吃幾塊。你還年輕,這頭發(fā)慢慢養(yǎng),能變回來的�!痹滥刚f。
岳母沒什么野心,也沒什么太大的智慧,但極其疼孩子。
在她身邊,如沐春風。
盛長裕心里充盈得厲害。那些二十幾年荒蕪的心田,開滿了花。
“再結(jié)婚是喜事。只是臨時置辦不了像樣的陪嫁,只能給些金銀俗物了�!弊婺赴言掝}從吃飯穿衣上,拉回正經(jīng)事。
之前給寧禎的陪嫁,是家里準備了快十年的。
不管是田莊還是店鋪,都是祖母精挑細選;用的人,也是反復(fù)考察過的;陪嫁的首飾,更是親自挑選了金子和珠寶,設(shè)計好了樣式,請匠人打的。
其他衣裳鞋襪與用具,更是不用提了,每一樣都花了心思。
如今時間緊,一樣也置辦不了,只能給錢。
寧禎百無禁忌:“我上次結(jié)婚不是都給了嗎?別給了,結(jié)一次給一次陪嫁,要把家里搬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