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陳暉以為她嫌棄拐杖樣式難看，“這種鋁合金的用起來輕便，還防滑，就是樣子不好看。你要不喜歡，我拿去換。”
之后又加了句，“用不來退掉也行�！�
難為他想得這樣周到，梁原有些意外，反應(yīng)過來后忙道了謝。
第五章
檢查結(jié)果沒什么大礙，兩天后順利出院。梁原請假在家休養(yǎng)，三餐都由陳暉煮好送來，被照顧得像是月子里的人。
從醫(yī)院回來后，除了出門買菜，其他時間陳暉都在家待著。
這天午后，陳暉騎上他的破摩托出門，往鎮(zhèn)上最大的農(nóng)貿(mào)市場開。采買完沒直接回家，而是繞去了自家飯店。
飯店門口停著一輛車，后備箱敞開，何山正貓著腰費大勁兒往外搬箱子。
“新鮮不？”陳暉看著剛搬下來的塑料箱問。
何山轉(zhuǎn)過頭，看見陳暉站在身后，手上提著大小塑料袋，墜得小臂上青筋浮起。
“能不嗎？羊圈里牽出來現(xiàn)宰的�！焙紊綆椭崃藥状樱拔艺f陳哥，你還管店里的采購？”
“家里吃，給小舟弄的�！�
店里的人一起幫忙把東西搬進去，陳暉管師傅借了廚房用。
老師傅瞧他陣仗不小，“這是要煮什么？”
陳暉挑了羊后腿，擱在案板上，“小孩兒好這口，給他弄來吃�！比×硕绻堑堕_始拆羊腿，“家里地方小，倒騰不開�！�
這個點，飯店沒食客。老師傅倚在門邊往里瞧，里頭的人動作利索，擇、洗、切菜，行云流水。備好菜，起火下鍋，不過一刻鐘的功夫，灶上蒸的煮的燉的都齊了。
老師傅嘖嘖感嘆，“小老板這手藝，能搶我們飯碗嘞！”
陳暉收拾廚余垃圾，“您是真本事，我差得遠呢。”
等湯沸的間隙，陸續(xù)有客人上門，廚房另一邊也生起火來。
陳暉去了趟休息室，何山在里頭睡覺，頭枕胳膊仰面躺著，T
恤下擺被拉起，露出半截肚皮，正對著空調(diào)出風(fēng)口。
他環(huán)視四周，找到張桌布，扯起來扔何山身上，蓋住了白花花的肚子肉。
鍋里的羊肉湯燉出味，差不多可以關(guān)火了。
樓上傳來爭吵喧嘩聲，陳暉過去看，一幫小青年說菜里吃出蟲子，扣著傳菜小姑娘要說法。幾個喝紅臉的，罵罵咧咧，碗筷摔得乒乓響。
陳暉上前瞧了眼，是條米粒大小的菜蟲，“實在抱歉，你們看這樣成么，這道菜免單，另外，今天的酒我請了�！�
當中一個見他態(tài)度軟和，立馬拔高聲音，“不行，這頓飯得全免了�！�
另一個光頭小伙接著嚷：“還得賠我們精神損失……”話還沒說完，目光后移，怔住，“何山哥。”其他幾個小青年跟著齊齊喊人。
何山睡覺被吵醒，一臉火氣，走過來摸著光頭小伙的后腦勺，“知道這誰家飯店嗎？”接著一巴掌呼上去，“在這兒找事，能耐�。 庇质且话驼�。
光頭小伙抱著頭，連連告饒，“哪兒敢呀哥�！�
一旁的人打圓場，“酒喝多了沒腦子，哥您別計較�！�
幾個人通通滿上杯子敬酒。
何山問服務(wù)員小妹要了賬單，看一眼，“啪”拍到桌上，“小兔崽子毛都沒長齊，上這耍威風(fēng)，今天敢少一毛錢試試�！�
下了樓，何山不停嘟念，“陳哥，我咋覺著你現(xiàn)在特慈愛，跟幫小兔崽子講道理。他們就是欠收拾，好商好量不管用�！�
多年前，他們幾個惹了當?shù)氐幕旎祛^。何山回家路上被拖走，陳暉帶上弟兄去要人，拎著鋼筋沖在最前頭，背上劃拉出半米長的血口子，都沒在怕的。
現(xiàn)如今跟幫作威作福乳臭未干的小孩兒軟聲打商量，這事放何山那，不能夠。
陳暉不理會在一旁痛心疾首的何山，把湯、菜裝進保溫桶里，提上出門。何山跟著出去，“這就走了？大熱天的，我給你又送羊又撐場子，晚飯都不管？”
陳暉瞥他一眼，滿臉嫌棄，“拿著菜單上廚房，想吃啥自己指給師傅看�！�
何山“嗬”一聲，也回家去了。
陳小舟放學(xué)回來，鉆進梁原房間，從書包里掏出一小塊蛋糕給她，“小原，生日快樂�！�
見她一臉驚喜，陳小舟有些得意，“小舅說你今天生日，我記下了�！闭f著拆開包裝紙，插上叉子，遞到她面前。
“我壓歲錢全存我媽那了，等下回，我給你買這么大的蛋糕�！彼咽直蹚埖阶铋_，圍成一個大圓圈，“能點很多根蠟燭的那種�！�
陳小舟看看蛋糕看看她，嘴上催著，“快吃快吃。”
梁原心下暖暖的，這日子估計是陳暉拿她身份證辦理住院手續(xù)時記下的。注意到陳小舟發(fā)饞的小模樣，梁原接過蛋糕一分為二，撥了大塊的給他。
“那天在河邊找不見你，大人都急壞了，以為你讓水沖走，找不到了。后來小舅帶著人，又出去找，天都黑了，還沒回來�！�
他囫圇吞著蛋糕，滔滔不絕，“我去找唐唐，然后吃飯，回家，唐唐媽媽又帶我去她家……”
屋外陳暉在喊陳小舟，他抹了下嘴，走到門口，乖巧問好，“小舅�！�
陳暉瞧了他一眼，立馬皺眉，“每天上學(xué)，老師是教怎么在地里滾圈是不是，能有一天齊頭整臉地回來不？”
熊孩子全身上下沒一處干凈地方，這會兒還裝模作樣搓搓手，拍拍衣服上的灰。不拍還好，這一拍，燈光下的陳小舟就是一臺揚塵器。
陳暉眉頭皺得更深了，正要開口呵斥，熊孩子滴溜溜的大眼和他對視，一臉無辜。陳暉別開眼，語氣嚴厲，“去，洗手吃飯。”
接著把目光轉(zhuǎn)向梁原，換上柔和有度的模樣，“吃飯了�！�
晚飯擺在廚房，一大桌子菜，像是要過節(jié)。燈光昏黃柔和，莫名有種親切溫馨的氛圍。
陳小舟在洗手池磨蹭了好久才過來，一進屋，兩眼放光，“小舅你做的？”接著夸他舅，“小舅厲害，我媽……”沒等小鬼頭夸完，陳暉指了下灶臺邊的保溫桶，“店里叫的�！�
“噢——”
三大碗羊肉湯面各據(jù)方桌一角，兩碗澆了辣子紅油，一碗還是清湯原樣，和上回一致。
三人落座，陳暉拿了個小碗，給陳小舟夾他夠不到的菜，“不知道你在家是過農(nóng)歷生日還是陽歷�！�
梁原記不太清今天幾號，頓了一下，回道：“陽歷�！庇挚隙ǖ刈芳右痪�，“是今天�！�
給陳小舟添好菜，陳暉又拿了個空碗給他盛湯。
“想著不是今天也沒關(guān)系，我們這邊有個習(xí)俗，遇上不順遂的事，得吃面抵過，趕在今天吃也正好。”
察覺出她的疑惑，陳暉笑了下，“以前我也不信這些，我姐在家肯定要張羅這一出，也是，圖個好寓意，挺好。”
晚飯過后，陳小舟又跑去梁原屋里，拿識字卡片搭房子玩。
一開始，架好地基后，一人一張往上搭，可小孩手不夠穩(wěn)，連著幾次，樓蓋到半道就倒了，弄得陳小舟很沮喪。
之后，梁原讓陳小舟先搭底座，上面高的部分她來搭，陳小舟負責(zé)遞牌。
兩人配合得恰當有序，眼見三層小紙樓就要封頂。陳小舟從椅子上起來，湊近了瞧，抑制不住的興奮。
梁原伸手去接遞來的卡片，陳小舟突然把手往回縮，冒出一句，“要不咱倆結(jié)拜吧�！�
梁原跟不上他跳躍的思維，這是哪兒跟哪兒呀。
一只大手伸過來，輕敲了下他的小腦袋，“沒大沒小�！�
陳小舟一回頭，手肘撞倒即將完工的小紙樓，接著一聲慘叫，忿忿道：“小舅�！彼麣獾蕉迥_，“我跟小原搭了好久的！”
陳暉站在門口，接收著來自陳小舟的怒氣。
“搭一個賠你，成嗎？”
這一回，換梁原遞牌，陳暉搭，陳小舟站在中間指手畫腳瞎指揮。
兩人一遞一接，節(jié)奏平穩(wěn)，出乎意料的默契。
搭到最后一層的時候，小家伙也不聒噪了，兩手扒在桌沿，呼氣都半憋著。
最后一張卡片蓋上去，五層小樓穩(wěn)穩(wěn)當當落成了。陳小舟退后兩步，拍手蹦起來，眼睛亮亮的，咧著嘴笑，“小舅真厲害。”
這笑也是感染人的，兩個大人也跟著笑開，不經(jīng)意間，兩雙目光膠在一處，溫暖又純粹。
陳小舟笑瞇了眼，在一旁蹦來跳去，“小原，這個送你當生日禮物好不好�！�
梁原也對著他笑，“好，我很喜歡�！�
時候不早了，陳暉起身和她告別，“早點休息，明早要去醫(yī)院拆線�！标愋≈圻�要纏著梁原玩，被陳暉兜著腦袋，帶出門去。
夜色寂寂，熱鬧和歡愉驟然散盡。
梁原坐在桌前凝視著這份禮物，許久沒動，最后伸出手，只輕輕一碰，紙牌小樓轟然倒塌，掉落在各處，變回毫無生氣的模樣。
第六章
第二天一早，兩人收拾妥當準備出門，陳小舟賴在床上還沒起，陳暉折回去把人叫醒。
“粥在電飯煲里，自己盛。中午去唐唐家吃，我和他家大人說過了�！�
陳小舟睡得迷迷瞪瞪，沒吭聲，陳暉又推了兩下，“吃完就在他家玩兒，別亂跑，聽見沒？”
陳小舟“嗯”了一聲，嫌吵，翻了個身面朝里，接著睡。
這破孩子。陳暉捏了把他的小臉蛋，“我說什么了就嗯。”把人拉起來，又交代了一遍，這才放心出門。
市醫(yī)院人頭攢動，梁原被攙到一旁等，陳暉排著隊掛號，不時把目光轉(zhuǎn)去找她，看一眼，再轉(zhuǎn)回去。
到了看病的科室，終于有座位歇腳。兩人剛坐下，陳暉注意到就診室走出個熟悉的身影，他把就診卡和病歷本交給梁原，“有個認識的人，我去打聲招呼。”
那人也看見陳暉，停下等他。
陳暉走過去，問道：“項哥這是？”
“腿上的老毛病，一到下雨天就犯，沒事�！表椓④娚磉叺哪贻p人向陳暉點頭問過好，走開幾步，讓出空間。
項立軍關(guān)切回問：“你怎么也在這？”
“陪一個朋友來�！�
“最近怎么樣？”
“挺好，閑人一個，到處瞎晃悠�！�
項立軍重重嘆了口氣，“石老二那事做得不厚道�！�
陳暉明白他的心思，畢竟兩人都是項立軍帶出來的，過去交情也都不淺，真撕破臉，不好看。
項立軍拍拍陳暉的肩，“還是那句話，需要我的地方，張口就是�！彼聪蜿悤熒砗�，笑著問：“女朋友？”
陳暉順著他的目光向后看，正巧與梁原四目相對，連忙收回視線，“不是，一個朋友�！�
一閃而過的局促落在項立軍眼里，倒成了戀愛剛出苗頭，小伙子的口不對心。
“你呀，也不小了，趁早做打算定下來。下回見我，得拿喜帖請我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