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那是那是——”
石盛天和曹大偉同時應(yīng)和道。
陳暉翻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叫我過來什么事?”
石盛天摸出一疊照片遞過來,“要我說啊,張弛那小子膽兒太大,連項哥的女人都敢睡。”他說著抬眼觀察陳暉看到照片時的反應(yīng)。
照片上的男人是陳暉的發(fā)小張弛,女人他也認識,當年是項立軍的交往對象。
“照片哪兒來的?”
“那小子玩的花頭是真不少,跟女人睡了也就算了,還拍下來,拍了也不藏好,被他養(yǎng)的一個發(fā)廊妹發(fā)現(xiàn)了。那發(fā)廊妹現(xiàn)在在大偉管的酒吧里上班,偶然一聊,聊到這么個事兒�!�
陳暉把照片反扣到茶幾上,并未說話。
當年曹大偉帶人去酒吧堵張弛,兩邊人打起來,張弛叫人給打死了。經(jīng)當事人交代,那場斗毆兩邊人都沒抄家伙,更沒下死手,誰都沒想到會出人命。
事后曹大偉買好出國機票,準備跑出去躲一躲,臨了被陳暉截下,他跪著求陳暉,“兄弟,我老婆要生了,等孩子生了我就去自首,絕對不跑�!�
陳暉當然沒放人。
后來曹大偉兒子早產(chǎn)沒養(yǎng)住,老婆改嫁去了外地,家里的老人受不住接連打擊,雙雙郁郁而終。
然而張弛的死確實有些蹊蹺,石盛天原本叫陳暉來就是想借照片一事,發(fā)散一下那件案子的相關(guān)人員。可經(jīng)過了剛才的事,石盛天沒敢把話往那上頭說。
“人都不在了,說這些干什么�!标悤煵幌滩坏卣f了句。
“是是。這東西呢,要不小心放出去也不好看,你看看怎么處理�!�
“底片呢?”
石盛天示意曹大偉去拿,底片交到陳暉手上,這事算告一段落。
*
陳暉推開家門,看見蹲在玄關(guān)處換鞋的梁原,四目相對,兩人同時開口。
“回來了�!�
“你去哪兒?”
得知梁原這么晚要回去,陳暉堅決留人再住一宿,替她取下包,牽著人朝屋里走。廚房還是他離開時的樣子,陳暉打開電飯煲看了眼,“還沒吃飯?”
梁原搖搖頭,從醒來到現(xiàn)在,想的全是面對陳暉該說些什么收場,哪顧得上吃沒吃飯。
廚房操作臺上有張字條,上頭壓著一把鑰匙和一張門禁卡。字條上寫著:【粥在電飯煲里,醒來吃一點。要出門,家里鑰匙和門卡記得帶�!�
她看到“家里”二字,鼻頭一酸,險些又要掉淚。像是站在大雪紛飛的荒野,突然有人出現(xiàn),替她支起個帶暖爐的帳篷,陪她一起挨過這漫漫寒夜。
然而在這場感情中,她藏著十二分的保留,處處小心提防。梁原看向身旁忙著張羅晚飯的男人,心想自己這樣,實在欺人太甚。
兩人吃過飯早早歇下,都沒提中午的事。半夜,梁原從夢中驚醒,猛地坐起,心跳得又重又急。
“又做噩夢了?”陳暉跟著起來,攬她入懷,伸手要去開燈,被梁原一把攔下。她攀上他的脖頸跪立起身,占據(jù)制高點低頭吻下去,綿長又熾熱的唇齒交融,帶著一股決絕和狠戾勁兒,像要將兩人窒息在其中。
陳暉覺察出她情緒反常,捧著她的臉將人分開,試圖讓她冷靜下來。然而此舉更激得對方紅了眼,梁原跨坐到他身上,雙手緊緊環(huán)住他,吻得瘋狂肆意。
每每陳暉輕喚她的名字試圖停下,回應(yīng)他的是一波更為激烈的肢體糾纏。那手順著睡衣下擺鉆進去,在他前胸后背游移。她在尋找情緒發(fā)泄口,嘗試用身體最原始的欲望來抵消內(nèi)心的惶恐不安。
口腔里充斥著濃烈的鐵銹味,梁原的吻還在不依不饒。陳暉將人壓至床上,幫她拭去額上的熱汗,撥開臉頰邊浸濕的長發(fā),面貼面抵上額輕輕安撫。
梁原偏過頭,在他耳邊輕聲呢喃,“陳暉——”尾音上揚,帶著蠱惑人心的嬌媚。不曾安分的手又纏上他,一路向下,撩撥得他丟盔卸甲俯首稱臣。
直至天光大亮,這場相互角逐的情事才落下帷幕。
兩人都已精疲力竭,梁原闔眼趴在陳暉身上,跟著他起伏的胸膛勻氣。陳暉下巴抵著她,大手穿過長發(fā)在她肩頭摩挲。
他問起梁原情緒失控的緣由。
“夢到誰了?”
“很重要的人�!�
“多嗎?”
“不少�!�
“有我嗎?”
她停頓了好一會兒,答說:“有�!�
他自嘲地笑了下,答案不言而喻,良久的遲疑足以說明,難為她說這樣的話哄他。
“真的么,是真的就好了�!彼侵笇λ苤匾娜�。
話音才落,一只手死死捂上他的嘴,梁原臉正對著他,驚恐的目光讓他一下噤了聲。她支起身,牽著陳暉的手到床頭柜上,命令道:“敲三下�!标悤熞姥哉兆�。
梁原俯下身,在他唇上貼了貼,語氣似有懇求,“別亂說話�!�
她遵照這個看似可笑的趨吉避兇方法行事,換得些許心理安慰。她是真的怕了,那個重復(fù)上演的夢境中又加了人,當她認完三具遺體后,被帶到第四具遺體旁,掀開白布,陳暉的臉赫然在目。
第二十八章
冬天的回籠覺睡起來極愜意,特別是在這樣清閑無事沒人打擾,正好還是陰天的周末,簡直像掉進了蜜罐里,身心舒坦至極。
浴缸里放好洗澡水,陳暉伸手試了試水溫,轉(zhuǎn)去喊還賴在床上的人。不過三五分鐘的功夫,梁原又迷迷瞪瞪睡過去,聽到耳邊的催促,連眼皮都沒抬,嘴里嘟囔了兩句,抓起旁邊的枕頭壓到耳朵上,翻了個身接著睡。
不是剛說好的要起來洗澡嗎?怎么又睡下了?陳暉俯身湊上前,搬開枕頭摸上她的腦袋,幫她梳理睡亂的頭發(fā),一下一下輕輕捋,像是給貓順毛。
勸了好一會兒,床上的人絲毫沒有要起的意思,陳暉打算作罷由著她睡。梁原被叨叨的不耐煩,手從被子里鉆出來把人一拉,翻身壓上去,再拿被子一裹,頭一蒙,終于清凈了。
陳暉反應(yīng)過來時,梁原已趴至他懷里,被子蓋過頭頂表示抗議,人窩在里頭繼續(xù)睡。他把被子往下扯了扯,露出里頭的腦袋,大手去拉她的胳膊,“別壓著手睡�!�
懷里的人嫌吵,氣呼呼把臉埋進陳暉頸窩里,對他的話無動于衷。陳暉給她掖了掖被角,就這么讓她睡下,臉上的笑有些無奈,實在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果然,梁原醒來時壓著的手臂直發(fā)麻,人也睡得犯迷糊,張口問:“幾點了?”
“快十二點�!�
聲音從頭頂傳來,梁原定睛一看,自己像只喝高了的章魚,歪著腦袋,手腳并用扒在陳暉身上,睡相實在不雅。她有些不好意思,躡手躡腳從人家身上挪下去,臉朝里,被子一卷,假裝又睡過去。
別扭的小模樣落到陳暉眼里,反倒有些說不出的窩心。大手隔著被子拍了拍,“我去放洗澡水,起來洗洗,吃飯�!�
被子里頭悶著聲嗯了下。
梁原泡在浴缸里思緒紛飛,主意其實昨晚就已明了,只是還在和內(nèi)心那份不確定來回掰扯。
飯已張羅好,陳暉走進臥室,看見梁原呆坐在床沿,頭上搭了條毛巾,人還在犯迷糊。他拿來電吹風(fēng),風(fēng)檔開小,手在她發(fā)間輕輕撥弄,十足十的耐心。
梁原坐著不動,安靜享受他細致妥貼的照顧。頭發(fā)吹至八成干,風(fēng)聲驟然停下,陳暉放下電吹風(fēng)拉她起身,“走,吃個飯回來再睡。”
梁原松開他的手,一頭扎進他懷里,雙手緊緊抱住他。
“怎么了?”突如其來的親昵讓陳暉有些意外,他抬手回抱她,手掌輕輕壓在她后腦上。
懷里的人只管緊緊抱著他,并不答話。過了良久,梁原鄭重地喊了聲他的名字,“陳暉�!�
“嗯�!�
“你要說話算話�!�
“我會的�!标悤熯B聲應(yīng)道:“梁原,我會的�!�
她知道承諾是最沒保障的事,可還是央著對方說給她聽,好像這樣就能在對抗心底那份不確定時多些底氣來。
*
近來流感頻發(fā),梁原班上的學(xué)生也中招不少,上課時教室里咳嗽聲此起彼伏�;氐郊遥豪镆灿胁√枺愋≈垲~頭上貼著退熱貼,連聲咳嗽震得懷里的陳大壯直蹬腿。
梁原幫他拍背順氣,正要起身去給他倒杯水,陳暎開門進來,把手上的水和藥擱茶幾上,叉著腰接著講電話。
通話內(nèi)容梁原聽了個大概:下午陳暉送陳暎娘倆去醫(yī)院,回來后陳暎發(fā)現(xiàn)陳暉人也燒著,讓在家吃點藥歇著他完全不聽,接了工地上的電話又往外跑,忙完了也不去看,一點沒當回事�?砂殃悤庵�,“沒事,沒事,要有事來得及��?”
梁原看了眼時間,抬腳往外走。
外頭響起敲門聲,陳暉從床上起來,剛出臥室,看見門開了,梁原全身裹得嚴嚴實實,邊換鞋邊扯圍巾和帽子。
“你怎么來了?”
梁原上下打量他,抬手去摸他額頭。吹了一路冷風(fēng),手都凍冰了,摸不出什么來。梁原把人拉低下頭,踮起腳兩人額頭相貼,她自顧自嘀咕一句,“好像是發(fā)燒�!�
詢問的目光看向陳暉,他伸手摸了下額頭,“沒事,沒燒�!�
體溫計上的水銀柱延伸至數(shù)字
38
和
39
中間,梁原默不作聲把顯示的刻度指給陳暉看,陳暉還是那句,“沒事兒,睡一覺就好了�!�
“有什么藥物過敏嗎?”
“長這么大,沒吃過幾次藥,應(yīng)該沒吧�!标悤熆粗涸瓘陌锓鲆淮蠖邓�,嘴角上揚樂出聲。她手在一堆吃的貼的藥品里翻找,神情專注,認真看著上頭的藥物禁忌說明。
“我頭疼腦熱不吃藥就能好�!标悤煆闹刑舫龊型藷豳N示意她,“真沒事,貼上這個,睡一覺就好�!�
由他這么著去了,不想半夜,梁原醒來發(fā)現(xiàn)身邊人全身滾燙,一量體溫——39.1℃。梁原給他喂了退燒藥,換了退熱貼,又用酒精一遍遍擦拭四肢。
折騰完這些,梁原跟著睡下,再醒來時,窗外天光大亮。
鍋里煮著小米粥,熱氣不時頂開鍋蓋,梁原關(guān)小灶火,往隔壁炒鍋里倒油。雞蛋煎好出鍋,翻滾的粥煮至濃稠,早飯就緒。梁原拉開廚房門朝外走,迎面撞上剛從浴室里出來的陳暉。
屋里水汽氤氳,陳暉才洗過澡,發(fā)梢還在往下滴水,梁原見了直皺眉。趕在她發(fā)話前,陳暉拉過她的手貼到自己額頭上,“已經(jīng)好了,不燒�!�
經(jīng)過昨晚,這話在梁原聽來完全沒有可信度。她抽回手,去拿體溫計給他夾上,用老師教訓(xùn)學(xué)生的嚴厲語氣說道:“你都沒小舟懂事,人小孩病了打針吃藥聽話得很。”
陳暉聽了發(fā)怵,心里默默祈禱溫度千萬別上來。還好體溫正常,梁原皺著的眉頭終于又松回去。
早飯過后,陳暉起身收拾碗筷,被梁原擋開,說病號歇著就行。
之后梁原干活,陳暉一直跟進跟出纏著。她一停下腳,陳暉就從背后環(huán)抱住她,也不說話,就這么靜靜粘著人。梁原嫌他礙事,把人推開,他又纏上來,耍著賴不松手,這一點也不像他的風(fēng)格。
一直到梁原忙完走到浴室洗手,陳暉還貼在她身后,并且無賴的態(tài)勢愈演愈烈。手緊緊圈著,下巴蹭上她脖頸,貼著她輕吻。
胡茬扎人,梁原側(cè)身躲開,拿來剃須刀往他下巴上湊。剃須刀嗡嗡響了好一陣,梁原伸手摸摸變得光滑的下巴,很滿意地關(guān)掉開關(guān)。
陳暉全程低著頭,目光鎖著懷里的人,捉起她收回去的手親了親,“你搬過來住吧�!�
“燒還沒退嗎?”這個提議一點也不靠譜,來回兩個多小時的車程,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我送你上下班。”陳暉語氣認真,絲毫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梁原起不了早,堅決拒絕這事,架不住陳暉軟磨硬泡,最后做出妥協(xié):以后每周周五、周六、周日三個晚上來陳暉這住。
然而第一周梁原就失了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