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周母輕拍著懷里的小娃娃,沒吭聲。周父見狀出來打圓場,“小孩嘛,難免的,沒事就好�!�
掛完藥水還得一個小時左右,周父讓梁原先回去,梁原要等周平安打完點滴一起走。周父沒讓留,說她明天還要上班,早點回。
從醫(yī)院出來,梁原翻出錢包,把陳暉墊付的醫(yī)藥費還給他。陳暉滿腦子都是剛才周母哄孩子的話:“妞妞不哭,媽媽在呢。”
周父周母到來后的反應讓陳暉心上冒出個大膽的猜測,此話一出,先前還存著的幾分不確定徹底消除,心底搖曳的那簇小火苗一瞬間竄成熊熊大火。
失而復得的欣喜牽起陣陣心潮澎湃,他沒接梁原遞過來的錢,走到車旁,拉開副駕駛的門,示意道:“上車。”語氣堅定,不容拒絕。
兩人上車坐好,陳暉沒有馬上發(fā)動,他看向身旁的梁原,肯定地說了句,“那孩子不是你的�!�
“啊?”梁原愣了一下,繼而搖搖頭,“她是少楠的妹妹�!�
梁原把錢放到座椅中間的儲物箱上,又道了聲謝,“謝謝啊,今天多虧你�!�
陳暉看了眼那幾張整鈔,摸出手機按亮,“給多了,沒零錢找你。手機多少,明天給你送過去�!�
“不用,差不多的。你幫我……”
“梁原——”陳暉出聲打斷她,單刀直入不跟她兜彎子,“手機�!�
梁原低垂著頭沒動,陳暉傾身上前,從她手里抽出手機,按了一串數(shù)字撥出,意外的,屏幕上跳出來他的名字。
車里響起手機來電震鳴聲,陳暉掐斷電話,車內一下又恢復安靜。梁原保持剛才的動作,雙手用力交握著,疊在底下的指頭一下下?lián)钢中摹?br />
“梁原。”陳暉又叫她,她的心跟著重重跳了下,才抬起頭,對方吻就落下來。梁原躲閃不及,身體不停往后退,陳暉哪會輕易放開,大手用力扣住她,牢牢緊貼著來到車門邊。
像是迷失在荒漠瀕死的旅人眼前突然出現(xiàn)一汪苦苦尋覓的清泉,陳暉全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在渴求她,不停叫囂著,戰(zhàn)栗著,周圍的一切全化成虛無,眼里心底全是她,也只有她。
這個闊別許久的吻帶著不管不顧的沖勁兒,到最后兩個人都耗盡氣力,粗喘連連。陳暉雙手捧著梁原的臉,額頭緊緊貼著她,眼睛發(fā)紅,狠狠說道:“我找你找得快要發(fā)瘋�!�
外面突然下起雨,來勢兇猛,雨滴落在窗玻璃上迷蒙了視野。周母不時往外張望,看著周父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忍不住開口,“去,打個電話問問人到家了沒。”
“要打自己打,每次都這樣�!�
周母是個典型的直性子,有什么情緒當下全表現(xiàn)在臉上,話也說得沖,事后懊悔起來又拉不下面子主動認錯,每回都是周父幫她善后。
其實周母對梁原早已放下芥蒂,這次來看梁原也是她先提的。梁原辭職后,考取了
H
大的教育學專碩,畢業(yè)后留校當了輔導員。
梁原這幾年一個人漂泊在外,如今歲數(shù)也不小了。見她工作正式定下來,周母有心給她看套房子,想著拿之前賣婚房剩下的錢給她出個首付。
有了這個想法周母沒急著聲張,先悄悄看了幾個
H
大附近的樓盤,對比了下房價,心上大概有了數(shù)。
趕巧下午中介來電,說有套小戶型滿足她的需求。周母決定暫時先不告訴梁原,等事情有個眉目再說。于是她把周平安托給梁原照看,借口有事出去,不想晚上周平安出了這么個事,她一時著急,態(tài)度確實不好。
車子熄了火,停在梁原家樓下。車上的兩個人說了好久的話,關于過去三年發(fā)生的事,關于兩人的現(xiàn)狀,關于梁原萬分緊張的那個小娃娃,等等這些全都一一道來。
兩人之間可能真的緣分淺薄,這三年他們在同一座城市,僅僅隔著一條街,可就是從未碰見過。
這次別后重逢,陳暉理所當然地認為兩個人要重新在一起。分別時,他說:“我明天來找你�!�
不想梁原直接拒絕,“還是別了。我從來不想以后的事,我們之間也不會有以后。我們都不小了,互相耗著沒意思�!闭f完伸手去開車門,陳暉一把拉住她,不放人下車。
手機鈴聲適時響起,是周父打來的,電話接通,對方問梁原到家了沒,她回說到了,聊了兩句,得知周平安一切都好,遂掛斷電話。
“你看,小孩子要平平安安長大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我連自己都顧不來,更別說家庭和孩子。所以啊,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梁原下車撐開傘,繞過車身往樓里走。陳暉跟著下車,追上前攥住她的手腕,“對我沒感情,為什么手機里還存著我的電話?”
兩人在雨中僵持著,大雨照頭澆下來,陳暉沒撐傘,才一會兒,身上全濕了。梁原也沒好到哪去,風把傘刮斜,大雨透進來,淋在身上有種別樣的快感,全身感官都莫名地興奮起來。
陳暉等不及她的答案,抱住她又來了場難解難分的深吻。身體的反應最直接且不加掩飾,梁原忘情回吻著,動情的熱吻像道道電流通向身體最深處,把殘存的理智盡數(shù)擊退。
浴室里水汽氤氳,流水聲夾雜著斷斷續(xù)續(xù)的悶喘聲,在這方小小的空間里不停回蕩著。
兩道人影緊密交疊在一起,身體比言語來得誠實,他們毫不遮掩地渴望著彼此,契合地重復著一次又一次激烈的碰撞。
水聲停了,他們還不肯罷休,糾纏至臥室,一夜荒唐。
兩個人見面頻次多了起來,見面地點卻始終固定,不在梁原家,也不在陳暉家,是在離他們兩家不遠的酒店里見。似乎只有這樣的地方,才能讓他們拋卻顧慮,徹底放縱自己。
雙方都很坦誠。陳暉知道梁原有個狂熱的追求者,對方是博士,年輕有為,日常鮮花禮物不斷。梁原也知道陳暉有個各方面條件都很相配的相親對象,對方時常來電,找他小敘一番。
這天兩人翻云覆雨過后,梁原躺在陳暉懷里,閉著眼休息。陳暉突然喊她的名字,“梁原�!�
“嗯�!彼龥]睜眼,懶懶應道。
“我們結婚吧�!闭f這話時,他的語氣平常極了。
梁原撲哧一聲笑出來,“怎么,家里催得急?”
陳暉忽略她漫不經心的揶揄,繼續(xù)往下說:“你不想要孩子,那就不要,以后就我們倆過,我保證盡我所能對你好,絕不辜負你。”
這話太過認真梁原都不知道該怎么接,她坐起身,背對著陳暉開始穿衣服,“我不考慮結婚,你還是找別人吧�!�
反手扣了幾下胸衣一直沒扣上,背后有雙大手伸過來,輕輕一搭,扣子終于合在了一起。
“你說個時間,我能等�!�
梁原套上針織衫,理了理頭發(fā),起身下床,頭也不回地說:“你還是去相親吧,哪天定下來了,提前跟我說�!�
這次見面,兩人不歡而散。
之后幾天,他們沒有聯(lián)系。到了周六,陳暉給梁原打電話,打了一整天,始終沒人接。
晚上陳暉去找梁原,人不在家,電話也從白天的無人接聽轉到關機狀態(tài)。和三年前一樣,找不到人,怎么也聯(lián)系不上,陳暉感到深深的無力和疲倦。
他在梁原家門口站了三個多小時,終于等到她姍姍歸來。陳暉沒問她去了哪,為什么不接電話,他知道自己沒有問的資格和底氣。
從那之后,陳暉不再提結婚的事,兩人當這件事沒發(fā)生過,繼續(xù)先前的相處模式。
梁原發(fā)覺陳暉比之前要沉默不少,兩人在一起時,他都不怎么說話,常常安靜盯著她看,被她發(fā)現(xiàn)了,又立馬轉開目光。
有幾次梁原半夜醒來,發(fā)現(xiàn)陳暉定定看著她,她被嚇了一跳,問他大晚上不睡覺盯著她干什么。他也不說話,翻個身,背對著她睡下。
第四十五章
陳暉自認不是個意志力薄弱的人,早些年剛進社會吃了不少苦,再難的事咬咬牙撐著挺過去,從來不吭一聲。
可感情的事強求不來,不是努力了,堅持了,就一定會等來想要的結果。梁原像只飛累的雀兒在他這短暫歇歇腳,時候到了,頭也不回地飛走。任由他被這份沒來得及抽離的感情牽絆著,不上不下?lián)显谛念^。
曾經他以為時間長了感情就會慢慢淡去,可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等待她成了一種習慣,并且要跳出這種慣性不是件易事,像是中了蠱一般,本能地趨向她。
陳暉把這份感情歸結成自己心頭的執(zhí)念,他嘗試著放棄,有意克制自己不去見她。
沒什么大不了,這年頭誰離了誰不能活?
陳暉刪掉梁原的手機號碼,盡管那串數(shù)字他早已爛熟于心。他回歸到原先的生活軌跡,日常按部就班忙碌有序。然而思念如洪水決堤,他最終還是忍不住去見了她。
一見面,苦苦壓抑著的情緒連本加利宣泄出來,他下手沒個輕重,一場情事下來,梁原身上遍布紅痕。
浴室里水聲陣陣,人在里頭待了許久,還不見出來。陳暉推開門,見梁原側彎著去看腰后的傷。四目相對,她直起身將水關掉,抬手擰了一把濕頭發(fā)。
后腰上的淤青在一片片紅痕中尤為顯眼,陳暉看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她,需要她,極力靠近她,瘋狂抓住梁原對他僅有的在情事上的回應,以至身心失控。
“對不起。”陳暉目光一直落在梁原后腰上,胸口說不出的悶堵。
梁原裹上浴巾,滿不在乎笑笑,“憋了這么久……理解�!�
酒店房間里只有空調運轉的聲響,陳暉靠在床頭悶聲抽煙,屋里就他一個人,梁原已經換好衣服離開。
這段感情像一洼泥濘的沼澤,陳暉深陷其中脫不開身,索性放棄掙扎。兩人回歸之前的相處模式,生活上各自獨立,互不打擾,在一起也不談情說愛,只解決各自需求,見了面就直奔主題。
賬更是算得分明,開房的錢一人付一次,雙方都嚴格遵守規(guī)則。之前陳暉連著訂了幾次酒店,再見面時,梁原第一件事就是把房錢給他。自此,陳暉完全遵照她的做法行事。
身邊同齡人都在忙結婚生子這樣的人生大事,梁原不考慮這些,卻也有自己的規(guī)劃——每月固定攢一筆錢,給以后養(yǎng)老用。她去實地考察過,這筆錢加上退休金,能住上條件不錯的養(yǎng)老院。
梁原對未來不抱任何美好的幻想,她對現(xiàn)在的生活狀態(tài)很滿足,不想也不愿去打破它。到了這個年紀,愛情什么的,在她看來縹緲極了。成年人對待戀愛都很現(xiàn)實,不過是各取所需,哪有那么多功夫耗在不求回報的感情上頭。
她抱定單身過一輩子的想法,自然也不會吊著那些個追求者。其實用不著說什么不婚、獨身這樣確切的詞,她只把自己的實際情況說了遍,那個狂熱的追求者便偃旗息鼓。
周父周母能接受她,不外乎因為周平安。二老上了年紀,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孩子需要個能長期扶持照顧她的人,梁原自然是不二人選。
梁原做出這樣的決定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周平安,沒有哪個男人能大度到幫自己妻子養(yǎng)前未婚夫的妹妹。先不說感情上這道坎過不去,就是日后養(yǎng)孩子的花銷也是個繞不開的話題。
同樣的,這事放在陳暉身上,他必定也接受不了,就算面上不說什么,心里肯定也是膈應的。
拿世俗的標準看,陳暉是個極適合過日子的男人,樣貌好,經濟獨立自由,家庭觀念重,有責任心又體貼人。可這么優(yōu)秀的男人憑什么單跟她好呢?
相較父母永恒的無條件的愛,戀人的愛就像擱在保鮮柜里的蛋糕,在特定條件下小心儲藏,一旦超時就要丟掉。
梁原相信陳暉對她是有些真心,可她不知道這份真心的保質期有多長。自從身邊最親近的人出了事,她就極度缺乏安全感,做不到為這份不確切的感情冒險走出自己的安全區(qū)。
冬日正午的太陽光刺白晃眼,梁原接到陳暉的電話后,換了衣服出門�?赡苓@兩天有點感冒,梁原頭一直昏昏沉沉的,打不起精神。
本來今天她不打算出門,拒絕的話剛要出口,轉念一想,上星期陳暉約了她兩次,她都推卻了,這次再回絕不太好。
到了酒店,兩人沒多說廢話,依舊直奔主題。陳暉能感覺到梁原今天興致缺缺,他賣力取悅她,身下的人還是提不起興致,神情懨懨,看上去有些疲憊。他沒再翻弄什么花樣,草草鳴鼓收兵。
梁原伸手拉高被子,闔上眼準備睡下。
“手怎么了?”陳暉伸進被子里去牽梁原的手,她左手大拇指上有一道約莫兩公分的傷口,看樣子是新傷。
梁原微微睜開眼看了下,收回手,又把眼睛閉上,“新買的刀利,不小心劃了下。”
屋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梁原被吵得再一次睜開眼,見陳暉穿好衣服要出去。她微微蹙眉,有些不耐煩,“走的時候幫我關上門,等會兒我去退房。”
說完拉高被子把臉蒙住,火氣十足。
醒來時發(fā)現(xiàn)陳暉合衣躺在她身旁,梁原去夠放在床頭的手機,按亮看了眼,下午四點零五分,時候還早,她打算再瞇一會兒。
手收回來時,梁原愣了下,左手大拇指上纏著一圈創(chuàng)可貼,把那道傷口包得嚴嚴實實。
她轉頭看了眼熟睡的陳暉,太陽光透過窗簾來到跟前,勾勒出他硬朗的五官輪廓。陳暉不笑的時候看著有些嚴肅,此刻明明是睡著的,整個人卻緊繃著,眉頭微皺,雙唇緊閉,看上去并不放松。
梁原幫他把胸前的被子往上提了提,窩在他身側接著睡下。
再次醒來,屋里完全黑了。梁原伸了個懶腰,聽見耳畔響起一道低沉的嗓音,“醒了�!�
“嗯�!绷涸瓙瀽灥貞讼�,翻過身,把臉埋進枕頭里,有些難受,頭是越睡越沉。
兩人起來收拾好離開酒店,路上陳暉提議一起去吃個飯,梁原剛要推卻,肚子就不爭氣地咕嘟了兩聲。車子往梁原家方向開,最后停在離她家不遠的
H
大對面。
他們就近去了何山開的飯館,一進門,看見的都是熟面孔。周小玟夫婦,何山夫婦,還有幾個玩得好的朋友聚在一起,十分熱鬧。
“喲,陳哥,我們正要給你打電話呢!”何山最先注意到來人,跨步走上前招呼他們,“來來來,今天我請客,全都敞開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