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他戴著墨鏡,宛若沒聽見旁人聲音,一直盯著青黛的方向。
陷在沙發(fā)里的青黛背對著門,毫無察覺。直到一雙手親熱地摟了上來,耳邊男聲笑,“親愛的�!�
青黛抬眼,握住男人的手腕大力往反方向擰,男人吃痛,連連退了幾步,“真是的…因為你一個電話,我從國外跑回來,你就是這么對我的?”
前臺見到貴客受了騷擾,立馬朝安保使眼色,她小跑過去,“先生,您是誰?請不要在這里動手動腳,否則請您出去。”
男人摘下墨鏡,眼睛細長風流,他扭頭朝前臺道,“親愛的,我叫鄭映僑。”
他又看向青黛,“你們駱老板還認識我呢,他不會趕我出去的。對吧,青黛?”
前臺猶豫。男人襯衣上是過萬的奢侈品logo,從頭到腳又貴又浮夸,聽他這么說,前臺一時也不敢動,怕得罪另一個貴客。
青黛盯著他的臉,越來越覺得熟悉。
居然叫鄭映僑……
當年他們得罪大老板,駱西樓受傷留疤那次,公司差點陷入困境,就是一個叫“鄭映僑”的老板在后來施以援手。
鄭映僑投錢,拿走那個項目收益的大頭,雙方是很公平、很簡單的交易,他本人甚至沒怎么露面,基本由助理跟進。
那年,青黛他們和這老板根本不熟。
青黛低頭整理被弄亂的衣領,平靜道,“不熟。把這人請出去吧�!�
不管了,駱總親口蓋章的貴客更重要。前臺拳頭捏緊,“鄭先生,請你出去�!�
鄭映僑不悅,上前將手搭在青黛肩上,他用了點力道,想故意捏疼青黛,一邊親昵低頭看她,“嗯?我是eden啊,不記得我了么?紀總——”
這時,另一只力量駭人、無法掙脫的大手捏住了鄭映僑伸出的手腕。
深棕色西裝的男人面色沉郁,似乎因為走得急,額前的碎發(fā)自然撩起,露出那道小疤,少了幾分穩(wěn),卻多了壓抑的狠,“松手�!�
鄭映僑痛得松開指頭,怒道,“fuck!”
難得一見,駱西樓臉上勾起冷淡至極的笑意,語氣中沒有半分緩和,“報警,還是自已滾?”
離婚五年他又遇前妻10
穿著浮夸的男人猛然瞇眼,他將手插回口袋,話里帶笑,嘴角弧度扯得生硬,“駱西樓,你沒必要這樣吧?”
“嘖嘖。”他從上到下打量駱西樓,眉心揪成黑沉的一團,“都混到這個地位了,脾氣還這么差,難怪…”
鄭映僑眉頭慢慢展開,刻意重復一遍,“難怪,人家紀總不要你呢。”
可惜,駱西樓完全沒受到這不入流挑釁的影響,他開始撥號。
入了局子,又會憑空多一堆麻煩事。鄭映僑罵了一聲,“行,你有本事。我不打擾了,行嗎?”
鄭映僑把視線轉到青黛臉上,“親愛的,是你主動給我打電話�!�
“現(xiàn)在我人回來了,你不想跟我敘舊?”
聽到這句話,駱西樓情緒波動才浮上表面,對眼前男人的憤怒之余,更多是心臟被緊緊揪住的疼。
他竟還想把青黛拉下水?
“鄭老板。今天不巧,我已經有約了�!�
青黛態(tài)度如常,好像對鄭映僑口中的“敘舊”挺感興趣,“下回吧�!�
鄭映僑戴回墨鏡,不太滿意,“你們嘴里的下回,都是借口。給我個具體時間……”
駱西樓橫跨一步擋在青黛身前,他一指撐住眉骨,輕點兩下,說話時眼里浸滿輕蔑的陰火,“如果你腦子沒壞,就別把手伸回國內�!�
“尤其是,別把主意打到青黛身上�!瘪樜鳂呛鋈灰恍�,連雙眼也微微彎起弧度,暢快得像撕破一切偽裝的決絕風暴,“你也知道——鄭老板,我駱西樓現(xiàn)在孤家寡人一個,什么都不怕�!�
“…”鄭映僑定定看他,卻帶了幾分不屑地以手指天,示意暮光智途的整棟大樓,“你…什么都不在意?”
駱西樓偏過頭看了青黛一眼,再轉回身面對他,近似于平淡地反問,“你覺得呢?”
五年前就敢豁出一切的人,怎么可能在意這些東西。
鄭映僑早在他身上吃了不少虧。如今看紀青黛貌似態(tài)度松動,他才巴巴趕回國。
只是…被駱西樓這個不識趣的東西盯上,那就不值當。
鄭映僑扯了個浮于表面的笑,沒說話,轉身就走了。
駱西樓慢慢攥緊掌心。
凝滯的氣氛下,一樓接待臺周圍員工皆紛紛遁逃,不敢在眼前的場景逗留。
隨后跟上來的助理見到自家老板罕見的動怒也深感意外,只能默不作聲地垂眼等待。
“駱總�!蔽í毲圜熳叩剿韨�,與他一齊看向那個招搖背影,音量不大,面不改色道,“走吧。我們不是還要約會嗎?”
坐立不安的前臺小姐姐眼睛一下睜大,豎起耳朵,身體逐漸前傾。
駱西樓指間驟然卸了力,胸口簇簇燃起的火像是被一雙柔軟的手捧住了,忽明忽暗的火苗乖順地低下了頭。
他垂眼,“青…”
青黛先一步跨出去,“我們約哪間會議室呢?”
她回頭,眼中浮現(xiàn)玩笑得逞的喜色,“駱總?”
“�!蝿者_成進度50%”
駱西樓剎那失神。
特助低咳一聲,駱西樓才不太自然地轉開視線,大步跟了上去。
他們最終沒有選在哪間會議室,駱西樓直接把青黛帶進了他的辦公室。
整個空間色調統(tǒng)一,辦公區(qū)、會客區(qū)與休息區(qū)在偌大的區(qū)域里各自占領一角,冷靜高效而不失格調。
一門之隔的地方,還有間休息室。
青黛潦草地觀察一圈,心里逐漸相信駱西樓的確長久地住在公司。
她又想起了29歲的大青黛。
這使得她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兩人分開的理由。
駱西樓從茶幾上遞過一杯花茶,茶包掛在玻璃杯外壁,是青黛最愛喝的牌子。
青黛喝了一口,道,“你可以繼續(xù)講你沒說完的故事了�!�
駱西樓坐到她對面,聲音像眼前熱茶升騰的霧氣一樣緩緩,“婚后第三個月,dAlsy的一個人工智能醫(yī)療項目,效益翻了百倍�!�
青黛吃了一驚。
她當然記得那個鄭映僑投資的項目。青黛來到29歲之前,兩個人還為這項目忙得焦頭爛額。它居然取得了百倍的收益?!
以前期投入來說,百倍的收益相當于把dAlsy半只腳干上市了。
說不激動,那是假的。青黛努力表現(xiàn)得與平常無異,“我知道。然后呢?”
“然后…”駱西樓下顎緊繃,“鄭映僑就聞到了這塊肉。他不要先前約定好的六成利潤,他要dAlsy一半的股份�!�
怎么可能給他!
青黛暗道。
dAlsy是青黛和駱西樓的全部心血,幾乎相當于他們的孩子。鄭映僑看dAlsy商業(yè)前景大好,就想把孩子奪而分食,他們怎么可能會同意。
玻璃杯在茶幾上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熱茶下肚,現(xiàn)下青黛腦袋里都燒了起來。
她說,“白紙黑字寫了合約還想耍賴?那個奸商�!�
駱西樓見她義憤填膺的模樣,他微怔,“鄭映僑如果只是奸商,那結局大概會好很多�!敝辽伲麄儾粫痛朔珠_。
青黛再喝了一口花茶,她平常很理智,但現(xiàn)在十分遺憾剛剛鄭映僑把手伸過來的時候,沒把他的魔爪掰折。
“你接著說�!�
駱西樓垂眸,那段漫長而難熬的日子所經歷的苦痛、悚然、焦慮與自責,像個密不透風的黑匣,把他和青黛各自關在了兩個無底的牢籠。
那時,連“憤怒”都成了最簡單,最沒用的一種情緒。
他道,“后面你也知道。鄭映僑常年游走在灰色地帶,他投入資金的來路不干凈�!�
青黛的呼吸加重,虛浮氣音化作了耳邊響亮的轟鳴,炸得她頭腦發(fā)昏。
離婚五年他又遇前妻11
賭上整個dAlsy的重要項目不可能說舍棄就舍棄,它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且不論前期投入的資金、資源和人力等直接經濟損失,dAlsy還會面臨難以想象的巨額賠款。
而以上僅僅是叫停這個項目帶來的負面影響,如果不放棄,繼續(xù)與鄭映僑合作,后果將更加無法估量。
答應他的要求,鄭映僑持股50%的dAlsy會徹底淪為洗錢工具,永遠也干凈不了。
可若不答應,鄭映僑有心拉他們下水,那么流過dAlsy明面賬目的金額,足以讓dAlsy兩位老板坐一輩子的牢。
青黛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不管當年他們有沒有答應與鄭映僑合作,為了不讓dAlsy陷得越來越深,他們會不惜得罪其他所有合作商,立刻停止那個暴利項目,并承擔巨大的,絕對超出想象的損失和賠償。
更別提,那時的青黛與駱西樓只是剛畢業(yè)的普通學生而已。
他們在最春風得意的年紀,一腳踏空,跌入冰冷的谷底,掙扎到喪失了所有情緒,帶鋒芒的,傲氣的,統(tǒng)統(tǒng)不見了。
難怪29歲的紀青黛和駱西樓變化如此大。他們一樣的冷漠寡言,不談私事、不親近任何人,拼了命地工作……原來不只是離婚的原因。
痛苦的時候刻進骨血的東西,并不會因為往后哪一天露出了笑容就輕易忘記。
相反,它會如影隨形地詰問:你值得么?
在那個狀態(tài)下,他們甚至沒辦法經營好任何感情和關系。
強行維持,只會持續(xù)消耗。
所以大青黛先提了離婚。
雖然青黛仍不知道兩人具體經歷了什么,但大概能猜到。青黛雙手放在膝上,兩掌握成一團,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么。
駱西樓抬眼,發(fā)現(xiàn)青黛暗自惶惶的細微情緒,他起身為青黛添了杯熱茶,結束了話題,“那段日子…過得比較辛苦。但已經過去了�!�
他省略了其中的艱辛,將玻璃杯往前推,“你可以放心,到最后dAlsy所有資金和收益都干干凈凈。”
青黛伸手去拿,直接握上了駱西樓還沒來得及松開的指尖。她意識到了,但青黛沒有松開。
她保持著這個姿勢抬頭看駱西樓,“當年我們太年輕�!�
“我們根本沒法看透那個偽善的笑面虎鄭映僑,也沒法痛快報復遁逃到國外的他,這不是我們的錯�!�
青黛說給駱西樓聽,也在說給29歲的她自已聽。
玻璃杯里的水溫順著兩人相觸的肌膚一路燒上來,駱西樓半彎著腰,額前的黑發(fā)再次擋掉那道小疤,冰凌似的五官一如往昔,眼中卻流露出曾經獨屬于青黛的溫馴,“當然。”
回憶起樓下那個男人,他沉吟片刻,問道,“你聯(lián)系鄭映僑,是eL出什么問題了?”
據他了解,eL的運營情況應該很正常才是。
青黛沒多說,只搖頭,“沒有�!�
駱西樓,“鄭映僑的根基和重心都移去了國外,國內勢力不能無故抓他,也沒法指控他的經濟犯罪。但他為了減少麻煩,不會在這里太放肆�!�
“如果他敢騷擾你,妄圖拖你下水…”駱西樓的瞳孔黑沉,說辭溫和,“不論用什么不入流的手段,我都會親手把他送進監(jiān)獄�!�
哪怕與鄭映僑糾纏到死。
“�!蝿者_成進度60%”
他曾以為,青黛不會想再回憶與當年有關的一切。包括他這位前夫。
所以駱西樓剛開始才會避而不談,會在老小區(qū)問青黛,喜歡他,還是討厭他。
如果青黛對過去仍舊是厭惡的,他沒必要一遍遍扒開兩人之間的傷疤去刺激她。
可如今,鄭映僑竟然還敢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這一刻,曾經分隔兩極的兩個人,因為強烈保護對方的心,重新粘合在了一起。
“鄭映僑他配嗎?”青黛反駁,制止駱西樓危險的想法,“不要和爛人比爛。論下三濫,你怎么無恥得過他?”
青黛不知在想什么,她一直看著駱西樓的眼睛,突然轉了話題,“你變化真大。”
不等對面人回答,她又說,“我也是�!�
青黛松手,似真似假地說,“如果五年前的我看到我們兩個這副陰惻惻、半死不活的模樣,大概會把我們痛罵一頓�!�
氣氛一下轉了個彎,24歲的青黛跟聽了個故事似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說的話像在哄人,又好像只是單純發(fā)泄。
青黛眼神朝辦公室內一丟,連自已也罵,“我們兩個有病治病,沒病回家喝兩口小酒。還心煩,那就是酒不夠烈�!�
被形容成一同半死不活的駱西樓,“…酒?”
往昔灰暗的潮水原本正一浪浪撲上來,張牙舞爪地想把他拉入陰影。青黛一說話,此刻突兀地停在駱西樓的腳踝位置,非常忌憚地退了潮。
駱西樓下意識接道,“你想喝…”
他立刻直起身,“辦公室里有…”
“駱西樓�!鼻圜烊允沁B名帶姓地叫他,卻好像與幾天前的叫法不同,“現(xiàn)在你知道我給你的離婚理由為什么會是——觀念不合,感情破裂了嗎?”
她猜自已是隨手摘了一句模板語錄。
駱西樓怔住,以為青黛不高興。
青黛從沙發(fā)上站起來,挑眉露出了笑臉,“我是讓你過點年輕人的生活,別在辦公室閉關不回家�!�
她推門,歪著腦袋補了最后一句話,“如果是二十歲出頭的駱西樓在這里,到下班大概一分鐘也坐不住就要回家�!�
“也是�!鼻圜熳灶欁月柤�,溫柔插刀,“畢竟人家年輕氣盛,家里還有聰明能干的漂亮老婆等著�!�
“至于駱總…”青黛沒說下去,她搖搖頭,揮手告別。
三十歲的孤家寡人駱西樓站在原地,幾乎是發(fā)了傻。
許助理把青黛送出去,再觀望良久,才走進來,“老板,今天的工作…”
駱西樓回神,他摁著眉頭,“今天我會按時下班。”
許助理手里的文件差點嚇掉。
剛走出大樓的青黛笑容一斂。
s市的律法暫時治不了鄭映僑,系統(tǒng)還治不了?
毛子抖抖白毛,驕傲挺胸,展開雙臂示意:嗨嗨嗨!
離婚五年他又遇前妻12
手機上備注為“鄭”的號碼還在孜孜不倦地發(fā)消息,想和青黛見一面。
青黛看了眼,簡短回道,“下午�!�
對面立刻發(fā)來地址,“下午兩點,eL對面咖啡店,不見不散~”
終于有機會銷售積分商城的寶貝,毛子興奮地轉來轉去:說吧,想把鄭映僑怎么樣?我這里有【變丑丸】、【癡傻水】、【一命嗚呼毒】…不要3000積分,只要2999!只要2999!
青黛:“…”
聽起來好簡單粗暴的報復。
青黛拎起白毛團子,和它大眼對小眼:毛崽子,我們現(xiàn)在是商戰(zhàn)劇本。
毛子兩顆黑豆大小的眼睛努力透出智慧的光:商戰(zhàn)?那我們…
青黛:有沒有10積分以內的瀉藥,等會下到他咖啡里。
毛子:……
它就不該相信宿主的腦回路。
青黛掂掂毛球,眼神在積分商城展示板里快速掠過:商戰(zhàn)就是這么樸實無華,你習慣就好。對了,毛崽崽,有沒有其他贈品?比如說贈送我一個1999的【記憶恢復劑】?
毛子微笑:…你直接把瀉藥下我腦袋里唄。等我死機了,然后把這里的東西都搶走,實現(xiàn)零積分購。
青黛柔情似水地看它。
覺得她真做得出來的毛子瞬間不笑了,雖然瀉藥對它沒用,但青黛是個危險分子,毛子負隅頑抗:……【記憶恢復劑】1500積分,給你贈送【渾身哪都疼丸】。
青黛彈飛毛子:刷卡,買單。
毛子巴巴飛回來,捧起她的大拇指摁在自已圓滾滾的肚子上,表示交易完成。
可惡的宿主好像也沒多在意積分,就是單純想調戲系·清純小白毛球·統(tǒng)。
“�!饕暯怯洃泝稉Q成功。”
“扣除1500分,剩余積分15000分�!�
青黛剛往前邁了一步,周身的環(huán)境像驟然褪了色,連同天氣也變得霧蒙蒙,細長的雨絲悄無聲息地砸落。
她慢慢仰頭,一下又被一道女聲叫得回神,“紀小姐?”
青黛轉過臉,發(fā)現(xiàn)自已坐在了一間餐廳內,玻璃窗外是蒙蒙細雨,面前則坐了一位穿著職業(yè)裝的外國女人。
外國女人從桌上遞過一疊文件,頗有些憐憫地看向她對面被雨淋濕的年輕女孩,“紀小姐,我出于職業(yè)道德,我將再詢問你最后一遍。你確定,要簽下我們老板的天價對賭協(xié)議嗎?”
年輕女孩冷得顫栗,差點兒握不住筆,“madison,感謝你的提醒。但這是我最后的機會了�!�
為了短期內填補dAlsy的巨額空缺,她只能將目標轉向海外,走在鋼絲線上以小博大。
她與西樓都已經很累了。
madison欽佩一個年輕女孩能有這么大的魄力,她面露不忍,“Avery老板手下的業(yè)務的確高利高回報,但風險極大。如果在一年內,你無法達到他的預期目標,為他賺到500億…”
“紀小姐�!眒adison嚴肅道,“老板不是普通人。如果他發(fā)現(xiàn)你在耍他,說嚴重點,你的一輩子就毀了。”
疲憊不堪的女孩輕聲,“我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她提筆簽下了“紀青黛”三個字。
madison嘆氣,“我記得你有個丈夫?他或許可以和你一起承擔…”
女孩搖頭,她已經許久不曾真心地露出笑容了,但此刻她唇角翹起,“不出意外,我今天就會和他提離婚。”
madison吃了一驚,“你…你打算自已承擔嗎?如果你對賭失敗了,那…”
“我自已承擔�!�
兩人說著話,拐角處包廂內一道男聲張揚,“姓駱?你算什么東西?這什么破項目?好意思拿到爺跟前來丟人!”
從半開的包廂門往里看,對面的男人已經被灌了許多酒,灰舊但干凈的西裝前襟濕了一大片,此刻彎下腰,一張一張撿地上扔得到處都是的合同。
年輕女孩立刻起身,madison按下她的手,“紀小姐?別過去。里頭那位少爺是市長的孫子�!�
女孩垂下了頭。
西樓。
鄭映僑投給他們的本金是臟的,他就孤注一擲地往一條干凈敞亮的路子上走。牌桌上混進了黑牌,他就掀翻桌子,然后請更多位高權重的人上桌。確保這桌子再也翻不了。
若得罪了人,悄無聲息地死了只能算他倒霉。
這路不好走,所以他沒日沒夜,一刻也不敢停。
女孩把頭扭向窗外,突然拿出手機發(fā)了一條短信,“西樓,你在哪?我們忙得已經兩天沒見面了。你累不累?”
過了大約十幾分鐘,男人才回復她,“我在和客戶談合作。我不累,小呆,我也很想你�!�
女孩長睫顫動,裝作若無其事地發(fā)了幾個哈哈大笑的表情包嘲笑他,“我很忙,不會想你�!�
駱西樓發(fā)來可憐兮兮的表情包,他說,“是我想見你。”
“今晚回家嗎,小呆?”
“兩天不見,小呆有沒有餓瘦?樓哥下廚,小呆請點菜【驕傲.jpg】。”
女孩放下手機,包廂內的少爺早就滿臉不耐煩地走出餐廳,坐上豪車一走了之。唯獨駱西樓站在門口的雨幕中,用西裝外套裹住了文件。
分明是很狼狽的模樣,他側過頭時,烏黑的頭發(fā)凌亂趴在額前,眼神里也并無怨懟和屈辱,男人耐心地詢問餐廳服務員附近有沒有菜場和超市。
服務員隨手一指,男人抬眼看去,神色終于變亮了一點,仿佛想到待會兒就可以見他的小呆。
目光觸及懷里的文件,他漠然地扯了個笑臉,撐傘快步走進雨中。
“駱西樓�!鼻圜爨�。
周圍的畫面剎那恢復如常,她依舊站在暮光智途樓下。
完整的內情原來是這樣。
兩人各自背負巨大風險,所以他們選擇獨行。
青黛仰頭,盯著大樓高層的某一點。
與那天的陰雨綿綿不同,現(xiàn)在晴朗的日光甚至熱烈得有些刺眼。
她伸手去按眼眶,“…駱西樓�!�
就在這時,一把寬大的遮陽傘擋去了大部分光線,陰影之下,熟悉的男聲不期而至,自然流露出外人難以代替的安定感,“我在這。怎么了?”
離婚五年他又遇前妻13
駱西樓單手執(zhí)傘柄站在青黛身后,連外套都沒來得及穿,內里只一件規(guī)整的白襯就匆匆趕下了樓,他暗中吐出一口氣,瞧不出是走得快了,還是在緊張。
他一湊近,帶著室內的沁人心脾的涼度,清泠泠的氣息拂面,“見你還在樓下,我就下來了。”
青黛還沒問,駱西樓自已先解釋了一句。見她不是身體不舒服,駱西樓心下漸寬,他問,“我送你回eL?”
太陽依舊很毒,青黛往傘下躲,她搖頭,“不用,我下午…”
駱西樓一定不希望她和鄭映僑再有來往,原本青黛可以隨意找一個沒那么麻煩的借口來應付他。但青黛片刻停頓后沒有隱瞞,“我會去見鄭映僑�!�
握住傘柄的指節(jié)凸顯,駱西樓只問,“你是愿意的嗎?”
如果去見鄭映僑有情非得已的理由,可以和他說。
青黛意外,她一下抬起頭和駱西樓對上視線,心口仿佛被輕輕攪動,“當然是。鄭映僑有什么本事逼我去赴面?沒有不情愿,是我主動要見他�!�
她握住傘柄上方一截,小指無意蹭過駱西樓的手,“所以,駱總會愿意載我一程嗎?”
“嗯?大忙人?”
“今天的時間,只留給了你�!瘪樜鳂莾芍柑摲銮圜煳諅愕氖�,將大片傘面傾斜到她頭頂,“…我去開車�!�
青黛盯著他大步走遠的背影,硬是從駱總平穩(wěn)步伐里看出了幾分隱秘的高興。
陰差陽錯變回了二十四歲心態(tài)的青黛,折騰駱西樓的壞心眼咕嘟咕嘟冒了泡。
老天爺還她的拽哥人夫,還她年輕鮮嫩的駱西樓!
不過,三十歲的駱西樓…貌似也好。
等通體漆黑的車停在她眼前時,駱西樓特意打開了副駕駛的門。
青黛故意伸了個腦袋趴在副駕駛車窗上,“駱總,坐副駕太曖昧了吧?我可別把駱總桃花擋了。”
一模一樣的話,青黛又說了一遍。
只是在這回,駱西樓下巴微揚,指向副駕座位,“一直擋著�!�
青黛順他的視線低頭。
座駕上放了一只手掌大小的大頭娃娃,短繩代替四肢,以一個非常張牙舞爪的坐姿霸占著座位。
它表情呆滯,吐出一截鮮紅的舌頭做鬼臉,莫名賤嗖嗖的。
前幾晚昏暗的車內,還真沒法發(fā)現(xiàn)這么一個玩意兒。
“你…”青黛出聲。
駱西樓搭在方向盤上的手微微握緊。
青黛說,“好丑的娃娃�!�
“…”駱西樓把大頭娃娃扔到了后座。
“哎?”青黛彎腰坐進車內,扭頭去看四仰八叉翻倒的娃娃,“父不嫌兒丑,你這是做什么?”
因為它已經等到了想等的人。駱西樓面不改色地開車,“它功成身退了�!�
青黛伸手去撈起,她掀起大頭娃娃的一片黑布劉海,發(fā)出由衷感嘆,“哇。真的太丑了�!�
“……”駱西樓的指尖摩挲著表盤。
青黛好像沒注意到旁邊男人微妙的郁悶,她拉扯著娃娃的四肢,疑惑地撫上娃娃的額頭,“這怎么破了?還縫了兩針�!�
駱西樓分神看了一眼,“…那是疤�!�
青黛恍然大悟,問道,“取名字了嗎?”
駱西樓,“它有名字。”
青黛舉起娃娃,“原來你有名字啊,小瓜�!�
小瓜,就是這只大頭娃娃的名字。
恰逢一個紅燈,駱西樓踩下剎車,深邃眼瞳定定地看青黛,“你還記得它?”
青黛說,“這么丑,應該很難忘�!�
“叮——任務達成進度62%”
他們剛結婚那一陣,情侶愛人之間特別時興互送手作的禮物,比如手織圍巾,編織包之類。
二十出頭的駱西樓怎么可能甘愿淪于眾人,他自然要做最特殊的那個。
于是,一個大男人用他的狗啃針線活,縫出了一個青黛娃娃。
收到禮物的青黛差點被丑哭,嚇得駱西樓連夜惡補手工教程,三針兩線改成了勉強能看的西樓娃娃。
小呆不能丑,他的娃娃丑就丑些吧。
后來它被賜名“小瓜”,日日放在兩人臥室的床頭。
周遙寧聽說后,非常大聲地嘲笑兩個人,“幼稚!你們搞對象的都這么幼稚嗎?哈哈哈哈哈哈哈,路邊攤里15塊買一個得了�!�
當時仍舊和他不對付的袁嘉禾翻白眼,捧臉,“多可愛啊。得到了真愛的人才愿意動手,沒有真愛的人只會叭叭叭。”
這才成功堵住了周遙寧的嘲笑。
……
下午兩點,青黛到了指定的咖啡店,鄭映僑到得早,背對店面坐在書架邊的沙發(fā)上。
青黛走近,鄭映僑仰在沙發(fā)里,百無聊賴地翻財經雜志,快速翻頁的聲音在安靜咖啡店里顯得突兀,他已經表現(xiàn)得十分不耐煩。
“呦。紀總來了?”
鄭映僑把雜志一扔,托著浪蕩風流的臉看青黛,“真是的。讓我好等�!�
青黛坐下,“海外的生意不好做嗎?鄭老板怎么淪落到需要每年打電話來騷擾我了?”
“親愛的,你不是都無情掛斷了嗎?”鄭映僑眼中情緒不變,而唇邊笑容不斷加深,“最近幾年生意確實不好做啊。你一年內替Avery賺了六百多個億…你知道有多少人眼紅嗎?”
“你怎么就說不干就不干?Avery現(xiàn)在還想高薪雇你回去做項目�!�
青黛一笑,語氣溫和,“鄭老板難道不知道我為什么不再替Avery做事了嗎?”
她眼底冷意翻飛,“當然是——欠賬還清了啊�!�
“瞧瞧。又死腦筋了!”鄭映僑唉聲嘆氣,“如果你和駱西樓不執(zhí)意停掉那個人工智能的項目,你們那小公司會難以為繼嗎?”
他喝了口桌上的咖啡,“紀總,s市榜上有名的富商哪個手里是真正干凈的?想賺錢,就別太慫了�!�
鄭映僑攤平胸前褶皺,“你想想你們當年,一心要做清白生意,結果呢?說句家破人散,沒有冒犯你吧?”
他一貫講話的語調總帶了股嘲諷和威脅,令人不舒服。
青黛說,“鄭老板逃到國外這么多年,成語水平不減反增,不愧是賺黑錢的能手。”
“你…”
青黛慢條斯理地截斷他的話,“說這么多,鄭老板是想和我合作?”
“…”鄭映僑緩和臉色,“當然�!�
“如果駱西樓同意,我也愿意不計前嫌和他合作的�!编嵱硟S玩笑道,“畢竟你們兩個是很好用的賺錢機器�!�
青黛不咸不淡道,“你真是想錢想瘋了。居然敢找舊仇人合作。”
鄭映僑大笑著仰倒在沙發(fā)里,“我不會和錢過不去。有本事,你們就弄死我�!�
兩個連高壓線上的真金白銀都不敢賺的清白生意人,還敢殺了他不成?
他鄭映僑是沒什么底線,可面前人有。
鄭映僑打了個響指,做出數(shù)錢的手勢,“我不怕死,可我怕窮啊�!�
離婚五年他又遇前妻14
近幾年海外市場低迷,他在海外的生意又總是莫名其妙收到攻擊和打壓……可轉到國內卻處處受限,如果面前的紀青黛愿意幫他一把,那再好不過。
鄭映僑伸出四根手指,“我名下有一批珠寶,你幫我出貨,我給你四成利�!�
他緊接道,“我知道你們清高,我保證這批珠寶來路很干凈。”
怕青黛不信,鄭映僑推過一張名片,“norman
smith,認識么?前幾年v國有名的珠寶大商。說簡單點,他欠我錢,還不上用珠寶抵了。怎么樣,夠清白么?”
青黛接過名片。norman,一個沉迷賭博的珠寶大商,她確實略有耳聞,她兩指翻動名片,語氣淡淡,“想在國內出手…你走私?”
鄭映僑表情一僵,他撲哧一下笑出聲,“親愛的,在國內做生意我怎么會亂來呢!”
青黛把名片推回去,一副不想再談的模樣。
“…好好。”鄭映僑用力壓住名片,“我會按海關規(guī)定入境。你如果不放心,可以派人來交接�!�
他面對的女人挽了一個松散隨意的發(fā)髻,臉上的淡妝近乎素顏,清晰展現(xiàn)了原生五官的輪廓美,不多加修飾的眉頭毛流感自然,越發(fā)凸顯本人凌厲而不失冷淡的氣勢。
她反應平平,“哦�!�
鄭映僑心里異樣。
才一上午不見,怎么感覺面前的紀青黛像變了一副樣子。
完全看不穿她內心在想什么!
他當然不會知道,現(xiàn)下眼前這個是融合了29歲記憶、歷盡千帆的紀青黛。
青黛朝外望一眼,又看向時間,她說,“我是開娛樂公司的,沒那么多門路�?赡軒筒涣肃嵗习濉!�
鄭映僑急道,“怎么會?你名下隨便哪個小明星替這珠寶打個廣告,還愁什么銷路?再說,紀總的人脈一定是……”
青黛起身,語氣一直很平靜,反而透出往旁人心上戳的嘲諷味,“s市只有我一個生意人?還是說…鄭老板覺得坑過的人,用著更安心?”
“為什么?”
“因為你覺得我們蠢,還是覺得我們更好拿捏對付?”
見她態(tài)度不配合,鄭映僑沉沉地盯著青黛,他咬緊后槽牙,忽而露出一個甜蜜的膩笑,“說對了一半吧�!�
他將財經雜志丟到青黛腳下,翻開的那頁正洋洋灑灑地介紹暮光智途這家漲勢迅猛的龍頭企業(yè),“親愛的,你和你前夫的公司現(xiàn)在瞧著多么光鮮亮麗!當初我眼光果然不錯,敢給你們兩個窮學生投資�!�
青黛,“你想說什么?”
“我不想說什么�!编嵱硟S道,“我只是友好地提醒兩位大能人,無論如何,eL和暮光智途的前身,那個小破公司,都沾過我的錢!”
“你們嫌棄又不敢碰的…贓款�!�
“啊——”鄭映僑臉上露出回憶的表情,“讓我想想,那幾年我是怎么賺錢的。放貸?走私?還是網絡賭博?記不清了,好像都有做�!�
明晃晃威脅的那一套,鄭映僑五年前就做過一次,如今竟還想用它來拿住青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