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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等我有能力了,當(dāng)然是要先救這些愛妃。事情總有個先來后到,我就算再有能力,也救不了全世界的小貓咪啊,況且……

    托著下巴,我觀察著眼前狼吞虎咽的小貓們,往日總會得到片刻治愈的內(nèi)心,今天反倒一路走低,變得又酸又苦。

    況且……一切都是空想,現(xiàn)實是,我哪只都救不了。

    第10章

    下流的紅舌

    攝影展為期一周,開幕那天,我被許小姐選為侍應(yīng)生招待來賓。

    此次攝影展不同于普通攝影展,嚴格說來,它是一項金融產(chǎn)品,與超長的持有期對應(yīng)的是高額的回報。而高回報的來源,便是今日的貴客名流們。

    說是攝影展,但我覺著,這其實更像是以前歐洲的那些藝術(shù)沙龍。一群有錢人聚在一處,穿著得體,談吐不凡,聊藝術(shù)聊慈善,看展是其次,社交才是主體。

    而沈鶩年身為策劃這次展出的人,也如從前那些沙龍主人般,與賓客們談天說地、應(yīng)對自如。

    “這是奈西姆,19歲,他有著棕色的眼睛,濃密的眉毛,和非常漂亮的下頜線。雖然出生在農(nóng)村,但奈西姆的職業(yè)規(guī)劃是成為一名演員�!�

    不知道是不是討厭這種場合,徐獒上午只是短暫出現(xiàn)了一下便火急火燎地跑了,本該他擔(dān)任的解說工作也就落到了沈鶩年身上。

    所幸,沈鶩年將這項工作做得很好。

    “可惜戰(zhàn)爭爆發(fā),他不得不穿上戎裝,成為一名戰(zhàn)士�!彼v足于一組黑白相片前,同賓客們娓娓道來。用詞精準而流暢,節(jié)奏也把握的很好,讓人很容易沉浸在他構(gòu)建的故事感中。

    就好比我,端著點心盤路過的功夫,不知不覺便被他的解說吸引,等回過神,已經(jīng)停下腳步聆聽。

    墻上的組圖一共有八幅,主人翁都是同一個少年,臉上長著雀斑,剃著寸頭,笑得非常燦爛。前七張照片,都是A4尺寸,有少年吹著口琴依靠在斷墻上的;有他為戰(zhàn)友們表演搞笑默劇的;也有他就著微弱燭火翻閱莎士比亞戲劇的……他總是面帶笑容,像一朵生命蓬勃的向日葵。

    直到最后一張照片。

    它只有巴掌大小,非常的不起眼,不仔細看,都看不出那上面還有個小小的土包。就如少年的死亡,平庸、渺小,引不起這世上的任何波瀾。

    “距離20歲還有三天的奈西姆死于一場轟炸,眾人靠他身上的銘牌辨認出了他,將他埋在了一座公共墓地里,就像其他幾百人一樣�!�

    “戰(zhàn)爭結(jié)束后,政客們握手言和,利益按需分配。眾多的奈西姆成了戰(zhàn)爭中的一粒塵埃,他們放棄自己的夢想,自己的生命,最終一點點堆砌起了……別人光彩的履歷�!�

    “好戰(zhàn)者聽不到廢墟里的哀嚎,看不到母親們的眼淚,他們用拙劣的謊言粉飾自己的野心,用虛假的正義包裝自己的欲望,冠冕堂皇地讓一個個深信不疑的奈西姆為他們沖鋒陷陣�!�

    奈西姆的笑容多有感染力,他的死就有多震撼。人群一片緘默,所有人都表情凝重,更有感情充沛的女士嘆息著紅了眼眶。

    而沈鶩年并沒有任氣氛沉重下去,他話鋒一轉(zhuǎn),言語變得詼諧起來:“‘戰(zhàn)爭是萬物之父,萬物之王。戰(zhàn)爭使一些人成為神,一些人成為人,一些人成為奴隸,一些人成為自由人’。所以你們看,連赫拉克利特都知道,掌握權(quán)力的男人才是引發(fā)對立的根源�!�

    “1839年,達蓋爾發(fā)明了攝影術(shù),攝影史就此開啟。攝影在戰(zhàn)爭中的運用,幾乎伴隨著其歷史。攝影師們?nèi)鐚嵱涗浿鴳?zhàn)場上發(fā)生的一切,將它們定格保存,以供和平年代的人們反思警醒�!�

    “但我們都知道,真正應(yīng)該反思警醒的人,根本不會來看這些東西,道德永遠只約束有良知的人�!�

    “比如我們。”

    眾人發(fā)出一片笑聲,有人鼓掌,有人朝他舉杯。

    “敬我們都是有良知的人�!�

    “敬和平!”

    沈鶩年微微頷首,同樣舉起手中香檳回敬,視線掃到人群外的我,并不停留,直接從我臉上掠過,好似根本不認識我這個人一樣。

    剛揚起的唇角一點點落下,我抿了抿唇,捧著托盤沒趣地走開。

    好啦,我現(xiàn)在成了沒有良知的人了。

    明明之前懟人家周小姐的時候,說什么Cure本來就沒有義務(wù)救Redvein,那是人家的自由,到我自不自由都不重要了,反正我就是冷血無情。

    雙標(biāo)。

    內(nèi)心腹誹著,我端著小點心來到遠離沈鶩年的另一個展廳。

    這邊的人少了許多,零星散布于展廳的各個角落,我來回游走穿梭,推銷著自己托盤中的馬卡龍。

    “這次負責(zé)策展的,是不是那個阿什麥金家的養(yǎng)子?”

    “就是他。父親槍殺了母親,然后被阿什麥金收養(yǎng)了�!�

    轉(zhuǎn)角處,我聽到交談聲倏地停下腳步。

    兩位手持香檳的女士坐在一張長椅上,背對著我,盡情聊著八卦。

    紅衣女士一臉求真若渴:“那個傳聞是真的嗎?他的父親沈爻當(dāng)年是個不得志的藝術(shù)家,上門去求阿什麥金為他策展,被阿什麥金拒絕了,說他作為藝術(shù)家生平太過普通無趣,沒有沖擊力。結(jié)果沈爻聽進去了,沒多久就槍殺了自己的妻子,接著吞槍自盡。”

    黑衣女士淺抿了口酒,不緊不慢地說道:“是真的。而且當(dāng)時是想連孩子一起殺的,但母親保護了孩子,將他護在了自己身下。孩子雖然也受了槍傷,好在最后救回來了�!�

    她顯然是業(yè)內(nèi)人士,知道一些內(nèi)情:“阿什麥金心存愧疚,收養(yǎng)了沈爻的孩子,并且在孩子成年前負責(zé)代管沈爻的所有作品。他多厲害啊,短短幾年,沈爻那個瘋子的作品便水漲船高,成了天價。”說到此,她冷哼一聲,“我是不信那鬼佬這樣好心的,這些年據(jù)說他一直以各種借口延遲將那些遺產(chǎn)交還到沈鶩年手中,做得不要太明顯�!�

    紅衣女士遮住唇,驚道:“司馬昭啊。”

    黑衣女士聳聳肩,之后便另起了話題。

    我沒再聽下去,捧著馬卡龍躡手躡腳地離去,生怕被她們發(fā)現(xiàn)了。

    原來沈鶩年的身世竟這樣復(fù)雜,感覺……比我還要凄慘幾分。

    不對不對。我趕忙搖了搖頭。又不是學(xué)習(xí)成績,這種事怎么能比較?

    無論是怎樣的意外,失去父母的小孩都是很不幸的。

    我又在別的展廳走了幾圈,馬卡龍是一點沒人吃,最后走著走著就到了一號展廳。

    “白先生,沒想到我們這么快又見面了……”

    聽到有些耳熟的聲音,我心頭一動,往展廳門口看去,果然就是周蕓。

    周小姐今日化了精致的妝容,一頭長發(fā)盤起,用一根翠綠的發(fā)簪固定,當(dāng)真是清麗脫俗,氣質(zhì)出眾。

    “周小姐能夠光臨,是我的榮幸�!�

    她手里挽著白色的大衣,與白祁軒并肩而行,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他們男才女貌,一對璧人。

    而我……

    我低頭看看自己。

    穿著侍應(yīng)生的衣服,端著推銷不掉的小點心,縱然與他們同處一個屋檐下,任誰都能看出我的格格不入。

    彭熏讓我不要放棄,徐獒讓我珍惜天賦,可攝影于我,就如白祁軒于我,是西西弗斯徒勞無功的努力,是夸父遙不可及的太陽,也是襄王惹人憎惡的……癡心妄想。

    沈鶩年問我難道就這樣打算一輩子看著白祁軒嗎?可不看著我又能怎么辦呢?

    我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打算就這樣安靜地撤離,結(jié)果事與愿違,還是叫白祁軒發(fā)現(xiàn)了。

    “鐘艾……”他面帶微笑,毫無所覺地用著如往常一般的聲音和表情叫我,坦蕩地讓我愈發(fā)地自慚形穢。

    我轉(zhuǎn)身就走,只當(dāng)沒有聽見。

    誰想才走十幾米,就被白祁軒追上。

    “你跟我來。”他臉上笑意不再,將我手里的托盤隨手放到長椅上,拽著我的手一路走出展廳,彎彎繞繞地竟到了我上次躲藏的那個雜物間。

    他拉我到最里面,隨后像是不知道該如何對待我一樣,只是復(fù)雜地注視我,沒有開口說話。

    我靠著墻,被他看得很不自在:“……白哥?”

    他嘆了口氣,終于開口:“鐘艾,我們要一輩子這樣下去嗎?”

    垂在身側(cè)的指尖微微顫動,我握緊成拳,又快速松開。

    “那我注意以后不要出現(xiàn)在你面前�!�

    “我不是這個意思�!彼脨赖啬税涯�,在狹小的空間里踱步,“我和周小姐什么都沒有,只是之前在凌云寺我有提起這次的展覽,她很感興趣,我就說會邀她來看,你不用誤會……”

    我聽著有些不對,急急打斷他:“你不用跟我解釋的,白哥。”

    雖然看到他和周小姐一起我確實很難受,但那是我的問題,不是他們的問題。白祁軒有權(quán)利不喜歡我,也有權(quán)利選擇別人。

    白祁軒看向我,神情帶著絲糾結(jié):“可我想要我們和以前一樣。你現(xiàn)在總是避著我,也不像從前那樣親近我,我……我不想這樣,鐘艾,我不想失去你�!�

    我張了張口,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這樣實在讓我很為難,偏偏我又沒法兒對他硬起心腸。

    我現(xiàn)在真的很后悔當(dāng)時沖動的告白,本來就一個人難受,現(xiàn)在好了,大家都難受。

    這次,換我長長嘆氣:“那不是……不是怕你尷尬嗎?”

    “其實我這段時間也很不自在,我那時候太孤單了,總想有個人陪我,才會……想要跟你告白。一切都是我的錯覺,后來我想通了,我對你就是弟弟對哥哥的感情�!�

    比起精心預(yù)演,花了漫長時間策劃的告白,推翻它只用了我不到半分鐘的時間。

    白祁軒皺著眉,看了我許久:“真的?”

    他或許心里存有懷疑,但這種情形下,那些都不重要了,他就算不信……也是會相信的。

    我用力點頭,言不由衷道:“嗯。我早就想跟你說清了,又怕你不信。以后我們還是像以前那樣,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負擔(dān)�!�

    眉頭逐漸舒展,白祁軒露出一抹笑容,上前緩緩擁住我。

    “有你這句話太好了。”

    白祁軒是個很重感情的人,重到他不愿意放棄任何一段他已經(jīng)安排好位置的感情。

    我的位置是他愛護的“弟弟”,他沒有辦法割舍,也不愿意重新安排我的位置。

    所以,我退回去是最好的處理辦法。

    身體為這樣親密的行為而戰(zhàn)栗,心臟卻在歡喜中隱隱作痛。

    我抬起手,想要擁緊他,視線不經(jīng)意地掃到門口,瞬間僵住。

    沈鶩年雙手環(huán)胸,靠在門框上,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已不知看戲看了多久。

    見我發(fā)現(xiàn)他,他沒有一點被抓包的心虛,反倒沖我打了個招呼。

    我迅速把胳膊放下,用眼神質(zhì)問他怎么會在這里。

    他視而不見,指了指我,又指向白祁軒,最后指向自己,情色地探出一截舌尖,輕輕咬住。

    盯著那截下流的紅舌,我的腦子嗡地一下,宛如被大火燎過,整張臉都燙了起來。

    什么意思,他這是讓我……舌吻白祁軒嗎?

    第11章

    就是要被人看到啊

    見我遲遲不行動,沈鶩年搖了搖頭,一副朽木不可雕的模樣,直起身走了。

    至少一開始我以為他走了,直到走廊里傳來巨響。

    白祁軒嚇了一跳,一下松開懷抱,轉(zhuǎn)頭看向身后。

    “可能是外頭的展架倒了……”他道。

    雜物間不止里面,外面也堆著不少東西,塞得整個走廊都快走不了人。

    “我們出去吧。”說著,他來拉我的手。

    我避開他,飛速找了個借口:“白哥你先出去吧,我在這里……在這里休息會兒。”

    白祁軒環(huán)伺四周,心里可能也奇怪我為什么要在這里休息,但面上只是遲疑片刻便點頭道:“那好,我先出去了。”

    我看他離開,瞬間塌下肩膀,走出貨架,坐到了上次那只展柜上,半晌,面前出現(xiàn)一雙鞋,不是白祁軒的。

    我順著那雙長腿一點點往上看,果然就是去而復(fù)返的沈鶩年。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他半真不假地說著,臉上絲毫不見歉意。

    “你不是在前面接客嗎,怎么來這里?”我不答反問。

    他低垂著眼眸,唇角揚起,仿佛并沒有聽出我話里的指向性:“我遇到周小姐,他說你和白祁軒好像吵架了,我一時擔(dān)心就找了過來�!�

    他太高了,仰頭這個姿勢對脖子不是很友好,維持了一會兒我就維持不下去了,揉著后脖頸低下頭。

    “你擔(dān)心什么,我又打不過白祁軒。”

    我想著,他是白祁軒的朋友,要擔(dān)心肯定也是擔(dān)心白祁軒,可頭頂傳來的輕笑卻否定了我的理所當(dāng)然。

    “我就不能是擔(dān)心你嗎?”

    我撇撇嘴,并不買賬:“擔(dān)心一個冷血的人哦?”

    地上有一只飛蟲的尸體,黑色的,只有我小拇指指甲蓋那樣大。應(yīng)該死了有些時候了,干巴巴地貼在地上,被人踩過很多腳的樣子。

    我托著下巴,將這只飛蟲作為視線的落點,忽然就想到了奈西姆,和我差不多大的奈西姆。

    在大人物的世界里,奈西姆就像這只蟲子,活著時微不足道,死了也是無關(guān)痛癢。

    與他比,我已經(jīng)幸運好多……

    一只锃亮的皮鞋出現(xiàn)在視野里,嚴嚴實實踩上“奈西姆”。

    “你不是嗎?”

    我先是怔然,一下直起身,等反應(yīng)過來沈鶩年問的什么,又覺得荒謬。

    他竟然還反問我?

    那一個瞬間,我真的很想站起來推開他頭也不回地離開,好不受他這莫須有的指控�?僧�(dāng)我忿忿抬眼,隔著那副眼鏡,與他平靜幽深的雙眸對視時,又不期然地想到了展廳里那兩位女士的對話。

    他的父親是個瘋子,他的母親為救他而亡,他長這么大,哪怕衣食無缺,心理大概率也不太健康,或許……他道德觀就是這么強,強到連一個虛無的假設(shè)都不允許有瑕疵。

    “好了好了,我救,我救行了吧!”我無可奈何地妥協(xié)下來,“要是我有錢了,我一定優(yōu)先把那只白貓找出來,帶它看病洗澡,把它喂得白白胖胖的�!�

    這回答顯然比上次更優(yōu),更能取悅沈鶩年。黑眸染上笑意,他胳膊微動,輕輕摸上我的腦袋。

    “這才乖�!�

    鼻端香風(fēng)拂過,我夾起一邊的眼睛,見他這樣容易被哄好,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一點點好氣。

    “好啦,別摸了�!庇植皇切」贰�

    我推開他的手,站起身:“這里的空氣不好,我們出去吧�!�

    扭頭拍拍自己的屁股,我意思意思拍去些浮塵,擦著沈鶩年往外走。

    “剛剛那么好的機會,怎么不親下去?”

    踏出去的腳又收回來,我側(cè)臉看他,以為他光是見我與白祁軒相擁,根本沒聽到我們的對話,便同他解釋:“他就是把我當(dāng)?shù)艿�,我要是親他,他會嚇?biāo)赖摹?br />
    沈鶩年冷嗤一聲,跟聽到了什么出彩的笑話似的。

    “你真是個孩子,一點不懂男人心啊�!彼{(diào)轉(zhuǎn)腳步,面向我,感慨道,“你怎么會覺得,他單單把你當(dāng)做弟弟呢?”

    他緩慢欺近,像一頭蓄勢待發(fā),伏下身子的野獸,一點點縮小與獵物的距離。

    “什么意思?”我咽了口唾沫,不住后退,直到背脊抵住墻壁,退無可退。

    “你應(yīng)該學(xué)一些勾引男人的技巧,比如方才那種情況……”他單手撐在我的腦袋旁,危險地抵進。

    恍惚中,我生出一種錯覺,一種自己要被兇惡的郊狼從雪地里掘出來一口吃掉的錯覺。

    我抖了抖,忙伸出手去推他,他的氣息卻一晃而過,沒有落到任何一個我預(yù)想的地方。

    他湊近我的耳朵,用著低啞接近氣聲的嗓音道:“你要用你的雙臂環(huán)住他,用你的身體貼緊他,將你那兩片柔軟的唇按在他的脖頸,一邊磨蹭,一邊流著淚告訴他……你有多愛他�!�

    那些聲音太近了,近到只是從他翻卷的舌尖吐出,就好像直接進到了我的身體。它們橫沖直撞,一會兒往上,一會兒又向下,誓要在我的體內(nèi)攪個翻天覆地。

    “他會受不了地把你按在墻上親吻,這時候,你就能將你的舌頭伸進去……”

    我的頭皮開始發(fā)麻,或者說,我全身都在起雞皮疙瘩,為他的話里含義,也為他曖昧至極的語氣。

    我閉了閉眼睛,努力平復(fù)心緒:“你的意思是,白哥其實是喜歡我的,只是他自己不敢承認?”

    灼熱的呼吸自耳際撤離,沈鶩年退開一些,什么都沒說,但表情滿滿都是“你總算沒有太笨”的意味。

    我半信半疑……不,我大概只有兩成相信,一成,是看在他替我跟徐獒求情,讓我免于負債200萬的份兒上,還有一成,是看在我生病他曾照顧我的份兒上。

    “不信?”他有一種穩(wěn)操勝券的篤定,“那我們來打個賭�!�

    “打賭?”

    “要是證明我說的話是對的,你要陪我做個實驗。”他雖然不再靠得那樣近,但另一只手也撐到了我的腦袋旁,乍一看,就像將我圈在了他的懷里。

    我縮在他的包圍圈內(nèi),聽到“實驗”兩個字,首先想到的實驗室里那些被開腸破肚的小動物們,其次又想到了疑似被沈鶩年活剮的那條大鰱魚……

    “你在想什么?”沈鶩年盯住我,突然笑起來,“放心,不是什么人體實驗,你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你知道皮格馬利翁效應(yīng)嗎?”

    腦海里搜尋了一遍,這不是我熟悉的名詞,我迷茫地搖了搖頭:“不知道�!�

    “皮格馬利翁是希臘神話中塞浦路斯的國王,他愛上了自己雕刻的少女,日夜祈求神靈讓雕像成為他的妻子。最終愛神感念他的赤忱,賦予雕像生命,讓他們結(jié)為了夫妻。”

    “簡單來說,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期望,某種程度上影響著對方的行為和自我認知。”

    “皮格馬利翁希望雕像活過來,成為自己的妻子,雕像就真的活了過來�!�

    “那如果我希望你成為一個讓白祁軒神魂顛倒的男人,你是不是就能順利追到他了?”

    我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這個什么皮格馬利翁,不會小名叫做“PUA”吧?

    “你可以把它當(dāng)做一個行為心理學(xué)實驗,我向來對揣摩人類心理很感興趣。如果你答應(yīng),之前欠我的那200萬人情就一筆勾銷了。”沈鶩年放下胳膊,不再將我桎梏在他身下。

    我稍稍松了口氣,說話都更順暢些:“這個實驗……我也是有權(quán)終止的吧?如果我不想再進行下去,能夠隨時隨地叫停嗎?”

    “當(dāng)然。我們可以設(shè)定一個安全詞,你如果希望我停下來……”他微微停頓,又接下去道,“無論如何我都會停下來的。”

    別的還好說,但是那個200萬,真是像一座大山一樣,太有份量了,讓我本就缺少的“拒絕的勇氣”,頃刻間更是捉襟見肘——沒有拒絕也沒有勇氣。

    不過好算搞懂了他的意圖,不是什么愛屋及烏,亦非跟白祁軒有仇,他只是單純的實驗怪人而已。

    這類人我也不是沒有遇到過,攝影社里,有的師兄不過是為了拍一只小鳥就橫跨地球追去南非,有的師姐實驗數(shù)據(jù)不好三天兩頭在活動室里作法磕頭,還有的師兄每天將一只鍵帽帶在身上,說只有用它敲出來的代碼才是最完美的。

    這世上,看起來正常,但其實執(zhí)拗瘋狂的人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多得多。

    “那……成交�!背了计�,我朝他伸出自己的右手小拇指。

    盯著我的小指,沈鶩年唇邊的笑意又加深些許。

    “安全詞就定‘加拉泰亞’吧。”說著,他同樣伸出右手小拇指勾纏上來,“成交�!�

    接下來的幾天,沈鶩年待我并無什么不同。而白祁軒忙著招待來看展的貴客,與他們建立聯(lián)系,和我的交流也很有限,有時候都是見到了匆匆說兩句話,轉(zhuǎn)頭又招呼別人去了。

    不過看他頭幾天精神還挺緊繃,這兩天已經(jīng)愈發(fā)游刃有余,說明工作進展地不錯,這支徐獒的藝術(shù)品基金,怕是要大賺特賺了。

    【來停車場,快點�!�

    收到沈鶩年消息的時候,已經(jīng)差不多到了閉館時分,大家都在打掃場地,收拾餐具。

    我以為他有什么要緊的事找我,或者有東西要我拿,外套都來不及穿,直接順著樓梯快跑了下去。

    遠遠地,我就瞧見沈鶩年立在他的車旁,眉心微微蹙起,等得像是很不耐煩。

    我愈發(fā)加快了腳步,小跑向他:“怎么了?”

    聽到聲音,他看過來,臉色瞬間由陰轉(zhuǎn)晴,迎著我走了兩步,在我到他跟前時,張開雙臂一把將我摟進了懷里。

    我被他抱得結(jié)結(jié)實實,整個人宕機了兩秒,隨即才想到要掙扎。

    “別動啊�!彼麑⑽夜M他的大衣,音色帶笑,隱隱透出幾分得意,“還記得我們打的賭嗎?”

    跑過來時冷得牙齒都打顫,如今在他的大衣里,貼著他的身體,又悶熱得過分了。

    我探出腦袋,完全無視了他的話,用手抵著他,急道:“這里是停車場,會被人看到……”

    話語戛然而止,心臟重重跳動了一下,透過沈鶩年的肩膀,我看到了站在不遠處震驚看著我倆的白祁軒。

    他似乎是剛要走,又或者剛從外面回來,拿著車鑰匙走在停車場,恰巧看到沈鶩年,想要打個招呼,話沒出口,我就從他面前飛奔而過,撲進了沈鶩年的懷里。

    他的車鑰匙掉在地上,他卻沒有去管。太遠了,遠到我無法分辨他眼中除了震驚之外的情緒,到底是尷尬……還是憤怒。

    “就是要被人看到啊。”沈鶩年說著,勒緊了我的腰,“如果他等會兒過來打我,你可要幫我攔著�!�

    第12章

    怎么老能找到我啊?

    小姨很愛看那種要死要活的愛情劇,劇里的主角們總是會無緣無故在雨里互相追逐,在擁堵的道路上說下車就下車,還會因為吃醋就在大庭廣眾下大打出手。

    我一直覺得那種劇情很奇葩,根本不可能出現(xiàn)在普通人的生活中,結(jié)果今天竟然遇上了。

    攔?怎么攔?

    抱住白祁軒讓沈鶩年快走嗎?

    “這么冷嗎?你抖得好厲害�!�

    緊緊抓著沈鶩年胸前的衣物,我的手掌隔著那層薄毛衣,感受到他皮肉下的心跳——平穩(wěn)、強健、有力。

    相較于我的慌亂緊張,他簡直無所畏懼,端的是泰然自若、氣定神閑,心態(tài)穩(wěn)到我都覺得有一絲離譜。

    我沒有理他,只是專心觀察著遠處的白祁軒,見對方終于動作,抓著手下衣料的力道更大了幾分,連呼吸都輕了。

    然而白祁軒并沒有如預(yù)想中那般直直沖過來與沈鶩年一決生死,他彎下腰,撿起地上的車鑰匙,轉(zhuǎn)身逃也似地跑了,似乎多留一刻,我與沈鶩年身上的同性戀病毒就要蔓延到他身上。

    手指漸漸松開沈鶩年的毛衣,望著白祁軒的背影,可能已經(jīng)失望過太多次,我的內(nèi)心只有很少部分覺得空落落的,其余部分都是慶幸。

    “他走了�!蔽逸p輕去推沈鶩年,自嘲道,“你看,他根本不喜歡我�!�

    沈鶩年順著我的力道后退,臉上并沒有意外:“哦,曾經(jīng)牢牢掌握在手里的,突然要被別人搶走了,他覺得混亂,不知道怎么處理,逃跑也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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