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由著他,”夏六一道,“下次打肥七讓他做先鋒�!�
崔東東叼著煙又笑笑,心領神會。
“肥七和長老都不算什么,”夏六一道,“我煩心差佬�!�
“怎么了?”
“上個月派紅包,有個新調(diào)來的探長不肯收�!�
“不收就逼著他收,往院子丟個汽油彈,我們又不是沒做過�!贝迻|東道。
“這個不方便鬧大,”夏六一道,“警務副處長的侄子,后臺硬,心氣高,華探長都勸不動他�!�
“哦?什么職位?”
“見習督察,不算什么。但是華探長明年要退休,繼任人選現(xiàn)在還說不清楚,我擔心有變數(shù)。”
華探長之名,只是江湖人士雅稱,真身乃是九龍東區(qū)一位總督察。多年來廣收紅包,殷切關懷黑道兄弟,保佑大家財源滾滾,他老人家這一撒手而去,不知多少大佬夜不能寐、相思成疾。
夏六一跟崔東東一狼一狽,分坐沙發(fā)兩頭,對著兩碗面渣,各自沉思了一小小會兒,末了兩人嘰嘰咕咕一通交流,拍板定案,算是奸計達成。
幾天之后,崔東東養(yǎng)的那圓臉小歌女搖身一變,化作崔東東移民美國、回香港探親的“表妹”,初到寶地人生地不熟,在酒吧門口遇流氓侵犯,幸而有下班路過的見習督察路見不平、英雄救美,成就一段佳話。即到后來佳話成讖,年輕督察與“表妹”日久生情、共度春宵之時,被“表妹”從美國趕回抓奸的“老公”抓個正著,率人毆打蹂躪之后拍下艷照,以此勒索……則是筆者懶得詳敘的后話了。
且說回在以上幾千字戲份中短暫消失的主角之一何初三。這位在第二天一大早,因為圣誕節(jié)放假,不需要實習與打工,早早地背著小書包到了學校,往圖書館的假日書箱中投入了自己要歸還的幾本書。然后就捧著兩碗魚蛋蹲守在了假日休業(yè)的桌球室門口。
快到中午的時候,夏六一獨自開車而來,打著哈欠抬開桌球室的卷簾門,放他進門,“什么時候來的?”
已經(jīng)把兩碗魚蛋自己吃完的何初三,悶悶地說,“早上。我等了你三個鐘頭�!�
“我讓你來這么早了?”夏六一說,拉開冰箱,翻了罐可樂丟給他。
何初三低頭刨可樂起子,話音里帶了委屈,“你說上午�!�
“只要沒吃午飯,在你六一哥這兒都是上午。”夏六一用球桿戳他那不開竅的腦門子,居然指望你大佬早起!
“書包放了,先吃飯去,”夏六一揮桿往他那許久不見的小書包上一打,“回來教你打側旋球�!�
兩人關了卷簾門,肩并肩地一邊往附近茶餐廳走一邊閑聊,“白癡啊你,三個鐘頭就這么傻等?不會打個電話給我?嘖,你沒電話。六一哥送你一個大哥大,明天自己過來拿�!�
“我……”
“再敢說你不花黑社會的錢,等會兒讓你站在旁邊看著老子吃!”
“我是說公司下個月會給我配一個�!�
“老板這么喜歡你?想收你當小白臉?”
“我做的那個職位每人都有,方便跟客戶聯(lián)系�!�
“長出息啊何阿三!精英了啊?人手一個大哥大?唬誰呢?”
“……”何初三無可奈何地嘆口氣,一副“你不信就算了”的樣子。
夏六一就看不慣他那老氣橫秋的樣,掄手撓了他腦袋一巴掌,換了話題道,“昨晚圣誕夜過得怎樣?跟阿爸慶祝沒有?”
“阿爸說是洋鬼子的節(jié),他不慶祝�!�
“……”
“六一哥,春節(jié)你來我家好不好?阿爸也同意了。我包叉燒餃子給你吃。”
“媽的,我自己有家不回去你家?還要你阿爸同意?!”
“我問小馬哥了,他說他過年回廣州老家,東東姐要跟她女朋友去泰國玩,他們都托我照顧你。”
“……”照顧你們媽!這群不講義氣的王八蛋!
“來吧,六一哥?”
“……哼�!�
兩人吃了頓便飯,兜了一袋雞蛋仔,一邊吃一邊慢騰騰地往回走。卷簾門一拉,何初三熟門熟路地清了臺面,擺好球,然后以防萬一地問,“你不會再叫靚女來吧?”
夏六一大岔著腿坐在旁邊老板椅上吃雞蛋仔,“叫你媽!崔東東場子里的高級靚女帶出街一次兩千塊錢,大佬都不打折!你上次浪費老子兩千塊,還沒跟你算賬呢!”
這混小子背對著他整理桌面,聽了這句,居然又開始抖肩憋笑,看得夏六一火氣大發(fā),抬起長腿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腳!
何初三頂著屁股上的腳印,趴在臺上,臀門一撅,堪稱是風情萬種地扭頭看他,“六一哥,你說教側旋球的,來吧。”
真他媽找操!不對!呸!
老子才不想操他呢!夏六一一邊唾棄一邊丟開雞蛋仔袋子走過去,渾然不知自己的造型現(xiàn)在也是風情萬種,臀門一撅,“看好了!”
何初三的視線禁不住地沿著他曲折腰線默默后移,到挺翹渾圓的屁股上做了個終點,然后偷偷咽了口口水。
“嗯,看好了�!�
這等假日佳節(jié),大街小巷掛滿了白胡子老公公,酒樓商場擠滿了吃喝與購物的人潮,景點游樂園成雙成對的情侶排起了長隊,到處是一片熙熙攘攘、喧鬧紛雜。這二位卻卷簾門一關、可樂一擺,六根清凈地躲在一間小小鋪面里打了一下午桌球。
何初三被夏六一蹂躪了一年多,技術見長。夏六一右手使不上勁,酷炫狂拽的技術偶爾就要失靈那么一下。兩人惡斗良久,末了居然是夏六一破天荒地輸了幾十分。
夏大佬球桿一扔,大大方方地企圖耍賴,“到飯點兒了,走,我?guī)闳コ晕鞑�。�?br />
“說好誰輸了誰做飯吃,”何初三說,“這個時間西餐廳都沒位置。”
“我只會煮面!打了一下午球,就光吃碗面?”
“你煮面,我做鹽焗雞和蘿卜糕,好不好?”
“你會做鹽焗雞?”
“阿華嬸教我做過幾次。”
夏大佬繼續(xù)企圖耍賴,“鹽焗雞配米飯更好吃�!�
何初三眼睛一眨巴,“六一哥,你說話不算話��?”
夏六一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背書包去!”
兩人一前一后地上了車,何初三頗為不解,“六一哥你為什么這么怕做飯?”
“……”夏六一含含糊糊地說了一句。
“什么?”
“我做飯燒過……咳,爐子。”夏六一。
“……”這他媽小狐貍又用那種復雜而詭異的眼神看他,直看得夏六一方向盤都抓不穩(wěn)。
“我做飯燒過房子!燒了三層樓!管家傭人全都跳游泳池!可以了吧?!”夏六一惱羞成怒地一捶喇叭。
“……”何初三。
“你他媽抖個屁!有種給老子笑出聲!”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何初三在夏六一惱怒的咆哮聲中,把臉埋在書包里面一個勁兒地擦眼淚,直笑得腹肌都開始抽痛。
——是的,沒事兒就摔斷條腿、燒棟房子、把別人和自己砍一身血淋淋的傷,能把這種破壞力趕超隕石的天煞熊孩給拉扯大,青龍大佬的耐心與毅力,絕對不容小覷。十幾年來風雨滄桑,簡直是不堪回首。
這時候的何初三,尚且只能對青龍表示置身事外的同情,及到半個小時之后,他站在夏六一那間出乎意料簡陋的、除了必要的家具之外什么都沒有的、只有上下兩層的小村屋里,才是真正切身體會到了青龍的辛酸。
“六一哥,鍋這么小你開中火就行了!”
“六一哥,水先燒開才能下面!先撈出來!”
“煮面不用放油!”
“那是裝菜的盤子不能放到火上烤,六一哥!”
“調(diào)料你鋪碗底就好了不用倒進鍋里!倒下去什么都沒了!喂!”
“喂你老母!閉嘴!”
“……”
一個小時之后,何初三坐在桌前,桌上擺的是一盤香噴噴的鹽焗雞,一盤香噴噴的蝦醬蘿卜糕,一盤香噴噴的灼青菜……以及兩大碗香噴噴的白米飯。
一坨臭熏熏黑糊糊的面塊寂寞無助地躺在廚房垃圾桶里,夏六一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fā)上抽煙看電視,就差沒在旁邊插塊牌子上面寫“都跟你說了老子不會做飯,白癡!”。
曾經(jīng)天真地以為在自己的不懈努力之下、至少能夠吃到黑道大佬煮的一碗面的白癡何初三,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一邊排碗筷一邊道,“六一哥,來吃飯了�!�
就這樣夏大佬還一個勁兒嫌棄他呢,那個雞煮得太老,蘿卜糕太咸,青菜……青菜還行吧,煮這玩意兒也沒什么技術。米飯勉強能吃。
何初三嘆著氣一個勁兒點頭,是是是,“我下次會做好一點的,六一哥。”
夏六一筷子一頓,不動聲色地用眼角瞟了何初三一眼。下次?
“沒有下次,”他故作漫不經(jīng)心道,“我想吃不會出去吃?”
何初三偷偷把雞腿往他的方向刨了刨,沒敢直接夾他碗里,“你總在外面吃,對身體不好�!�
“老子不會請廚師?要你?”
何初三又嘆口氣,自己夾走了硬邦邦的雞爪,臉上寫著“行行行,我知道你有錢”。
夏六一一拍筷子,何初三立即埋頭啃雞爪,大氣不出。
兩個人相對無言地吃了半盤雞,何初三眼見著夏六一面色轉(zhuǎn)緩,于是探頭探腦地繼續(xù)發(fā)話,“六一哥,吃完飯你有事嗎?”
“嗯?”
“圣誕期間有個新電影上映,《阿飛正傳》,我請你去電影院看好不好?”
“你學校又發(fā)贈票了?”
“我十五號發(fā)了工資�!备F酸何初三。
“……哼�!�
第15章
情敵照片都給你看了
后來包攬多項大獎、成就導演盛名的歲末大片《阿飛正傳》,因為票房慘淡,上映12天就匆匆下片。何初三跟夏六一正好趕上放映倒數(shù)第三天,有幸坐在人影單薄的電影院里,陶冶了一番身心,體驗了一把傷春悲秋的文藝情懷。
何大學生文藝程度尚且不夠,從“16號,4月16號,1960年4月16號下午三點前的一分鐘”開始就打起了瞌睡,迷迷糊糊正點著頭,突然一個陌生的慘叫聲炸響在耳邊——
“咿嗷!”
電影院里僅有的十幾個人紛紛側目,何初三大睜著眼抬起頭,正見夏六一虎爪扣著人家脈門。
手腕幾乎被擰變形的男子發(fā)出嘶嘶的吸氣聲,“大哥,喂,大哥!好痛��!”
“怎么了?”何初三急問。
“我……嘶好痛,我只是想提醒你別抽煙,我老婆懷孕,煙味兒嗆著她了!嘶!”位置在二人后面的男人抽著氣道。
夏六一冷哼著丟開了他的手,“有屁就放!亂摸什么!”
“我就想拍一下你肩膀……”那男人特委屈地捂著手腕,還想爭辯,被他孕婦老婆拉回去了。
周遭人都看出夏六一來者不善,各自瑟瑟地收回目光。何初三一看氣氛尷尬,擔心夏六一跟上次一樣不歡而去,有心說話開解,結果一個“六”字還沒發(fā)出來,夏六一蹭一下起身就走!
何初三忙不迭爬起來去追,剛想往出口處攔人——夏六一拐了個彎,走到前面幾排,在空蕩蕩的座位上隨便挑了一個,重新一屁股坐下了。
“……”
何初三抱著書包蹭到他旁邊坐下,猶猶豫豫喚了聲,“六一哥?”
夏六一不耐煩地重新點了根煙,長腿往前排座位上一架,“少屁話,睡你的!”
何初三悶悶一笑,倒是睡不著了,學著夏六一懶洋洋地靠著椅背,耐心地看了一會兒屏幕,又偷偷轉(zhuǎn)過頭看夏六一的臉。
夏六一蹙著眉,聚精會神地盯著畫面里人影晃動,偶爾才把煙湊到嘴邊,緩緩地吸上一口,再慢條斯理地吐出來。神情冷淡。
何初三佯裝不堪睡意,緩慢滑下身體,將腦袋一點一點地,輕輕地……靠在了夏六一的肩膀上。
夏六一半點反應都沒有,繼續(xù)穩(wěn)穩(wěn)地盯著屏幕。
何初三悄悄地呼出一口氣,安然卸下緊繃身心,牽起唇角閉了眼。
“我聽別人說這世界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它只能夠一直的飛呀飛呀,飛累了就在風里面睡覺,這種鳥一輩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時候�!逼聊焕镲L流不羈的浪子如是說。
夏六一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吞吐著煙氣。電影院里一片安靜,只有主角低沉沙啞的獨白聲。然而在何初三均勻綿長的呼吸聲響起之后,夏六一突然轉(zhuǎn)過頭看了何初三一眼。
他兩只指頭夾著煙,一邊思索,一邊有些煩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其實它什么地方都沒有去過,這只鳥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死了�!�
……
電影結束之后,夏六一把睡得直打小呼嚕的何初三踹了起來。兩人一前一后地,跟著稀稀落落的人群往外走。
深夜的停車場里空空蕩蕩,零星停著三四輛車。何初三打著哈欠看夏六一掏鑰匙,夏六一的手在褲兜里摸來摸去、摸來摸去,何小癟三的眼睛就定在他又翹又圓的屁股上扭來扭去、扭來扭去……
“呀——!”
突然停車場深處傳來女子的尖叫聲!
尖叫聲就響起了一瞬,隨即便是嗚嗚的掙扎聲。何初三立刻要往那個方向跑,卻被夏六一拉住了。
夏六一瞪了他一眼,將他拽到車后。自己走了過去。
一個小混混正將一個大腹便便的孕婦捂著嘴摁在地上,騰出手來撕扯她身上的珠寶首飾。她嗚咽著掙扎,卻毫無效果。而她老公被刺了一刀,正癱軟無力地趴在地上。另一個混混正往他身上摸錢包。
孕婦眼見著老公身上的血越流越多,狠狠咬了混混的手一口,趁他脫力,張嘴繼續(xù)大哭大叫,“救命��!救命��!老公!老公……唔!”
小混混直起身來往那孕婦腰上狠踹了一腳,她立即捂著肚子慘叫起來,嗚嗚地只能發(fā)出哭聲與嗆咳聲。
那孕婦的老公——正是之前勸夏六一別抽煙的那位——見到老婆被踢,茍延殘喘地抱住了另一個混混的腿,“老……老婆你快走……”
他們在這邊生離死別,那邊小混混卻是氣得夠嗆,掙了兩下腿沒掙開,索性掄起刀往那男子身上又要狠刺!
刀鋒落下之前,他虎口被人穩(wěn)穩(wěn)地扣住。夏六一冷淡的聲音響起在他身后,“錢拿走就行了�!�
那小混混掙了一下,手腕仍被緊緊地扣住,刀子半點挪動不得,只能瞪起眼睛破口大罵,“操!你誰啊?!”
“你大佬誰?”夏六一反而問他。
“老子大佬說出來嚇死你!驍騎堂的小馬哥!識趣的快點放開老子!”
“小馬不會收你這種沒規(guī)矩的廢物,”夏六一道,手下一狠。
小混混發(fā)出吃痛地慘叫,另一手握拳向夏六一砸去,反而被他屈膝一腳踹中了肚子,立刻悶哼著跪倒下去——手腕仍舊高高地被夏六一拎著。
另一個同伴這時候也揮著把小刀沖上來了,夏六一放開地上的混混一號,旋身一腳踹飛了他同伴手里的刀,長腿順勢一掄,刷地掃中他腦袋!那同伴頓時整個人都飛了出去,噗地砸在就近一輛轎車上!
夏六一追上去還要再補一腳,驀地聽見何初三的聲音,“小心!六一哥!”
他迅速彎腰向下,抬起的一腳順勢猛地向后一蹬——從后面撲上來偷襲的小混混被踹中襠部,聲音都沒能發(fā)出來,就青蛙狀趴下去了!
兩個混混一個趴在車頭一個趴在地上,爭先撲騰,被夏六一單手拽起頭發(fā),一上一下疊了起來,刀子往兩小混混頸邊一戳,依舊是那冷淡淡的聲音,“到底混哪個堂子的?”
“哪哪哪哪個堂子都不混,路路路路路過……大大大大大佬饒命……”那兩個聽出夏六一來歷的小子瑟瑟發(fā)抖,其中一個急忙哭喪道。
夏六一淡淡地牽了牽嘴角。道上人都知道這一片是驍騎堂地盤、歸夏大佬罩,無緣無故會路過?他猛地拔出刀霍地一下!半片血淋淋的耳朵嘩啦落地!
“咿嗷嗷嗷嗷嗷——!”
“既然聽不懂話,就切了算了。”夏六一冷笑道。
“我說我說我說……”另外一個混混大聲哭叫,“我……”
然后他聲音就頓住了,夏六一順著他眼神一看,何初三脖子上橫著一把彈簧、刀,被人推搡著走近。
混混三號身材高壯、一臉猙獰。相比之下,何初三就跟只瘦毛兔子似的,被他虎虎地兜在懷里,苦了吧唧地說,“六一哥,對不起。”
夏六一被他氣了不止一二三四五次,自覺是肚量大到能撐船,還是沒經(jīng)住這一茬。他慢騰騰地直起身,不自覺地皺了眉頭。
“你媽的廢物,”他煩躁地道,“讓你出來了嗎?自己惹的禍自己解決。”
何初三掙扎了一下沒掙開,愁眉苦臉地說,“解決不了。”
“解決不了就去死吧!”夏六一一邊罵,一邊突然往腳下小混混的腳面上狠狠跺了一腳,那小混混哀嚎一聲。
何初三心領神會,踮起腳尖仰頭,竭力睜大自己純潔無辜的眼睛跟混混三號溝通,“大哥,我跟你商量一下,我和他不熟,我阿爸欠了他十萬塊錢,他抓我是為了還債,你看看他那樣子,你就算殺了我,他也不會眨一下眼……”
混混三號被他念叨地頭疼,不耐煩地大喝一聲,“他媽的閉嘴!”
也就這時候他手臂一松,何初三學著夏六一沖他腳面上狠狠一踩!趁他吃痛跳腳,扣著他胳膊猛地下腰、一個不太成功的過肩摔!兩人一起栽到了地上!
他二人在地上滾成一團,混混三號下跌途中屁股受創(chuàng),茍延殘喘地按著何初三,想往他身上補刀子。何初三被他壓在身下,狼狽不堪地移臂推掌,險險擋開刺向胸口的幾刀,卻不能避免地被劃傷格擋的手臂,一溜血珠子頓時飛濺而出!
何初三忍不住開口痛哼了一聲,混混三號剛要再下殺手,刀口卻驟然一緊!
撲上來的夏六一左手空手抓住了刀刃,淋漓的鮮血頓時沿著刀柄四溢而出!他在混混三號震驚的瞪視中,陰沉著臉將那把刀一點一點從何初三上方移開,最終緩緩地將它從混混三號手中拔了出來。
血淋淋的短刀啪嗒墜地!混混三號半趴在地,傻不啦嘰地舉著掄刀的手,跟見了厲鬼一樣昂著頭瞪著他,驚恐之下,想不起要作半點反抗!
而昏暗街燈映照下,夏六一眼神陰鷙,面色猙獰地嗤出一聲怒笑,血淋淋的拳頭吱嘎握緊,迎頭一記重拳!
空曠的停車場里清晰可聞的“碰!”地一聲重響!
混混三號半個腦袋埋進土里,再無聲息……
另外兩個小混混見他一拳將自家兄弟砸了個生死不明,一邊凄厲慘叫一邊爬了起來,屁股尿流地奪路而逃!那孕婦和他老公也被嚇傻了,抱在一起瑟瑟發(fā)抖!
巡邏警車的嗡鳴聲在遠處隱約響起,夏六一森冷著臉,提起何初三的手臂看了看,確認只是道小劃傷,于是拽著他衣領將他拎起來,順手給他拍了拍泥巴,往背后一推,“走!”
何初三聽話地往不遠處平治車上跑,跑出幾步發(fā)現(xiàn)夏六一沒跟上來。他回頭發(fā)現(xiàn)夏六一倒回去走到了那孕婦面前。
夏六一彎腰從地上撿起了孕婦老公的錢包,然后從里面抽出了身份證。
夏六一低頭掃了一眼她身份證上的名字,冷冷道,“杜美怡是吧?你不知道誰救了你們,也沒看清楚我的臉。記住了嗎?”
孕婦忙不迭地點頭,臉色蒼白地摟緊了自己老公。
夏六一將身份證丟還給她,轉(zhuǎn)身快步回了車上。
平治車若無其事地經(jīng)過警車,拐了幾條小巷,重新步上大道。
“六一哥,你的手!”眼見著方向盤上噗啦噗啦滴血,何初三面色發(fā)白地道。
“吵什么吵,”夏六一皺著眉,“柜子里有醫(yī)藥箱�!�
何初三翻出醫(yī)藥箱,“找個地方停車吧,六一哥,先給你止血�!�
“等會兒!還沒到地方,”夏六一不耐煩道,“先把你自己處理了!”
何初三手臂上一道口子看著長,其實屁事沒有,酒精消毒了事。而夏六一在何初三的催促下,又接連開了好幾條街,才將車停在路邊。
何初三手忙腳亂地給他血肉翻卷的手掌心止血包扎,夏六一眼見著他鼻尖上冒出來的冷汗,覺得好笑,“怕不怕?”
“怕,”何初三皺著眉頭點頭說,“這個處理不好會傷了手筋,我們等會兒去醫(yī)院�!�
“操!”夏六一用右手不輕不重地掃了他一腦袋,“我是問你剛才被人用刀砍怕不怕!”
何初三這次沒說話了,光是低頭仔仔細細地替他清洗傷口,又細致地鋪上藥、纏上紗布,才低聲承認道,“怕�!�
夏六一嗤地一笑,剛要開口逗他,就聽見他低低的下一句,“我怕你為了救我,自己受傷�!�
夏六一臉上笑容一僵。
他頓了一會兒,才故作輕巧地往何初三腦門上又掃了一巴掌,“說什么屁話,你六一哥紙做的?”
何初三垂著腦袋,靜靜地看著夏六一傷口上厚厚的紗布。
夏六一當然不是紙做的,卻因為救他而傷了三次,他的右手只剩了拿筷子的力氣,在剛才打斗的過程中明顯幾乎沒有抬起過。
何初三突然再也抑制不住眼眶的微熱,像頭顱承擔了千金的重量,他緩緩地低下頭去,顫抖著將夏六一滲血的傷手貼上自己面頰。
受傷敏感的掌心頓時被何初三溫熱的呼吸燙個正著,夏六一整個人都僵住了!何初三貼著他的手心,沙啞而微微發(fā)顫地說著,“我是說真的,六一哥,如果以后再有這種事,你不要管我,是我自己沒用。傷了你,比我自己受傷還難受……”
夏六一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霎時間覺得喉嚨里干得可怕,呆呆地張了兩次嘴,他才終于反應過來一般,猛地從何初三臉邊抽出手掌,狼狽不堪地喝道,“閉嘴!”
“……”
何初三閉了嘴,緊咬著唇瓣不說話。而夏六一右手捂著自己剛遭“侵犯”的左手掌心,一時之間簡直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只能僵硬地擰頭看向窗外。
兩人都沉默著,車廂里氣氛尷尬得像根隨時斷裂著火的枯木。夏六一看著看著,耳根都發(fā)起燙來,只覺得胸口越來越燥熱難耐。這他媽撲街仔一句接一句的,貼著手掌表白心跡,是個什么狗屁意思,難道他還聽不懂嗎?
他不肯承認自己之前看到何初三受傷時的暴怒與狂躁,不對,就算承認也沒什么大不了的——那是他夏大佬欽點的馬仔,他那么失控,都只是在捍衛(wèi)他自己的領土與臣民。他也不肯承認自己對何初三有什么別樣的情愫,那只是純粹的大哥關照小弟之情罷了,只是純粹地覺得何初三這個小子稍稍有些與眾不同的有趣而已。而何初三這黃毛小子的心意,在他看來,則是明顯地走錯路,一句一句得寸進尺、曖昧盡顯,不能再放任自由下去了!
頭腦發(fā)熱地想了一會兒,他閉了眼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去給我買碗牛雜�!�
正低著腦袋發(fā)怔的何初三呆呆抬頭,“嗯?”
“牛雜!”
“這么晚了哪里有牛雜?”何初三奇怪道,頭一抬,正見街道對面一家夜晚營業(yè)的小食店,門口攤檔上坐了一堆吃夜宵的年輕男女。
——不然你以為夏大佬為什么非要堅持多開幾條街,在這里停車?
他乖乖地轉(zhuǎn)身要下車,卻被夏六一叫住,一個黑皮的舊錢包扔在他身上,“拿我錢包去,再買罐可樂�!�
“我……”何初三剛想說我有錢,想起夏大佬怒掀雞煲鍋的前塵往事……真是犯不著為了錢的事情跟這位土豪抬杠。
他心緒不寧地捏著夏六一的錢包下了車,依言去小食店買了一大碗牛雜、一罐可樂。等牛雜的時候他偷偷回頭望了一眼街對面的車。夏六一靠在駕駛座上仰頭抽煙,看也沒看他。
何初三在心里嘆出一口氣,懊悔自己的失態(tài)。
是,他對夏六一有意,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那天夜里在別墅門口情不自禁摟抱住夏六一時,他就已經(jīng)意識到了自己的感情。喜歡上一個男人,還是個黑社會大佬,這件事并沒有帶給他多大的沖擊——早在聽夏六一訴說他與青龍的過往之時,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對這種同性之情并無抵觸。
但他一點都不想在這個時候就跟夏六一攤牌,他一個一窮二白、百無一用的學生,拿什么許諾一個黑道大佬的明天,又憑什么幻想對方對方金盆洗手跟他在一起。漫漫長路,他自知還沒有資格開始。只是他實在控制不住地想更多地與夏六一親近,想照顧他無序的生活,不想見到他淋漓的鮮血、虛弱的樣子。他遮掩不住自己的感情,而夏六一又是個那樣敏銳機警的人,輕而易舉地就能看穿他,逼得他避無可避。
他現(xiàn)在應該怎么辦?
他低頭沉思盤算,被老板娘提醒,打開錢包想要付錢,結果一眼看見里面一張照片。是夏六一和夏小滿面對微笑地對著鏡頭,親密無間地靠在一起,背景是碧海藍天。
他掃了一眼,就從里面取出錢,將錢包合上了。過了一會兒,又忍耐不住地重新將它翻開。
他看見了那張照片下面露出的一個小角,輕輕地用指甲將它刨開一點,小心地抽了出來。
——是一張藏在下面的青龍的單人照。照片色澤昏黃,男人偏頭抽著雪茄,半邊臉隱藏在陰影里,像是偷拍。
何初三指尖一顫,差點將那張照片掉落地上,然后迅速地定神,死死地捏穩(wěn)了!
街對面的車上,夏六一一邊面無表情地抽著煙,一邊用眼角瞟他。眼見著這小子將那張暗藏的照片抽了出來,看著發(fā)了一陣呆,又不動聲色地重新夾了回去。
夏六一慢條斯理地吐出口煙,抬起纏著紗布的傷手,擋在自己額頭上。
這他媽撲街仔煩死人了!識相一點知難而退,看完照片早點回家洗洗睡覺!
良久,何初三拎著一碗熱騰騰的牛雜上車。夏六一嘴里叼著煙,慵懶冷淡地仰靠在座椅上。聽見何初三進來,他伸出右手要接牛雜。
“我?guī)湍愣酥!焙纬跞f。
夏六一抬眼瞥他,何初三面上神色平靜單純,看不出半點破綻。
夏六一心里“操!”了一聲。他媽的情敵照片都給你看了,也該死心了吧!
他不知怎的就起了火氣,執(zhí)意要搶過牛雜,結果因為太燙加之右手無力,差點灑到褲子上。幸而被何初三眼疾手快重新接住。
“我端著吧,六一哥�!焙纬跞浡曈值馈�
夏六一皺著眉頭不說話,就著他的手,叉了一塊牛雜吃。
何初三靜默默地守著他一口一口吃完,又將可樂遞過來。
一言不發(fā)地吃飽喝足,夏六一心里才剛舒爽了一咪咪,正要靠在座椅上重新點煙,何初三突然抬起手,往他唇角上輕輕擦了一下。
夏六一警覺地抬眼看他。
“這里沾了汁�!焙纬跞f。
“……”
臺詞略老……老得找死!他媽的撲街仔,不見棺材不死心!——夏六一對他此言行在心中下了個判斷。
他暗咬著牙一聲不吭,故作不甚在意地轉(zhuǎn)過頭去,檔位桿一扳,猛地轟了油門!
何初三被安全帶攔了一下,腦袋往前一栽,然后若無其事地直起身看向前方。察覺到夏六一的憤懣與憋屈,他情不自禁地偷偷牽了牽嘴角。
在夏六一扭頭看路的時候,他低下頭將沾了牛雜汁與可樂的指尖挨到嘴邊,撅唇觸了一下。
伸舌輕輕舔了舔唇角,他嘗到一種咸澀的甜蜜。
夏六一沒有趕開他,即使發(fā)現(xiàn)了他的感情,即使再對他不耐煩,還是沒有趕開他。這個黑道大佬一而再再而三地縱容他,在難得清閑的假日只愿找他作陪,手把手地教他桌球,吃他做的飯,接受他的邀請去看二人電影,不顧危險地護著他,忍受他得寸進尺的親近……他知道自己是不一樣的。
即使他現(xiàn)在還比不上那張昏黃的側影,完全比不上,但他知道自己也是特別的,總有一天……
沒等他又咸又澀地甜蜜完,車子又一頓,停在了路邊。
何初三看著前方“檀香閣”的大招牌,面色陡然僵滯,胸腔里剛還沸騰激蕩的血液突然就冷了!
第16章
我知道他中意你
何初三縮在座位里不肯下車,被夏六一揪著衣領拽了出來——他用那只包扎著紗布的左手來揪扯何初三,何初三不敢使勁掙扎。
他抱著書包歪斜著衣領,被夏六一拽得跌跌撞撞,“六一哥,六一哥!到這里來做什么?”
“今天你六一哥玩得開心,帶你開個葷。”夏六一語氣雖然輕快,卻看也沒看他一眼,大踏步拽著他邁進裝飾富麗堂皇的大廳。
“我不用……”
“閉嘴�!毕牧徽Z氣里帶了冷意。
“六一哥,我真的不……”
“閉嘴!”夏六一冷喝道。
“我不進去!”何初三比他還要大聲地吼道!
他不敢去碰夏六一傷手,只能動作扭曲地舉起雙手,抱住夏六一的手臂,死死剎住腳步!
小書包落在光滑照人的地板上,“啪!”地一聲重響!
經(jīng)理這時候已經(jīng)帶著幾個姑娘迎上來了,遠遠地瞧見是大佬,正要熱情招呼,突然發(fā)現(xiàn)二人靜止在走廊上,氣氛相對不對,于是迅速攔住嘰嘰喳喳的姑娘們,停在幾步外觀望。
夏六一轉(zhuǎn)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何初三。何初三擰著脖子跟他對視,腳下扎著穩(wěn)穩(wěn)的馬步,我自巋然不動。
視線無聲地在空氣里交鋒,仿佛都能聽見氣氛凍結的嘎吱聲。
這二位先前一路不動聲色斗智斗勇斗沉默,現(xiàn)在兩雙眼睛一對瞪,什么話都心知肚明了——你那點兒花花心思,我這點兒惺惺作態(tài),統(tǒng)統(tǒng)被擺上臺面,天下大白!
何初三幾分鐘前尚且能在忐忑不安中隱隱慶幸,結果一眨眼遭到如此對待!剛才那一點點短暫的縱容與曖昧,簡直比泡沫破得還快!
他被天降大雷轟了個措手不及,夏六一這一招不單是要斷他念想,而且擺明僅僅當他是個沒開過葷沒見過世面、向男人表錯情的童子雞。他心里氣苦,眼神愈發(fā)委屈憤怒。而夏六一忍他那些摸摸蹭蹭忍了一路,滿心焦躁,見他居然還敢撕破臉地跟自己叫板,面色就愈發(fā)森冷。
“何阿三,你是不是男人?沒點兒正常需要嗎?”夏六一冷笑道。
“我不做這種事情!”何初三道,“我不來這種下三濫……這種地方!”
“呵!這種地方上不了臺面?臟了你何大學生的臉?老子就是這地方的老板!老子天天來這兒鬼混!你他媽既然看不上,還成天跟著老子做什么?!”
何初三咬了半天牙,“你沒有,你不是這種人�!�
夏六一一聲冷笑,扭頭對經(jīng)理道,“把小荷叫出來!”
經(jīng)理忙不迭親自去找小荷,途中趕緊偷抓了一個侍應生說悄悄話,要他速速去找崔總經(jīng)理回來江湖救急——總經(jīng)理哎喲喂!大佬帶了個學生仔來砸自家場子了哎喲喂!
小荷在場中走的是清純路線,今天并未收到任何大佬要來的風聲,所以此刻正穿著日本學生短裙陪幾位富商喝酒。冷不丁被緊急召喚而來,臉上畫著淡妝,嘴角的口紅被摸花了一道紅痕,遠觀似日式校園怪談中的吸血女鬼。
她急匆匆地跟著經(jīng)理快步走來,近看倒是眉清目秀,面容乖巧。剛一近身,就被夏六一粗魯?shù)匾话炎ミ^摟在懷里,捏著下巴強要她仰起頭。
“看到?jīng)]有?我上過的貨色,長得還行,就是在床上太悶,插來插去都只會叫那幾聲!我喜歡騷一點的,對她這款沒什么興趣,不過配你這種貞操男剛剛好!今晚就讓她教教你怎么做男人!小荷,帶他進去!”
小荷依言走上來要挽何初三的手,被何初三一把掙開,“別碰我!”
小荷弱不禁風,當場被推得一個趔趄,被夏六一攬住腰抱住。何初三低頭撿起自己的書包,“我回去了。”
他轉(zhuǎn)身就走,聽見背后夏六一明顯是怒至極點的暴喝。
“站��!”
何初三停下腳步。
“跟我耍脾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當老子這兒是公共廁所?!”
“是你把我拉進來的�!焙纬跞龥]有回頭。
“老子允許你走了嗎?!我告訴你何阿三!今天你敢不要她,我就讓人把她衣服剝光丟到大街上喂狗!”
小荷一聽驚訝抬頭,先看向夏六一,然后立馬心領神會,轉(zhuǎn)頭楚楚可憐地看向何初三!
“你不會做這種事�!焙纬跞Ьo書包繼續(xù)往外走。
“把她衣服扒了,打十個巴掌扔出去!”夏六一回頭道。
兩個保鏢應聲而出,還真當眾扒起了小荷的衣服。小荷哇地一聲嚎啕大哭,被保鏢撕扯了裙子再撕內(nèi)衣,跪在地上拼命掙扎,攀著夏六一的皮鞋哭得梨花帶雨,這里哭兩聲又蹭過去抱住何初三大腿,“嗚嗚嗚……小阿哥!救命啊!救命啊……嗚嗚嗚……”
小荷一邊糊眼淚還一邊沖熟識的保鏢做了個眼色,保鏢原本只想舉起手做做樣子,結果見她示意,只能真的掄起了巴掌,虎虎生威地就要拍下去!
何初三眼角掃到墻上陰影,急忙轉(zhuǎn)身奪步,攔在小荷身前,被保鏢一巴掌掄到了腦門上!
走廊里清晰可聞一聲重響,“啪!”
幾步外圍觀的夏六一眼角一跳,胸口一滯!這勢頭十足的一掌可比他平時扇何初三那些個假把式要帶勁兒多了!
他眼看著何初三被一巴掌打飛出去,下意識就要沖上去接他!
他那長腿堪堪邁出去了一大步,幸而小荷盡職盡責,趕在夏大佬之前一把拉住了何初三!
她如同抓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摟住何初三,用身體擋住差點穿幫的夏大佬,將滿臉碎妝都蹭在了何初三的衣服上,“嗚嗚嗚……我好怕……嗚……”
夏六一悄悄地收回腳,在心里給小荷頒了個最佳員工獎,同時暗自腹誹——操!老子身邊不是影帝就是影后!
何初三犯了好一會兒暈才緩過神來。他扶著墻,有些尷尬地想從小荷溫軟的懷里掙脫開。
“還愣著干什么!繼續(xù)打!”夏六一見他沒事,接著罵道。
兩個保鏢繼續(xù)龍精虎猛地往上撲,小荷離何初三最近,此時就聽見了何初三一聲幾不可聞的低嘆。
何初三展臂攙抱住了小荷。
“走吧,小荷。去你房間�!�
他再也沒看夏六一一眼,面無表情地攙著小荷往回走。
前方走廊里霓虹燈光萬紫千紅,紛紛雜雜,像極了他此刻混亂不堪的心境。他被這轟頭的一巴掌拍碎了所有的熱血與沖動。并且深刻地意識到了自己此前的錯誤。
他太得寸進尺,太輕率貿(mào)然,太幼稚天真。他所面對的這個人,兇悍囂張的銅牙鐵骨之下,是對感情與生俱來的脆弱與逃避,這個人甚至能將自己深愛十年的男人拱手推給別人,而他何初三又算得了什么?
是他走錯了開頭,他不介意重新來過。
……
崔東東帶著一張八卦臉雀躍而來,人還沒進辦公室,聲音已經(jīng)到了,“大佬!聽說你今晚逼良為娼!”
“……”夏六一坐在她那老板椅上喝她私藏的紅酒,兩條長腿架在桌上,面色鐵青,不吭不聲。
崔東東幸災樂禍地丟了根煙給他,繼續(xù)拿大佬尋開心,“你這一整年沒來找小荷,一來就要把她扒光扔出去,還找了個小處男給她做新姘頭。太殘忍了吧?”
“我又沒虧待過她,”夏六一不耐煩道,“況且我看她演得挺高興�!�
“我說對那小子太殘忍了,”崔東東說。
夏六一叼著煙,猛地抬起頭瞪她。崔東東一聳肩,一副“你別裝了我都知道”的了然神態(tài)。
夏六一煩躁地彈了彈煙灰,“你他媽知道什么!”
“我知道那小子中意你,”崔東東說。
“操!少他媽胡說!”
“唉,小六子!”崔東東擠到老板椅旁邊,一把攬住他肩膀,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你東東姐好歹也是女人,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女人的直覺?那小子揣什么心思,我早就知道了!”
“……”夏六一。
“他當年提著腦袋把你藏起來、頂著槍子幫你送信,你要說是因為你救過他,那還勉強說得通。但是之后這一年呢?人家堂堂一個名校大學生,前途光亮,天天跟黑社會混在一起——如果不是中意你,那就只能是臥底了�!�
“放屁!”夏六一說,“那是老子心情好,收了他當馬仔!他那是過來陪他大佬開心!”
崔東東無藥可救地又一聳肩,只能放了必殺技,“喏,那天一起看《教父》,我去上廁所回來。所有人都盯著屏幕,就他盯著你,眼神那個含情脈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