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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去買。”

    “你受傷不能抽煙�!�

    “撲街仔!”夏六一就知道他會這么說,大罵了一句,對著大哥大繼續(xù)道,“喂,東東?”

    “撲街仔?”崔東東在那頭揶揄道,“喲,大佬,又是‘撲街仔’英雄救美?”

    “滾你的,”夏六一罵了句,“小馬回來沒有?”

    “躲起來了,給我打過電話。差佬現(xiàn)在滿街都是,你們先別回來。”

    夏六一沉默了一會兒,“阿永死了�!�

    這話一出,連旁邊收拾房間的何初三都頓了一下。他記得這個名字,夏六一身邊首席保鏢,性格沉穩(wěn)寡言,每次看到他都會點頭示意,兒童節(jié)那天還幫他送過蛋糕。

    崔東東在那頭也靜了靜,“我找人安置他家人。”

    “安家費給雙份,”夏六一道,“等這陣過了,我給他風(fēng)光大葬�!�

    “知道了�!�

    “還有,”夏六一又報了幾個檔口的名字,“這幾個地方的貨和人都撤回來�!�

    “怎么了?”

    “阿彪失蹤了,我懷疑他是差佬的人,這些地方他都知道。你再找?guī)讉機(jī)靈的人去他住的地方翻翻,有什么可疑的東西都帶回來,房子清理掉。至于他本人,上天入地都要給老子找出來!”

    “好�!�

    夏六一掛了電話抬起頭,就見何初三抱著一堆血衣,神色復(fù)雜地看著自己。

    “嗯?”

    “阿彪是警察?”

    夏六一不耐煩,“沒你的事!”

    何初三沉默了一會兒,“你別動警察,別亂來�!�

    這一句把夏大佬給氣笑了,“怎么?你第一天知道我亂來?老子是黑社會,不動警察,難道還跟他們拜堂成親?閉嘴!”

    何初三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但是夏大佬看得清清楚楚,他臉上分明寫著“無可救藥”幾個大字。

    夏六一一把將大哥大砸了過去,“去買牛雜!”

    何初三動作敏捷地用懷中衣物接住大哥大,撿了夏六一的鞋,悶著頭走了。

    他燒掉血衣,灰燼沖進(jìn)馬桶,刷洗了皮鞋,又清理了房間。接著往鍋上給夏六一熬了一鍋瘦肉粥,撒上芝麻和甜肉松,又蒸了一籠燒賣、一籠蛋黃包。夏六一蒙著睡衣仰靠在沙發(fā)上打了個盹兒,睜開眼睛就對著這么一茶幾清淡飲食。

    “操!”夏六一罵了一聲,“牛雜呢?”

    “樓下那家攤子不太干凈,”何初三道,“我明天買新鮮牛雜做給你吃�!�

    夏六一瞪了他半晌,有心掀桌,又覺得自己貴為一幫之主,犯不著放低身段跟他置氣。犯不著,犯不著……撲街仔!

    他在華探長家沒吃幾口東西,又經(jīng)歷一番驚險,此時餓得厲害,沒辦法挑剔食物,只能將就著隨便吃吃……結(jié)果隨便過了頭,吃得一干二凈。崔東東來電話的時候,他正揉著肚子仰躺在沙發(fā)上消食。

    “有弟兄在局子門口見到阿彪,他好像做了差佬的證人,近不了身。住的地方也被差佬封鎖了,進(jìn)不去�!�

    “操!”夏六一一把將大哥大摔了出去!

    正收著碗筷的何初三往邊上一跳,舉起手里蒸籠,哐當(dāng)一聲接了下來!

    “……”夏六一瞪著眼看他,發(fā)現(xiàn)這小子大半年不見、身手見好。

    他不知道何初三上班忙起來的時候經(jīng)常跟同事們互相飛文件夾,一只手抓五只筆,嘴里叼著三明治,肩膀上夾著電話,眼睛望著行情表,另一只手啪啪按鍵盤……

    “怎么了?”何初三多管閑事。他隱約聽見電話里阿彪的名字。

    夏六一皺著眉頭坐在沙發(fā)上沉思,沒理他,但顯然是吃了癟。

    “……”

    “媽的,你偷樂什么?!”

    夏六一覺得自己每次跟何初三待在一起十分鐘就能被噎死,這小子根本用不著說話,光翹翹嘴角,就能氣得他想撓墻。他黑著臉捂著側(cè)腰,覺得傷口都快被氣崩,何初三倒是一派鎮(zhèn)定,若無其事地去鋪床,“六一哥,你睡床上吧�!�

    “你呢?”

    “我睡沙發(fā)。”

    夏六一看了看他那窄小的沙發(fā),斷然不夠一個大男人舒舒服服地躺下,但是想到何初三種種不軌跡象,終究是一狠心——你小子當(dāng)然得睡沙發(fā)!

    第22章

    何——初——三——!

    深夜,灣仔警察總部,O記副警司辦公室。

    百葉窗簾被密實關(guān)上,謝家華拿著一疊資料,面色冰冷地站在桌前。桌后坐著他的上級,劉副警司,神情也是同樣嚴(yán)肅凌厲。二人一齊看向坐在沙發(fā)上翹著二郎腿抽煙的一個蓬頭垢面的青年——正是夏六一的保鏢阿彪。

    “你跟了夏六一一年半,居然什么要緊的證據(jù)都沒查到?!”劉Sir拍桌怒道。

    阿彪叼著煙一攤手,“Sir,不是我不想,夏六一警覺性太高!你別看他年紀(jì)不大,他二十歲就開始跟青龍去金三角,跟那邊的毒梟有交情。青龍死后,他是驍騎堂唯一掌握毒品線的人。我只知道他有幾條下線,平時主要跟崔東東聯(lián)系。至于他的上線,都是他自己親自提‘貨’,只帶資歷深的心腹去,不會帶我這種小保鏢。而且不到交易前一刻,連他的心腹都不知道車要停在哪里。”

    “既然什么都沒查到,你還這么快就暴露身份?!”

    “大佬,我也不想�。 卑⒈胝f,“為民捐軀我是心甘情愿,可也不能捐得不明不白吧!今晚只要我沒死在里頭,夏六一肯定要懷疑我,不是肥七的人就是差佬,我如果回去找他,不是找死嗎?況且這次要不是我看出肥七玩陰的,提前撤出來報告你們,你們哪兒抓得到這么多人?”

    劉副警司抓起桌上材料就沖他劈頭蓋臉砸過去,罵一句砸一本!“還敢頂嘴!做了兩年古惑仔!正事兒沒做!學(xué)了一身臭毛��!還跟老子耍脾氣?!啊?!”

    阿彪抱著腦袋一個勁兒躲,委屈道,“我他媽冒著生命危險混這兩年容易嗎!劉Sir你就這么對待功臣,簡直是恩將仇報!”

    “功臣?!功你老母!”劉副警司一聽更是火起,啪啪又砸了三本過去。

    “哎喲!謝Sir你別看了,救命��!”

    謝家華眉頭都沒皺一下,就跟沒看到他們兩人爭斗似的。他面色冰冷地兀自思索了一會兒,對劉副警司道,“現(xiàn)場被燒掉,華家人也全部死光,附近公路沒有攝像頭。肥七的手下與夏六一有利益沖突,證詞容易被質(zhì)疑。光憑目前的證據(jù),很難定他的罪。必須盡快抓到夏六一和他心腹手下,最好能讓他手下招供�!�

    “這個太難,”阿彪插話道,“夏六一這人豪爽大方又講義氣,收買人心很有一套,我要不是臥底,我都對他死心塌地。他手下賣了親爹也不會賣他。”

    “夸夸夸!我看他是你親爹!你就跟著他去混三合會!別他媽回來了!”劉副警司作勢又要砸他。他抬手作勢擋了一下,悻悻地縮起來抽煙。

    “你寫一篇關(guān)于夏六一的詳細(xì)報告,三天之后交給我,”謝家華對阿彪道,“他的性格,喜好,來往人員,出入地點……事無巨細(xì),只要你想得起來的,全部都要。至少一萬字。”

    “什么?!”阿彪尖叫道,“謝Sir,我二十年來寫的字都沒過一萬��!”

    謝家華并未理他,對劉Sir點頭致意,就轉(zhuǎn)身離開。剩下阿彪苦大仇深地望著劉副警司,眼神切切。

    劉副警司嘆息一聲,“抓緊時間寫吧。這幾年辛苦你了。我會給你安排安全屋,二十四小時有人保護(hù)你,事情過去之后,會送你出國深造�!�

    ……

    夏六一這一晚血雨腥風(fēng)里過來,除了吃得太撐,并未覺得身體上有何不適。伸長手腳在何初三床上伸了個懶腰,他摳著頭發(fā)整理了一番思路,關(guān)燈入睡。

    粥喝得太多,夜里尿急,他蹬著拖鞋摸黑去上廁所�;貋頃r路過沙發(fā),正見何小癟三縮手縮腳地擠在上頭,腦袋枕在公文包上,兩條長腿幾乎拖到地面。

    他身上原本蓋了件外套,現(xiàn)在已經(jīng)滑了下去。

    夏六一走過去看了看,彎腰將外套撿了起來,重新蓋在他身上。

    他腳步聲消失之后,何初三在黑暗里睜開眼,手在外套上悄悄摩挲了兩下。

    何影帝潛伏于黑夜,韜光養(yǎng)晦,伺機(jī)而動。良久之后,他聽得夏六一房中傳來細(xì)小的呼嚕聲,于是輕手輕腳地下了沙發(fā),鬼鬼祟祟摸進(jìn)臥室。

    夏六一并未鎖門,他用手指輕扣門邊,小心翼翼、一點一點推開了門。

    夏六一側(cè)身而睡,呼吸悠長而均勻。屋里一片昏暗,只有窗簾縫隙里透出的丁點光芒,勉強(qiáng)能夠看清他側(cè)影輪廓——薄薄的被子在他腰上凹陷出一彎形態(tài)優(yōu)美的山谷,接著就是屁股那一道挺翹的山坡……

    何初三扶著門站著,默默咽下一口口水,沒敢再多上前一步——他知道夏六一睡覺時很警覺,稍有風(fēng)吹草動,翻身一腳就能將來者踹進(jìn)墻里!

    他像深夜鬼影一般立在門口,滿懷著暗戀者的深情與偷窺狂的猥瑣,默默地看了良久。最后在心里輕嘆一聲,暫且滿足地輕輕帶上房門,爬回沙發(fā)睡覺。

    客廳傳來二手沙發(fā)遭壓迫時低啞的吱嘎聲,而一直緊緊閉著眼睛的夏六一,這時候就在黑暗里皺起了眉頭。

    撲街仔。他在心里罵了句。

    這二位一整晚各懷鬼胎,早上起來眼睛里都帶了血絲。何初三打著哈欠煎蛋夾三明治,夏六一爬起來又上了個廁所,對著三明治嫌棄地一撇嘴,上床繼續(xù)補(bǔ)眠。

    何初三不敢去惹沒睡夠的夏大佬,將三明治留在桌上,拎了個布袋出去買菜。他生得清俊白凈,性子又禮貌溫和,十分招惹老板娘們的憐愛,一個勁兒追問他幾時搬來這個街區(qū),在什么地方工作。半個鐘頭后他滿載而歸,布袋里還有兩根沒花錢的大長蔥。

    他另買了一口小鍋,一些精致調(diào)料,關(guān)上廚房門在里面叮叮咚咚。中午時分,夏大佬睡眼惺忪地爬起來洗臉,他從廚房里探出頭,“六一哥,你醒了?”

    “唔�!�

    “記得刷牙,新牙刷在杯子上。”

    “閉嘴。”

    何初三端上熱氣騰騰的鹵牛雜一盤、春節(jié)時受過夏大佬青睞的蒸魚一條、還有一道小菜,都排在茶幾上。他屋子里連個多余的凳子都沒有,兩個人并成一排坐在沙發(fā)上,一起彎腰夾菜。

    本來就夠擠了,何初三還要曲肘夾給夏六一,被夏大佬一筷子擋了回去,“吃你的。”

    “傷口還疼嗎?”何初三問。

    “沒事�!�

    “昨晚睡得好嗎?有沒有出汗,出汗的話給你再換一次藥�!�

    夏六一面無表情地用筷子撕扯魚肉�;熨~玩意兒明知故問,半夜偷窺,還敢問老子睡得好不好?!

    他并未搭理何初三的問話,將魚腹最嫩的一塊塞進(jìn)嘴里狠重地咬了咬,他突然道,“今天周日,你怎么沒約小荷出去玩?”

    何初三一臉平靜,夾了一根青菜頭,“她這幾天身體不好,不方便上街�!�

    “什么病?”

    “她沒細(xì)說,跟我說不要緊�?礃幼討�(yīng)該是感冒�!�

    “呵,你們不是挺恩愛嗎?怎么她生病了,你不去看看她?”

    何初三垂著眼,將魚翻了個面,再抬起眼看向夏六一時,仍舊是一臉正直老實,另外眼神里還添加了對戀人的懇切擔(dān)憂,“我原本就計劃今天下午去看看她�!�

    “她現(xiàn)在住哪兒?”

    “還在九龍城,跟姐妹們一起租房�!�

    “為什么不讓她來這兒一起住�!�

    何初三略微羞澀地垂下眼,“還沒到同居那一步。”

    裝!你給老子繼續(xù)裝!

    夏大佬話中帶刺,句句探究,步步逼近,何影帝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露馬腳。這二位切磋了一整頓飯,也沒分出個高下。

    收拾完碗筷,何初三煞有介事地?fù)Q了套西裝,打理了一番儀容儀表,還真跟夏六一告別,“六一哥,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小荷,晚上回來帶飯給你�!�

    夏六一靠在沙發(fā)上翻著他上午買回來的幾本八卦雜志,唔了一聲。

    “有什么東西要我?guī)Ыo東東姐嗎?或者她要交給你?”

    “不要去我‘公司’,附近都是便衣,”夏六一道,“給我買支大哥大,上張新卡�!�

    何初三答應(yīng)一聲,穿得人模狗樣地看望戀人去了。夏六一靠在窗邊,掀起一角窗簾,見他腳步平穩(wěn)、神色坦然地走過街道,愣是一點破綻都沒有。

    撲街仔!

    夏六一坐在沙發(fā)上看了一下午八卦,塞了一腦子名門恩怨。又躺床上睡了一覺,半夢半醒中聽見開門的聲音,彈身坐起,卻牽扯了腰上傷口。

    他疼得咬牙切齒,扶著腰站起來。何初三在外面說,“六一哥,我回來了�!�

    “新大哥大我放這兒,”他說,見夏六一走路樣子有點怪,“你怎么了?傷口疼?”

    夏六一瀟灑一擺手,穿著小熊睡衣,故作鎮(zhèn)定地一屁股坐到沙發(fā)上,兩腿一叉,大佬架勢。

    “海南雞,炒勝瓜,”何初三把帶回來的瓶瓶罐罐往茶幾上排,道,“紅米飯,還有阿爸腌的咸菜。鯊魚骨鯽魚湯是我煲給小荷養(yǎng)病的,煲多了一些,你喝喝看喜不喜歡。”

    “你在小荷家做飯?”

    “嗯�!�

    夏六一沒再說什么,咕咕地喝起了鯽魚湯。海南雞是他中意的菜色,炒勝瓜卻不太喜歡。這小子到底是真去跟小荷吃了飯,還是跑回阿爸家做了頓飯就回來?——這一個煙霧彈扔得虛虛實實,還真看不清楚。

    夏大佬琢磨著換個人下手,等以后得了空,讓人把小荷叫到公司圍觀死豬換活人,嚇唬不了何初三,嚇唬她應(yīng)該綽綽有余,不愁她不說實話。

    趁他吃飯,何初三又出去了一趟�;貋淼臅r候不知道從哪里搞了臺小二手電視機(jī),自己架了天線�!傲桓缒憧措娨�,我回公司還有些事�!�

    這一晚是中秋夜,尋常人家親友團(tuán)聚、共賞皎月,而他居然毫不珍惜二人時光,還真就這么撇下夏大佬,丁點留戀沒有,夾起公文包就走了。

    夏六一被遺棄在屋內(nèi),琢磨了又琢磨,一會兒覺得自己昨晚睡太糊涂有了幻覺,一會兒覺得撲街仔演技精良,居心叵測,假以時日必成大禍,不如即刻掐死了事。

    他用新大哥大給小馬打了個電話,小馬照例在那邊噓寒問暖,溜須拍馬,夏六一不耐煩地止住他嘮叨,“肥七慫恿許應(yīng)殺青龍,是華探長幕后指使的�!�

    小馬吸了口涼氣,“�。咳A探長?青龍大佬跟他無冤無仇,他,他為什么�。�!”

    夏六一也想不出為什么,這更讓他確定當(dāng)年青龍之死還有蹊蹺,他皺著眉頭沉吟一會兒,“再查,查華探長的人!”

    “是!”

    交代了一番事宜。他又致電給元叔。

    幾個長老現(xiàn)在正在元叔家中開會,按下擴(kuò)音器一齊聽了電話。元叔未曾發(fā)言,倒是向來跟夏六一不合的葛老率先發(fā)難,“小六,現(xiàn)在和盛會那邊說你假裝談判,蓄意殺了肥七與華探長,要各位江湖大佬主持公道。肥七的拜把大哥——和義社的喬爺,現(xiàn)在找上門來要我們給個說法。你還惹上了差佬!后面到底應(yīng)該怎么辦,你心里有盤算沒有?”

    夏六一話頭一冷,“葛老,聽你這話,是覺得我靠不��?”

    “這哪里的話,我只是關(guān)心你。你是大佬,你要出了事,幫里的弟兄們怎么辦,我們這幾個老家伙怎么辦?”

    “是啊,小六,”裘叔道,“你現(xiàn)在到底在哪里?需不需要派弟兄支援你?”

    “我在安全的地方。這事我自會處理,你們不用操心�!�

    他此話一出,葛老和裘叔都再無話可說,這時候段親王開口道,“既然你這么說,我們也就放心了。元哥,您還有話?”

    元叔蒼老低沉的聲音傳過來,“小六,華探長究竟是不是你殺的�!�

    “不是,肥七殺了他。”夏六一平靜道。

    “那就好,這件事一定會驚動‘老掌柜’。你要處理妥當(dāng)�!�

    “放心吧,元叔�!�

    夏六一掛了電話。坐在沙發(fā)上琢磨起諸位長老剛才的言語態(tài)度,不由得冷笑了一聲。

    說來道去,這些老家伙們就是不放心他。

    不過他沒將這群站著說話不腰疼的長老們放在眼里,他行事雖然囂張,卻極有分寸,敢跟肥七叫板,就必然留了后招。

    癱在沙發(fā)上看了會兒電視,他抬頭望著光鮮昏暗的日光燈,想起肥七臨死前的話,還有長老們諸事干擾的態(tài)度,心緒一陣煩躁。他覺得此時嘴里淡得無味,急需一根香煙。

    撲街仔,不給你大佬買煙,下次老子再往你這兒跑,就跟你姓!……不對,呸!沒有下次!

    ……

    深夜時分,何初三披著漫天星辰回家,摸黑打開房門。客廳里的電視機(jī)還亮著,夏六一卻是已經(jīng)在臥室床上睡著了。

    何初三輕手輕腳地關(guān)了電視機(jī),換衣洗澡,然后攥著外套要往沙發(fā)上縮,結(jié)果看見夏六一皺著眉頭一臉不爽地走出來。

    “吵醒你了?”

    夏六一唔了一聲,走去廁所撒尿,回來見何初三縮手縮腳地擠在沙發(fā)上,眼底帶著黑眼圈——忙了一周,周末也沒休息好——終究是有點心軟。

    “上床去睡�!�

    何初三咦了一聲,“你睡哪兒?”

    “你說呢?”難道老子還能屈尊睡沙發(fā)?!

    何初三簡直不敢相信天上能這么掉餡餅,抱著外套走進(jìn)臥室,短短幾步之內(nèi),他就知道夏大佬打了什么算盤。何影帝眼觀鼻,鼻觀心,老老實實地爬上了床,鉆進(jìn)最里面,側(cè)身而睡,作一副規(guī)規(guī)矩矩的樣子。

    夏六一關(guān)了燈,在他身后躺了下來,也是側(cè)身而睡——主要是怕壓著傷。

    其實何初三這張床還算寬敞,至少比蛟龍城寨那張破鐵架要來得好。兩個大男人只要不伸胳膊動腿,還是不容易磕著碰著,更何況中間還橫了一團(tuán)被子。

    夏六一在昏暗里注視著何初三光滑的脖頸,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時刻準(zhǔn)備著等這小子經(jīng)受不起同床共枕的誘惑、露出馬腳——然后在他圖謀不軌的時候,一腳將他踹下床去,跺成爛泥!

    結(jié)果這小子老實了一整夜。無論他裝睡,故意打呼嚕,還是翻身扯被子,何初三巋然不動,睡得老實真誠,天塌不驚。

    凌晨時分夏大佬終于全然放棄,閉目而睡。何初三聽著背后悵然的呼嚕聲,輕輕牽起了嘴角。

    ……

    夏六一無驚無擾地一直睡到了大中午,亂著頭發(fā)爬起來,蹬著拖鞋走出客廳,何初三給他在茶幾上留了一盤三明治作早餐,還有一張紙條。

    “六一哥,午飯在鍋里,你蒸熱了吃。我晚上回來�!�

    夏六一扔開紙條,只把三明治拿起來啃了兩口,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開始看電視。

    看了沒一會兒,門外一陣熟悉的腳步聲,何初三開鎖入屋。

    “忘帶東西?”夏六一問他。

    “沒有,我忘記你不會用爐子�!焙纬跞J(rèn)命地說。

    夏大佬冷哼一聲。

    何初三將自己帶回來的一個鐵飯盒放在茶幾上,“小荷做給我的便當(dāng),你先吃吧。我去熱菜�!�

    夏六一滿心懷疑地看著這個愛心便當(dāng),拿起筷子試探地吃了一口,確實不是何初三的手藝。

    看來是小荷昨天喝了何初三的鯽魚湯,今天親手做午飯作為回報——這感情好的,說不是熱戀都沒人相信。

    夏六一看著何初三快步進(jìn)出廚房的興奮模樣,看得出心情上佳,再低頭看看這盒擺放精致的便當(dāng)……心中天平終于勉強(qiáng)從“懷疑”擺渡到了“將信將疑”。

    ——然后突然就覺得飽了。

    何初三端著早上出門前做好的茄瓜肉丁蓋飯走出來,見夏大佬歪著身子靠在沙發(fā)上看電視,那盒“小荷做的便當(dāng)”卻幾乎紋絲未動。

    “六一哥,怎么不吃?”

    “冷了�!�

    “那你還是吃我這個吧�!�

    “唔�!�

    何初三匆匆吃完便當(dāng),夾起公文包又趕回公司上班。夏六一對著一茶幾殘羹冷炙,面色如常地看了一會兒電視,然后突然抬起腿,一腳將那個被何初三吃得只剩一點兒飯粒的便當(dāng)盒踹了下去!

    便當(dāng)盒跌在地上啪嗒一聲,彈跳了一下翻倒一旁,灑出幾滴油汁。夏六一瞇起眼睛盯著地面上那幾點褐色斑痕,想,真的好上了?

    臭小子只知道看書看書,乏味無趣,小荷是看上他哪點?精英?呵,這他媽替別人打工,能賺多少?

    撲街仔不是喜歡男人嗎?這么快就轉(zhuǎn)了性?難道是上過床了知道女人有多好了?他媽的去年不是還作一副貞操男的樣子跟老子耍脾氣?!

    夏大佬心中暗潮翻涌,面無表情地?fù)沃ドw在沙發(fā)上坐了一會兒,摔了電視機(jī)遙控,就進(jìn)臥室躺床。

    他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會兒覺得臭小子終于走上正道也算聽話,不枉大佬對他一番關(guān)切,一會兒又覺得撲街仔說喜歡就喜歡,眨眼間就移情別戀,他媽的變化無常,性格輕浮。輾轉(zhuǎn)間不小心壓到了傷口,頓時痛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操!”他泄憤地抓起枕頭扔了出去!

    枕著手臂重新躺下,他煩躁地看著屋頂掛滿蟲尸的日光燈,準(zhǔn)備將這混賬小子拋之腦后、盤算盤算幫派的正事,突然感覺到手臂下頭一絲異樣。

    他撐著床坐起身,正見原來枕頭的位置——疊著幾張照片。

    他狐疑地拿起一張看了看,眼角一抽!

    他面色扭曲起來,手指顫抖地將這幾張照片都撿起來仔細(xì)看過一遍,然后扶著腰跳下床,拉開柜子,摸出了那個黑皮盒子。

    扔開相機(jī),翻出那一小罐膠卷,拉長了對著日光燈一照……

    “何——初——三——!”

    第23章

    出來混的,遲早要還……

    中環(huán)面海的一棟高樓里,人頭攢動、電話聲不絕的中央辦公室,正全神貫注對著大部頭電腦敲鍵盤的何初三,突然吭哧一下打了個大噴嚏!

    噴嚏之后又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冷戰(zhàn),他吸著鼻子抬起頭,遠(yuǎn)處天花板上的中央空調(diào)正嗖嗖放著冷氣。

    何初三這晚準(zhǔn)點下班,跌破不少同僚眼鏡。在菜場買了一些新鮮肉菜,他行色匆匆回到家中。剛一推門,就發(fā)現(xiàn)氣氛有點不對勁。

    時值黃昏,天色偏暗,窗簾一關(guān)更是密不透風(fēng)。夏六一沒有開燈也沒有開電視,歪坐沙發(fā),兩條長腿架在茶幾上,一只手撐著腦袋,一只手旋轉(zhuǎn)把玩著一卷膠卷,森冷陰沉的氣息撲面而來。

    茶幾上的碗碟飯盒都被他粗暴掃開,油膩膩的殘渣與灰白的碗碟碎片攤了一地。茶幾正中擱了一只被砸成兩半的相機(jī),附近散亂著幾張照片。

    ——怎么看怎么像大老婆派私家偵探抓了奸,拿著照片回家興師問罪。

    何影帝十分悚然地咽了口口水,趕緊掃掉腦中這不合時宜的想象。他若無其事地關(guān)了門,開了燈,放下東西,摘了眼鏡,這才鎮(zhèn)定地上前幾步,靠近殺氣騰騰的夏大佬。

    “六一哥,”他開口道,臉上還是如往常一般坦然誠懇的神情。無辜得很,老實得很。

    夏六一一腳踹到他膝蓋上,登時將他踹跪了下去!

    何初三摔倒在油膩碎片中,膝蓋往下頓時扎了兩腿碎渣。他暗忍著痛,撐地跪直起來,抬眼看著夏六一,仍是面色鎮(zhèn)定。

    “六一哥。”他又喚了一聲。

    夏六一黑著臉,聲音森冷,“誰拍的?什么時候拍的?怎么拍的?”

    桌上那幾張照片和那些尚未洗出來的膠片,全是他從公司里剛出來的樣子。有站在公司門口的,有彎腰進(jìn)車的,最見鬼的是一張清晰的近照——他開著車窗,坐在車?yán)锷裆坏爻闊煟?br />
    這他媽拍的時候站得有多近?藏得有多好?!

    何初三老老實實挨個回答問題,“我拍的。周末不加班的時候。我穿了偽裝�!�

    夏六一咬了咬牙,冷笑道,“行啊,何阿三,長能耐��?!業(yè)余時間還玩起跟蹤來了是吧?!難怪提到差佬就幸災(zāi)樂禍,你他媽也是差佬是吧?!”

    何初三抬眼看了看他,給出了十分誠懇的辯解,“沒有,六一哥,我體能測試肯定不合格,又是學(xué)金融的,做警察不合適,最多進(jìn)廉政公署�!�

    夏六一跳起來又踹了他一腳!“他媽的還跟老子頂嘴!收聲!”

    何初三往地上一撲,歪歪扭扭地爬起來,這回乖乖地不吭聲了。

    夏六一一屁股坐回去,拍了拍沙發(fā)扶手,“行啊,何阿三,老子還真不該小瞧你。這大半年你裝成貞操男,跟小荷約會,送東西吃飯,還有昨天去‘看病’,都是做給老子看的,嗯?”

    何初三老老實地點頭,“是�!�

    夏六一從喉嚨里擠出一絲氣音,驀地跳起來一把拽住他頭發(fā),“啪”一下將他整個腦袋按在了茶幾上,抓起地上一塊油膩沾血的碎塊,抵著他喉口,笑得滿臉都是猙獰,“你還有種承認(rèn)?活得不耐煩了?”

    何初三側(cè)臉被壓得扁扁的,眼睛努力轉(zhuǎn)動著看向他,嘴唇蠕動著道,“六一哥,稍等一下�!�

    夏六一疑惑地略微松手,何初三小心翼翼轉(zhuǎn)過身,從茶幾下面翻出張布手巾,把那塊形狀尖銳的瓷盤碎塊從夏六一掌心里拿出來,仔細(xì)替夏大佬擦了手,抹去沾在夏大佬手指上的一點碎渣,墊上手巾,再把碎片放回去。

    然后認(rèn)命地把臉往茶幾上重新一貼,“你繼續(xù),小心別割了手�!�

    “……”夏六一。

    夏六一丟了碎片,扒了何初三的西裝外套卷成條,劈頭蓋臉地把他抽了一頓!一邊抽一邊破口大罵,“他媽的!你以為這么演一段老子就下不了手是吧?!撲街仔!混賬玩意兒!玩你大佬?!老子今天抽死你!”

    何初三穿著單薄襯衫,抱頭護(hù)臉,一邊躲一邊悶笑。夏六一看見他低頭顫肩膀,就氣不打一處來,連罵帶打,連抽帶踹,直揍了他十幾分鐘才消停。

    夏大佬發(fā)泄得厲害,完事之后,大叉著腿坐在沙發(fā)上,累得直喘氣。眼看著何小癟三鬼鬼祟祟地想直起腰,又一腳將他踹了回去!

    “六一哥,別打了,”何初三趕緊抱著他小腿,苦笑道,“我明天還見客戶�!�

    “見你媽……”夏六一剛想接著踹他,看見何初三搖搖晃晃站起來、膝蓋往下的西裝褲上都是碎片與血跡,黑著臉將腿收了回來。

    何初三扶著茶幾站直身,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慘狀,然后彎腰將膝蓋上一塊滲著血的碎渣輕輕拔掉,一小股血流頓時跟著往外涌。

    夏六一心頭一跳,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滾去換條褲子,出來擦藥�!�

    何初三正拔著碎片的手一頓,抬眼看著他。

    這個心狠手辣的黑道大佬,能夠單人雙刀砍翻數(shù)十人,能夠一拳將八尺壯漢的腦袋砸進(jìn)地里,說要抽死他,卻只把自己抽了個氣喘吁吁,見過多少殘酷血腥,卻見不得他膝蓋上一道小傷。

    他踩著滿地碎片搖晃著向前走了一步,膝蓋一彎,一下子栽到了夏六一身上!

    夏六一先是一驚,以為他被自己揍暈了,結(jié)果手忙腳亂將他埋在自己肩窩的腦袋捧起來,卻是屁事沒有!

    何初三滿臉都是忍痛忍出來的冷汗,迎著他沒來記得收回去的擔(dān)憂目光,收攏雙臂環(huán)抱住他的腰。

    “干什么?下去!”夏六一只覺得這小子被打傻了,無力的右手往他腦門上啪地拍了一下。

    “六一哥,”何初三趴在他身上低聲喚道,一雙眼睛像一潭黑汪汪的池水,盛滿了夏六一的倒影。

    他向來老實誠懇的臉上,突然露出狡猾的笑意。

    “六一哥,你要知道,像我這種人,你如果下不了手的話……就再也推不開了�!�

    他突然低下頭,覆上夏六一的唇。

    夏大佬千算萬算,都沒料到這混賬玩意兒竟敢如此大膽,猝不及防之下,大腦當(dāng)機(jī),呆成了一塊木頭!

    何小癟三連舌頭都擠了進(jìn)來,溫柔繾綣地舔他的唇齒,在他舌尖上輕輕頂弄。

    夏六一上一次接吻經(jīng)歷還是十幾年前某間潮濕發(fā)霉的暗紅色房間里,某個濃妝艷抹的不知名的女人,厚重的脂粉味道、混合著酒臭與唇膏味的嘴巴,令他當(dāng)即推開人跳下床去,嘔吐不止�,F(xiàn)在陡然遭了何初三這么清新溫柔的一吻,他下意識地連呼吸都顫抖了起來。

    其實何處男說技巧也沒什么技巧,都是些紙上談兵的書本知識。剛接觸到夏六一綿軟溫?zé)岬拇�,他就整條脊椎都軟了,心肝脾肺臟在身體里簡直要化成一灘血水——肖想了許久的六一哥的嘴巴,果然是好軟好熱好甜……

    這書呆子腦子里一團(tuán)漿糊,閉著眼睛沉溺其中,全靠意志力死撐著耍帥。幸而夏大佬也疏于抵抗——直到他在夏六一嘴里游走了一整圈,末了實在喘不過氣,戀戀不舍地退出來,又在夏六一唇瓣上輕輕舔了一下,一直呆愣的夏六一才回過神,一拳頭揍了過去!

    何初三蓄謀已久,防備頗深,歪著腦袋一偏頭躲了過去。他迎著夏六一驚怒瞪大的雙眼,不怕死地湊上去,在他唇角又親了一下。

    “六一哥,下次記得吃完中飯也要刷牙�!彼ゐず夭渲牧槐羌獾�,作為這次初吻的總結(jié)。

    然后就被夏大佬一膝蓋頂中腹部要害,緊接著整個人被掀翻在地!再次扎了一背碎片!

    ——戰(zhàn)斗力仍然弱得令人神傷啊,何精英。

    何初三在地上撲騰兩下,攀著茶幾掙扎著爬起來。夏六一握著拳頭氣喘吁吁地坐在沙發(fā)上,從臉到脖子到耳朵全是通紅一片——不知道是羞得還是氣的。眼睛里也是赤紅一片——這就一定是氣的了。

    他頭頂冒著蒸汽,殺氣騰騰地瞪了何初三好一會兒,左手拳頭握得是嘎吱作響,然而腦子里同樣是一團(tuán)漿糊,簡直想不出下一步應(yīng)該做什么……

    ——殺了算了!腦袋剁了,抽筋扒皮,肉全剃下來喂狗!

    他還未來得及將這狂怒的計劃付諸實踐,門外就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兩人皆是一凜,收拾起神色互相對視一眼。夏六一翻身而起,腳步輕巧地跨進(jìn)臥室。何初三抓起桌上照片相機(jī),順手塞入沙發(fā)下,一邊匆忙脫下身上狼狽破爛的衣物,一邊提聲問,“誰�。俊�

    “你好,隔壁鄰居,”一個斯文的女聲道,“借醬油�!�

    何初三搬來此地就一兩個月,早出晚歸,從來沒跟鄰居接觸過。心中雖然起疑,但是對著貓眼看了一看,也確實是一位打扮普通的年輕女子,二十幾歲年紀(jì),神情坦然。

    他看了站在臥室門口的夏六一一眼,夏六一皺著眉頭,向他丟出一條長褲一件襯衫。

    何初三一邊穿上干凈衣服一邊道,“稍等�!�

    “好,多謝啦。”

    開門之前,何初三眼角跳了一下。他對著貓眼又仔細(xì)看了一番,覺得這女子莫名古怪——站得位置十分靠中,像是要遮掩附近什么似的。再說這種廉價的唐樓租屋,租客魚龍混雜,一個年輕單身女子,隨隨便便就來敲新住客的房門……

    他心頭一暗,退后一步,正要跟夏六一發(fā)聲警告,劣質(zhì)房門就被人從外撞開!

    “碰——!”

    一聲重響,頂著煙塵沖進(jìn)來三名警員,為首的便衣女警一個擒拿手將何初三反剪在地,剛要上手銬,何初三一個鯉魚打挺,腳朝后蹬向她側(cè)肩。

    女警被掀翻在地,另外兩個急忙沖上來幫忙,何初三再一招太極掃腳,看造型極帥,卻是寡不敵眾,眨眼就被三人重新按回地上,還是應(yīng)了“戰(zhàn)斗力微弱”那句老話。

    “別碰他,”這時候近處突然響起夏六一冷硬的聲音。

    何初三慌然抬頭,夏六一脫了睡衣?lián)Q了套衣服,竟然自己從臥室里走了出來。

    何初三又掙扎了幾下,被身后三人牢牢地摁死在地上。他竭力抬頭望著夏六一,粗重喘氣。

    夏六一看了他一眼,微皺眉示意他稍安勿躁。

    從門外走進(jìn)來西裝達(dá)履的第四人,是面無表情的謝家華,他轉(zhuǎn)頭看著夏六一,“你果然在這兒。”

    “不關(guān)他的事,”夏六一道,“他什么都不知道。放了他,我跟你走�!�

    “六一哥!”何初三急道。

    “閉嘴!”夏六一喝他。

    何初三咬死了牙,默默握緊了拳頭。

    謝家華看了被按趴在地的何初三一眼,沉默一會兒,對下屬道,“放了。”

    “Sir,他窩藏嫌犯……”其中一位新來的下屬道。

    謝家華看了他一眼,那下屬識趣閉嘴。

    “夏六一,現(xiàn)在以涉嫌故意殺人罪逮捕你,你有權(quán)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一切都將成為呈堂證供。”一名警員一邊為夏六一戴手銬一邊道。他推著夏六一要走,卻被夏六一擰肩避開。

    夏六一自己邁步走了出去,何初三惶然地跟在后面,急促地又喚了一聲,“六一哥!”

    “我跟他說句話,”夏六一對謝家華道。

    謝家華稍微停住腳步,夏六一戴著手銬走回去,何初三站在門邊,神情緊張地看著他。

    結(jié)果夏六一提膝一腳就將他踹進(jìn)門去!“撲街仔!老子回來再收拾你!”

    ……

    何初三知道夏六一最后踹他那一腳是要他安心,但是他就算挨了這當(dāng)胸實打?qū)嵉囊荒_,也沒被踹掉半點不安。警察帶著夏六一走后,他打了一輛的士直奔九龍?zhí)�,下車之后仔�?xì)繞了兩圈,確定沒人跟蹤,然后奔崔東東家而去。

    他心急火燎前來報信,結(jié)果崔東東倒是比他輕松,“��?這么快就被逮住啦?沒事沒事,我馬上派律師過去。你放心吧,小三子!回去睡覺吧!”

    最靠譜的崔東東都這么說了,何初三也只能惶然離開。他沒有再回港島,而是就近回了阿爸家。

    時值傍晚,他阿爸已經(jīng)收了攤吃了飯,坐在樓下與幾位街坊鄰居吹風(fēng)閑聊,見他神色恍惚地走來,急忙喚住他,“阿三?怎么回來啦?吃飯了沒有?”

    何初三呆呆地?fù)u了搖頭。

    他阿爸眼見他情緒不太對,急忙帶著他回了家,“這怎么了?哎喲!褲子上怎么都是血!”

    何阿爸心疼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趕緊找來藥包,挽起何初三褲腳給他處理傷口,一邊擦藥一邊急道,“你這到底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你說句話��!”

    何初三低著頭,輕聲道,“阿爸,是不是有警察來過,你跟他們說了我住哪兒?”

    “是啊,就今天下午,說是來訪查蛟龍城寨住戶的搬遷狀況,他們問你現(xiàn)在住哪兒,我就告訴他們啦。怎么?你這是警察弄的?!你犯什么事兒了?”

    “沒事,阿爸。以后不要告訴任何人我的事,就說我搬出去了,你不知道。我另外買一張新電話卡,萬一舊的聯(lián)系不上,你就打新的,別告訴其他人�!�

    何阿爸聽他聲音越來越低,愈發(fā)覺得不對,“阿三,你老實跟我說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有什么事不能跟阿爸說!”

    何初三深吸了一口氣,過了好一會兒才應(yīng)道,“六一哥被抓了。”

    他赤著兩個膝蓋,滿腳是血跡斑駁的碎痕,弓下腰去抱著頭,肩膀輕輕地發(fā)著抖,輕聲重復(fù)道,“六一哥被抓了�!�

    “蛀牙仔?”何阿爸頓時唏噓感慨了起來,“怎么啦?賣白面終于被逮了?”

    “不是,”何初三搖著頭,不肯再細(xì)說。

    “唉!”何阿爸嘆息道,“人哪,一輩子造多少孽,就得還多少債!他們這種出來混的,遲早要還!你說你一個大學(xué)生,老擔(dān)心黑社會算什么事?就由他去吧!”

    何初三一言不發(fā)地?fù)u著頭,手指緊緊地掐進(jìn)太陽穴里。

    他說不出口,不行,不可能,怎么可能由他去,怎么可能放手!他剛剛親吻過那雙唇,就眼睜睜看著那人被破門而入的警察帶走,他被按在地上的那一刻瘋到極致,甚至愿意為了夏六一阻攔警察,不顧一切地讓夏六一快走……正義,良心,道德,他念了十幾年書,聽了阿爸二十幾年教誨,卻居然想去維護(hù)一個滿手鮮血的惡棍!

    他明明滿懷希冀、躊躇滿志,希望著有朝一日將這個行差踏錯的黑社會引回正道。但是前路漫漫,還未能大步踏前,就已經(jīng)先將自己陷了進(jìn)去!

    他太天真,太樂觀,他花了大半年時間去玩一個欲擒故縱的小游戲,卻全然未察覺平靜水面下的暗潮洶涌,他以為他們還有很多時間,還能等他慢慢長大,等他羽翼豐滿,等他布置計劃,等他勸慰引導(dǎo)……但是直到今天,他才幡然醒悟,夏六一的隕落只需剎那,而他甚至絲毫無力去搶救!

    崔東東讓他放心,他如何放得了心!夏六一肆意妄為,開賭檔,開妓院,賣白面,跟其他幫派血拼,什么都做!就算逃得了這次,怎么逃過下一次?說不定有一天還會被抓,說不定有一天橫死街頭……出來混的,遲早要還……

    他想著夏六一陳尸街邊的樣子,越想越怕得發(fā)抖。他深深地抽著氣,將潮濕的雙手從臉上拿下來,以為自己哭了,結(jié)果手心里只全是冷汗。

    “阿爸,我沒事,你讓我一個人靜會兒�!彼粗掷锏暮�?jié)n低聲道。

    何阿爸長嘆一聲,往他低垂的腦袋上拍了拍。他這兒子從小看著聽話乖巧,腦子里卻自有一套主意,他管不上,也沒法管。好在何初三懂事聰明、又知道分寸——想來也鬧不出什么大事。

    這一晚何初三睡在他那已經(jīng)被阿爸改造成雜物房的小臥室里,床下與床的四周都堆滿了雜貨。

    他在四周逼仄的黑影里睜大眼睛,伸出右手,舉向黑暗的天花板。

    他攤開手掌,看著自己修長五指的形狀,緩緩地、用力地握住了拳,復(fù)又松開。

    第24章

    身不由己

    O記連夜審訊夏六一,幾位警員輪番上場,室內(nèi)空調(diào)開至最低,冷咖啡,餿面包。然而夏六一在律師來之前一聲不吭,律師來之后,更是被武裝得全無破綻。他有不在場證據(jù),有車輛報失記錄,打著哈欠跟警員玩太極,一派悠閑淡定。

    車輪戰(zhàn)兩天下來,一無所獲。

    謝家華的下屬,那位年輕的女警,在隔壁房間看著監(jiān)控錄像,憤然道,“簡直是無法無天!我們好不容易才抓到他,難道4時一到,就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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